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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花走雪》秦腔剧全折

　　

　　人  物：柳春花（青衣）        乳  娘（老旦）

　　时    间：唐代某日中午。

　　地    点：从延安府到京城长安的途中。

　　

　　剧情简介：《春花走雪》为《蜜蜡珠》全剧中的“行路”一折，又称《女走雪》。《蜜蜡珠》说的是延安知府女儿柳春花奉父命去寺中降香还愿，遇书生朱奈平而互生爱慕，柳赠以蜜蜡宝珠一串暗许婚姻。后因春闱在即，柳遣丫环小燕送信与朱，约其二更后到后花园门外赠银助朱上京应试。朱接信未及拆看而客至，旋即去拜访父执，得其相助银两火速赶往京城赴试。柳书为客所窃，冒名赴约，黑夜得银后又欲侮辱小燕，小燕不从被杀。客杀人后匆忙逃走，将书信失落。路人拾书后报与官府。柳父见书大怒，责女自尽，幸得乳娘相助出逃往西京寻朱。后来朱得高中，终拿获真凶而夫妻团圆。

　　

　　柳春花：(内唱垫板)

　　离了延安城一座——

　　(小旦，老旦上)

　　乳  娘：(带板)主仆双双把难落。

　　柳春花：(双叫头)乳娘!

　　乳  娘：(同时)姑娘!

　　柳春花：乳娘呀!

　　乳  娘：(同时)小姐呀!

　　柳春花：(喝场)哎呀，我的乳娘呀!

　　(接唱)背地里我把朱郎怨，

　　(接唱拦头) 你不该杀丫鬟把信失却。

　　(转唱二六板) 那一日爹爹吩咐于我，报恩寺中念弥陀。

　　烧罢香就该回闺阁坐，悔不该在山门惹风波。

　　见一位相公在偷看我，奴观他品貌也不错。

　　才命小燕去问过，    他姓朱名奈平颇有才学。

　　奴赠他蜜蜡宝珠一百单八个，暗地与他把亲约。

　　春闱迫近他急如火，  无有盘费没奈何！

　　忙修书柬去约妥，    命小燕花园赠银助他去赴科。

　　朱公子，他有错，    杀了小燕所为何?

　　杀人就该暗中躲，    为然何又把那书信落？

　　查街之人来捡过，    到二堂去对我父说。

　　父见书牵连奴惹下大祸，在二堂急得双跺脚。

　　曾命乳娘来呼唤我，  那时节不容奴分说。

　　父女之情他容不过，  迎胸就踢奴几脚。

　　若不是乳娘搭救说因果，早逼我上吊去见阎罗!

　　奴好比大船失了舵；  苍蝇跌下了滚油锅。

　　大船失舵必打破；    苍蝇落锅怎逃脱！

　　叫乳娘休要挡着我——

　　柳春花愿死不愿活！

　　乳  娘：（叫头，喝场）小姐，姑娘！哎呀，我的姑娘！

　　（唱带板）叫小姐寻短见千万莫可，老奴我有话要对你说：

　　（转二六）千错万错你有错，你不该报恩寺前惹风波！

　　既然看上朱公子，就该回府对我说。

　　我向老爷来禀过，暗地里央媒去说合。

　　两家愿意方才妥，到后来大登科来小登科。

　　朱公子，也有错，错杀小燕所为何？

　　杀了人，就该躲，为然何又把书信落？

　　查街之人来捡过，到二堂去对老爷说。

　　连累小姐你身遭祸，夤夜之间逃出绣阁。

　　你好比披着蓑衣去救火，火上加油越发着；

　　你好比鹭鸶打从河边过，螃蟹夹着鹭鸶脚。

　　任它挣扎把脚跺，要脱，要脱，不得脱。

　　

　　柳春花：乳娘呀！

　　（接二六）柳春花，泪不干，思前容易悔后难！

　　一路走来心盘算，怨天忧人也枉然！

　　朱公子是个男儿汉，决不会杀人把财贪。

　赶往京城功名盼，误了考期谁承担！

　　奴是女流气力短，鞋弓足小寸步难。

　　我又怕后面人追赶；我又怕前途有人盘；

　　我又怕乳娘生病患；我又怕无处把身安。

　　我好比水中捞月月不见；我好比风前点灯灯不燃；

　　马到崖前收缰晚——

　　船到江心补漏难。

　　乳  娘：小姐呀！

　　（唱慢板）见小姐哭得来珠泪连串，我必须用好言把她心宽。

　　（转二六）朱公子人品好又有才干，今科必定中状元。

　　一封书，带回转，接小姐，把婚完。

　　新科状元知府女，老爷定然会喜欢。

　　我们请他嫁妆办，要首饰，要钗环；

　　买绫罗，购彩缎；单夹皮棉样样全。

　　四笼八箱装个满，花粉银子要几千。

　　小姐梳妆巧打扮，穿霞帔来戴凤冠。

　　拜祖辞家别老父，登上花轿老奴搀。

　　前打一把珍珠伞；后抬几面百子幡；

　　霸王鞭，舞朝前；过山号，响连天。

　　又热闹，又好看，长安城，配状元。

　　老奴千喜百喜盼一件——

　　愿你们夫妻恩爱到百年！

　　柳春花：乳娘呀!

　　（唱慢板）尊乳娘，别赞叹，还拿好言把我的心来宽。

　　（转二六）况且你我主仆在逃难，说甚么凤冠戴来霞帔穿。

　　只要活命冤情辨，犹如拨云见青天。

　　我曾想起事一件，先母临终有遗言：

　　奴家拜托您照管，吩咐乳娘两三番。

　　饥饿时与我造茶饭；寒冷时加衣来御寒；

　　早晚教奴做针线；鞋弓足小要包缠。

　　倘若乳娘把病染，侍奉汤药在床前；

　　若有三长和两短，披麻戴孝送坟园。

　　虽然不是你亲生养——

　　胜过您亲生女一般！

　　

　　乳  娘：小姐呀!

　　(接唱) 小姐不必这样看，折杀老奴心不安。

　　有辈古人对你讲，说出口来你知其然。

　　三国李生好喂犬，常把黄犬带身边。

　　山农请他去赴宴，李生醉归卧深山。

　　放牛牧童太大胆，玩火烧着这座山。

　　眼看烧到李生面，黄犬溪边含清泉。

　　一连跑了数十转，含水湿衣命保全。

　　李生醒来回头看，黄犬累死在身边。

　　自古道良马比君子；耕牛比将官；

　　儿不嫌母丑；狗不怨家寒。

　　你的母她待我恩德匪浅，名虽主仆姊妹般。

　　她好比李生我比犬——

　　老奴我，奴报主恩理当然。

　　柳春花：乳娘言重了!

　　(接唱) 正行走，用目看，前面现出一高山。

　　这山高有数十丈，好似乌云遮了半边天。

　　尽是悬崖和陡坎，路儿才有巴掌宽。

　　莫说兽往山上站，就是雀鸟也难攀。

　　平地走来都气喘，鞋弓足小怎能翻?

　　莫不是奴家大限满——

　　要过此山难上难。

　　乳  娘：(白)不要怕！

　　(接唱) 主仆正在把路赶，猛然现出一高山。

　　山势险恶难行走，小姐见了心不安。

　　说大话壮她的胆，叫声小姐心放宽。

　　爬此山，不算险，老奴权当上坎坎。

　　歇口气，爬一段，腰不痛，腿不酸，气不喘，口不干。

　　若不信拉我手膀往前赶，稳稳当当如扶石栏杆。

　　来来来，小姐放大胆——

　　主仆二人上高山。

　　(行弦，二人扑跌、互扶、上山)

　　柳春花：好险哪!

　　(二六板) 上了山，

　　乳  娘：(接唱)用目观。

　　柳春花：(接唱)重重叠叠，

　　乳  娘：(接唱)尽是山峦。

　柳春花：(接唱)往上看，

　　乳  娘：(接唱)黑云罩。

　　柳春花：(接唱)往下眺，

　　乳  娘：(接唱)雪花飘。

　　柳春花：(接唱)漫山遍野，

　　乳  娘：(接唱)寒风啸，

　　柳春花：(接唱)沟沟涧涧，

　　乳  娘：(接唱)都白了。

　　柳春花：(接唱)见前面有一独木桥，吓得我胆颤心又跳。

　　（白）乳娘，前面有一独木桥，我是如何得过呀？

　　乳  娘：待老奴看过，待老奴看过。（看介）原是一个小小木桥，三跳两蹦就过去了。这有何难，这有何难！

　　柳春花：我胆怕得要紧，我可咋办呀！

　　乳  娘：哦，是了，还有你呢。（一想，一看）那旁树梢甚长，你稳稳站定，我扳树梢来给你当扶手！（扳折树梢）

　　（唱二流）扳树梢，当扶手，老奴我帮扶小姐过朽桥。

　　

　　柳春花：哎呀！

　　（唱剁板） 柳春花，命不好，五行八字犯蹊跷。

　　适才走的尽山道，如今又过独木桥。

　　不知此桥年多少？不知此桥牢不牢？

　　未过桥，再祝告，休怪奴家又唠叨：

　　保佑奴把桥过了，谢天谢地谢神曹。

　　金莲搭在桥头上，

　　让奴来慢步，半步，慢步，半步，战战惊惊过朽桥。

　　乳  娘：唉，小心哪！

　　柳春花：乳娘！

　　乳  娘：慢些，拉好树梢！

　　柳春花：是了。（乳娘帮扶过桥）好险哪！

　　（唱二六）桥过了，

　　乳  娘：（接唱）回头瞧。

　　柳春花：（接唱）水结冰，

　　乳  娘：（接唱）桥又高。

　　柳春花：（接唱）寒风凛冽，

　　乳  娘：（接唱）冷难熬。

　　柳春花：（接唱）谢天保，

　　乳  娘：（接唱）谢地保，

　　柳春花：（接唱）谢天谢地，

　　乳  娘：（接唱）谢神曹！

　　柳春花：（接唱）这一阵走得我心焦躁，两足疼痛跌一跤。

　　（白）乳娘！

　　乳  娘：唉哟，又要翻山了，赶紧走！

　　柳春花：哎呀，乳娘转来！

　　乳  娘：嗨，小姐怎么样了？

　　柳春花：我刚才跌了一跤，走不动了。

　　乳  娘：走不动么起来跑嘛！

　　柳春花：哎呀，您老人家莫非老糊涂了！走都走不动，咋还能跑嘛！

　　乳  娘：我是说，你跑得动么就跑几步，浑身就热和嘞。

　　柳春花：走都走不动，鞋尖足小咋个能跑嘛。

　　乳  娘：是么也倒是，走都走不动，咋个还能跑嘛。哎呀，这荒山野岭呢，你坐着咋办呀嘛？万一有个差错，怎生得了？还是起来走！

　　柳春花：我实在走不动了！

　　乳  娘：哎呀，她坐着不走，我有啥法子嘛？（一想）唉，倒不如我来吓她一下。啊呀，小姐，你再不走，那个“金钱花”来喽！

　　柳春花：你说的“金钱花”是啥？

　　乳  娘：“大头猫猫”了嘛。

　　柳春花：“大头猫猫”又是啥？

　　乳  娘：哎哟，“金钱花”、“大头猫猫”——吃人的老虎、豹子来喽，赶紧走！

　　柳春花：有吃人的“金钱花”“大头猫猫”吗？

　　乳  娘：哎哟，这么大的山岭，咋个会没有嘛！

　　柳春花：哎呀，人活百岁终是死，我受了那么大的冤屈，不如一死了之。天又冷，肚又饿，不如让“金钱花”“大头猫猫”给吃了，装在它肉肚肚里热和热和呢还好过。我倒是不走了！

　　乳  娘：（背白）嗨，老虎、豹子她都不怕，这叫我咋办嘛？（一想）哦，心病还用心药医，我自有道理。（对柳）小姐，你走不动，我也早走不动了。我们干脆坐下来，多歇歇气再走。

　　柳春花：对，对。（二人打坐）

　　乳  娘：唉，小姐呀，我们在府衙里好端端呢，咋个又要连夜逃了出来啊？

　　柳春花：哎呀，乳娘，您老人家是不是昏了头了，我们出来不是为了去找……

　　乳  娘：找……找哪个？

　　柳春花：哎，找……

　　乳  娘：哎，到底找哪个？

　　柳春花：找那朱公子。

　　乳  娘：噢，找那朱公子朱奈平是不是？

　　柳春花：是嘛。

　　乳  娘：嗬，你不说，我倒忘了。刚才在山那边我就听见人声嚷嚷，吹号打锣的，抬着状元及第的大旗，想必是朱公子高中了，来接你哩！

　　柳春花：是真的吗？

　　乳  娘：当真的。

　　柳春花：在哪里？

　　乳  娘：在那里。赶紧走！（先起身走）

　　柳春花：等着，等着！（起身紧跟上）

　　乳  娘：赶紧走！

　　（吹打牌子，二人同下）

　　

　　

　　（剧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