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腔剧本《戚继光斩子》（全折）
《戚继光斩子》
内容简介
明代嘉靖年间，抗倭名将戚继光统领“戚家军”在台州平息倭患，一次，倭寇在府城东郊花街之战大败后，绕道城北大石，意欲退据仙居。戚继光命儿子为先锋，率师出西城抄近路伏兵于白水洋常风岭，明确交代：与倭寇接战，只许败，不许胜，非佯退到仙居不准反攻，违者按军法处之。时隔不久，倭寇队伍果然沿戚继光所料的路线开过来了。戚小将见自己的伏兵据险，必胜，就沉不住气，一声令下，矢石齐飞，刀枪猛舞，喊声震天，歼敌大半。回营缴令，诸路将领向戚小将贺功，独戚继光面无悦色，听完儿子禀报之后，勃然大怒，立命绑出营门正法。诸将苦苦求情，说：“虽犯军令，但已败倭寇，可将功抵罪。”戚将军说：“这小子未及倭寇全部钻进口袋就任性出击，放敌退逃一半。如此明令故犯，贻误军机，岂容不诛！”终于斩了儿子。当地百姓怀念戚小将，就在常风岭建造一座太尉殿。
主要人物
戚继光——须 生 戚 印——武 生
陈大成——武 生 戚夫人——正 旦
[幕开时，将士仪仗排列两厢。
[戚继光坐大帐。
戚继光： （上引）小儿私出兵，军法决不容。
（坐念）山河万里不见春，十载烟尘白昼昏。
若使私情乱国法，辜负多少未招魂。
（白）将戚印与我押进帐来！
众 ： 将戚印押进帐来！
[中军带戚印上，刀斧手随上。
戚 印： （唱急浪头）
忽听得唤戚印发根倒竖！
不由我心胆战毛骨皆酥。
无奈何咬牙关强移虎步，
见父帅怒冲冲无计可图。
（白）参见父帅！（跪）
戚继光： 为何不抬起头来！
戚 印： 有罪不敢抬头！
戚继光： 你有何罪？
戚 印： 父帅容禀！
戚继光： 讲！
戚 印： 孩儿奉命，前往伏守！
戚继光： 伏守何处？
戚 印： 十里草桥。
戚继光： 草桥可曾伏守？
戚 印： 爹爹呀！是孩儿一时糊涂，假传帅令，私自号令人马，进兵东山欲致敌于死命！
戚继光： 可曾致敌于死命？
戚 印： 这个……
戚继光： 我把你这大胆的奴才！假传帅令，私自出兵，坏我法纪，损我兵马。若
非本帅亲自出征，扭转大局，只恐十载之功，废于一旦。事到如今……
戚 印： 孩儿知罪！
戚继光： （下位）哎，奴才！
（唱尖板）父命儿领兵，伏守草桥中，
大胆假传令，私自往东行，
倭寇两面攻，损将又折兵，
所有全军命，险丧儿手中。
军机敢乱动，军纪竟胡行，
今天饶儿命，怎样统兵戎！
越说越心痛，定斩不容情。（踢倒上坐）
陈大成： 元帅呀！
（唱尖板接小浪头）
小将军虽然把军令违犯，
私自里传帅令兵败东山。
姑念他年纪小从军日浅，
望元帅开大恩法令从宽。
戚继光： 将军啊！
陈大成： 元帅！
戚继光： （唱带板）戚家军号令严敌人难撼，
因此上才能够保住江关。
似这等将军纪任他紊乱，
必须要正典刑执法从严！
戚 印： 爹爹！
（紧带板）望爹爹饶恕我下次不敢，
姑念儿年纪小执法从宽。
戚继光： 唗！
（接唱） 到如今休妄想法令赦免，
你竟敢忘训诲不听父言，
目无法太自傲骄成习惯，
有何理来求饶把儿从宽。
戚 印： （接唱） 见父帅一定要将我问斩，
不由得迸热泪哭倒帐前，
望爹爹容孩儿见母一面，
（白）爹爹呀！
为国家守**我死也心甘，（戚印跪移帐下）
（滚白）爹爹呀！孩儿不肖，有负爹娘养育之恩，望爹爹容许儿在临死之
前，见母一面。（哭介）
陈大成： 元帅！元帅大义灭亲，乃是为国尽忠；小将军所请，此乃人情之常。岂可
不允！
戚继光： 这个……
（唱紧拦头）
听罢言不由人肝肠裂断，
小戚印他本是我的儿男，
他不该私出兵闯下祸乱，（上板）
险些儿在一旦把前功尽完；
纵然间他年幼事理不谙，
难道说犯军法也可从宽？
我平日整军纪风气大变，
才能够打倭奴保卫东南，
戚家军号令严无人敢犯，
战必胜攻必克转危为安，
在今天若徇情把儿赦免，
此以后对三军怎把令传！
自古道：“法不行由上所犯，”
我岂能对亲生忘了誓言？
休再讲权在手法看谁犯？
这是他蚕作茧自己来拴，
为国法怎能把父子情念，
法如山虽君命也难挽还。
（白）刀斧手！
[内应：“啊！”
戚继光： （接唱） 把戚印绑法场推出去斩！
[内声：“夫人到！”夫人上。
戚继光： 夫人进帐何事？
戚夫人： 闻得元帅得胜而归，特来贺捷！
戚继光： 有劳夫人。
戚夫人： 呀！（故作惊异）今日乃元帅奏凯回师之日，戚印跪倒帐前，身犯何罪？
戚继光： 难道夫人还不知么？
戚夫人： 戚印将到后堂，就被李将军带至此处，故而不知。
戚继光： 夫人不必多问，少刻便知。
戚夫人： 好一个少刻便知！戚印！你为何这等模样？
戚 印： 爹爹要将孩儿问斩，望母亲作主……（哭）
戚夫人： 哎呀儿啊！我来问你，莫非你背叛你父，投降倭寇不成？
戚 印： 孩儿纵然不肖，岂能作此叛国之事。
戚夫人： 莫非你杀人抢掠，骚扰百姓不成？
戚 印： 孩儿自幼秉承庭训，焉敢胡作非为！
戚夫人： 却又来！你既无叛国之罪，又无害民之事，你爹爹即便是铁石心肠，他他他
为何忍心处以极刑！
戚 印： 母亲容禀！
戚继光： 住口！（对夫人）夫人哪！
（唱带板）夫人不必问长短，休想发落要从宽。
勿忘军纪不可乱，才能保东南好江山。
戚夫人： （接唱） 并非我把将军劝，你我只此一长男。
重重责打四十板，立功赎罪在帐前！
戚继光： （唱） 夫人将他骄纵惯，他违犯军规非一端。
屡教不改把令犯，这一次私自出兵败东山。
戚夫人： （唱） 虽说他把将令犯，戚家不可断香烟！
戚继光： （唱） 树立军纪非一旦，岂能徇私自开端。
戚夫人： （唱） 虽言法纪怕紊乱，不在一朝与一天！
戚继光： （唱） 法纪若由我来犯，好比散沙乱一盘。
戚夫人： （转唱双锤）
说甚么散沙乱一盘，分明是你的法太严。
戚继光： （唱） 我与士兵同患难，赏罚焉能有私偏！
戚夫人： （唱） 祖宗堂前香烟断，不孝有三圣人言！
戚继光： （唱） 凭你此言说千遍，须知军法重如天！
戚夫人： 呀！
（接唱） 闻听此言心抖颤，只觉头昏目又眩。
父子之情他不念，难道说又绝夫妻缘！
（白）元帅！你不念父子之情，难道又绝夫妻之义么？
戚继光： 非也！想我来浙之日，官兵不能保障生民，徒劳民力。平日粮饷皆由百姓
供应，每当事急，必以百姓守城。是养军者平民，杀贼者又是平民；保军
者平民，保民者又是平民。本帅一返其道，就地建军，去私为公，才能保
国保民，平此大患。闽浙父老皆以身家性命寄托于我，我又安敢姑息一人，
废弛军纪！昔日魏降戮杨干，禳苴斩庄贾，吕蒙诛亲人，诸葛亮斩马谡，
皆是不得不斩！
戚夫人： 不得不斩？
戚继光： 不得不斩！
戚夫人： 一定要斩？
戚继光： 一定要斩！
戚夫人： 也罢！你既如此绝情，待我禀明俞都督，请求特赦，都督必依所请。到那
时节，你又待如何！
戚继光： 俞都督绝不能因私废公。
戚夫人： 待我修书，笔墨伺候！
戚继光： 且!母亲内戚印犯我军令，尺当由我处斩，休得越级开脱！
戚夫人： 呀——
戚继光： 左右，推出去斩！（与夫人目遇）
[戚继光勾决。夫人拉戚腕 ，不许其书决；戚脱开夫人，目示刀斧手；夫
人拉刀斧手，其他刀斧手来拽戚印。夫人拉戚印。
戚夫人： 戚印！
戚 印： 母亲！
戚夫人： 娇儿！
戚 印： 妈妈！
戚夫人： 儿啊！（抱戚印哭，转对戚继光）你，你，你，你呀！
戚 印： 母亲哪！
（唱慢浪头）
劝母亲快不要为儿气恼，
我父亲他可算盖世英豪。
恨只恨孩儿我骄纵自傲，
将军令如儿戏有罪难逃！
（白）母亲哪！儿今一死，罪有应得。母亲万万不可为了孩儿怒恼爹爹！
戚夫人： 儿啊！
（唱浪头）我的儿从来是心高志傲，
这一回竟落得法网难逃！
急得我昏沉沉口干舌燥，
一霎时只觉得地动山摇。（晕倒介）
戚继光： 搀扶夫人，后堂去吧！（摆手）（夫人下）
左右，推出斩——（与陈大成目光相遇）斩了！
陈大成： 且慢！元帅何不将此事禀报都督，如蒙恩准，岂不甚好！
戚继光： 将军差矣！
陈大成： 元帅恩主！想当初与摔起末将于陇亩之中，授军职于危难之际，末将感恩
图报，敌忾同仇。元帅所作所为，皆为后世楷模。独于此事，尚望三思！
戚继光： 列位将军！
众 ： 元帅！
戚继光： 今有一事要与列位当面讲来！
众 ： 元帅请讲！
戚继光： 列位将军！想当初浙东之军，军纪毫无，不攻自乱。是我起陈将军于陇亩
之中，共练新兵，严明军纪，非但我军面目为之一新，就是那浙东客军也
都改变了军纪军风。倘我各行其是，支离破碎，不待敌来，自讨灭亡！
陈大成： 元帅！
戚继光： 陈将军有何见教？
陈大成： 依末将之见，自古有言，子为父讳，父为子隐。元帅今如宽恕己子，有人
心者皆能曲谅元帅的苦衷，这军纪又何至废弛也！
戚继光： 将军差矣！人之所难，在于去私为公，千古复灭之由，皆因爱其私利，而
害其公益。我爱我子，更爱我兵，我爱我兵，更爱我国，我爱我国，更爱
我民。倭寇绝非惧我一人，其所惧者，乃我使三军之众，如一人耳。而今
若不同心共信，乱自内生，我军又何所用？敌又何所惧？这国又何所保！
[朱先、任环、李超为之动容。
陈大成： 这个……
戚继光： 今日之事勿须多讲。左右与我斩！斩！斩！（戚印叩拜介，戚继光下位
抱戚印，最后推出）斩！
[刀斧手拉戚印下。
陈大成： （尖板）大义灭亲戚元敬，挥泪斩谡有孔明，
敌寇当前国为重，（内一鼓）
（白）哎呀！
（接唱）又听号炮响一声！
戚继光： （唱尖板）辕门外我的儿就要丧命，（刀斧手上）
刀斧手： 启禀元帅，夫人率领女兵，去至法场，身抱小将军百般不放，无法行刑！
戚继光： 啊！有这等事？（转向中军）速将夫人拖开。如再有乱刑者，一律问斩！
中 军： 遵命！（下，刀斧手随下）（鼓声三响）
戚继光： （紧七锤）耳边厢又听得炮响三声。
年幼儿遭非命能不心痛，
怎怨得夫人她前去护刑。
刀斧手： （上）斩首已毕！
戚继光： 啊！（刀斧手下）戚印！（歌）
惨惨风云兮悲过客，泪下群猿兮泣滂沱，
悠悠气烈兮照汗青，丹心万古兮水扬波！
[戚继光落泪，众将皆为之落泪。
戚夫人： （内白）儿啊！（上唱紧带板）
法场之上刀如练，热泪横流似涌泉。
浮云为我阴成片，悲风为我旋成团。
元帅他父子之情全不念，祖宗堂前断香烟。
不由我闯虎帐来把理辩，
（白）戚继光！（怒气填胸）
戚继光： 啊！
戚夫人： （接唱）你为何法场上把我阻拦？
戚继光： （唱慢尖板）
戚印儿犯军令不得不斩，
要知道戚家军法重如山。
戚夫人： 戚继光啊，戚继光，你既无父子之情，又断夫妻之义，又罢！我不如自
刎帐下，看你如何！
[夫人拔剑欲自刎介，众将夺剑挡介。
戚继光： （下位）夫人岂可如此！
戚夫人： 我与你已绝夫妻之义！
戚继光： 夫人！你要知道：国法军令一点不能徇私，我身为三军统帅，岂能知法犯
法。戚印此次违犯军令，几覆全军，我只好忍痛挥泪斩子示众。如今就将
我儿尸首，用棺殓葬埋。你我同到墓前哭他一场罢了。
报 子： （上）禀元帅！福州告急！
戚继光： 再探！（报下）夫人！你听那福州又告急了！
陈大成： 元帅大义灭亲，夫人舍子为国，我等同心协力，扫灭倭寇，为民雪恨！
朱 先： 夫人！望夫人展放愁怀，顾全大局，此刻警报频传，福州百姓又遭涂炭。
我等请求元帅速速发兵，前往解救，保全闽浙父老身家性命！
众 ： 请求元帅速快发兵！
戚继光： 唉呀好！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倭寇何难扫平。正是：
一片丹心照日月，
众 ： 万家碧血保河山。
——剧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