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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游诗全集(三十一)
史院书怀
後死与斯文，犹能读典坟。 虽惭千载事，要是一生勤。
石磑霏霏雪，铜炉袅袅云。
扶衰又秋晚，何以报吾君？
史院书事
信史新修稿满床，牙签黄帊带芸香。 中人驰赐初宣旨，丞相传呼早出堂。
皇祖圣谟高万古，诸贤直笔擅三长。
孤臣曾趣龙墀对，白首为郎只自伤。
史院晚出
已乞残骸老故丘，误恩重作道山游。 龙津雨过桥如拭，凤阙烟消瓦欲流。
直舍小眠钟报午，归途微冷叶飞秋。 心知伏枥无千里，纵有王良也合休。
世上
世上悠悠东逝波，金丹将奈鬓丝何！
墙头杨柳知秋早，窗外芭蕉受雨多。
伏枥自应如老骥，还乡元欲借明驼。
吾棋一局千年事，从使旁观烂斧柯。
世事
世事本难全，吾生已媿天。
借书常稛载，馈酒亦蝉联。
饘粥随时具，湖山此地偏。 残年更何慕，未死即神仙。
世事
世事说来犹可厌，宦情梦里亦应无。 山林已结三生愿，朝市谁非九折途？
醉舞杯盘无藉在，狂吟风月不枝梧。
何人今擅丹青艺，为画苏门长啸图？ 世事
世事如今尽伏输，面能乾唾况其余。
诗才退後愁强韵，眼力衰来怯细书。
歛迹已思焚笔砚，作劳敢避把犁鉏。
晴空万里宽多少，一片闲云足卷舒。
市饮
学道无多事，消阴服众魔。
春雷惊蛰户，海日浴鲸波。
大勇收全胜，灵襟袭太和。
何妨会稽市，取酒独酣歌。 示村医 玉函肘後了无功，每寓奇方啸傲中。
衫袖翫橙清鼻观，枕囊贮菊愈头风。
新诗吟罢愁如洗，好景逢来病欲空。
却羡龙锺布裘客，埭西卖药到村东。
示儿
得道如良贾，深藏要若无。
冶金宁辄跃？韫玉忌轻沽。
儒术今方裂，吾家学本孤。
汝曹能念此，努力共枝梧。
示儿
斥逐襆被归，招唤振衣起；此是鄙夫事，学者那得尔。 前年还东时，指心誓江水。 亦知食不足，但有饿而死。
小儿教汝书，不用日十纸；字字讲声形，仍要身践履。
果能称善人，便可老乡里。
勿言五鼎养，肉食吾所鄙。
示儿
闻义贵能徙，见贤思与齐。
食尝甘脱粟，起不待鸣鸡。
萧索园官菜，酸寒太学齑。
时时语儿子：未用厌鉏犁。 示儿
文能换骨余无法，学但穷源自不疑。
齿豁头童方悟此，乃翁见事可怜迟！
示儿
舍东已种百本桑，舍西仍筑百步塘，早茶采尽晚茶出，小麦方秀大麦黄。
老夫一饱手扪腹，不复举首号苍苍。
读书习气扫未尽，灯前简牍纷朱黄。
吾儿从旁论治乱，每使老子喜欲狂。 不须饮酒径自醉，取书相和声琅琅。
人生百病有已时，独有书癖不可医。
愿儿力耕足衣食，读书万卷真何益！ 示儿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示儿辈 穷居怀抱久无懽，犹赖吾儿得少宽。
谨视鸡豚供老疾，力营薪炭备春寒。 旧书缀缉编无绝，小瓮调停味不酸。
坐使乃翁无一事，高眠常到日三竿。
示儿孙辈
昔忝诸生後，初非一世豪。
但希乡有秩，敢望郡功曹。
歛版宁为辱？扶犁亦足高。 儿孙勿妄想，底处不徒劳？ 示儿子
父子扶携返故乡，欣然击壤咏陶唐。
墓前自誓宁非隘，泽畔行吟未免狂。
雨润北窗看洗竹，霜清南陌课劙桑。
秋毫何者非君赐，回首修门敢遽忘。
示儿子
禄食无功我自知，汝曹何以报明时？
为农为士亦奚异，事国事亲惟不欺。
道在六经宁有尽，躬耕百亩可无饥。
最亲切处今相付，熟读周公七月诗。
示二子 岂不怀荣畏友朋，一生凛凛蹈春冰。
任真虽笑拘边幅，达节宁容出准绳。
自喜残年如白传，更怜诸子慕崔丞。
耄期尚有江湖兴，顽健人言见未曾。 示福孙井示喜曾
北商久不通，犁枣罕登盘；山舍惟有橘，琐细如弹丸，此外则柿栗，收拾猿鸟残。 虽无庞翁话，儿孙亦团栾。
今岁雨雪晚，岁莫始大寒，二稚乃可怜，不诉衣襦单。
地炉有微火，诵书到更阑。
我老多感慨，赖汝差自宽。 示客
一点昏灯两部蛙，客来相对半瓯茶。
典衣未赎身饶虱，治米无工饭有沙。
每为采菱浮野艇，时因卖药宿山家。
青鞋到处堪乘兴，不独云门与若耶。
示客
枳缚藩篱荆作门，萧条何以致诸君？
归休正得求吾志，老病犹能诵所闻。
紫蟹迎霜径盈尺，白鱼脱水重兼斤。
一杯潋灩无辞醉，秋稼登场合策勋。
示客
久泛烟波不问津，腾腾且复养吾真。
每持杯酒呼江月，殊胜征衣化路尘。
半枕何人游蚁垤，立谈为汝脱狐身。
挂帆莫恨潇湘远，是处相逢一笑新。
示客
世间可笑走踆踆，误认虚空作汝身。
已觅余名润枯骨，更谋厚积遗何人？
风旛毕竟非心境，瓦砾何妨是道真。
新藕出泥瓜上市，为君一醉堕纱巾。
示客
桑柘成阴百草香，缫车声里午风凉。
客来莫说人间事，且共山林夏日长。
示邻里 古学陵夷失本原，读书万卷误元元。
从今相勉躬行处，土庶人章数十言。 示邻曲
北陌东阡好弟兄，耄年幸复主齐盟。
同尝春韭秋菘味，共听朝猿夜鹤声。
百世不忘耕稼业，一壼时叙里闾情。
诸孙识字吾真足，安用鹏抟九万程。
示友
道向虚中得，文从实处工。
凌空一鹗上，赴海百川东。 气骨真当勉，规模不必同。
人生易衰老，君等勿匆匆。 示友
黄卷青灯自幼童，长年颇亦有新功。
尚嘲孟顗迟成佛，那计辛毗不作公。
学问更当穷广大，友朋谁与共磨砻？
诸君果未捐衰老，鄙语人当致一通。 示元礼
燕居侍立出扶行，见汝成童我眼明。
但使乡闾称善士，布衣未必媿公卿。
示元敏
学问参千古，工夫始一经。
宁论绶若若，且喜佩青青。
汝业方当进，吾言要细听。
仍须知稼穑，勉为国添丁。 示元敏
学贵身行道，儒当世守经。
心心慕绳检，字字讲声形。
吾已鬓眉白，汝方衿佩青。
良时不可失，苦语直须听。
示元用
德孙学语已惊人，闷里时时一笑新。
老子已应如枥骥，此郎端恐是天麟。
会看神授如椽笔，莫改家傅折角巾。
汝叔不痴当爱汝，夜窗灯火勉相亲。
示诸孙
蜗舍鹑衣老可哀，衰颜时为汝曹开。
朱门莫羡煮羊脚，粝食且安羹芋魁。
家塾读书须十纸，山园上树莫千回。
但令学业无中绝，秀出安知有後来。
示子虡
好学承家夙所奇，蠹编残简共娱嬉。
一婚倘毕吾无累，三釜虽微汝有期。
聿弟元知是难弟，德儿稍长岂常儿。
要令舟过三山者，弦诵常闻夜艾时。
示子孙
累叶为儒业不隳，定知贤杰有生时。
学须造次常於是，道岂须臾或可离？
我老已无明日计，心存犹惜寸阴移。 巍巍夫子虽天纵，礼乐官名尽有师。
示子孙
茆屋惟须补漏穿，家人衣食亦随缘。
岂容一事相关白，已过传家十二年。
示子孙
为贫出仕退为农，二百年来世世同。
富贵苟求终近祸，汝曹切勿坠家风。
示子孙
吾家世守农桑业，一挂朝衣即力耕。
汝但从师劝学问，不须念我叱牛声。
示子聿
故山谁伴隐茅茨，幸有吾家大耳儿。
雨暗小窗分夜课，雪迷长鑱共朝饥。
名场未捷宁妨学，史限虽严不废诗。
我死汝应传钵袋，勉持愚直报明时。 示子聿
古学尊皇极，淫辞斥异端。
人才如尔少，老健及吾难。
身退桑榆暖，家贫菽水欢。
人生粗足耳，衣食不须宽。
示子聿 儒林早岁窃虚名，白首何曾负短檠。
堪叹一衰今至此，梦回闻汝读书声。 示子聿 我钻故纸似痴蝇，汝复孳孳不少惩。
父子更兼师友分，夜深常共短檠灯。 示子遹
我初学诗日，但欲工藻绘；中年始少悟，渐若窥宏大。
怪奇亦间出，如石漱湍濑。
数仞李杜墙，常恨欠领会。
元白才倚门，温李真自郐。
正令笔扛鼎，亦未造三昧。
诗为六艺一，岂用资狡狯？
汝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
示子遹
敢恨吾生後圣贤，六经虽缺尚成编。
本来尧舜身亲见，孰谓丘轲道不传？ 妙理岂求逢掖外，淳风宁在结绳前。
此身未死还堪勉，更伴吾儿学数年。 示子遹
吾家太傅後，衿佩盛青青。 我忝殿诸老，汝能通一经。
学先严诂训，书要讲声形。 夙夜常相勉，诸孙待典刑。 示子遹
家贫不学俭，物理有固然。
要是善用短，足以终其年。
我家稽山下，禀赋良奇偏。
敢言中人产，日或无炊烟。 有儿更耐穷，伴翁理遗编。
短檠幸能继，竟夜可忘眠。
示子遹
翁老儿穷不自支，此心幸与古人期。
劳兼薪水奴初去，典到琴书事可知。 药杵无声工忍病，米囷可扫耻言饥。
余年有几须相守，万里烟霄付异时。
视陂至崇仁村落
津亭徙倚客衣单，秋尽江南亦已寒。 雁翅不禁疏雨湿，枫林初染早霞丹。
少年已叹儒冠误，暮境更知行路难。
倦马归来踏残日，长吟聊得写忧端。
视东皋归
抱耒新湖葑，烧畲古庙壖。
宦游悲肮脏，归卧困沉绵。
日隐啼鸦戍，舟回落鴈天。 衰残知迫死，不忍负青编。
视东皋归小酌
筑陂下麦晚归来，围火烘衣始此回。 但得诸孙传素业，真无一事挂灵台。
井桐叶落垂垂尽，篱菊花残续续开。
不负初寒蟹螫手，床头小瓮拨新醅。
视东皋归小酌
少年误计慕浮名，更事方知外物轻。
身誓生生辞禄食，家当世世守农耕。
授时尧典先精读，陈业豳诗更力行。
最好水村风雪夜，地炉烟暖岁猪鸣。
试笔
用笔如用人，利钝乌可常。
必欲责其全，无乃废所长？ 宣城与晋陵，声价略相当。
不知今何年，森然集龟堂。
和墨若瑿黑，捣纸如银光。
心手适调一，运此紫毫鋩。
前却俱称意，六骥驰康庄。
聊复取一快，讵必师锺张。
试笔
清谈数语犹疑过，平地徐行亦虑危。 酌酒浅深须在我，更衣单复要随时。
试笔
人间元无第一手，万事端如屈伸肘。
但能看破即超然，何代商山无四叟？
老民自视中何有，倾身经营一杯酒。
此外管城差可人，相从且作明窗友。
试笔
烹葵饭豆饱还休，弄笔翻书岁又秋。
灵府湛然如止水，拟将何地著闲愁？
试笔
红丝玉斗紫毫鋩，岁晚相从味更长。
不似乐天归老日，柳枝骆马雨堪伤。
试茶
苍爪初惊鹰脱韝，得汤已见玉花浮。
睡魔何止避三舍，欢伯直知输一筹。
日铸焙香怀旧隐，谷帘试水忆西游。
银缾铜碾俱官样，恨欠纤纤为捧瓯。
试茶
北窗高卧鼾如雷，谁遣香茶挽梦回？
绿地毫瓯雪花乳，不妨也道入闽来。 试茶 强饭年来幸未衰，睡魔百万要支持。
难从陆羽毁茶论，宁和陶潜止酒诗？
乳井帘泉方遍试，柘罗铜碾雅相宜。
山僧剥啄知谁报？正是松风欲动时。
试院春晚
病思萧条掩绿樽，闲坊寂历锁朱门。
故人别久难寻梦，远客愁多易断魂。
漫漫晚花吹瀼岸，离离春草上宫垣。
此生飘泊何时已，家在山阴水际村。 室中屏去长物戏作
久从昭代乞残骸，荷锸随行偶未埋。 四壁尽空君勿怪，才留一物即关怀。
适闽
春残犹看少城花，雪里来尝北苑茶。
未恨光阴疾驹隙，但惊世界等河沙。
功名塞外心空壮，诗酒樽前发已华。
官柳弄黄梅放白，不堪倦马又天涯。
首春连阴
入春十日九日阴，积雪未解雨复霪；西家船漏湖水涨，东家驴病街泥深。
去秋宿麦不入土，今年米贵如黄金。
老妪哭子那可听，僵死不覆黔娄衾！
州家遣骑馈春酒，欲饮复止吾何心？ 出门空叹岁华速，已见微绿生高林。 首夏
乱山深处著柴荆，岸帻披衣露气清。
宴坐有书聊作伴，出游无客独题名。
阴阴密树花初尽，灩灩方池水已平。
几许人间堪笑事，今朝百舌顿无声。
寿考如富贵
寿考如富贵，初亦不自知；邂逅偶不死，亦或至期颐。
予少多疾恙，五十已遽衰，齿摇颔须白，萧然蒲柳姿。
俛仰忽二纪，卧病实半之。 富贵不可求，寿亦岂汝私？
万事付自然，孰为乐与悲？
惟当老益学，易箦以为期。
受外祠敕
放浪江湖迹已陈，今朝剩喜结衔新。 读骚未敢称名士，拜赐犹应号散人。
归去还骑款段马，醉颠重岸接篱巾。 行行渐近云门寺，愈信人生有宿因。
书悲
今日我复悲，坚卧脚踏壁。
古来共一死，何至尔寂寂！ 秋风两京道，上有胡马迹。
和戎壮士废，忧国清泪滴。
关河入指顾，忠义勇推激。 常恐埋山丘，不得委锋镝。
立功老无期，建议贱非职。
赖有墨成池，淋漓豁胸臆。
书悲
丈夫孰能穷，吐气成虹霓。
酿酒东海乾，累麴南山齐。
平生搴旗手，头白归扶犁。
谁知蓬窗梦，中有铁马嘶？
何当受诏出，函谷封丸泥，筑城天山北，开府萧关西，万里扫尘烟，三边无鼓鼙。
此意恐不遂，月明号荒鸡。 书壁 稻草高茨屋，绳枢窄作门。
渔樵皆结友，邻曲自通婚。
留客秋茶苦，醺人社酒浑。
余年尚何叹，一饭亦君恩。
书壁 故里还初服，明恩今老农。
方蒙镜湖赐，又忝渭川封。
炊粟犹支日，藏蔬可御冬。
霜天病益减，高枕听邻钟。
书病
暮年虽病不甚剧，啜药噉粥犹自力。
今年七月风眩作，儿子在前不能识。
杯中药冷呼不醒，全家相顾无人色。
昏昏但思向壁卧，虫臂鼠肝宁暇恤。
医巫技殚欲歛手，天高鬼恶吁莫测！
偶然得活出望外，扶杖下床犹屡踣。 读书心在目力短，袖手坚坐到窗黑。
无功禄食四十年，叹息此责何由塞？
书巢冬夜待旦 扫叶拥阶寒犬行，编茆护栅老鸡鸣。 风霜渐逼岁时晚，形影相依灯火明。 史策千年媿豪杰，关河万里怆功名。 固应死抱无穷恨，老病何由更请缨！ 书村店壁
裹茶来就店家煎，手解炉鞍古柳边。
寺阁重重出山崦，渔舟两两破溪烟。
近秋渐动寻幽兴，绝俸难营觅醉钱。
到处不妨闲著句，他年好事或能传。 书村落间事
东巷西巷新月明，南村北村戏鼓声。
家家输赋及时足，耕有让畔桑无争。
一村婚娉皆邻里，妇姑孝慈均母子。
儿从城中怀肉归，妇涤铛釜供刀匕。
再拜进酒寿老人，慈颜一笑温如春。
太平无象今有象，穷虏何地生烟尘！
书道室壁 余生天地一飞蓬，学道年来似有功。
习气扫除空劫外，精神澡雪隐书中。 种瓜溪父时时见，卖药壶公处处同。
莫谓与人缘苦薄，相随拍手有儿童。 书房杂书 敛版一何久，悬车已後时。
狂酲醒始悔，穷独老方知。
世外乾坤大，林间日月迟。
犹须采药去，不媿鹿门期。 书房杂书
面槁发鬅鬠，衰残百不能。
夜房侵户月，晨砚满池冰。 药债多於酒，蔬餐薄过僧。
年深拄杖折，自斫涧边藤。
书房杂咏 赋性无他嗜，传家但古书。
尧咨洪水际，羲画结绳余。
异学方攘斥，浮文亦扫除。
挑灯北窗下，聊得遂吾初。
书房杂咏
久客思乡井，残躯怯岁年。 家能常食粥，口固不言钱。
铁补曾穿砚，韦联屡绝编。
卧闻儿讲学，起坐失沉绵。
书愤
山河自古有乖分，京洛腥膻实未闻。
剧盗曾从宗父命，遗民犹望岳家军。
上天悔祸终平虏，公道何人肯散群？
白首自知疏报国，尚凭精意祝炉熏。
书愤
清汴逶迤贯旧京，宫墙春草几番生。
剖心莫写孤臣愤，抉眼终看此虏平。 天地固将容小丑，犬羊自惯渎齐盟。
蓬窗老抱横行路，未敢随人说弭兵。
书愤
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
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 书愤 白发萧萧卧泽中，秪凭天地鉴孤忠。
厄穷苏武餐毡久，忧愤张巡嚼齿空。
细雨春芜上林苑，颓垣夜月洛阳宫。
壮心未与年俱老，死去犹能作鬼雄。
书愤
镜里流年两鬓残，寸心自许尚如丹。 衰迟罢试戎衣窄，悲愤犹争宝剑寒。
远戍十年临的博，壮图万里战皋兰。 关河自古无穷事，谁料如今袖手看！
书感
半世狂疏践骇机，暮年持此欲安局？
会凭香火消前业，已筑茆茨讼昨非。
薄俗惯看翻覆手，忧心空复倒颠衣。
烟蓑雪笠家风在，送老湖边一钓矶。
书感
襁负客淮颍，髧髦逢乱离。
中原遂乖隔，北望每伤悲。 泛渭题新赋，游嵩续旧诗。
死生虽异世，此意未应移。
书感
楚些难招去干魂，正令舌在向谁论？
中分白日归欹枕，全付青春与杜门。
凛凛咥人愁履虎，区区染指畏尝鼋。
残年誓报嗟何有？虚负明时养老恩。
书感
梦里逢无咎，天涯哭季长。
吾生亦有几？且复钓沧浪。 书感
常记当年赋子虚，公卿交口荐相如。
岂知鹤发残年叟，犹读蝇头细字书。
出处幸逃千载笑，功名从负此心初。
荒园落叶纷如积，日暮归来自荷锄。
书感
夺璧元知价不雠，屠龙谁信本无求。
哦诗声里岁时速，忧国泪边天地秋。
已欠谢安俱泛海，况无王粲与登楼。
此身著处凭君记，万里烟波没白鸥。 书感
投老羁孤久，临觞感慨频。
关河疏旧友，风雨败新春。
事固少如意，天终能胜人。
所悲头上发，不与柳条新。
书感 俗学方哗世，遗经寖已微。
斯文未云丧，吾道岂其非。 拔本宁余力，迷途幸识归。
新凉起衰疾，灯火耿郊扉。
书感 头颅已可知，牙齿今复落，十步或再休，啜粥不及勺。
身依一蒲团，壁挂雨芒屩；对客辄坐睡，有问莫能酢。 念昔少壮时，心慕宦游乐。
初登平津馆，晚入征西幙。
雨暗骆谷烽，霜清散关柝。
登高望中原，气已吞雍雒。
宁知事大谬，憔悴理征橐，单车去梁益，健席下沔鄂。
还朝见故人，大马黄金络。
後来固多士，鵷鹭照台阁。
婆娑郎吏间，祗自取嘲噱。
历思从来事，无铁可打错。
幸得还故园，快若解束缚。
闾里通有无，情厚不为薄。
泥行事春耕，日曝毕秋获。
隔墙唤邻翁，浊酒聊共酌。 书感
伐性戕生岂一端，暮年赢得是衰残。
齿牙零落畏大胾，毛发萧疏便小冠。
惜日每惊新历换，怯寒尚觉弊庐宽。
华山阻绝岷山远，安得冥鸿借羽翰？
(责任编辑：田高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