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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珠》（秦腔 剧本）
说 明
宋仁宗(赵祯)时，陕西高陵王彦林中状元，左相崔鸿强迫在相府招亲，并断绝其老母娇妻音信。王彦林却暗差家人袁达去搬，不幸被崔鸿搜出书信，袁达致死监牢。崔鸿又扣押高陵赈粮，企图饿死王彦林家属。王彦林母康氏与妻周桂花，无法度日，找上汴京，中途被神虎冲散，周桂花自缢，得袁达鬼魂所救，入白衣庵带发修行。康氏逃至山神庙，神赐夜明珠，又遇农民王兴儿夫妻认作义母。其妻王桂英亦能尽孝，能得康氏欢心。
单于国王牛双成以宋室遗失夜明珠，乃衰亡预兆，即以索夜明珠为名，起兵侵宋。宋仁宗一面令杨文广率兵抵档；一面令御史刘英出榜找宝。康氏即令王兴儿进京献宝，宋仁宗命王兴儿送与杨文广，番王见宝即降。因此康氏封护国夫人，王兴儿封进宝状元。康氏往白衣庵认媳；王彦林认了母及妻，王兴儿夫妇也认了兄嫂。崔鸿解京治罪。
此剧又名“王小拾母”。剧中神赐珠乃宿命迷信毒素。
场 目
第一场 修 书 第八场 收 母
第二场 进 宝 第九场 交 锋
第三杨 拷 袁 第十场 献 宝
第四场 托 梦 第十一场 找 宝
第五场 抢 宝 第十二场 验 宝
第六场 点 兵 第十三场 退 兵
第七场 上 京 第十四场 还 愿
人 物 表
宋仁宗 正 生 袁 达 正 生
崔 鸿 大 净 柳展雄 杂
刘 英 正 生 老尼姑 老 旦
王彦林 小 生 卒、兵 杂
杨文广 老 生 四番将 杂
杨文卿 武小生 四 将 杂
杨文俊 武小生 四校尉 杂
康 氏 老 旦 猛 虎 杂
周桂花 正 旦 四彩女 旦
王兴儿(王小)小丑 四内侍 杂
王桂英 小 旦 四人役 杂
牛双成 二 净 四龙套 杂
牛皮能 付 净
第一场 修 书
王彦林：(上引) 阳关大道三千里，昼夜思亲①十二时。(坐)
(诗) 中状元名扬天下，琼林宴帽插宫花。
幸喜攀高折桂，稳坐朝元阁下。
本院王彦林。宋仁宗驾前为臣。只因从前，宋王爷家开科，是我上得京来，
应名赴试，得中首名状元。插花去游三宫，三宫主母心喜，与我披红赠花，
送出宫来。我拜见监场老师左班首相崔鸿，老贼观见我才貌双全，留我以
在他府招亲。是我以在他府招亲好有几载，思想我那母亲好不愁闷人也。
我家陕西省高陵县，年年有报、月月有文，言说陕西连遭三载荒旱，六料
不收，饿死穷民倒有大半，不知我娘的下落?是我心想修得小书一封，差
得一人暗里去搬我娘我妻以在京地享荣，便是这个主意。唤来家人袁达，
同作商议，袁达走来。
袁 达：(上念)世上买卖好做，惟有仆人难当。
小老袁达，家主有唤，上前去参，(进内)
参见家主。
王彦林：少礼，一旁站下。
袁 达：谢过家主，家主身体可安否?
王彦林：就只承问，袁达你好?
袁 达：与小人赐福。唤小人到来，何事商议?
王彦林：袁达有所不知，你看我上得京来，一步身荣，拜见崔鸿奸贼，强迫留在
他府招亲。是我闻听陕西高陵，连遭三载荒旱，六料不收，我心想修得
小书一封，命你回家去搬太婆夫人，你看如何?
袁 达：小人情愿前去。
王彦林：情愿前去了好，下边换衣，待我修书。(袁达下)
袁达下边换衣，待我修书。哎，不提起妻、母还则罢了。提起妻，母好
似鲤鱼吞鈎上了线，疼烂肝花裂碎心了!
(唱哭音带板)
王彦林坐花园泪如雨点，思想起年迈娘珠泪不干。
天不幸我的父曾把命断，我的娘守寡居抓我成男。
自幼儿在南学曾把书看，把五经和四书细读心间。
有道的宋王爷开了科选，普天下众举子上京求官。
我的娘在客厅讲说一遍，别老娘和贤妻上京求官。
幸喜得上京来一身荣显，琼林宴插宫花作为状元。
那一天到崔府把贼拜见，那个贼留他府要招姻缘。
清早间坐花院将娘思念，思想起年迈娘真道可怜。
有袁达他对我讲说一遍，我差他高陵地去把娘搬。
书修就我忙把手指来按，等候了袁达来好登阳关。
(留)
袁 达： (上唱浪头带板)
以在下边把衣换，忙把衣衫更改穿。
檐毡大帽头上按，身穿一领红褐衫。
不象回来不象汉，好象行路一客官。
换衣以在花亭站，再叫家主听心间。
有什么话儿讲当面，打发老奴登阳关。(留)
王彦林：(唱浪头带板)
见得袁达把衣换，他和适才不一般。
檐毡大帽头上按，身穿一领红褐衫。
不象回来不象汉，好象过路一客官。
我把书信交当面，有话尽在书内边。
此去见了我娘面，就说状元多问安。
此去见了我妻面，就说状元挂心间。
每路莫管江边雁，我单等喜鹊报门前。(留)
袁 达：(唱浪头带板)
家主不必讲当面，小人言来听心间。
此去见了太婆面，就说状元多问安。
倘若见了夫人面，来路情由对她言。
辞别状元莫久站，一足蹬开夜行船。(施礼下)
王彦林：(唱原板)
见得袁达出花园，彦林背身自思参。
天保佑来地怜念，保佑妻母到此间。(提、下)
第二场 进 宝
(牛皮能带番兵、拉架子上)
牛皮能：(诗) 白蟒山前风雪多，闲了无事跨骆驼。
饥吃几杯达拉酥②，得快乐处且快乐；
单于国二王牛皮能，宋室为上，我邦为偏，年年进贡，每岁去朝，我国三
载无宝进上，那天海岸得来一物，名叫夜明珠，遵兄王之命，前去进宝。
呔，小番；催动骆驼。(同下)
第三场 拷 袁
(崔鸿带四龙套上)
崔 鸿：(念) 上殿君王宠，下殿文武惊。
老夫左班首相崔鸿。只因陕西高陵，连遭三载荒旱六料不收，老夫奉王
旨意，前去安民。行来御街市上，(袁达骑马过场，崔鸿惊视介)哎!老夫
便说：观见家人袁达身穿路衣头戴小帽，来在御街，所是为何?(想介)有
了，来呀，相爷八抬平落。(龙套落轿、崔鸿坐右偏场)来呀，将家人袁
达唤回(龙套喊介：袁达回来。袁达倒上。)
袁 达：(念) 只觉翎毛断，展翅飞不高。
相爷有唤，上前去见，参见相爷。(跪介)
崔 鸿：袁达，你不在府中侍奉状元，来在大街市上、有得何事?
袁 达：相爷不知，小人御街市上散心来了。
崔 鸿：什么，你在御街市上散心来了?你身穿路衣，头戴小帽者所为何事?
袁 达：我散心已华，我要远方探亲。
崔 鸿：满口胡道，散心就说散心，探亲就说探亲，口角含字，来呀，身旁搜检。
龙 套：是。(紧天花场面，从袁达身上搜出书信。)
卒 ：禀相爷，搜出书信一封。
崔 鸿：呈来。正是：
(念) 书信好书信③，皇榜第一人。
修书王彦林，差人搬满门。
咹咹咹(撂书背身坐)老夫自思，状元差人去搬妻母，搬来他母莫要说起，
搬来他妻，老夫之女难道说做作妾不成?(想介)有了，尽怪袁达这老奴才，
我自有道理。袁达呀；老奴才!谁使你以在状元面前，背下重舌，要搬他
的妻、母，搬来他母莫要说起，搬来他妻，难道说教老夫之女作妾不成?
只说我把老奴才，(摩捶子)有了。你把这个老奴才，扯下去重打四十，押
在地牢。(龙套拉袁达下)老夫便说：我奔上陕西前去放粮，老夫但与陕西
高陵不放，要将他妻母饿死，便是这个主意。正是：
(念) 天堂有路儿不走，地狱无门闯着行。(同下)
第四场 托 梦
袁 达：(袁达鬼魂上念)
人死如灯灭，好似汤泼雪；
若要还阳转，海底捞明月。
鬼冤魂袁达。崔鸿老贼，将我重打四十，下在地牢，将我拖牢成死。④
是我冤魂不散，今晚奔向卧房之中，与我家主前去惊梦，已出胡同门，
怎见一路好明月，我不免指月作诗一首，正是，
(念) 院落西风却倒吹，绿英枯草无端萎。
忧苦言与何人晓，捶胸顿足越生悲。
(唱哭音阴司板)
城隍庙里挂了号，土地祠中领回文。
领文莫为别的事，故为家主惊睡梦。
鬼冤魂刮起阴风动，花园惊梦把冤明。(下)
王彦林：(内唱二倒板)
袁达一去不回转，(上转大板)倒教本院把心担。
莫必他入了妓女院，强人害他归阴间。
莫必狼吞并虎咽，身得疾病困店馆。
莫必我娘把命断，烈性的贤妻不团园。
无奈了掐指细盘算，(算天数介)他去了一月另三天，
泪汪汪我把房门掩，哭啼啼盼望娘团园。
(睡介，打三更，袁达鬼魂上)
袁 达：(唱带板)寒风飒飒就地吹，袁达冤魂往前移。
前来门外高声启，叫家主你开门小人回归。(绕)
家主开门来。(敲门)
王彦林：(说梦话)袁达你回来了，站了，待我与你开门来了(袁达魂在外应声，进)
袁 达：噢，我进来了。(接唱带板)
家主卧房高声应，袁达提衣小房行。
走上前来忙跪定，苦苦哀告将冤明。
(滚白) 罢了家主，家主，我的家主呀!我叫叫一声家主呀，家主，是你差
起小人，前往回家去搬我家太婆夫人。行走御街市上，遇见崔鸿奸贼，从
小人身旁搜去家书一封，恼怒奸贼性情，将我重打四十，下在地牢，可怜
小人拖牢以死。是我冤魂不散，今夜晚上，来在你卧房与你惊梦。家主家
主呀，就等明天上得殿去，奏得一本，杀坏崔鸿奸贼，你与小人和你举家
冤冤相报了。(内鸡叫提板)雄鸡喘声，我与你口诉了吧，正是：
(念) 三更三点诉冤枉，架上雄鸡连声忙。
临行床边击三掌，(三捶锣鼓声)我在阴来你在阳。
罢了状元爷，我的家主呀!(出门倒下)
王彦林：哎呀，好惊。(一串铃场面，又起弦索点，掌灯四下看无有一人)才是个梦
呀!(唱哭音大板)
适才床边打一盹，袁达与我惊睡梦。
血淋淋以在床边诉，(上板)他与本院诉屈情。
言说崔鸿害他命，拖牢身死冤不明。
猛醒来原是南柯梦，王彦林卧房动哭声。(绕板愁想)
无奈了提衣外面走，等明天差人去找寻。(提)
王彦林便说，刚才梦见家人袁达与我惊梦，言说崔鸿奸贼害了他命，教本
院替他明冤，我想梦中之言不可全信，也不得者不信，讲话中间，(起五更)
雄鸡高叫，天色大亮，我要上殿面君待我前去了。(下)
第五场 抢 宝
柳殿雄：(战鼓豹子头上)
(诗) 头戴金盔一口钟，三尺宝剑拿手中，
要知吾当名和姓，列国手里柳展雄。
吾，山内山神柳展雄，吾当心血潮泛，只有护国夫人康氏，本有一难，吾当不
免去宋王殿上，前去抢宝夜明珠，待我走走。(下)(文武上排朝“点绛唇”牌子
报名)
崔 鸿：左班首相崔鸿。
杨文广：天波将军杨文广。
刘 英：御史刘英。
王彦林：新科状元王彦林。
崔 鸿：文武请了，我王临殿，文武排班伺候，一礼恭坐(分坐两边)(牌子“朝天子”四
内侍引宋仁宗上)
宋仁宗：(引) 本阳一出照东海，万国九州太平开。(坐)
(诗) 孤茕头戴九龙头，赭黄袍下压群臣。
蓝田玉带系北斗，龙眉一皱百官愁。
孤大宋天子四帝仁宗在位。小王登极以来，四海宁靖，八方太平，好有几日未
曾临殿，今日只见文武两班，整衣齐帽，不免宣上殿来，一问便知。长随，宣
文武上殿。
内 侍：文武上殿。
众 臣：上朝。(牌子拜参毕，入坐同问)万岁龙体驾安否?
宋仁宗：孤茕以在九重帘内，何以不安；口旨传出，众卿你们都好。
众 臣：与臣赐福，宣臣等上殿，有何朝事议论?
宋仁宗：有本的奏本，无本了，孤要卷帘散朝。
众 臣：臣等无本。
崔 鸿：为臣有本。
宋仁宗：我卿奏来。
崔 鸿：万岁，单于国二王牛皮能，前来进宝，以在午门相候，不得万岁口旨，不敢上
殿。
宋仁宗：好，我卿得位。左相奏道，单于国二王前来进宝，这是文武；依孤之见，还是
宣他上殿，不知众卿以为何如?
众 臣：尽在吾主万岁。
宋仁宗：这就是了，长随，宣单于国二王捧宝上殿。(牛皮能捧宝上)
牛皮能：(念) 耳听宋王诏宣，牛皮能忙上金銮。
(流水牌子)参见万岁。
宋仁宗：下跪可是牛皮能?
牛皮能：正是得。
宋仁宗：不在你国，来在我国有得何事?
牛皮能：万岁在上，你国为上，我邦为下，年年进贡，每岁来朝。因为我国三载失却贵
宝，遵我兄王之命，来进夜明宝珠。
宋仁宗：这就是了，长随，将宝捧上来。(内侍捧宝呈案上)牛皮能下跪殿角。
牛皮能：遵命。(跪右场角)
宋仁宗：这是众卿，单于国二王牛皮能进来夜明珠，你我君臣一同上前验宝。(上前验
宝，正在验宝时，山神柳展雄从空降下，抢宝下)哎呀众卿!你我君臣未曾验宝，
狂风一起，不见贵宝，事不遂心，好不气，气煞寡人了。(摩捶子唱尖板)
观看一眼吓掉魂，(提)
牛皮能：呃，宋王爷家正在验宝，狂风一起，不见我家夜明宝珠，(想)有了，我想江山该
兴，广出祯祥，江山该衰广出妖魔。我不免回上我国晓与我兄王发兵前来，立
问宋室要我家贵宝。有了贵宝上邦是上邦，下邦是下邦，无有我家贵宝，与他
国个烟火自绝，待我走走。 (倒下)
宋仁宗：(唱大板)冷汗淋淋似水浇。魂儿灵正走十里道，
不晓在阳却在阴。挣扎扎睁眼用目瞭，
孤茕还在人世活。君臣当殿宝验过，
不见贵宝好心焦。泪汪汪以在当殿坐，
是何人解开王两道眉梢。(留)
刘 英：(唱浪头带板)
见得万岁纳了闷，为臣心上怎安宁?
走上前来拿本动，启禀万岁龙耳听。(提)
万岁，仅管啼哭，难道说就没有主意吗?
宋仁宗：哎!寡人我是忙人无计。
刘 英：臣有一计，未知可以使得?
宋仁宗：我卿有何妙计?速快讲来?
刘 英：万岁。我主当殿失却贵宝，单于国二王回上他国，必然发兵前来，要他家的贵
宝。依臣愚见，就挂天波将军杨文广为帅，他二位虎子马战作先，发兵十万，
扎就三关，我主传下圣旨，为臣以在午门外面，出下榜文，若还找见贵宝，万
岁上边交旨，你看如何?
宋仁宗：此本倒也可通。我卿得位，听朕传旨。就命天波府将军杨文广为帅，他二位虎
子马战作先，领兵十万，把守三关，莫教胡儿反过边界；就命御史刘英领旨以
在午门外面，出下榜文找宝；倘去找见贵宝，孤王我另有封赏，众卿领旨下
殿。
众 臣：启驾(宋仁宗同内侍下，文武倒下)
第六场 点 兵
(杨文卿、杨文俊上，拉架子)
杨文卿：(念) 辕门外画角连天，
杨文俊：(念) 习就了文武双全，
杨文卿：(念) 好似猛虎熊羆胆，
杨文俊：(念) 一骑马疆场鏖战。
杨文卿：俺杨文卿。
杨文俊：俺杨文俊。
杨文卿：请了，爹爹有令校场点兵，将兵点齐，扭回一观，帅来也。(杨文广带四龙套，
唢呐牌子“滴溜儿”上)
卿、俊：参见父帅。
杨文广：站下，命你弟兄二人校场点兵，将兵可曾点齐?
卿、俊： 大兵点齐多时，等候父帅传令。
杨文广：传下，父帅令出，我军一拥而扳鞍。
卿、俊：得令，来呀，一拥而扳鞍。(众上马同下）
第七场 上 京
周桂花：(上念)泪如秋夜雨，一滴一点愁。(半)
(诗) 一叶芦席一床铺，旁人是双奴是孤；
芝蔴秕榖不成对，干麦晒殼不撒麸。
奴乃周桂花，陕西省高陵县人氏。自幼儿配夫王彦林，只因大比科年，奴夫上
京应考，去了三载，杳无音信。不料本郡连遭三载荒旱，六料不收，饿杀穷民
大半。我婆媳在家无有度用，大街市人言纷纷，言说我丈夫王彦林中了首名状
元，报文贴在陕西高陵，我心想和婆婆上京找夫，不免请出婆婆同作商议，便
是这个主意。婆婆在上，媳妇有请。
康 氏：(上念)一年更比一年老，古树临崖怕风摇。(坐)
周桂花：婆婆万福。
康 氏：人穷了，哪有*(左口，右外)些礼呢?你坐去吧!
周桂花：婆婆上边谢座。
康 氏：这是媳妇，请娘为何?
周桂花：婆婆有所不知，你看咱们本郡，荒年甚大，饿杀穷民倒有大半，闻人曾说我丈
夫得中首名状元，报文贴在陕西高陵，媳妇心想和婆婆上京去找寻我那丈夫，
因此请出母亲同作商谈。
康 氏：哎，我莫说媳妇呀媳妇，说什么你丈夫得中首名状元，我婆媳上京去找。你看
为娘这么大的年纪，难道说我将这老骨头，丢在这外边不成吗?媳妇你去，我便
不去。
周桂花：噢!(滚白)罢了婆婆啊，我的糊涂婆婆呀!我叫叫一声婆婆婆婆，你看本郡荒年太
重，饿杀穷民大半，闻听人说，我那丈夫得中首名状元，报文贴在陕西高陵，
你儿心中思想上京去找我那丈夫，婆婆不去，好不难煞人了。
康 氏：哎，我儿不要哭了。站起来，就听我儿之言，婆婆我就死里活里走得一回。你
且下边打点包裹行囊，我婆媳一同起身了。
周桂花：媳妇遵命了。(唱七捶带板)
婆婆与我讲一遍，桂花低头心喜欢，
深施一礼小房转，我奔上内边换衣衫。(下)
康 氏：(唱浪头带板)
儿媳与我讲一遍，言说我儿中状元。
媳妇下边换衣去，老身找儿走一番。(留)
周桂花：(上接唱浪头带板)
周桂花下边把衣换，旧衣旧衫穿身边。
一顶帕儿头上按，白衣裙儿紧腰间。
换衣以在草堂站，怎见婆婆泪涟涟。
婆婆不必泪满面，你随你儿离家园。
手托婆婆出家院，扭回头来扣双环。
周桂花站在柴门上，列位大嫂听心间：
孩子莫打房上瓦，母猪莫毁墙根角。
周桂花不死回家转，把你的好处记心间。
两泪哀哀莫久站，我婆媳上京走一番。(提、下）
(牛双成带番卒上起堂，“番王令”牌子)
牛双成：(诗) 孤家营门挂斗篷，三载不出也不明；
一颗明珠惊天地、展翅飞过万山丛(坐内场)
(念) 沙漠一片，枯草风烟。
坐偏邦虎视眈眈，孤把中华扰乱。
中华已乱星月寒，要把上邦另换天；
上邦无有地土献，孤家领兵夺地盘。
孤家单于国国主牛双成。孤家坐在北番，天寒地冷，一年四季，不开桃杏之
花。闻听天朝，地界温暖，孤家心想以下而犯上，孤家发兵天朝，立向上邦要
我家的夜明宝珠，有了我家宝珠还则罢了，如其不然，孤家我要马踏他的黄枢
金阙与他个鸡犬不留，二弟与兄帐下换衣来。(换衣毕上)带马伺候。(上马下)
柳展雄：(上诗)吾是列国一英雄，身穿铠甲扣玲珑。
玉帝爷家曾封过，封吾万山一山神。
吾，山神柳展雄。心血一潮就晓得状元之母康氏，上京找儿。吾当将她指点指
点，不免遣来斑烂猛虎，将她婆媳冲散，到后以来她母子婆媳富贵中团园。天
灵灵，地灵灵，猛虎何不早见，(猛虎上卧在柳展雄跟前)大叫猛虎，猛虎，康
氏婆媳路过深山，吾命你将她婆媳冲散，将周桂花驮在白衣庵，牙尖莫要挂
着，倘若牙尖伤着与她，我问你个打牙之罪。呀呀呸!(虎顺下，柳展雄倒下)
(康氏、周桂花同上)
康 氏：(唱慢大板)
有老身出门来一跤栽倒，手执着拐杖儿又摆又摇。
天不幸我老老一命丧了，家丢下母子们同受折磨。
为我儿我也曾把苦受到，送我儿读五经苦受煎熬。
有道的宋王爷科场开了，我的儿王彦林上京赴科。
幸喜得上京去鳌头占了，中状元插宫花以在朝阁。
我的儿上京去三载过了，书未送信未捎枉把心操。
天不幸本地方荒年不小，旱三载整六料粮未收获。
那一日我媳妇对我讲过，我的儿中状元以在朝阁。
有老身七十余年纪迈了，走一步跌一跤多受折磨。
正行走自觉得天昏地倒，(康氏昏倒在地，周桂花扶起问)
周桂花：婆婆怎么样了?
康 氏：媳妇那曾知晓，为娘我紧走几步，闪了一跤，昏倒在地，不怕什么。
周桂花：婆婆实难扎挣，不免站在那边土台以上，待媳妇扶你一把，你看如何?
康 氏：孝道的媳妇，你搀娘来。
周桂花：婆婆扎挣些。(周桂花扶康氏坐土台上)婆婆将身站定，待媳妇扶你一把了。
(唱尖板倒七捶)
周桂花来泪纷纷，背上我娘深山林。(二倒板)
进得深山用目奉，抬起头来观分明。
湾湾曲曲水流紧，坡坡涧涧野虫行。
东山梅鹿西山进，相抱卧在石崖根。
打柴樵夫上山定，猿猴玩耍古树林。
山中有景懒得奉，婆媳二人上京行。
耳内里忽听腥风动。(猛虎上把周桂花，康氏二人冲散，虎跑下，周桂花搜
门，猛虎又上把周桂花噙上转园场，虎撂周桂花地上介，虎下场，周桂花喊
救) 哎呀天，哎呀老天，行走深山，遇虎着急，失却我家婆婆，只说这却怎
处?(想介)有了，我不免解下腰中带儿，身坠古柳一死了(唱七捶)
周桂花来泪滴血，先拜婆婆后拜爹。
拜过爹爹还犹可，拜过婆婆养育恩。
人活百岁终要死，不如早死早脱生。
腰中带儿忙解下，身坠古柳丧残生。
大哭一声上了吊。
罢罢罢!(周桂花上吊，袁达鬼魂上救，周桂花活，)
袁 达：家主母醒得，家主母醒得。鬼冤魂不是别人，就是你家人袁达，奉状元之命，
来搬你婆媳二人，是我行走大街市上，遇见崔鸿奸贼，将我重打了四十大板，
押在地牢，将我拖在监牢以死。我冤魂不散，前来搭救与你。你梦醒以后莫往
别处前去，前边不远有一白衣庵，你奔上那里出家，我保你夫妻母子到了后
来，以在富贵中团园，你且记下，我便去也。正是：
(念) 往前走步步有喜，往后走呀终久无依!
(起阴司板，袁达魂下)
周桂花：(唱) 昏沉沉正做阳台梦，不晓在阳在阴灵。
我猛然睁跟用目奉，细看我还在深山林。
刚才古柳丧了命，梦遇袁达救我生。
言说崔鸿害他命，拖牢身死在监中。
梦醒莫往别处去，白衣庵中学尼姑。(提)
周桂花便说，是我刚才在此间寻死，梦见家人袁达救下我的性命，他说教我梦
醒，莫往别处前去，奔上白衣庵中出家，保佑我夫妻母子到了后来，以在富贵
中团园。我想梦中之言不可全信，也不得不信，讲话中间，(内声：阿弥陀佛)哎
呀，耳听前边木鱼响亮，待我奔上那里出家走走(牌子“步步娇”转园场)桂花便
说，行来已是白衣庵老师傅请出来。
老尼姑：(上引)山门不封锁，有人降香火。
正在佛阁用功，耳听外面有人声音，待我开门观看，原是一位女居士，前来有
得何事?
周桂花：师傅不知，我前来出家。
老尼姑：好，请在庵下，请了。(唱慢板)
一僧一儒一道家，
周桂花：(唱) 亲身拱手念佛法。
老尼姑：(唱) 青枝绿叶红宝盖，
周桂花：(唱) 三教原来是一家。
老尼姑：(唱) 是一家来是一家，
你参神来我捧茶。(下)
周桂花：(唱) 见得师傅她捧茶，桂花背身泪巴巴。
走上前来忙跪下，菩萨我佛听心下。
保佑保佑多保佑，保佑我娘早团园。
母子夫妻见一面，翻修庙宇把金添。
叩罢头来平身站，
老尼姑：(捧茶上接唱)
老尼捧茶到此间。(提)
请来用茶。
周桂花：老师傅请来用茶。
老尼姑：我便不用，你请。(周桂花用介)还用不用?
周桂花：我不用了。
老尼姑：哎，我看你并非小户人家，焉能在此出家呢?
周桂花：哎，我是一言难尽了!(牌子)
老尼姑：你还是勤出家呀吗、还是懒出家呀?
周桂花：两般怎讲?
老尼姑：勤出家要剪头上青丝，懒出家不剪头上青丝，
周桂花：你且少站。哎呀，老师傅言道，勤出家要剪头上青丝，懒出家不剪头上青丝。
我有心剪去头上青丝，日后怎见我那丈夫。嗯，我自有主意，老师傅，我倒是
个懒出家。
老尼姑：哎，你一进庵，我就看你是个懒出家，好，请在下边，请。
正是：
(念) 八幅罗裙扫地齐，
周桂花：(念) 一在庵下学尼姑。
老尼姑：(念) 一旦丢去红尘路，
周桂花：(念) 永不回头看丈夫。
老尼姑：好，就看你的永不回头看丈夫，请在下边，请。(同下)
第八场 收 母
康 氏：(内)打猫，打猫!(紧上)老身康氏，和儿妻上京找儿，行走深山，遇虎着急，失
却儿妻，不晓得来在什么地方?(看介)好象一座庙宇，原来是山神庙，待我进庙
参神。(进内参神)山神爷在上，保佑我母子婆媳，相见一面，到后以来，翻修
庙宇，另贴金身。(拜介)参神以毕，只觉睡魔上身，不免打盹片时。正是：
(念) 打开一觉心未稳，昏昏沉沉倒阳台。(睡介)
柳展雄：(上) 大叫康氏醒得，吾当非别，乃是山神柳展雄。你来在吾的歇马凉亭，吾的
香炉背后，有一夜明宝珠，你将它带在身旁。就等明天，有一姓王之人，他收
你为他的义母，你就跟他前去，吾当保你母子儿妻到后以来，一在富贵中团
园。正是：
(念) 打的乾坤这一照，且免人在难中逃。
(柳展雄下，康氏惊醒)
康 氏：好惊，哎呀好惊!我适才打了一盹，梦见山神爷与我惊梦。言说香炉背后，现有
夜明宝珠，命我带在身旁。我想梦中之言不可全信，也不得不信，待我看来。
哎呀，果有夜明宝珠，我先多谢山神爷的恩赐，待我将宝珠好好收藏起来，我
不免掩了庙门，待我仍然眠了吧，(掩门又眠)
王兴儿：(上说快板)一个老鸹往南飞，
一个老鸹往南飞，一下飞在沟底里。
我在那儿看去来，才在那儿喝水哩。
我用王兴儿。是我深山打柴，我的那一口子把我叫的太早了，行来已是山神
庙，啊呀，把他的，我的夥计还没来，待我进得庙去睡得一觉。哎呀，庙门咋
关的紧紧的，内边有人没有?
康 氏：庙内没人。
王兴儿：啊，我刚才叫了一声，内边言道没人，没人咋能说话呢?大概是有人呢，待我将
他吓一下。呔，大庙内边人听着，大王下山来了，速快将门开了。
康 氏：贼大大，贼爷爷，我是个讨饭的乞儿，没有什么金帛银两，贼爷爷，你速快去
罢。
王兴儿：啊呀把他的，是他内边言道，(学康氏说话声)贼爷爷，我是个讨饭的乞儿，没有
什么金帛银两，速快去罢。里面倒底有人呢，我给他讲明白吧，你速快开门
来，我是个好人。
康 氏：噢，什么你是个好人?好待我与你开来。(康氏开门介，王兴儿进康氏坐内边)
王兴儿：哟，你看你这个人，把门一开，赶紧坐在神供台跟前去了，门里照进来的亮
气，看把你老人家的外头也白了，眉毛也白了，胡子也白了。
康 氏：哎，去哟。
王兴儿：哎呀，把他的，老婆子么，咋来的胡子呢?我才是胡说哩。这是老妈妈，你因为
何事，来在庙内睏睡?
康 氏：我给你说了，你分不了我的愁，解不了我的忧，我不能对你说，不能对你讲。
王兴儿：老妈妈，虽然分不了你的忧，有你的忧在，解不了你的愁，有你的愁在，我可
能解你心上疑惑大半。
康 氏：既是这样，听老身与你讲说了(唱哭音大板)。
好人要问来路情，老身说来你当听。
家住陕西高陵地，王家庄前有家园。
我丈夫人称王员外，老身康氏一大贤。
老身堂前生一子，与他娶妻周桂花。
大比之年开科举，老身送他把名题。
幸喜我儿得高贵，未差人役走一回。
本郡三年旱荒起，饿杀黎民归地狱。
儿妻与我禀详细，言说我儿把官居。
老身听言心欢喜，母子二人离家基。
行走深山遭险敌，猛虎冲散我婆媳。
老身落在古庙内，不晓媳妇在那里?
前言后语对你提，你看我惨凄不惨凄。(留)
王兴儿：(唱摇板)
听得一言长流泪，两股眼泪顺腿流。
康 氏：顺脸流。
王兴儿：噢，顺脸流，把我哭的通肠底漏了，
康 氏：哎，伤心落泪了。
王兴儿：噢，伤心落泪了。听你讲说一遍，你儿名叫王彦林，不能孝道、你和你儿媳上
京找儿，行走深山，遇虎遭急，冲散你们婆媳，是也不是?真道的撇怜……!
康 氏：哎，真道的可怜，
王兴儿：噢可怜可怜，哎呀老妈妈，听你讲说一遍，你的儿子不能孝道，我长了这么大
了，没个老妈…(背供)我不免收她为我的妈妈，她给我每天抱个娃娃，我把她养
活一场到老，我愿意，不知她愿意呀不?哎，从不从讲在当面，(转身)老妈妈我
不免把你，(羞介)
康 氏：你把老身怎么样?
王兴儿：我把你(羞介，不好意思讲出口)哎呀这难开口的很么。(想介)有了，我好比饿老
鸹抓鸡娃子呢，给他旋……，猛不防吞他一口，便是这个主意。老妈妈我把
你……
康 氏：你把我怎么样?
王兴儿：我敢把你怎么样，哎呀，这到底难出口的很么，(又想介)有了，我这便好有一
比，好比月里娃吃干粮子⑤哩，不防顾给他一口，老妈妈我把你，我把你收上
个我妈，我愿意、不知你愿意呀不?
康 氏：哎、恐怕你学了我那前房的儿子，不能孝道，如何是好?
王兴儿：老妈妈，我要学的孝孝道道的呢，不学不孝道。
康 氏：老身多不放心，要你盟誓。
王兴儿：啥，教我盟个誓?
康 氏：好，你与我赌个咒。
王兴儿：教我赌个咒呢，对对对我赌咒，大叫老田在上，老田在上，
康 氏：哎，有个老天哩，没有个老田。
王兴儿：哎，老妈呀，你不知道，老田是老天他哥，老田还比老天大得多。
康 氏：且便由你。
王兴儿：大叫老田在上，我王兴儿收妈，若有假意，教棉花包子把我碰死去。
康 氏：去哟，棉花包子还把人能碰死吗?
王兴儿：噢，棉花包子碰不死，对，棉花包子碰不死了，教白糖把我闹死去。
康 氏：哎，白糖么，咋把人能闹死哩?
王兴儿：好、闹不死了，十冬腊月教雷把我击了去。
康 氏：哎：十冬腊月哪里来的雷呢?尽是胡说，你另盟来。
王兴儿：老妈妈你不知道，那一年的那一年，我睡的明得了的时后，听着咕咚咕咚的不
是雷是什么?
康 氏：哎，*(左口，右外)是人家碾场呢，碌碡响呢。
王兴儿：噢，*(左口，右外)是人家碾场呢，好好好，天碾子，地碾子⑥。
康 氏：你掀碾子，教老身与你簸糠不成?
王兴儿：那是个狠咒，
康 氏：怎么、那是个狠咒，好。站起来，你我还要演习一下。
王兴儿：咋话，还要演习一下，怎样演习呢?
康 氏：你把我叫妈，我叫你一声儿，那才算呢?
王兴儿：对对对，私下演。
康 氏：官下用。私下不演，
王兴儿：吃半个烂杏，
康 氏：哎、不中用。
王兴儿：噢，不中用，你我来呀。来者你可是老婆子吗?
康 氏：哎，你我重来，你从那壁廂来，我从这壁廂起。
王兴儿：来者你可是老(康氏：叫妈)妈，我的老妈呀(唱二六)
王兴儿来笑哈哈，山神庙内收老妈。
身背妈妈莫停站，将此话先对我妻言。(下又上)
(唱)
抬起头来用目看，不觉来在我家园。(提)
妈，我哭呀!
康 氏：不要哭了，哭着为何?
王兴儿：嗯，你不知道，我糊里糊涂把你收下了，我家里还有个媳妇哩，*(左口，右外)
厉害的很，人家只说愿意了，我就愿意。人家只但不愿意，人家就拿她*(左
口，右外)脚尖尖蛮踢我哩，疼去都罢了，*(左口，右外)臭气倒实在难闻的
很。
康 氏：噢，听你之言，你原是个怕婆娘的。
王兴儿：哎，那有*(左口，右外)话哩，我不是个怕婆娘的，人家总是不害怕我个。
康 氏：兴儿，听妈给你说话，你给你妻去说，你妻只但愿意了，娘我就进去了；你妻
只但不愿意了，你与为娘招呼一声，我就走了。
王兴儿：对对对，我晓与我妻，人家只但愿意了我把你老人家就请了进去；人家只但不
愿意了，我就给你偷上几个蒸馍揣在怀里，给你拿出来。你拿上好有一比，家
里挑木锨哩，你就扬场长而走。
康 氏：好好好，你进去先说，为娘在外等候。
王兴儿：好，你老人家请站，我就进去了。(进内)屋哩的走来。
王桂英：(上说快板)急急忙忙，离了灶房，
有人问我，我就是王兴儿他娘。(进门)
天翻了，地乱了，啊娘櫈儿你占了，(坐)
你与我站起来。当家的，你今天打柴，却怎么回的这样早呀?
王兴几：哎，贤妻，我道的有笑的很，我今日跑着打柴去咧，没花一个钱，我还收了个
老妈。
王桂英：咋的话，你没花一个钱，还收了一个老妈?咱妈现在那里呢。
王兴儿：妈现在在咱的门上呢。
王桂英：哎呀待我先迎接咱的妈去。(出门看望)
王兴儿：(背供)哎呀、帮肩着哩。待我去看。
王桂英：妈妈在那哩?妈妈在，妈妈请进。
康 氏：噢，好乘⑦的媳妇呀，搀娘来，(康氏进坐介)
王桂英：母亲在上，受儿一拜。(拜介)
康 氏：好乖的媳妇，站起来，哈哈哈!
王兴儿：妈，你说这娃乖的很，这个娃真个是乖，把这乖都不算乖，只有那一天的那一
天，我说这好饭是谁做下的，伢说饭是我做下的。
王桂英：悄着，有大有小哩么，你胡说啥呢。
王兴儿：对对对、我不言喘了。
王桂英：当家的，你给妈在大街市上割些肉去。
王兴儿：我今日没钱么。
王桂英：我有哩。
王兴儿：你可咋来的钱呢?
王桂英：你看你说的怪的些，你有时给我给的钱，我舍不得花，还有我婆娘卖下鸡蛋的
钱，这都是零里零碎攒下的钱么，可说是从那里来的。给，这个钱给妈买透
腐。
王兴儿：豆腐。
王桂英：噢、豆腐。这个钱给妈割些肉，这个钱给妈买些松，
王兴儿：买些葱。
王桂英：噢，买些葱。这个钱你拿在大街市上见啥吃啥，回来的时候，给我买一个鲜红
的辣子。
王兴儿：对对对，那都能办到，听我对你说话。我奔上大街，你把妈看待的好好的。倘
若看待不好，我从大街市上回来的时候，我一个手拿上个镰把，一个手拿上你
的头发，打你几十镰把，你不叫我王兴儿乾大，我王兴儿不饶你一镰把呀。
(唱二六)
王兴儿来哈哈笑，再叫贤妻听根苗。
你搀老娘多孝道，一日三餐问饥渴。
手拿铜钱往外跑，
大街上买肉买菜走一遭。(下)
王桂英：(接唱二六板)
王桂英低头微微笑，
在老娘上边问安乐。(搀康氏同下)
第九场 交 锋
(杨文广与牛双成各带兵将两面上、开打)
杨文广：牛双成，胆大的番奴。
牛双成：杨文广，老匹夫。
杨文广：吾主未曾亏负尔等，为何以下而犯上?
牛双成：杨文广，老匹夫，你主以在金殿验宝狂风忽起，吹去我邦的贵宝，我想国家该
兴，广出祯样，国家该衰，广出妖魔鬼怪，孤家领兵前来、就该将你主江山与
孤让得一半、孤家好来屯兵养马，你看如何?
杨文广：满口胡道，盘古初分，历代帝王，只有争夺的江山，那有让位的社稷。来兵不
善、与我围了杀!
(杨文广、牛双成开打，杨文广败下，牛双成追下，杨文广上)
兵 ：我军大败。
杨文广：我军大败，倒退四十里，安营下寨。(同下，牛双成带卒上)
卒 ：宋兵败走。
牛双成：呔，宋兵败走，打去连环战表，有了我邦的夜明宝珠，还则罢了，如其不然，
孤家兵进天朝，民房齐烧，树木齐伐，妇女齐掳，所过之地，与他个鸡犬不留
了。(唱浪头带板)
一在马上把令传、鞑儿们近前听心间。
你把这树木一齐砍，民房齐烧掳掠完。(同下)
第十场 献 宝
王兴儿：(内唱尖板)
王兴儿大叫不好了。(嘹子，上)
不好了，不妙了。牛双成领的兵到了。贼王八日的满脸口子，一下就给歪破
了，你看这贼毒也不毒，狠也不狠，打来连环战表，言说有了他家夜明宝珠还
则罢了，没有他家的夜明珠宝，发兵前来，民房齐烧，树木齐伐，妇女齐掳，
所过之地、寸草不得生长了，见了草根他就要拔着撂了哩，见上个石头，他就
是这么一挖，就要踢在沟底下去哩。旁人都跑贼哩，我在沟边头还挖上个烂窑
窑子着呢，我把我妈背上藏去呀。(跑园场，向内)有请母亲。
康 氏：(上念)我儿一声请，不知为何情?(王兴儿推康氏转园场)
王兴儿：哎呀，哎呀，妈妈，不好了!
康 氏：我儿慌张为何?
王兴儿：妈呀!你快跟娃跑呀!
康 氏：有啥话呢，快给妈说。
王兴儿：妈，你不知道，你看牛双成这个贼王八日的说：有了他家的夜明珠贵宝还则罢
了，如其不然，发兵前来，民房齐烧，树木齐伐，妇女齐掳，所过之地，寸草
不留，见上个草草要拔了，见上个石头，都要抛了，人家都跑贼呢，娃我还看
下一个烂窑窑着哩，我背你老人家逃难走。
康 氏：我娃莫要慌，妈我有哩。
王兴儿：妈，你有啥哩?
康 氏：妈我有夜明宝珠子哩。
王兴儿：去吧，去呀，你看这我妈，人家胡说哩，妈你都胡说哩吗?你可有啥夜明宝珠?
王桂英：妈说有哩，想必就有哩。
王兴儿：悄着，我不晓得妈说有哩就有哩，妈你将夜明珠掏出来，教娃我看一下。
康 氏：我儿你且站了，待娘与你讨来，(取宝珠介)我儿拿去观看。
王兴儿：待儿观看。(看介)这才是个蜗蜗牛。
王桂英：怎么是个蜗蜗牛呢?
王兴儿：你看这绿一道的红一道，我给你说，那一年门外来了一个算卦的手里拿下个蜗
蜗牛，放在咀上吹的嘟嘟的，这岂不是个蜗蜗牛是什么?
王桂英：不要争了，夜明珠是个宝贝，不是个蜗蜗牛。
王兴儿：噢，这当真是个宝贝，哎呀把他的，咱把这当了蜗蜗牛了，这才是夜明珠。屋
里的，我在山神庙里把妈拾回来，我看，妈脸上颜色红堂瓜水⑧的，妈才是个
有福的，到今一看，当真是个有福的。听我给你说话，我今前去进宝，你就把
咱妈看承的好好的!倘若侍奉不好，我得了进宝状元回来，逗怒我的情性、我差
上二个带红缨帽子的，我把你也不放板子打、也不放夹棍夹、手上给你放上个
桚子，我就是这样一桚子两桚子，桚出你眼中泪点子，你不叫我一声王老爷，
我不饶你娃一桚子呀。(唱花音二六)
一见宝珠呵呵笑，倒叫兴儿喜眉梢。
辞别老妈往外跑，午门进宝求官爵。(留，下)
王桂英：(接唱二六)
见得奴夫走去了，再叫老娘听根苗。
我搀老娘上房坐，我丈夫进宝求官爵。(同下)
第十一场 找 宝
(刘英带四人役上，唱浪头带板)
刘 英： 领王旨午门来找宝，无有音信好心焦。
稳坐门首人唱道。(嘹子入坐)
御史刘英，宋室驾前为臣。只有从前我主宋仁宗以在当殿验宝，狂风一起，不
见夜明宝珠，我主传下圣旨，命我以在午门找宝，整找一月余天，不见贵宝，
好不焦躁人也。人来，外面等着。
人 役：遵命。(王兴儿上)
王兴儿：(上)行行走走，来在午门口。叫声将爷给我看狗。哎，他把的，午门口可那来的
狗呢?(上前看问卒)将爷们，你们将被儿面子挂在这里干什么?
人 役：哎，那是找宝的榜文，非是被面子。
王兴儿：哎，把他的，人家*(左口，右外)才是找宝的榜文，我直当是被儿面子。将爷
们，你找啥宝?
人 役：我们是找的夜明宝珠，你问者是你有哩吗?
王兴儿：哎，你莫忙，我问你哩么，你看你先问我有哩么，*(左口，右外)宝贝么，人随
便就能有吗?(背供)哎呀!将爷门言道；找的是夜明珠宝，我妈说这话还差不多，
给他卖牌⑨两句儿。哎、将爷门，禀明你爷，就说有一乡民汉子，前来献宝，
速快前去。
人 役：咋的话，你还有宝贝呢?你怕有个吃饭的个旋食宝⑩呢，你还有宝呢?
王兴儿：你看你这个将爷，怎么耍笑我没有宝贝，我没有宝贝，你看这是个啥?这不是夜
明珠，这可是个明晃晃。
人 役：哎呀，没看出这一乡民，果有夜明宝珠，好好好、你且少站，待我禀明我老
爷。(进内)禀老爷。有一乡民汉子：前来献宝。
刘 英：什么!有一乡民前来献宝。好，领他来见。
人 役：是、传出来了。
王兴儿：你往别处拿，看把我的窝子着。
人 役：看把你的啥窝子?
王兴儿：看把我的眼窝子。我听你拿的椽山来了。
人 役：我看你这两个耳朵，没有一个好的，我把话传出来了，你可说我把椽拿出来
了。
王兴儿：传的什么话?
人 役：我爷爷说，叫你声门儿来见。
王兴儿：咋的话，声门去见，我看你这门不太深么。
人 役：哎，声门就是报门。
王兴儿：好，既然如此，你们闪开，待我抱来。(王兴儿把门方抱住人役急阻止)
人 役：哎，你连个门都不会报吗?
王兴儿：你说深门去见，我看这门不深。你可叫我抱门，我才抱哩些，你可说我不会
抱，你说呀，咋么进呢些?
人 役：来来来，我给你教导教导，就是这样呜呀呔，进宝人报门。
(给王兴儿教介)
王兴儿：对咧，对咧，你看*(左口，右外)难做的，噢，难受的，我可说难做的。你看就
教我和我屋哩一样进就对么，可教我深门、报门、把我教你就摆布札咧。闪
开，呜呀呔!王兴儿告进。
(进内见刘英)王兴儿参见老爷。(跪)
刘 英：这一乡民汉子，你献的什么宝呢?
王兴儿：我献的夜明宝珠。
刘 英：呈上来，待爷观看。(人役转递给刘英、刘英看大喜)哎呀，果然不错，献宝人
上来，你叫个什么名子?
王兴儿：小人我叫个王兴儿。
刘 英：你这宝贝是从那里得来的?
王兴儿：老爷在上，此宝也不是我偷来的，我以在山神庙内拾了个我妈，这宝是我妈带
来的，我也不晓得是从那里来的?
刘 英：此一汉子提起他母，必然有孝、有孝必然有忠。人役，与这位汉子打轿。待我
哎嗨，上殿了(唱浪头带板)
我一见夜明珠喜笑豁掌，(拍掌笑)不由我背地里喜笑一场。
叫令人你与爷将轿打上，我刘英捧贵宝去见君王。
(同下)
第十二场 验 宝
(四龙套内侍引宋仁宗上)
宋仁宗：(唱浪头哭音带板)
刘英找宝不见转，倒教孤王把心躭。
孤王从前把宝验，狂风一阵刮上天。
御史刘英拿本荐，杨文广领兵把三关。
好有几月无信转，想必孤王失江山。
稳坐当殿人声喊。(黄板，刘英上)
刘 英：启禀万岁!
宋仁宗：我卿有何本章?
刘 英：万岁在上，为臣奉命找宝，行走午门有一乡民汉子王兴儿，献来了夜明宝珠、
万岁请来观看。
宋仁宗：待孤王一观，哎呀、孤茕接宝在手，愁眉展放。长随、旨意达在班房，进宝人
官诰上殿。
内 侍：进宝人官诰上殿。(王兴儿官诰上)
王兴儿：(跪)王兴儿参见万岁。
宋仁宗：王兴儿上来、你这宝贝是从那里得来的呢?
王兴儿：万岁在上，这宝也不是我从那里得来的，只有那天、我以在山神庙内，拾了个
我妈，这宝是我妈给我带来的。
宋仁宗：哎呀好，此一汉子提起他母，果称大孝，听封。你母封为护国夫人，你献来贵
宝，孤王心喜，就封你为进宝状元，你妻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孤王为这贵宝曾
许下白衣庵中拜台还愿，孤王心喜，就命你母替孤前去还愿，孤茕赐她满朝銮
驾、玉玺大印、斩杀宝剑，文武两班奉陪、那家不遵，先斩后奏、领旨下殿。
(王兴儿叩头下)我卿听旨，将这夜明宝珠，捧在边庭以上、晓与天波将军杨文广
退兵。倘若退了兵将，即速领兵还朝，领旨下殿。长随，与孤王趱车回宫了。
刘 英：启驾。(同下)
第十三场 退 兵
(牛双成与杨文广两面对上杀)
杨文广：牛双成听了，你到底为着何事，敢来骚扰天朝?
牛双成：杨文广，老匹夫，孤家早与你说的明白，此次领兵前来，立要我邦的夜明宝
珠，有了我家的贵宝，还则罢了。如其不然，与你个烟火不留。
杨文广：杨文广开言，牛双成听着，既为此事，你且马上观看，本帅手掌中可是你家的
贵宝?
牛双成：哎呀!杨将军手捧的正是我家的夜明宝珠。咳!杨将军，你看孤家发兵前来，骚扰
你主江山，你主从前验宝，失却夜明宝珠。今天又来追回，可算仁德之君，孤
我情愿投降你国。拨兵即回。
杨文广：言者最是。你今投降我国，未奏我主，先免你三载不朝，又赐你牛羊百对，带
回你国。
牛双成：将军免我三载不朝，又将牛羊百对，赏赐我们，将这夜明宝珠仍请拿回朝去、
权当进奉；孤家我拨马即回，呔、小番儿，收兵回国去者。(同下)
杨文广：众将宫，得了一国进奉，挑了红旗回朝。正是：
(念) 阵前打鼓阵后擂，宝珠在掌他回国；
幸喜鞭敲金镫响、众将齐唱凯歌归。
(同下)
第十四场 还 愿
(众文武上排朝)
崔 鸿：左班首相崔鸿。
刘 英：御史刘英。
杨文广：天波将军杨文广。
王彦林：新科状元王彦林。
王兴儿：进宝状元王兴儿。
崔 鸿：文武两班请了!
众 ：请了!
崔 鸿：今是护国夫人替主拜台还愿之日，你我文武两班奉陪，言还未毕，夫人来也。
(内侍带彩女上硬扎门，康氏上)
康 氏：(诗) 老身领旨出皇城，天摇地动鬼神惊；
日月虽高人常见，世人难见帝王容。
老身护国夫人康氏。
众 ：文武来陪护国夫人。
康 氏：王兴儿，命文武两班站下。
王兴儿：护国夫人命文武两班站下。
康 氏：文武，老身替皇上前往拜台还愿，文武前边行走，与老身稳车。(拥捶同下)
周桂花：(尼姑装上)
(念) 深山遭危险，庵下把身安。
周桂花。今有护国夫人奉旨来在白衣庵中拜台还愿；我师傅命我前来接待，我
不免头顶香盘前去接待便了。(下)
(众文武，内侍引康氏拥捶上)
众 ：人马已齐。
康 氏：缓行。(牌子“南阳歌”，周桂花倒上迎接)
周桂花：白衣庵下住持来接。
王兴儿：少站，禀母亲，庵下尼姑来接母亲。
康 氏：对那尼姑去说，教她前边点香，与娘住车，文武前行。(牌子“将军令”同下、
周桂花头顶香盘跪在左场下角，康氏与文武进
庵，康氏忽然看见周桂花目呆心疑进内落坐，周桂花捧茶上给康氏献茶时互相
看，康氏饮茶毕，周桂花放杯，向康氏参拜)
周桂花：老夫人在上，尼姑参见。
康 氏：尼姑你叫什么名子?
周桂花：老夫人在上，我名叫周氏桂花。
康 氏：你且少站。哎呀!老身便说，我儿妻叫周桂花，自从猛虎冲散，无有踪影。但不
知她是者不是?正是：
(念) 看见旁人妇，起想我儿妻。(背身拭泪)
桂花上来，你是半路中出家吗?是还自幼儿出家?
周桂花：我倒是半路中出家。
康 氏：你因为何事出家?
周桂花：老夫人有所不知，只因从前我和婆婆上京找夫、路过深山遇虎遭急，失却我家
婆婆、因而才在庵中出家。
康 氏：你见了你家婆婆，你可曾认得?
周桂花：见了我家婆婆自然认得。
康 氏：抬起头来观看。
周桂花：有罪不敢。
康 氏：抬起头来，赐你无罪。
周桂花：(抬头看康氐)那是婆婆。
康 氏：罢了儿媳呀!(牌子三眼冒)媳妇站起来，站在娘的身后。
王兴儿：禀母亲，
康 氏：禀的何事?
王兴儿：文武两班都上手本拜见母亲。
康 氏：呈来，待娘观看。
王兴儿：母亲请来观看。
康 氏：待娘看来。(看介)首名崔鸿，二名天波将军杨文广，三名御史刘英，四名新科
状元王彦林。(看见王彦林的手本时、吃惊)哎呀，我想我儿名叫王彦林，上京求
官，杳无音信。但不知是他不是?噢。唤进来老身还要问个明白。王兴儿。
王兴儿：儿在。
康 氏：将娘的口旨传出，文武免见，新科状元进庵答话。
王兴儿：儿遵母命，文武请了，(文武内应：请了)我娘有命，文武免见，新科状元进庵答
话。(牌子王彦林参拜毕站在康氏旁)
王彦林：老夫人身体可安否?
康 氏：何以不安，新贵人你好?
王彦林：与学生多得赐福，老夫人唤学生进庵，有何大事相谈?
康 氏：别言我也不问，请问状元，那里人氏高名贵姓，家中还有什么人?
王彦林：老夫人那曾知晓、学生我是陕西高陵人氏、名叫王彦林，家中还有我母我妻，
再无别人。
康 氏：什么你家中还有你母你妻?
王彦林：正是得。
康 氏：你看见了你那妻母，你可曾认得?
王彦林：焉有认她不得。
康 氏：你抬头观看，我是何人?
王彦林：(看)罢了，娘呀!
王兴儿：慢着。好一新状元，这就下是，你叫了一声娘，你望上看，上边老的也有，少
的也有，不老不小的还有；老的是你娘，小的是你娘，不老不小的还是你娘不
成?你今天说的对了还则罢了，说的不对，莫说你是个状元，难道我是个细元不
成，哎呀，不成话了。
王彦林：(唱哭音慢板)
王彦林庵中泪纷纷，叫一声年迈老母亲。
自幼儿南学读孔孟、娘为儿家中受贫穷。
宋王爷家开科重、天下举子求功名。
我辞别老娘把京进，得中状元在朝中。
插花去把三宫进，三宫主母曾贺功。
自那天我把恩师拜，崔鸿掳在他府中。
我把咱家缘家业对他禀，强留儿他府招了亲。
亲戚六人(11)不教认，何况年迈老母亲。
我和袁达把计定，暗里差他搬母亲。
可恨奸贼心肠狠，拷袁达监中丧残生。
你儿花园候音信，思想老娘泪纷纷。
天不幸本郡遭荒馑、地方官有文进了京。
崔鸿奸贼饷银领，安民弯下(12)咱高陵。
你儿听言恶气滚、想奏本惮怕我孤身。
母亲不要把儿恨，恨只恨崔鸿理不通。
母亲假若将儿认，方显你儿有孝心。
母亲若不把儿认，儿跪死跪活不动身。(留)
康 氏：(唱摇板)
我儿与我讲来情，不由老身心内疼。
听说我儿一笔中，榜文贴在高陵城。
老身听言心高兴，我望冤家回家门。
连等三年无声信，崔鸿掳在他府中。
可怜把有义的家人袁达丧了命，两世仆人竟丧生。
开言我把彦林问，为娘把话说心中。
为娘有心把你认，白衣庵还有不认你的人。(留)
王彦林：(唱摇板哭音)
上跪一步把娘请，叫声母亲听儿明。
只要母亲把儿认，那一个大胆不相逢。(留)
康 氏：(唱原板)
为娘有心把儿认，你妻桂花不相逢。
王彦林： 我娘此间对我明，我妻还在人世中。
上跪一步对娘禀；孩儿把话说心中。
只要我夫妻见一面，儿纵死阴冥地府倒也甘心。(留)
康 氏：(唱原板)(康氏回头叫周桂花向前)
老身听言心喜欢，叫声桂花听娘言。
儿媳向前把夫认，你向前认他不孝顺。
任你打来任你骂，你打骂要认小冤家。(留)
周桂花：(唱原板)
周桂花听言头低下，背过身儿将泪擦。
恨强盗从前心死下，我今天岂肯来认他。(思索)
今天若不把他认，周桂花前后靠谁咖?
无奈了上前把他认，(绕板)
王兴儿：哎呀，庵下这尼姑子还有男人呢，这庵下是清静的所在，那还有有丈夫的尼
姑，这才是奇事一桩。你我大家将她笑了。(众笑)
周桂花：(唱) 王兴儿一旁笑哈哈。不顾羞耻来讲话，
无义的强盗听心下：大比之年科开咖，
为妻送你离了家。幸喜皇榜你中下，
昧却黑心不回家。全不念咱娘年纪大，
结发妻儿泪巴巴。你人而不仁狗狗狗狗狗(绕场)
康 氏：咡嗨。
周桂花：(接唱)我一个狗字未出口，我娘上边不依从。
你人而不仁老娘养，义而不义娘怀生。
有心再骂几句话，恐怕老娘不依从。
知者还说他不是，不知者反怪奴不仁。
走上前我把奴夫认，
(喝场)那是奴的夫呀，奴夫、哎、奴的夫呀，
我夫妻相认在庵门。(留)
王彦林：(唱摇板)
见得贤妻把我认，不由本院喜在心。
手托贤妻忙跪定，叫老娘认儿不孝顺。(留)
康 氏：(唱原板)
我儿庵下泪盈盈，哭的老身回了心。
我念起亲生把他认，(绕板)
王兴儿：哎呀、你认你娃呀、你曾不记你在山神庙内坐着那一阵儿，你咋不认你娃呢?我
不愿意教你认!
康 氏：(接唱)兴儿一旁发狠声，不认不认我实不认，
有王兴儿能顶住你王彦林。(留)
王桂英：(唱原板)
走上前来忙跪定，叫声母亲你当听。
要认你把我兄认，我丈夫他是耍顽童。(留)
王兴儿：哎呀，咱的在这儿正搬弓上硬，我的*(左口，右外)软路路把我的弓弦割断了。
又好有一比，乡里娃娃、抬教师爷呢，且住这毛毛雨，把痰倒了，去罢。
(唱摇板)
王兴儿上前忙跪定，再叫母亲听心中。
要认你把我兄认，你儿谎言莫在心。(留)
康 氏：(唱带板)
老身抬头用目奉，贤孝夫妻跪菴中。
你夫妻莫跪且立定，将儿的孝名留世中。
无奈了向前把儿认，
(喝场)那是王彦林，娘的儿，哎，儿呀。
向前认认不孝心。不能相见曾相见，
不得团园却团园。打个金盆纷纷碎，
能工妙匠却做园。(提)
我儿站起来，王兴儿，文武两班来参。
王兴儿：遵命，文武请了，我娘有命，文武两班进庵来参。
众 ：(流水唢呐上坐)老夫人身体可好?
康 氏：老身何以不安，文武两班你们同好?
众 ：与我们赐福，唤我们进庵，何事相商?
康 氏：别言我也不问，请问文武你们那一个是崔鸿崔大人?
崔 鸿：老夫人在上，老朽名叫崔鸿。
康 氏：崔鸿，老贼!将我儿强留你府招亲，害死我家人袁达一死，使我母子儿妻不能相
见，今犯我手，岂肯容你，有了，我主的王命斩杀剑，现在我手，来呀，将崔
鸿奸贼推下砍了。
王彦林：慢着，母亲。今乃降香之日，私斩大臣，与儿不利，不敢说情，特来祈恩。
康 氏：好，人情当留，我儿站起来，来呀，将崔鸿奸贼手足心釐破，打奔木笼，解奔
京地，看圣上怎样发落。押下去。(卒押崔鸿下袁达鬼魂上，揭地风牌子、在殿
角扎势子，众文武齐惊)
众 ：殿角黑暗不明。
康 氏：殿角黑暗不明，你是神是鬼讲来。
袁 达：啊，老夫人容禀呀…(三眼冒牌子)
康 氏：听你苦诉一遍，原是家人袁达，为我举家身死，我王圣旨现在我手，借口传
言，封你为本京城隍。
袁 达：谢过老夫人!(下)
康 氏：拜台以毕，举家团园，众文武打轿，与老身趱车回朝。正是：
王彦林：(念) 王彦林上京求官，
周桂花：(念) 周桂花多受磨难。
康 氏：(念) 母子夫妻曾相见。
王兴儿：(念) 夜明珠引线却团圆。(同下)
(剧终)
①“思亲”：原口述本作“想儿”
②“达拉酥”：是奶子茶。
③“书信好书信”：原口述本作金好书金。
④“拖牢成死”即拖入牢狱以致死去。
⑤“乾粮子”即乾粮。西府把烧馍叫乾粮子。
⑥“天碾子”：论语上“天厌”之谐音语。
⑦“好乘”关中西府方言，伶俐好看的意思。
⑧“红堂瓜水”，陕西方言：红光满面。
⑨“卖牌”：陕西方言：炫耀
⑩“旋食宝”：关中一带习俗说饭量大的人肚中有宝能助消化。
(11)“亲戚六人”即六亲，一说为父子、兄弟、姑姨、甥舅、昏媾、姻娅。见在左传
注。一说为父、子、兄、弟、夫、妇。或父子兄弟妻子，均见老子注及汉书注。
(12)“弯下”关中方言：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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