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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树精

 

　　咱们关中东部过去柳树都栽在河边、池边，巷道、院落从来不栽柳树。为啥不栽哩？说是柳树会成精，成了精就糟害人。不然，人为啥把那些爱成精作怪的人都叫“柳树精”哩？那么，可为啥把它栽到河边或池边哩？难道栽到水边就不成精作怪了？关于这，有这样个故事。

　　据说从前合阳有个村子。离梁山很近，离黄河也不很远。村当中有一棵不知道有几千几百年的老柳树，这棵老柳树年代多了，就成了精咧。起初人们还没发觉，可是村里的怪事逐渐多起来。我们这里有句谚语，叫：“梁山戴帽，长工睡觉。”近来忽然不灵了。早上明明看见梁山顶上潮云哩，人们怕下雨都不下地，却一天连点雨星都没滴；有时早上梁山顶上没一丝儿云气，可人们刚到地里，劈哩啪啦地，大雨一下就是多半天。老柳树斜对门的老根旺，多年没踪影，最近忽然听说回来了，却被儿子关在地窨子里不准出世：说是儿子不孝顺吧，可天天买牛肉给他大吃。还有许多怪事，多了，人就起疑，这到底是咋哩？

　　原来这些怪事，就是那棵老柳树成的精。老柳树长在村当中，村里啥事它都看在眼里，谁家的帮子长底子短，他都知道。近来他忽然发现老根旺的儿媳妇长得眉是眉、眼是眼格外好看，有事没事，总想多看几眼，俗话说，眼斜心不正，看得多了，心里就起“窍”了。它就变成老根旺，半夜三更叫门，老根旺的儿子起来开门一看，是他大。赶紧把老人扶到家里，忙叫媳妇做饭。可是老根旺却说：“我是在西口外犯了法逃回来的，后面还有人追哩，你赶快把我藏到地窨子里。我这多年吃惯了牛肉，天天给我买点牛肉就行了。”儿子就照办了。就这样，老柳树精就藏到了老根旺的家里。他每天等老根旺的儿子一下地，他就到窨子口偷看儿媳妇。有时候它看不够，又怕地里人回来，就呼风唤雨，淋得人们回不来，它就可以多看一会儿。这样时间长，它就想说：“你给我买几件衣服，让我换上出去晒太阳。”儿子说：“行”，就到裁缝铺里买衣服。柳树精看儿子走了，心说，等你买衣服回来，我就变法叫这衣服捆住你，然后我穿上你的衣服，这媳妇就是我的了。

　　再说老根旺的儿子买衣服回来，在路上碰见两个喇嘛。喇嘛说他身上有妖气。问他家的情况，他就说了。喇嘛给他说：“要收这妖神，我给你教个办法。”说着，在袖筒里拿出一个小磁瓶递给他说：“把这裹在衣服里，等妖精接衣服时，这瓶子就会收它入口，你赶紧塞上瓶塞，往东边天空扔去，它自会到它该去的地方去。”

　　老根旺的儿子回到家里一看，老妖精正在灶房门口邪眉邪眼地看自己的媳妇。小伙把衣服往妖精手里一递，只听“轰”地一声，瓶口射出一道金光，老妖精赶忙撒手，迟了，只见一道白烟“吱”地一下，把老妖精卷入瓶中。小伙赶忙塞上瓶塞，朝东使劲一扔，只听“嘶——”一道亮光，飞到东边黄河滩去了。从此，巷中那棵老柳树就干枯死了。过了几年，老根旺回来了，儿子一问，根本就没那回事。

　　那只装妖精的瓶子，飞到黄河滩钻进沙里。又不知过了多少年，瓶子被河水又冲出沙面。有个放牛娃从这里路过看见了，他下了牛背，拾起瓶子，很稀奇地拔掉塞子，往外一倒，想看里头装的啥。谁知倒出来的是一个奇形怪状的小人人。怪物只有小拇指头大小，可是一落地，就见风而长，没喘两口气的功夫，就长成一丈多高，凶眉恶眼的老怪物。他龇牙咧嘴地说：“我在河边晒太阳，自由自在，谁叫你把我倒出来，风吹得我浑身不自在。我非要吃你不可！”放牛娃见妖精那样子十分害怕，就说：“你在瓶子里，我把你救出来，你反要吃我。哪有这号道理！”妖精说：“明明是让你我不自在，我就要吃你！”放牛娃说：“你是我放出来的，你这是恩将仇报！”各说各有理。放牛娃说：“是这，咱去问三个过路的，如若他们都说该吃，你就吃，如若有人说不该吃，你就不能吃，对吧？”妖精说：“对！”他们就到路旁等候。不一会儿，来了一辆马车，车上坐的财主和他的小老婆。妖精就拦住车，要他们评这个理。财主和太太心里非常害怕，只想赶快走开，就对妖精说：“他不该打搅你，该吃，该吃！”说完就叫车夫加鞭，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一会儿，一位官老爷坐着轿子过来了，妖精又走上前拦住轿子，要他评理。老爷心想：“民不与官斗，官不与鬼神斗。我何必多管闲事，自寻烦恼。”想到这里，他说：“该吃，该吃。”又对放牛娃说：“你放牛就放牛，脚大还管到鞋外边咧，谁叫你多管闲事？你弄得人家不自在，人家也叫你不自在，一还一报，公平合理！”说罢催轿夫快走，这里妖精裂嘴一笑说：“你看咋样，老爷是世上最讲道理的人，他都说该吃，就让我把你吃了吧！”放牛娃说：“不是说的要问三个人吗，这才两个，咱看第三个人来了咋说。”正在这时，一个放羊娃过来了，妖精挡住羊群，要放羊娃给评理。放羊娃听完了他俩的理由，说：“我就不信你这话，你这么粗大的身子，咋能睡到这么小不点的瓶子里？”妖精说：“能睡下，能睡下，不信，我睡你看。”说完，就变成原来的大小，钻进了瓶子。放羊娃赶紧给放牛娃说：“伙计，快塞瓶塞！”放牛娃赶快塞上瓶塞，狠狠一脚，踏入沙里。两人赶着牛羊就走了。

　　又过了许多许多年，河水从瓶塞里慢慢渗进，柳树根也慢慢地伸出来，扎根、发芽、长出新柳树。从此以后，柳树就在河边池边生长，人们再也不把它往巷道，院子里栽子了。怕它又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