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剧本《双玉镯》全本
回 目
第一回 借 米 第二回 遗 镯
第三回 赠 鞋 第四回 焚 鞋
第五回 登 台 第六回 思 情
第七回 验 尸 第八回 审 冤
第九回 面 订 第十回 追 赃
第十一回 赠 镯 第十二回 赠 金
第十三回 谢 恩 第十四回 法门寺
第十五回 捞 尸 第十六回 起 解
第十七回 团 圆
人 物 表
傅 朋 乡约地方
宋巧姣 赵 廉
宋国士 衙役若干
刘公道 监 禁
孙玉姣 师 爷
孙寡居 傅夫人
刘媒婆 贾 贵
刘 彪 徐 福
仓 头 校卫若干
智慧僧 刘 瑾
屈 申 张太君
贾 氏 内 侍
三阳和尚 众僧若干
第一回 借 米
(傅朋上)
傅 朋(诗):先人将相振朝纲,冲龄人称意气郎;
何时新去衔泥燕,依旧飞入王谢堂。
(白):小生姓傅名朋字云程。傅世五代玄孙。当日大明皇帝登基,先人征北有功,
封为一品宰相,与国同体。后有刘瑾专权,素行挟势凌人,以致我父废命,
卜葬北邱。我母子寄居乡里,落业诵读,终日倒觉清雅。中柜并无,心想
袭父世辉,怎奈刘瑾专权,为官不如农桑,有田可耕种,自织衣食足。
(唱):当此时在朝中你为栋梁,
总不如乡下的田舍之郎。
春时耕秋时收均有蓄养,
尽由我落逍遥暂度时光。
刘瑾贼他专权霸占朝政,
为官事不用忙再为酌量;
时来了自然有敕书早降,
那时节任着我倒海翻江。(下)
(宋巧姣上场)
宋巧姣(诗):贫无彩线并粮资,受尽饥寒读经史;
爹爹文章却满腹,竟无妙计救燃眉。
(白):奴家宋氏小字巧姣。父老母亡家业凋零,吃用并无。父兄出外借办柴米,
奴家独守寒窑,自觉饥寒难当。我想昔日苏惠娘画饼充饥,我就借此为
题作诗一首暂解饥寒。
(诗):金甑有尘灶无烟,恰觉饥寒两相连。
梅谢花开知春至,又恼蝴蝶飞帘前。
(白):将诗写完,复发饥寒。哎,好苦呀!
(唱):叹家贫橱无有隔宿之米,
可怜奴命运薄身无重衣。
锁双眉低着头长嘘短叹,
无计策可救这腹中之饥。
宋国士(唱):自幼儿我不曾营求小利,
岁荒年身无计救此燃眉;
大街上靠富户无人周济,
遇荒年这文章不值风厘。
宋巧姣(白):爹爹回来了。
宋国士(白):我儿接了柴米。
宋巧姣(白):是!爹爹万福。
宋国士(白):少礼。快去造饭,我父女充饥。
宋巧姣(白):孩儿晓得。(下)
宋国士(白):适才见我儿写得什么?待我看来。哎呀!原来是思寒诗。我宋国士自游泮
以来,虚度半世,生的儿子愚蠢,女儿倒有个才学。看这诗句,好不动酸。
宋兴儿(诗):朝走东来暮走西,白受饥寒枉废力;
各行买卖都不利,手中无钱总是虚。
(白):爹爹万福。
宋国士(白):少礼!兴儿你去求人如何?
宋兴儿(白):爹爹,如今世态炎凉,谁肯周旋?唯有乡约刘伯觅人牧羊,孩儿引到
门首候爹爹讲话。
宋国士(白):儿呀,这年荒之际说不得与人为奴。父去迎他。
( 刘公道上场)
刘公道(诗):力衰难耕种,出钱觅雇工。
宋国士(白):刘乡约到了。
刘公道(白):宋先生见礼了。
宋国士(白):还礼,请坐。
刘公道(白):有座。宋先生,令郎方言情愿与人为工,老拙特来,望乞先生相让工价。
宋国士(白):但请乡约吩咐。
刘公道(白):宋先生,令郎不比别的,每年工银三两、外加粟米五斗。
宋国士(白):只是承情。乡约,亲密交约,你看如何?
刘公道(白):宋先生,可将乖事走失,俱以写明。
宋国士(白):何必多心,请来看过。
刘公道(白):宋先生果然写得不错。
宋国士(白):见笑。
刘公道(白):岂敢。
宋国士(白):兴儿,与你伯伯看茶。
刘公道(白):先生,今日有事,改日讨扰。告辞!
宋国士(白):奉送乡约。
刘公道(白):不敢。
宋国士(白):兴儿,就随你伯伯上工。
宋兴儿(白):孩儿遵命。
刘公道(白):令郎承动甚伶俐,牧羊何须费气力。同食同居同和气,些许工银何须惜。
请了!
宋国士(白):请了!眼前虽不缺衣食,我儿去的甚惨凄,求人不如求自己,何必再为
作奴婢。
宋巧娇(白):今日破日,不该教我兄长上工。
宋国士(白):你也太得多心了。与人为奴,还论什么黄道破日?
宋巧娇(白):爹爹用饭。
宋国士(诗):成事休论议,
宋巧娇(诗):破日起疑心。
宋国士(诗):且向直中直,
宋巧娇(诗):爹爹,抵防仁不仁。
(同下)
第二回 遗 镯
(孙玉姣上)
孙玉姣(诗):愁锁双眉头, 执针再无心;
见人满面羞, 教双甚惨忧。
(白):奴家孙氏,小子玉姣。父亡母寡,家缘萧条。奴家年方二八,尚未许人。
母亲好信佛法,朝夕焚香,不理家事。料想今生无有出头之日。思想起来,
泪如秋夜雨,一点一声愁!
(孙寡居上场)
孙寡居(诗): 要度红尘路, 先将烦恼丢。
孙玉姣(白):母亲万福。
孙寡居(白):少礼,坐了。
孙玉姣(白):孩儿告坐。母亲早起为何?
孙寡居(白):我儿不知,普渡寺来了一位僧人,名曰三阳和尚。是娘斋戒沐浴,要去
听经。
孙玉姣(白):母亲,那不是陀头,拜他何益?
孙寡居(白):胡说!毁僧念佛,难免拔舌地狱之罪。从今改过,听娘吩咐。
(唱):娘去后你在家休要闲坐,
绣房中针工事莫要耽搁。
即净斋一两顿也不为过,
等午后娘回来料你吃喝。
(白):谨慎门户,为娘去也。
孙玉姣(白):儿送母亲。
孙寡居(白):免送,阿弥陀佛! (下)
孙玉姣(白):娘呀!
(唱):俭茶饭又命我殷勤工课,
与傍人后继母能争几何。
还不知我久后怎样结果,
忍不住泪珠儿点点如梭。(做鞋)
(白):我何必在家静坐,不免出家散心一回。
(唱):守深闺独自独行立坐卧,
怨红颜多薄命愁锁双眉。
女孩儿站门首自知有过,
且行权也无有什么风波。
( 傅 朋上)
傅 朋(唱):散步儿从孙家门首路过,
见一个美佳人貌赛嫦娥。
欣羡她笑傍儿吹弹得破,
乍相见引得我魂散魄落。 [ 刘媒婆上,下。]
(白):傅朋便说,来自孙家门首,见一佳人生得天姿国色。我若得此女为妻
平生足矣。想是孙寡妇的女儿,不免上前答话。且住。常言男女交言,
授受不亲,恐人观见不雅,不免回去罢。
(唱):虽同乡甚越礼怎敢有错,
况与她并无有半点瓜葛。
我本是宦门子英杰俊秀,
恐乡邻他笑咱轻薄小儿。
孙玉姣(唱):他虽去常回头留情看我,
好一个俏男儿风流情多。
细想来小潘安比他不过,
奴若得此男儿平生快乐。
(刘媒婆上)
刘媒婆(唱):此事儿被老身一眼瞧破,
男有情女有意好结丝罗。
(白): 呀!他又来了。 我且在大树后将身躲过, 再看他复转来怎样动作。
傅 朋(唱):引得我急煎煎心头是火,
复转来通姓名看她如何;
这般样好机会岂肯错过,
生巧计遗玉镯好结丝罗。
(白):大姐请来,小生有礼,
孙玉姣(白):还礼。到此为何?
傅 朋(白):孙妈妈在家否?
孙玉娇(白):家母不在。
傅 朋(白):闻得府上雄鸡尚多,特来买只家中使用。
孙玉姣(白):雄鸡倒有,只是家母不在,难做交易。
傅 朋(白):既是令堂不在,小生就在别处去买。
孙玉姣(白):请便。
傅 朋(白):告辞。
(唱):在腕上将玉镯急忙退下,
施一礼假意儿掉下玉镯。
若拣去这婚姻八九定妥,
回家去遵母命央媒说合。
[媒上,看,下。]
孙玉姣(白):好呀!
(唱):临去时笑嘻嘻施礼别我,
有意儿展衣袖遗下玉镯。
奴与他作夫妻有何不可,
学蒸梨也算我终身有托。
刘媒婆(唱):他两个在门首欲情似火,
这其间缺少个人儿作合。
此事儿大料你瞒我不过,
这一双好媒钱谁敢争夺。
(白): 老身刘门胡氏。适才只见傅公子与孙玉姣眉来眼去,暗赠一物,被我瞧见,
这件媒事料它难出我手。说是孙玉姣,你在老娘处弄起你那手脚来了。
(唱):险些儿将老身两腮笑破,
孙玉姣在我处弄起手脚;
偷情事大料你瞒不过我,
我当初也做过那样生活,(下)
孙玉姣(唱):将玉镯在灯下端看一晚,
不住的伸双手常将泪沾。
哎! 难得至诚心,去而复转,
遗下这相思镯全当媒约。
料不能孔雀屏绣针引线,
怎能够六礼成早结姻缘。
怨母亲信佛法家事不管,
却叫我女孩儿左难右难。
哎呀,苦呀!(下)
第三回 赠 鞋
刘媒婆(唱):为昨日那件事急早用饭,
大叉步来她家手叩双环。
(白):开门来!
孙玉姣(白):是谁叩门?
刘媒婆(唱):我本是姓刘人闲游闲转,
孙玉姣(白):原是刘妈妈 (开门)
刘媒婆(唱):问令堂老安人却在哪边?
孙玉姣(白):我母不在。
刘媒婆(唱):孙大姐冷清清何人作伴?
孙玉姣(白):命该如此。
刘媒婆(唱):免伤心我作伴且将泪沾。
孙玉姣(白):刘妈妈万福。
刘媒婆(白):罢了。孙大姐你好?
孙玉姣(白):妈妈挂念。
刘媒婆(白):大姐,令堂向哪里去了?
孙玉姣(白):我母往普渡寺听经去了。
刘媒婆(白):大姐冷清难当?
孙玉姣(白):刘妈妈,命该如此。请妈妈吃茶。
刘媒婆(白):多谢。孙大姐腕戴何物?
孙玉姣(白):是玉镯。
刘媒婆(白):退下我看。
孙玉姣(白):妈妈请看。
刘媒婆(白):这等光亮!你家贫穷哪有这样东西?
孙玉姣(白):是我在门首拾来的。
刘媒婆(白):孙大姐,你却无意而拾,那人却有意而掉。
孙玉姣(白):刘妈妈,将话讲到哪里!谁人有心肯遗?
刘媒婆(白):大姐莫要上气,听我道来。
孙玉姣(白):你就不要胡说。
刘媒婆(白):你啦!
(唱):那人儿离你家居住不远,
他本是宦门子名叫傅朋。
来你家买雄鸡穿针引线,
孙玉姣(白):你在哪里?
刘媒婆(白):听!
(唱):老身在大树后亲眼瞧见,
临行时将玉镯掉在门前。
孙玉姣(白):这该怎处?
刘媒婆(唱):窈窕女君子逑理之当然。
孙玉姣(白):妈妈既知,该怎处?
刘媒婆(白):你若不从,置之高阁,你若情愿,赠他一物才好。
孙玉姣(白):我家贫穷,哪有稀罕之物?
刘媒婆(白):别的东西也不稀罕,只是你的绣鞋才好。
孙玉姣(白):妈妈,可得几双?
刘媒婆(白):咦,这娃吆!只要一只,全当约会。
孙玉姣(白):如此妈妈少站,待我取来。刘妈妈鞋到。
刘媒婆(白):拿来我看。
孙玉姣(白):妈妈何时得来?
刘媒婆(白):三天以后,见个回信。
孙玉姣(白):如此妈妈受我一拜。
(唱):此事儿被妈妈一人瞧见,
千万间在人前不可轻言。
假若还三天后大事妥便,
你与我生身母如同一般。
刘媒婆(唱):这件事你不必心中常挂,
听老身把此话与你说合。
引蝴蝶进花园随意折采,
三日后送你们倒凤鸾台。
(白):老身告辞。
孙玉姣(白):妈妈何必太急?
刘媒婆(白):恐怕小儿回家用饭。
孙玉姣(白):如此送妈妈。
刘媒婆(白):不送。
孙玉姣(白):妈妈谨记心。
刘媒婆(白):休得再叮咛。
孙玉姣(白):但愿他早到。
刘媒婆(白):难得你无羞。 (下)
孙玉姣(白):灯下且候青鸾至,
专等蝴蝶进花园。 (下)
第四回 焚 鞋
(刘彪上)
刘 彪(诗):雪亮钢刀一把, 杀宰牛羊为生;
只知今世享荣华, 那管来世变牛马。
(白): 咱家刘彪便是,身居屠户。赶集回家,怎么门儿半掩?想是母亲不在,
也罢,坐在草堂等候。
刘媒婆(白):行走快如风,转步到家中。我儿回家,想是用饭?
刘 彪(白):我也不吃饭。你老人家不在家中看守门户,常在外边做甚?
刘媒婆(白):我儿不知,孙寡居往普渡寺听经去了,娘与她家女儿作伴。
刘 彪(白):既是这样却好,我与她作伴。
刘媒婆(白):(打彪)你道放屁,这样奴才。
刘 彪(白):莫要打。这是哪里来的绣鞋一只?
刘媒婆(白):快拿来,莫要多嘴。
刘 彪(白):与你不难,你老人家与我说知。
刘媒婆(白):说什么?那是娘的换鞋。
刘 彪(白):明知你不说。你偌大年纪,还穿这样色鞋。我去见我乡约伯伯。
刘媒婆(白):刘彪回来。娘与你实说了罢。
刘 彪(白):怕你不说。
刘媒婆(白):我实不知,这是孙巧姣慕爱才郎,命娘与傅公子送的表计。
刘 彪(白):我说你偌大年纪,不在家中看守门户,专在外边与别人做这些偷情的事业,
伤风败化,向后的事情发作,到官少不得你是牵头,看我为子的怎样活人?
可笑孙寡妇看经好善,积下这样的女儿,做出这些勾当,无耻无羞。哎!
羞她娘羞死人了。
刘媒婆(白):我儿料事不错。将鞋拿来,娘好送与孙家女儿,再不管这些闲事。
刘 彪(白):将鞋与你,承恐送与傅家。也罢,我将此鞋用把火烧了,免其后念。明天
你往普渡寺听经去罢。
刘媒婆(白):我儿是必用火化了?
刘 彪(白):自然么。
刘媒婆(白):刘彪,娘的儿呀!
刘 彪(白): 厌气死了。
刘媒婆(唱):从今后偷情事娘再不管,
学一个女居士拜佛参禅。
娘与儿进厨房料理茶饭,
刘彪儿将绣鞋速用火烧。 (下)
刘 彪(白):自然。母亲去了,取把火来我将它烧……且住,我想,这鞋儿小,人物必
定好。有了。不免将鞋藏好,异日在大街市上,嗑诈公子傅朋,然后挟奸
孙玉姣,有何不可。
(唱):险些儿笑出唇忙把口掩,
得绣鞋如得了珠宝一般。
行街头先嗑诈公子傅朋,
再淫戏孙玉姣倒凤颠鸾。 (下)
傅 朋(唱):杏花开桃花放海棠散芯,
柳叶眉心忧愁两鬓风吹。 [彪醉状上]
蝴蝶儿展翅飞成双成对,
刘 彪(白):醉了,醉了!
傅 朋(唱):长街上酒兴楼欢饮几杯。
刘 彪(白):醉了,醉了! (有意撞朋)
仓 头(白):这厮大胆可恶,敢撞我家东人,该打。(举手欲打彪)
傅 朋(白):莫要动手,那厮醉了。
刘 彪(白):我醉的事小,承恐你的罪大。
傅 朋(白):我上不亏天,下不欺人,有何罪也?
刘 彪(白):现今有人告你。
傅 朋(白):何人告我?
刘 彪(白):孙寡妇告你淫戏她的女儿。
傅 朋(白):你道放屁!
(唱):我平日行的事仰天不怕,
人告我自然有官府开发。
谁教你吃醉了多牙利嘴,
捶着胸顿着足数黄论黑。
大街上欺负人真是匪类,
捏舌头造是非恶贯盗贼。
细想来我与你是个仇对,
扯你到公堂上去辩明白。
咦!罢!来,将奴才与我打。 [众打彪。公急上。
刘公道(白):刘彪奴才该死该死,还不走开!
刘 彪(白):打的好,打的好!
刘公道(白):公子莫要上气。
傅 朋(白):咳!老伯。
(唱):他与我并无有半面之识,
刘 彪(白):看砖! [公赶彪下。
刘公道(白):公子请讲。
傅 朋(唱):大街上横行凶将人抢白;
明明是依着醉寻事惹非,
无奈何扭一股结成一堆。
刘公道(白):公子呀!
(唱):总乡约刘公道是我名讳,
那畜生名刘彪素行不德。
他的父去世早无人教训,
我是他有期服丈义阿伯。
公子千万开恩,
老拙容日负荆请罪。
傅 朋(白):怎敢,是他酒后无君子。
刘公道(白):奴才胆大胜似天,
傅 朋(白):无故街前寻是非。 (同下)
第五回 登 台
(智慧僧上)
智慧僧(诗): 削发削须乐清闲, 拜忏诵经苦参禅;
吾今欣羡出家好, 岂知修道甚是难。
(白): 贫僧普渡寺执事僧人,法名智慧。今天师尊登台诵经说法,命我寺门伺候。
[孙引屈、贾、媒上。
孙寡居(诗):立志听经典,
刘媒婆(诗):诚心苦参禅。
贾 氏(诗):打灭心头火,唾面等自干。
孙寡居(白):师傅稽首了。
智慧僧(白):女居士稽首了。
孙寡居(白):师傅,这是我娘家兄弟弟妇,新进佛门,愿求戒帖。
智慧僧(白):少站。这位女居士做什?
刘媒婆(白):师傅,这是永宁屠户刘彪之母愿入佛门。
智慧僧(白):你们俱站一边。咳呀! 只听云板三响,师尊登台来也。
[阳率众僧上。
三阳和尚(诗):桑园成海又成田, 忽然霎时几千年;
老僧若还团去了, 便是一位代罗仙。
(白):阿弥陀佛!贫僧西夷山报恩寺僧人三阳和尚,法名真空,云游中原,眉坞
县普陀寺参禅说法,今天登台。徒弟。
众(白):伺候!
三阳和尚(白):击鼓鸣钟,吾当讲经。
智慧僧(白):是! (击鼓撞钟) 禀师傅,寺外男女居士等,特来听经求戒。
三阳和尚(白):命他们参禅。
智慧僧(白):居士近台参禅。 [孙引贾、屈参禅。
孙寡居(白):弟子孙门屈氏,参见师傅。
三阳和尚(白):站在一旁。
孙寡居(白):慈悲!
屈 贾(白):弟子屈申、贾氏参见师傅。
三阳和尚(白):咳呀!满面凶杀,令人惊怕也!
(唱):他二人已作了幽冥鬼伴,
不久的遭人害同赴黄泉。
只因他口虽善其心不善,
注定了刀割头血染衣衫。
印堂中带死气凶杀满面,
死冤鬼怎受戒讲道参禅。
(白):屈申贾氏,你夫妻目下有祸临身,即速回去。
屈 申(白):弟子诚心向善,不远千里而来,望师傅慈悲。
三阳和尚(白):贫僧无法,作速回去。
孙寡居(白):弟子同胞兄弟,乞大师慈悲。
三阳和尚(白):既是你的兄弟,领回家中,静斋三日,再来受戒。
孙寡居(白):是!兄弟弟妇,随得我来。
屈 申(白):有兴而来,
贾 氏(白):无兴而回。 [孙、贾、屈同下。
智慧僧(白):禀师傅,还有一位女居士求戒。
三阳和尚(白):命她近台。
智慧僧(白):是!居士近台。
刘媒婆(白):弟子刘门胡氏,望师傅慈悲。
三阳和尚(白):抬头。此人虽有凶杀,庶几可救。胡氏回家,净养百日,再来受戒。
刘媒婆(白):谢过师傅。咳!枉走了一 回。(下)
三阳和尚(白):徒弟们,作速收拾行囊,吾当去奔终南,即速起程。
(唱):□□□人情薄风俗难转,
男女们无一个不把利贪,
怕的是久后来机关泄露,
不如我早撒手奔走终南。 (下)
第六回 思 情
(孙玉姣上)
孙玉姣(唱):刘妈妈一去后未见回信,
好教奴闷忧忧愁锁双眉。
她许下三日后有喜来报,
屈指算整整的过了五朝。
若不是傅门深难以通晓,
初见面难定约枉把心操。
又或者傅公子相思病倒,
猛听的滔滔水淹了蓝桥。
(白):还是奴家错疑了,他若有病,刘妈妈必来报我。想必是刘妈妈有了病了,
奴不免将灯点起,打盹片时。红颜多命薄,每日受折磨;行止与坐卧,
两眼泪如梭。 [孙、贾、屈上。
孙寡居(白):只为弥陀,有起无落。
贾 氏(白):等过三天,再拜头陀。
孙寡居(白):来到门首,待我叫门,玉姣开门来。
孙玉姣(白):来了!(开门)母亲回来了。
孙寡居(白):接了包裹。你舅父妗母在此,快去点灯。
孙玉姣(白):绣房有灯。
孙寡居(白):兄弟弟妇,且到绣房去坐。
屈 贾(白):从命!
孙玉姣(白):舅父妗母万福。
屈 贾(白):少礼!玉姣你好?
孙玉姣(白):挂念孩儿。
孙寡居(白):玉姣,与你舅父妗母造饭。
屈 贾(白):不必。天色已晚,我们歇宿,明日厚扰。
孙寡居(白):也罢。你们就在女儿绣房安眠。
屈 贾(白):姐姐请便。
孙寡居(白):玉姣,随得娘来。
(唱):无养娘每日里穷忙不了,
佛堂上酉时香尚未去烧。
这几日庭堂中无人打扫,
诸凡事俱要我亲身出招。
屈 申(唱):大和尚启戒帖不肯赐我,
我夫妻远迢迢空走一遭。
又许下三日后叫我去讨,
却叫咱急煎煎心似火烧。
贾 氏(唱):这半晌我心中自思自料,
他说咱有凶祸不过三朝。
细思想都是他胡言乱道,
又何必再求他絮絮叨叨。
屈 申(白):言之有理,我们天明别求戒帖。
贾 氏(白):如此眠了罢。
屈 申(白):心中好焦躁,
贾 氏(白):勉强且冷笑。 [屈、贾睡。彪上。
刘 彪(诗):日暮花朝腹内劳, 心中有事酒可消。
(白): 咱的刘彪便是。宰牛已毕,吃了几杯。回家走走。说说话话来至孙寡妇门
首,怎么门儿半开,其中有些蹊跷。也罢,放开大胆闯将进去。上是佛堂,
西是厨房,这是她家女儿绣房。房门半掩,鼻息如雷,待我听听。呀!原
来是两个人出气。是了,想是傅公子与孙玉姣私通在一处。我想把这奸夫
淫妇杀在一处。且住,杀人的事儿岂是我刘彪做的?咳噫!猛然想起:那
日在大街市上,这厮命他的仓头将俺打了一顿,此仇未报,怎样放他?腿
上现有杀牛尖刀一把,我将这奸夫淫妇杀了也无大罪。量小非君子,无毒
不丈夫。招刀!一时心忙手乱,顺手提出一颗首级。这该怎处?呀!有了。
刘公道时常打骂于我,将此祸送在他家去罢。墙角下有一柳树,待我缠柳
而上。大叫刘公道,汝平日欺人太甚,休怪俺狠心毒手,送你一颗人头,
遭瘟去罢!
刘公道(白):兴儿起来,去看什么响亮?
宋兴儿(白):半夜三更,什么响亮?不是牛寻犊,便是羊下羔。不好!伯伯快来!
刘公道(白):兴儿,怎么样了?
宋兴儿(白):伯伯你看,好似一个人头。
刘公道(白):吓死人了,吓死人了!不晓是谁,将人杀坏,把头丢在咱家,这该怎么?
这该怎么?
宋兴儿(白):伯伯莫要害怕,快想个计来。
刘公道(白):我是个忙人,无计了。
宋兴儿(白):伯伯,咱家后院,有一涸井,将头丢在井内,上用软沙盖了,岂不是好。
刘公道(白):外人若知,不当稳便。
宋兴儿(白):你我不向人说,天知地知,再有谁知?
刘公道(白):也罢,快取筐笼。
宋兴儿(白):是!伯伯丢下去了。
刘公道(白):我想兴儿到底是外人,一时言语不和,他向别人说知,如何是好?也罢,
将这奴才也送在井内,与他个干净。兴儿,你看到井不曾?
宋兴儿(白):到内边了。
刘公道(白):你再看。
宋兴儿(白):伯伯,我怕的要紧。
刘公道(白):怕什么?招镢!哎呀呀呀!这一回我才放心了,倒做得干净,永无后患。
哎呀不好!若到天明,宋国士如要他的儿子,把什么交还?呵!这该怎处,
这该怎处?咦!有了。若到天明,我到衙门递他一纸失状,就说宋兴儿盗
物逃走。少不下差人捕捉,方息风波。此计极妙。阎王注定三更死,谁能
留人到五更。
(唱):非是我外公道南边公道,
怕的是宋兴儿口角不牢。
莫奈何下毒手将他害了,
递失状赖盗贼过河拆桥。 (下)
第七回 验 尸
(孙寡居上)
孙寡居(唱):东方白夜色蓝旭日出海,
昨夜晚未闭户房门大开。
往园中先取些时样好菜,
(白):呀! 哪里的血点儿遍地交流? 门首哪来这些血,一直滴进女儿绣房去了。
呵!是了。想是猫儿戏鼠。我去先看兄弟起来不曾?兄弟弟妇,兄弟弟妇,
哎呀不好。女儿快来!
孙玉娇(白):母亲怎么样了?
孙寡居(白):哪里凶头,将你舅父妗母杀坏。
孙玉娇(白):哎呀舅父妗母呀!
(唱):只看见战兢兢魂灵不在,
吓的我软瘫瘫两足难抬。
是哪个贼强盗将人杀坏,
此祸事母女们怎样安排?
(白):哎呀舅父妗母呀!
孙寡居(白):儿呀,不必啼哭,待娘去唤乡地。乡地邻右都来! [地,邻上。
地 邻(白):每日站长街,呼唤即到来,
乡约不在家,地方替当差。
孙妈妈喊叫何事?
孙寡居(白):乡地不知,昨日我娘家兄弟弟妇,前来看望老身,当夜不知哪里凶头杀坏。
地 邻(白):在哪里?引我们去看。
孙寡居(白):在女儿绣房。
地 邻(白):呀!果然一男一妇,男人有头,妇人无头。人命事大,地方看尸,我去
报官。就是,你去报官。
孙寡居(白):地邻,用芦席盖了,我随你们去罢。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地 邻(白):事大事小,见官就了。
赵 廉(白):细思刑清政简,何苦词讼民安;
眉坞县,风俗愈炽,屡次有命案牵连。下官赵廉是也,特授眉坞县令。
孙寡居家中立杀二命,只得亲来验尸。传,乡约上来。
地 邻(白):乡约不到,地方伺候。
赵 廉(白):将尸抬验。
衙 役(白):是!禀老爷:男人有头,妇人无头。
赵 廉(白):必有缘故。暂用两副棺材盛敛。唤尸主来见。
衙 役(白):是!孙氏上来。
孙寡居(白):伺候!
赵 廉(白):这尸是你的什么人?
孙寡居(白):是民妇娘家兄弟弟妇。
赵 廉(白):几时来的?
孙寡居(白):昨日来的。
赵 廉(白):乘马坐轿?
孙寡居(白):哎~~~大老爷容禀!
(唱):他夫妻居家乡惯受贫淡,
每日里求生活少吃无穿。
哪有轿并无马来探亲眷,
他夫妻步崎岖行走一天。
赵 廉(白):昨日怎么接待?
孙寡居(唱):黄昏后到家中尚无晚膳,
他贫穷我也难都是一般。
在女儿绣房中歇卧一晚,
到天白就起了这样祸端。
赵 廉(白):你女儿多大岁数?
孙寡居(白):一十六岁。
赵 廉(白):许与谁家?
孙寡居(白):尚未许人。
赵 廉(白):容貌如何?
孙寡居(白):颇是伶俐。
赵 廉(白):唤你女儿上来。
孙寡居(白):是!玉姣快来。
孙玉姣(白):母亲说什么?
孙寡居(白):儿呀!老爷唤你,前去好话多说。
孙玉姣(白):是!老爷在上,民女叩头。
赵 廉(白):报名。
孙玉姣(白):名唤玉姣。
赵 廉(白):仰面。你娘舅夫妇被人杀坏,你必知其情由。
孙玉姣(白):民女一字不知。
赵 廉(白):在你绣房所杀,哪有不知?来!
衙 役(白):伺候!
赵 廉(白):枷起来!住了,女子腕戴何物?
衙 役(白):是一只玉镯。
赵 廉(白):唤孙寡妇上来。
孙寡居(白):伺候!
赵 廉(白):这玉镯可是你家之物?
孙寡居(白):民妇家中贫穷,无有此物。
赵 廉(白):玉姣,此物何人所赠,敢实招来。
孙玉姣(白):民女在门口拾的。
赵 廉(白):料你不招。来,枷起来!
衙 役(白):是!
赵 廉(唱):多因是平日里偷寒送暖,
赌近盗奸近杀事迹显然。
那玉镯现今在你的手腕,
哪一个情人赠快说根源。
(白):还不敢实招来!
孙玉姣(白):有招!
赵 廉(白):松刑。
孙玉姣(白):哎呀老爷呀!
(唱):这玉镯他主人傅宅乡宦,
他名儿叫傅朋英俊少年。
自那日买雄鸡穿针引线,
有意儿将玉镯遗于门前。
赵 廉(白):这就是了。怨女旷夫,彼此贪爱,何必多问。来,唤禁子!
衙 役(白):伺候!
赵 廉(白):将这女子收监。下去。
孙玉姣(白):哎呀天呀!
赵 廉(白):唤民壮。
衙 役(白):伺候!
赵 廉(白):这是火签一根,将傅朋拿到县里回话。
衙 役(白):是!
刘公道(白):乡约与大老爷叩头。
赵 廉(白):好乡约,本县到了多时,你向哪里去来?来,扯下去重责。
刘公道(白):大老爷,小人家中雇工宋兴儿盗物逃走,小人追赶未见音信,现有失状
献上。
赵 廉(白):哈哈!呈状上来。下去,差人捕捉。
刘公道(白):大老爷天恩!
赵 廉(白):人来,打轿回衙。
第八回 审 冤
(孙寡居上)
孙寡居(诗):好话不出门, 丑事天下闻。
女儿不成气, 羞杀老娘亲。
(白):蠢才做出这样丑事,老身怎么活人?也罢,不免背上香包逃走远方,削发
为尼。玉姣,忘了劬劳苦,莫怪为娘狠心了。
赵 廉(诗):但知圣贤三分礼,
不犯肖何律一条。
衙 役(白):禀老爷,将傅朋带到。
赵 廉(白):带上来。
傅 朋(白):老府师在上,世生拜揖。
赵 廉(白):什么前程?
傅 朋(白):世袭指挥。
赵 廉(白):现任哪里?
傅 朋(白):文书未到。
赵 廉(白):文书未到,现为吾民,当堂不跪,可为抗礼。
傅 朋(白):老府师息怒,世生跪了。
赵 廉(白):来,去验腕戴何物。
衙 役(白):是!腕戴玉镯。
赵 廉(白):一只两只?
衙 役(白):一只。
赵 廉(白):站开!傅朋--
傅 朋(白):伺候!
赵 廉(白):有人将你告下。
傅 朋(白):何人告我?
赵 廉(白):孙玉姣告你杀她舅父妗母,可该从实招来。
傅 朋(白):哎呀!老府师在上,世生并认不得孙玉姣她是何人。
赵 廉(白):是你通奸杀命,反问本县什么?
傅 朋(白):咳!老府师呀。
(唱):念世生读诗书谨遵母命,
每日里万不敢乱走胡行。
习礼仪准备着国家使用,
我怎敢执钢刀依势行凶。
赵 廉(白):呵呵呵呵,料你不招,看大刑过来。
傅 朋(白):住着,要我招认什么无不成招,何必动刑。
赵 廉(白):哈哈哈哈,你自通奸杀人,反问本县,难道本县与你同去杀人不成。
傅 朋(白):咳,罢。
(唱):我先人世世享朝廷禄俸,
受五刑就算我败坏门风。
俺自想遭此事坠落陷阱,
总然有包天祸我愿应承。
赵 廉(白):杀人是实?
傅 朋(白):杀不杀,我情愿为他偿命。
赵 廉(白):奸情是真?
傅 朋(唱):论奸情我两个原有私通。
赵 廉(白):淫奸杀命,可该斩首。
傅 朋(白):但情愿速速斩首。
(唱):大料你上不了火熬油擎。
赵 廉(白):画供。
傅 朋(白):死且不惧,何惧画供。
赵 廉(白):傅朋。
傅 朋(白):有!
赵 廉(白):杀人是实?
傅 朋(白):是实。
赵 廉(白):奸情是真?
傅 朋(白):是真。
赵 廉(白):杀人是实,奸情是真,怎么男人有头,妇人无头,这首级向哪里去了?
傅 朋(白):哎呀老府师呀!
(唱):既杀人要首级作何使用,
又非是奉君命斩将立功。
方才然将口供一一画定,
问人头万不敢指虚捏空。
赵 廉(白):料你不招,来与我枷起来。
傅 朋(白):噫,罢。今犯你手,任你所为。
赵 廉(白):料你不招,来,暂且收监,明日听审。
衙 役(白):犯人上刑,开监门,犯人进监。
傅 朋(白):哈哈哈~~~
衙 役(白):当堂交钥。
赵 廉(白):退堂。咳呀!我见傅朋上得堂来,面不改色,问及首级,并不应承,
这其中必有缘故。来,唤刑房牢头进来。
衙 役(白):是!
监 禁(白):刑房牢头叩头。
赵 廉(白):起来,你去狱中暗带纸笔,命牢头将傅朋、孙玉姣禁在一处,听他二人
说些什么。将口供落明,回报我知,速去。
监 禁(白):是!
赵 廉(白):好难明白。
(唱):这件事倒教我难以断定,
虽招认问首级无影无踪。
(白):刘公道禀道,雇工宋兴儿盗物逃走。咳!
(唱):宋兴儿作雇工为人不正,
想是他杀了人盗物逃生。
第九回 面 订
傅 朋(唱):是这样冤屈事仰天不怕,
造化低只落得由他锁拿。
人命事屈招承已将供画,
问起来首级事结舌难答。
监 禁(白):你就坐在这里。女犯走来。
孙玉姣(白):来了!
(唱):恨奴家命运薄父亡母寡,
不由人一阵阵血泪如麻。
年二八守深闺尚未出嫁,
人命事作牵连提进官衙。
监 禁(白):向这里来。
孙玉姣(白):说是来了。
(唱):见禁公伴一人坐在廊下,
想必是大绅士犯了王法。
唤女犯奴怎敢装聋卖哑,
出竹帘活活的将人羞煞。
傅 朋(白): 咳呀!
(唱):见一个女犯人坐在廊下,
披法锁带着肘愁眉交加;
是一个女孩儿尚未出嫁,
因何故见了我常将泪擦。
细看她面庞儿令人惊讶,
与孙家女大姐半点不差;
再端详果是她必真非假,
引得我怒气生切齿咬牙。
俺傅朋与你往日无仇,素日无怨,
你是哪里来的无头人命,将我告下?
孙玉姣(白):相公,这是奴家冤屈与你了。
(唱):自那日买雄鸡却遇尊驾,
临行时遗玉镯才犯葛瓜。
我家里偶遭下人命事大,
问型观来检验疑猜奴家。
他说奴有情人伤风败化,
霎时间尸棚下起了刑法。
受不过五刑拷屈招尊驾,
那玉镯实实是祸之根芽。
傅 朋(唱):自那日到你家竹帘未挂,
买雄鸡我问过你家妈妈。
我不曾与你讲半句情话,
又不曾假意儿戏耍嗑牙。
问得她无言语口似喑哑,
却教我有恶气难将怒发。
孙玉姣(白):相公不必致怒奴家,这是奴家冤屈与你。今生不能报答,愿许来生,阴司路
上作一对鬼魂夫妻,以报不明之冤 。
傅 朋(白):大姐不可。若出此言,恐人笑话。
孙玉姣(白):相公若还不信,奴家与你盟誓了。
(唱):孙玉姣许傅朋誓不另嫁,
告空中过往的诸神鉴察:
在今生不能把娥眉去画,
奴情愿终身许来世结发。
傅 朋(唱):只见她吐真情汪汪泪下,
细思想这冤屈难怪与她。
又许下今世里永不改嫁,
也算得五百年天定缘法。
师 爷(白):爷听了公子一遍,可伤可叹。原来是孙大姐受刑不过,也是无奈屈招公子。
与其死后殉葬,不如生作夫妻。
傅 朋(白):兄台。我傅朋分明是堂堂丈夫,岂可将假成真。
师 爷(白):如此少有公子至诚。休禁你们嫌疑。
傅 朋(白):到底另住才好。
监 禁(白):你既如此。孙大姐住在西房,傅官人住在南房。
师 爷(白):可将他们刑具去了。
傅 朋(白):王法要紧。
监 禁(白):傅官人,原来王法要紧。在太爷堂上,就是太爷的王法。你看在监里,
就是我的王法了。来,去了;孙大姐来,我也与你去了。什么王法,**
王法!
傅 朋(白):禁公大哥,诚为慷慨。
师 爷(白):牢头开门,我去回话。
孙玉姣(白):但负畜心天鉴察,
师 爷(白):殉葬亦算定缘发,
师 爷(白):夫妻初定情已假,
监 禁(白):水中明月镜中花。
第十回 追 赃
(赵廉上)
赵 廉(诗):不能明辨冤枉,
用刑甚为凄凉;
职司七品县令,
何须司位公堂。
师 爷(白):禀老爷,将傅朋口供录来。
赵 廉(白):下去。哎呀,险些屈了好人。遗镯是实,奸情是虚,况又许其鬼魂夫妻,
可表阳世清白。我想这凶犯不是傅朋,但不知哪个杀人。呵,是了,我
想刘公道禀道,雇工宋兴儿盗物逃走于初三日晚,孙家二命也是初三日
晚,咳呀,我想他两家居住不远,必是宋兴儿于孙家立杀儿命,盗物逃
走,况且事出一晚,定是这个奴才无疑。来,这是火签一根,速拿宋兴
儿。如若不在,将他家里一并带来回话。
衙 役(白):是!
赵 廉(唱):孙玉姣实非是鹑奔淫荡,
傅公子亦非是刁钻儿郎。
我用了五刑法将她嚇吓,
他竟肯自招出杀人凶家。
衙 役(白):禀老爷,兴儿不在,将他家里带到。
赵 廉(白):带上来。
衙 役(白):是!
宋国士(白):老府师在上,生员宋国士拜揖。
赵 廉(白):宋兴儿是你的什么人?
宋国士(白):是生员的小儿。
赵 廉(白):作何事业?
宋国士(白):雇身刘公道家中放羊半载未回。
赵 廉(白):刘公道今禀你的儿子盗物逃走,本县命人拿你追赃。
宋国士(白):生员的儿子盗物,拿我父女为何?
赵 廉(白):盗物事小,孙家连杀二命,你的儿子也是那晚逃走,本县不得不疑。
宋国士(白):这个~~~
宋巧姣(白):大老爷在上,既然刘公道告我兄长盗物逃走,走且不及,焉能再杀人。
既或杀人,岂能盗物,焉有一刀二命之理。
赵 廉(白):咳呀,此女子好大才情,依理推情,问得本县无言可答。也罢,既然
错拿,不可错放。人来,将这女子暂为收监。
宋巧姣(白):哎呀苦呀!
宋国士(白):儿呀,莫哭,起来,随父回去。
衙 役(白): 站开!
赵 廉(白):宋国士,你的儿子现今盗物,刘公道今递失状,下去速办十两赃银,
本县就命你的女儿出狱。
宋国士(白):我哪有银子与他。我还要与他要人。
赵 廉(白):下去!退堂。
宋国士(白):呀呸!这样不堪的官府,看我向哪里得来十两银子,搭救女儿出狱。
这该怎处?呀,有了。还有两个朋友,前去告借。宋兴儿,小奴才,
你就与我死在外边,总莫要回来。
赵 廉(白):世人谁不想坐官,岂知坐官都一般。
下官听了那女子的口气,孙家二命未必是兴儿所杀。
(唱):杀人后要脱身十分慌张,
哪里有闲工夫盗物开箱。
推此情好教我自思自想,
这人命但不知何人所杀。
第十一回 赠 镯
孙玉姣(唱):在狱中心焦躁双眉锁皱,
将玉镯再三看血泪交流。
这才是虎难画反为成狗,
不晓得这官司何日得休。
宋巧姣(唱):进狱来战兢兢低头前往,
原来是男女们另有禁监。
有女犯好与我昼夜作伴,
却不知老爹爹怎样安排。
(白):姐姐万福。
孙玉姣(白):大姐挂念。
宋巧姣(白):动问姐姐,贵姓什名?
孙玉姣(白):奴家孙豕,小字玉姣。
宋巧姣(白):原是孙家姐姐。
孙玉姣(白):正是,请坐!
宋巧姣(白):有座。姐姐青春几何?
孙玉姣(白):奴家一十六岁了。
宋巧姣(白):姐姐长奴一岁。动问姐姐,尊宅凶祸,小妹耳闻不真,令亲果是傅公子
所杀?
孙玉姣(白):哎呀姐姐,莫要说起。
(唱):提起来这件事古今少有,
把一个无罪人攀扯禁囚。
宋巧姣(白):既然无风吹花,哪有自动之理?
孙玉姣(唱):奴受屈皆因是无奈出丑,
这话长说不尽其中情由。
宋巧姣(白):你我俱是女流,但说无妨。
孙玉姣(唱):哎姐姐,
(唱):买雄鸡遗玉镯相逢邂逅,
旁边有刘媒婆见物生情。
宋巧姣(白):想必她与你作媒。
孙玉姣(唱):她夸口将我的姻缘成就,
诓去我红绣鞋飞上慈舟。
宋巧姣(白):令亲在何处被害?
孙玉姣(唱):在绣房被杀害家母出首,
检验官见玉镯猜疑奴家。
受不过五刑拷屈招出口,
连累了傅公子监禁狱中。
宋巧姣(唱):听说罢低下头自己思想,
这件事你有意他也有情。
虽则说这样丑业已败露,
只寻着杀人贼一笔消勾。
孙玉姣(白):只怕杀人贼远避,急便难寻。
宋巧姣(白):却也不难。杀人凶犯,想来媒婆必知其详。小妹不才,愿与大姐写张供状,
只告刘婆买尝诱椿,那时怕她不献出杀人贼来。
孙玉姣(白):姐姐能救奴家,转上受妹一拜。
(唱):奴好似常黑夜偶遇白昼,
姐姐是观世音摆开慈舟。
老淫妇那些计被奴蒙受,
怎晓得诓绣鞋哄上金钩。
宋巧姣(唱):傅公子遭不幸不可不救,
刘媒婆诓绣鞋实是千头。
杀人贼我料她必知八九,
公堂上用五刑泾渭分流。
仓 头(白):领了夫人命,送饭莫留停。来到狱门,禁公大哥开门。
监 禁(白):送饭来了。
仓 头(白): 是!
监 禁(白):少站,待我开门,进来。
仓 头(白):东人用饭。
傅 朋(白):送与孙大姐去用。
仓 头(白):是!孙姑娘用饭。
孙玉姣(白):姐姐请来用饭。
宋巧姣(白):想是令堂送饭。
孙玉姣(白):家母见我如同仇人,还肯与我送饭。这是傅老夫人周济。
宋巧姣(白):怎好讨扰?
孙玉姣(白):你我同狱受苦,用些何妨。
宋巧姣(白):多谢了。
孙玉姣(白):请!
宋巧姣(白):请!大姐何不命仓头说知公子取来纸笔。
孙玉姣(白):是!仓头,你去公子房中说知,就说:宋姑娘今在玉中,为办赃银一事,
与我一处受罪,叙起情由,愿与奴家写张供状,搭救公子出狱。素取纸
笔过来。
仓 头(白):晓得。
傅 朋(白):仓头来说,宋家大姐,愿与小生写张辩冤供状,只得亲身去看。
仓 头(白):纸笔到。我家东人来也。
孙玉姣(白):傅郎,奴家拜礼。
傅 朋(白):愿与小生辩冤,果肯赐恩?
宋巧姣(白):适才听得孙家姐姐学了一遍,激起一腔不平之气。要知杀人凶犯,全在
刘媒婆诓去绣鞋之情。
傅 朋(白):是哪个刘婆?
宋巧姣(白):就是屠户刘彪之母。
傅 朋(白):咳~~是了!那日伊在大街市上,假装酒醉撞我,言及孙寡居告我淫戏她
女,是我命家童打了那厮一顿,多亏刘公道解劝。
宋巧姣(白):这样说起,凶犯必是刘彪无疑。奴家写就状子,孙家姐姐投告,管保公子
出狱。
傅 朋(白):若能洗净冤枉,小生与大姐结为仁义兄妹。
宋巧姣(白):奴家就拜夫人为母。
傅 朋(白):愚兄无有罕稀之物,只有玉镯一只送与贤妹佩戴。异日出狱顶恩非浅。
孙大姐送去。
宋巧姣(白):多谢兄长。
傅 朋(白):不知贤妹,何日出狱?
宋巧姣(白):刘公道告我兄长盗物逃走,县主断赔赃银十两,家父借办,未见回音。
傅 朋(白):这个何难。仓头,回家禀明太太,取来十两银子,送与宋老先生,好救
宋姑娘出狱。速去。
仓 头(白):是!
傅 朋(白):贤妹请放心,为兄告辞。
宋巧姣(白):请便。
孙玉姣(白):大姐,纸笔现成,何不写来?
宋巧姣(白):狱中人多,到晚方好。
孙玉姣(白):姐姐高见。
宋巧姣(白):过奖了。
(唱):论古人自然有吉神保佑,
全仗你公堂上莫要怕羞。
非是我卖浪言大胆出口,
保你们吹玉萧同上凤楼。
第十二回 赠 金
宋国士(唱):跑得我两腿酸心中悲切,
可怜我无娘儿有谁牵怜。
少金银去补赃哪里告借,
宋兴儿你是我前世冤孽。
仓 头(白):宋先生哪里去?
宋国士(白):老掌家请了。
仓 头(白):为何这般慌忙?
宋国士(白):实不相瞒,小儿与人为奴,盗物逃走,县主将小女寄监,要我办来十两
赃银,才命小女出狱,所以慌忙去寻朋友。
仓 头(白):莫要去,宋姑娘在狱中和我家东人结为仁义兄妹,要与孙大姐辩冤,老
奴禀知我家太太,讨来十两银子好救姑娘出狱。
宋国士(白):是实?
仓 头(白):怎敢道谎。
宋国士(白):罢罢,谢天谢地,烦劳掌家,在夫人上边暂且道谢,小老候小女出狱,
登门叩谢。
仓 头(白): 既是这样,老先生请收银子,老奴就去禀知夫人。
宋国士(白):请了。
衙 役(白):神灵庙主富,官清衙役穷。
宋国士(白):快头见礼了。
衙 役(白): 宋先生请了。
宋国士(白):烦快头回禀老爷,这是十两银子,不少分厘。
衙 役(白):少等,待我回禀。宋先生恭喜,少刻令爱出狱。
宋国士(白):大哥,我的银子交清,怎么不见我的雇工文约。
衙 役(白):先生不知,老爷向兴平与刘太君上寿去了。如后回来,我替你送在贵府。
宋国士(白):只是仗庇大哥。
衙 役(白):先生,你看令爱出狱来了。
宋巧娇(唱):出狱来丢不下孙家姐姐,
不知道那命案何日归结。
可怜把傅公子身居缧绁,
正和那公冶长非其罪也。
(白):爹爹呀!我好苦呀。
宋国士(白):我儿受屈。
宋巧娇(白):是我兄长做事有累爹爹。
宋国士(白):儿呀,你我先去傅老太太府上谢恩。
宋巧娇(白):孩儿正要前去拜过。
(唱):拜公子为义兄莺啼结合,
写供状即把奴不平消除。
蒙周济本当该以礼叩谢,
贫穷家苦素语前去安排。
第十三回 谢 恩
傅夫人(唱):每日里在神前抽签打卦,
一夜间整五更眼儿不合。
天降灾这祸事急且难避,
好一似平地里起了风波。
仓 头(白):禀夫人,宋先生领宋小姐来拜。
傅夫人(白):有请。
宋国士(唱):自愧我衣衫烂儒巾又破,
宋巧娇(唱):读书人谒名门岂在衣巾!
宋国士(唱):公卿子讲不了文章功课,
宋巧娇(唱):官宦家到底要锦堂才学。
宋国士(白):老夫人在上,小老宋国士拜过。
傅夫人(白):只行常礼。
宋国士(白):遵命。
傅夫人(白):看座。
仓 头(白):是!
宋国士(白):生员谢座!
傅夫人(白):请宋姑娘帘内叙话。
仓 头(白):请宋姑娘入帘。
宋巧娇(白):来了。
(唱):进门来与我父急忙设座,
真算得老夫人接待不薄;
呼我为宋姑娘实为太过,
进帘去叩一头再看如何。
(白):夫人万福。
傅夫人(白):少礼。宋姑娘请坐。
宋巧娇(白):谢座。
傅夫人(白):好呀。
(唱):真是个娇滴滴鲜花一朵,
观容貌赛得过月里嫦娥。
得此女作儿媳才能替我,
也算得傅门后中匮有托。
(白):大姐青春几何?
宋巧娇(白):一十五岁。
傅夫人(白):许与谁家?
宋巧娇(白):孩儿尚未许人。
傅夫人(白):你腕上戴的玉镯,可是小儿赠的?
宋巧娇(白):正是以物为信,来拜母亲。
傅夫人(白):好个孩儿!宋先生。
宋国士(白):夫人说什么?
傅夫人(白):令爱认我为母,不如拜为婆婆。
宋国士(白):夫人不嫌小女丑陋,愿执箕帚。我儿拜见婆婆。
宋巧娇(白):孩儿遵命。
(唱):蒙兄在禁狱中赠奴玉镯,
我爹爹慷慨然允承姻缘。
这般样好机会岂肯错过,
奴只得屈双膝拜见婆婆。
傅夫人(白):媳妇起来。仓头,请宋亲翁帘内看座。
仓 头(白):请宋先生帘内坐。
宋国士(白):亲母拜揖。
傅夫人(白):还礼。老身谢过亲翁允承。
宋国士(白):大家公喜。
傅夫人(白):待小儿出狱,再为纳聘。
宋国士(白):老夫人一言为定,何须行聘。小女戴的玉镯就为定亲聘礼。
傅夫人(白):如此老身遵命。
宋巧娇(白):婆婆,媳妇有言告禀。
傅夫人(白):说什么?
宋巧娇(白):如今太尉刘千岁回家往法门寺降香,媳妇愿与公子辩冤前去告状。
傅夫人(白):我儿言之有理。但只刘公公大似皇上,你一幼女怎好出头告状。
宋国士(白):亲母,小女虽然年幼,才智颇觉老成。
傅夫人(白):如此,我儿一人怎往?
宋巧娇(白):内带我父,外带院子,再雇养娘相随。
傅夫人(白):家中养娘院子尽有,何必雇人。
宋巧娇(白):婆婆不知,孙家二命,媳妇在狱中问过孙家姐姐,她将情由说了一遍。
此事刘婆必知,带她好作状证。
傅夫人(白):她未必肯去。
宋巧娇(白):婆婆,重赏之下,岂无勇夫。多出工价,只推探亲,她必肯去。
宋国士(白):亲母,不可错过这个机会。
傅夫人(白):亲翁言之有理。老身料理。仓头,你去就雇刘婆,说你少主母去往兴平
探亲,雇她作伴。多许几两东西。
仓 头(白):是!
傅夫人(白):就烦亲翁同往。
宋国士(白):理当如此。
傅夫人(白):仓头,内庭摆宴。 池水翻起千尺浪。
宋国士(白):事到头来怎奈何。
宋巧娇(白):此状须要铁人告, 但愿鹦鹉出网罗。 (同下,刘媒婆上)
刘媒婆(诗):家贫无吃用, 妇人作雇工。
每月银三两, 言明再不增。
仓 头(白):到衙门,少站。我去回禀夫人。
傅夫人(白):太尉诚权重,王法不容情。
宋巧娇(白):主意安排定,哪怕见当今。
仓 头(白):刘婆到。
傅夫人(白):唤她进来。
仓 头(白):是!进来。
刘媒婆(白):刘婆叩头。
傅夫人(白):站起来。我的媳妇去往兴平探亲,你就随她前去。
刘媒婆(白):情愿前去。
傅夫人(白):厨下用饭。
刘媒婆(白):谢过夫人。
宋巧娇(白):婆婆,诸事停当,媳妇拜别,即刻起程。
(唱):儿此越衙上告再无二意,
对乡党和邻居且莫说知。
命家童与公子略说几句,
不久的有公差来县调提。
孙玉姣茶和饭莫要短少,
到后来她也是你的媳妇。
别的事有婆婆料理方好,
你媳妇法门寺去作犯人。
傅夫人(唱):这言语甚通达又合礼义,
叫老身笑嘻嘻展放愁眉。
用计谋火速去倒有一比,
好一似女陈平逢凶化吉。
宋国士(唱):我孩儿归傅门赤绳已系,
未拜堂先替夫分辩冤屈。
将行李都与我打点齐备,
别亲母施一礼即速登程。
(白):告别起身莫闲叙。
傅夫人(白):饥时进米寒加衣。 (同下)
第十四回 法 门 寺
(贾贵上场)
贾 贵(白):初受兰梅挂金袍, 千金福禄没功劳;
娇滴滴只享富贵, 不如隐藏学渔樵。
(白): 学儿太尉门下传宣官贾贵是也。太尉今天去奔法门寺降香,东方早白,
只得伺候。
徐 福(诗):母亲曾把人倒锁,转换皇王带一条。
(白):学儿太尉门下侍官徐福是也。传宣大人请了。
贾 贵(白):大人请了。太尉梳洗不曾。
徐 福(白):梳洗已毕,要往法门寺降香,我等小心伺候。
贾 贵(白):是!校卫们。
众校卫(白):呵!
贾 贵(白):千岁升堂,站班伺候。(刘瑾上场诗)
刘 瑾(诗):秉政霸朝纲, 雄呼掌威权。
懒怠参当今, 天子亦厚交。
呼王道寡咱不爱, 立意只想上九霄。
(白):学儿姓刘名瑾字重碧,五陵人氏。自幼入宫,伺候老王,今新君皇上与我
学儿有一拜之交,学儿累次有功,当今亲信,所以赐咱权势尊。是我告假
回乡,与吾母上寿,今往法门寺降香,祝保吾母多福多寿。贾贵,可曾齐
备。
贾 贵(白):谨一齐备。
刘 瑾(白):儿请母亲。
张太君(诗):不爱瑶池赴蟠桃,但愿长生不老方。
刘 瑾(白):母亲万福。
张太君(诗):少礼。
刘 瑾(白):母亲,鸾驾齐备,登辇。
宋国士(白):儿呀,你看太尉到了,真好威整也。
(唱):清道旗缚红缨海街张罩,
龙凤旌金字牌两行光照。
小儿童捧香炉风云载道,
百姓们举双手齐跪荒郊。
七香辇衬玻璃项镶珠宝,
观校卫手执着玉棍几条。
看前呼观后拥真个热闹,
才算得人世上一品当朝。
(白):儿呀,你看法度威严,倒也不告罢了。
宋巧姣(白):爹爹,法度威严,难说孩儿不知。
(唱):这威严甚惊怕孩儿知晓,
再看他恶森森许多枪刀。
明晓得山中有豺狼虎豹,
峰崖上哪一天断了采樵?
与婆婆夸大口挺身来告,
昼夜间担忧愁山高路遥。
除非是把儿的人头砍掉,
才得将这冤屈一笔勾消。
宋国士(白):如此,我儿敢去喊冤。
宋巧姣(白):父亲莫要向前,孩儿单身去喊。
宋国士(白):罢罢罢,好歹总在天!去罢。
智慧僧(诗):山门不上锁,自有白云封。
(白):法门寺主持是也。今日太尉千岁寺中降香,只得伺候。法门寺主持
接见太尉千岁。
刘 瑾(白):引道。儿请母亲下辇。佛祖在上,弟子刘瑾诚心参佛,一柱香保佑风
调雨顺,二柱香保佑国泰民安,三柱香但愿吾母万寿无疆。
张太君(白):人在佛座下,个个发慈悲。
智慧僧(白):和尚向太君千岁献茶。
张太君(白):捧禄簿上来。
智慧僧(白):有!
刘 瑾(白):上出太君香金三百两。
智慧僧(白):太君慈悲。
宋巧姣(白):千岁冤屈。
刘 瑾(白):做什么的?
贾 贵(白):校卫,什么人喊叫?
众校卫(白):民女喊冤。
贾 贵(白):小心着。启千岁,民女喊冤。
刘 瑾(白):什么喊冤,砍了。
张太君(白):住着。佛前不可杀人,将状接来。
刘 瑾(白):是!贾贵,看那女子有状无状。
贾 贵(白):是!校卫,看那女子有状否。
众校卫(白):有状呈上。
贾 贵(白):启千岁,有状。
刘 瑾(白):呈上来。
贾 贵(白):状子到。
刘 瑾(白):与太君念来。
贾 贵(白):告状人宋氏巧娇,系眉坞县生员宋国士之女。为替夫辩冤事缘。因自幼许
与傅门,六礼成亲,尚未合卺,因民女夫傅朋误遗玉镯一只,却被孙氏玉
姣所拾,旁有刘婆私窥钻穴,蜂媒诱鹑,众耳无所不到,不意孙氏绣房偶
杀二命,县主检验玉镯勾攀,无辜锁拿孙氏,疑诬人命。孙受刑不过,无
奈屈招奴夫,问官即命锁拿奴夫到衙,并未问其虚实,竟将世袭指挥拘禁
囹圄,奄奄立毙,乞天恤赦,一分泾渭,为此上告,叩乞明王准究,法断
施行,民女夫妇感恩万代。
刘 瑾(白):母亲,这状就算写得好。
张太君(白):好个未出闺的女儿,替夫申冤,此状不可不准。
刘 瑾(白):遵命。贾贵命那女子进来。
贾 贵(白):是!呔,校卫。
众校卫(白):呵。
贾 贵(白):千岁传出,将那女子松绑,唤进来。
众校卫(白):呵,呔,女子醒来。
宋巧娇(唱):哗吃吃真个是提拿孤燕,
众校卫(白):呔,醒来。
宋巧娇(唱):唬得我魂灵儿飞上九天,
睁开眼我只得放着大胆,
贾 贵(白):校卫,拿进来。
众校卫(白):呵。
宋巧娇(唱):呀!随他去只跪在大佛宝殿。
贾 贵(白):呔,上是太君,下是千岁,有甚冤屈,放大胆地回。
宋巧娇(白):犯女宋氏巧姣,愿太君千岁慈悲。
刘 瑾(白):有甚冤屈,与太君敢实回来。
宋巧娇(白):哎呀千岁呀!
(唱):宋巧姣居住在眉坞小县,
遵父命许傅门结发姻缘。
六礼成尚未曾雍雍鸣雁,
傅氏门是公侯累代清官。
奴的夫心焦燥大街游玩,
将玉镯遗在了孙氏门前。
玉姣女拾玉镯戴在手腕,
刘媒婆瞧见了百计生端。
骗绣鞋差蜂媒穿针引线,
孙氏家杀二命乡地禀官。
人命事真个大县主来验,
玉姣女赴公堂起了祸端。
见玉镯寻凶犯五刑拷遍,
无奈何将奴夫从此牵连。
本县官并不曾容人诉辩,
把一个指挥官定肘收监。
刘 瑾(白):好个大胆县令,竟把一个指挥入狱。
张太君(白):儿呀!你将事审明,胜似与娘上寿。
刘 瑾(白):遵命,母亲先回,孩儿今天就问明白。
张太君(白):当权若不行方便,犹如空山素手还。
刘 瑾(白):贾贵,这是白牌一面,提眉坞县来见。
贾 贵(白):校卫,这是白牌,速提眉坞县来见。
众校卫(白):呵。
刘 瑾(白):巧姣,刘婆诓去绣鞋,你如何得知。
宋巧娇(白):犯女雇她身作养娘,现在白衣庵中,酒醉了说出真话。
刘 瑾(白):诚为巧姣。
众小卫(白):眉坞县令到。
刘 瑾(白):唤他进来
赵 廉(白):臣赵廉叩见千岁。
刘 瑾(白):赵廉你也来了。
赵 廉(白):臣不敢不来。
刘 瑾(白):我且问你,孙家这宗命案,又无凶器,亦无踪迹,一详未动,你把一个
世袭指挥囚禁狱中,目中无皇上,眼中还有我学儿么。
赵 廉(白):千岁息怒。
(唱):孙玉姣招傅朋杀人凶犯,
臣审问他口供不后不先。
未动刑他挺身一概承揽,
因此上莫奈何把他收监。
宋巧娇(白):住着。千岁,莫要听他的虚词。
(唱):既然是无头的一件命案,
何不唤孙玉姣细问根源。
若不是刘媒婆醉说真话,
把一个指挥官定肘收监。
刘 瑾(白):传校卫,白衣庵速提刘媒婆,两面对审。
众校卫(白):领牌。
刘 瑾(白):赵廉,你且站起,这是一纸状儿,站在廊下与我细看。
赵 廉(白):领旨。告状人宋氏巧姣,哎,宋巧姣,你是宋国士之女,为何替傅朋
告此刁状。
宋巧娇(白):民女替夫辩冤,何为刁状。
赵 廉(白):何不早告。
宋巧娇(白):未知其详。
赵 廉(白):此事从何而晓。
宋巧娇(白):老爷断过几次,你就忘记。
(唱):刘公道告我兄盗物逃走,
把犯女同寄在孙氏女监。
那玉姣将情由细说一遍,
才晓得诓绣鞋起了祸端。
赵 廉(白):绣鞋何人诓去。
宋巧娇(唱):刘媒婆诓绣鞋穿针引线,
诱蜂蝶进花园坐视旁观。
要晓得绣阁里杀人凶犯,
问刘婆垂金钩哄鱼上杆。
赵 廉(白):是了。诚为巧姣,好大才情。
刘媒婆(白):千岁,犯妇刘婆叩头。
刘 瑾(白):先审刘婆。
赵 廉(白):刘婆,你怎样诓去玉姣绣鞋,诱蜂引蝶,敢实招来。
刘媒婆(白):是她赠鞋,央媒婆送去,不过多图了几两花红。此后犯妇不曾管那事。
(唱):傅公子遗玉镯被我瞧见,
孙玉姣慕才郎坐卧不安。
赠绣鞋原是她偷寒送暖,
被小儿搜出鞋即用火燃。
宋巧娇(白):住着。千岁,他那儿子刘彪身为屠户,久惯杀性,搜出绣鞋,未用火化,
拿到街头,嗑诈奴夫,旁边还有刘公道解劝。
(唱):未随意因此上把命立斩,
这件事杨柳林楚国忘猿。
赵 廉(唱):想此事这凶犯必是刘彪,
谁晓得这其间许多牵连。
自恨我过疑惑自觉才短,
错拿了傅公子实是屈冤。
刘 瑾(唱):冤屈人秉政事知县检验,
才智短辨不来人命牵连。
限三日断分明解送人犯,
若违限你自己定肘收监。
(白):押刘婆子回衙,限你三天,审明起解,若过日期,找你那颗人头来见。
赵 廉(白):领旨。
刘 瑾(白):宋巧姣,你往白衣庵中伺候。
宋巧娇(白):是!千岁天恩。
刘 瑾(白):辇轿。
(诗):最厌民事甚冗繁,告假回家乐清闲。
谁知官高声名重,朝里朝外都一般。
第十五回 捞 尸
赵 廉(诗):满口牙齿颤, 头上汗不干;
惊破愁人胆, 遍体毛发寒。
衙 役(白):衙役接见老爷。
赵 廉(白):将刘婆押奔她家,去搜绣鞋,带马来!
衙 役(白):是!
赵 廉(唱):捶着胸顿着足咬碎牙关,
这是我断词讼一时有偏。
明知晓那傅朋实非凶犯,
无故把指挥官寄在禁监。
只说是由我审由我判断,
谁知晓天上边却更有天。
人世上诸凡事都有改变,
只有我为官人左难右难。
宋巧娇(唱):叫奴家在寺中常时窥看,
不住的泪珠儿泪掉腮边。
已经把奴捆绑立刻问斩,
多亏了老太君一句慈言。
哎呀爹爹!
宋国士(唱):我的儿真个有破天大胆,
挺着身跳出了鬼门三关。
宋巧娇(唱):儿只是救人命早早结案,
把生死和存亡总然由天。
(白):爹爹休讲闲话,即速乘马赶回,看官府如何判断。
宋国士(白):我儿言之有理,我去备马,连夜赶回。
(唱):现今有崎岖道谁能作伴,
老仓头和人役都在外边。
庵中的小道姑去造斋饭,
你休得索姓名惜了盘缠。
宋巧娇(唱):刘婆子这供状落了卷案,
孙玉姣花绣鞋事情显然。
纵然间刘彪贼实非凶犯,
奴料想只因他起了根源。
赵 廉(唱):刘太尉他动了冲天大怒,
想情由此事儿必难罢休。
无头的这命案延然日久,
一时间却叫我难审明究。
衙 役(白):刑房接老爷。
赵 廉(白):哥哥们随在马后。
(唱):刘婆子她自己亲招出口,
在她家现今把绣鞋去搜。
只防着凶犯贼暗地逃走,
便作了泼地水料也难收。
[公、彪上。
刘公道 刘彪(白):乡约、地方 接见大老爷。
赵 廉(白):乡约,身后何人?
刘公道(白):新任地方刘彪。
赵 廉(白):刘婆,这是你的儿子?
刘媒婆(白):是!
赵 廉(白):带刘彪上来。
刘 彪(白):伺候老爷。
赵 廉(白):你执绣鞋,街上怎样敲诈傅朋,敢实招来。
刘 彪(白):小人不敢敲诈与人。
赵 廉(白):刘公道一边解劝,还不招来。
刘公道(白):原有此事,那是他醉后的事。
赵 廉(白):孙家二命,必是你这奴才所杀。
刘 彪(白):小人只会杀牛,不会杀人。
赵 廉(白):料你不招,看夹棍来。
刘 彪(白):孙家二命原是小人杀的。
赵 廉(白):妇人首级向哪里去了?
刘 彪(白):彼时脚忙手乱,将头丢在刘公道家中去了。
刘公道(白):小畜生,我何曾见什么首级。
赵 廉(白):将刘公道夹起来!
刘公道(白):老爷在上,小人实招了吧。原有一个人头,小人丢在后院流沙井内了。
赵 廉(白):藏匿首级,情如寇仇,难免钢刀之苦。来,同地方下井打捞首级。
宋国士(白):机关吾儿密参透。
宋巧娇(白):刘婆岂能展半筹。爹爹,我们站在一旁听探。
衙 役(白):大家小心。 (役下井,捞尸。)役禀老爷,捞见首级,旁边还有
一付尸首。
赵 廉(白):哎呀罢了!胡里胡涂捞将上来。 验其尸首,面如再生。再验身边,有伤?
衙 役(白):后心有伤。
赵 廉(白):刘公道,此尸首又是何人?
刘公道(白):小人不知。
赵 廉(白):抬夹棍过来。
刘公道(白):老爷不用动刑,小人实说了吧。原来是宋兴儿丢人头站不稳自溜下去了。
赵 廉(白):现今后心有伤,岂是自溜下去的。明知你不招,来!与我夹起来。
宋巧娇(白):爹爹,你看那尸首,好象我家兄长。
宋国士(白):待父去看,呀!果然是我儿。哎呀宋兴儿!父的儿呀!
(唱):乍一见将我的三魂吓掉,
忍不住泪珠儿恸哭嚎啕。
刘公道将我儿性命害了,
他反去诬告儿盗物所逃。
赵 廉(白):是何人啼哭?
宋国士(白):是生员宋国士父女啼哭。
赵 廉(白):宋年兄,你认得这尸首么?
宋国士(白):这就是杀人盗物逃走的宋兴儿。
(唱):你不过受贿赂颠倒词讼,
刘公道害我儿理上不通;
还要我补赔赃其实可恨,
挡小女在狱中天理何容!
到今日盗物人逃在井内,
难道说我和你罢休不成?
赵 廉(白):宋年兄暂且息怒,本县问他,害你儿子是何情由?
宋国士(白):我要前去太尉处告你。
赵 廉(白):人役,快将宋先生赶回,老爷补他百两赃银。刘公道,你为何将
兴儿打死?
刘公道(白):因为怕他走风。
赵 廉(白):打! [役打公。
(唱):刘公道这奴才真是禽兽,
下毒手绝宋后如何罢休;
你反告宋兴儿盗物逃走,
见太尉这件事岂能白丢。
衙 役(白):老爷勿打。他有活口,去见太尉好为对证。
赵 廉(白):是了,险些误记。速去学中,老师处说知:将刘公道的家业田产俱断
与宋先生,以作养膳,好为结案。再去狱中释放傅公子、孙玉姣。速
办详文,解送犯人,往太尉处听审。将宋兴儿尸首,用棺木盛殓,放
在太白庙中。老爷亲身押解。看马来!
唱):刘婆子谎绣鞋去卖风流,
谁料她使金钩起了祸端。
有乡约藏人头又是害命,
叫本县在何处找寻人头?
第十六回 起 解
宋国士(唱):刘公道做此事太得不良,
无故地害了我小小儿郎。
宋巧娇(唱):父女们同跪倒太尉门下,
望千岁将此事细审详察。
傅 朋(唱):我现见宋巧姣洪福广大,
那苍天注定了前世缘法。
孙玉姣(唱):奴家的这娥眉张郎来画,
今作了水里鱼镜中之花。
傅 朋(唱):同患难她算得女中豪侠,
她许定作鬼魂结为婚家。
孙玉姣(唱):你看那秋风起竹帘摆动,
把金菊和芙蓉一齐同发。 [差役押众犯上。
赵 廉(唱):眉坞县在马上神魂不定,
这几日为凶犯死里逃生。
劝世人休读书耕种为本,
你看我七品官不如黎民。
自幼儿读诗书心血用尽,
受尽了寒窗苦才入黉门;
南京城中了举北京会进,
蒙圣恩七品印方荣我身。
在六部领文凭走马上任,
来自在眉坞县训教黎民。
不贪赂不卖法官清民泰,
众百姓大堂上悬挂匾牌。
上写着赵太爷治国爱民,
实指望坐清官高升一品。
又谁知孙家庄祸事来临,
孙玉姣卖风流门外露身,
引动了傅公子调戏佳人,
假意儿买雄鸡来将线引,
临行时掉玉镯起了祸根。
刘媒婆在树后一眼观见,
才去到孙家庄细问根源。
二人的婚姻事天生注定,
你不该谎绣鞋背地勾情。
这一旁骂刘婆装聋卖哑,
回头来骂刘彪胆大畜生,
你在那大街上杀生害命,
用大斗和小秤自昧良心。
孙家庄你不该刀伤二命,
这件事全不怕连累好人。
论王法尔就该千刀万剐,
论律例尔就该剥皮抽筋。
还有那刘公道衙门常走,
为什么见人头不速报呈?
宋兴儿你不该把他命丧,
反说道小孩子盗物逃生。
偿赔你十两银只望安稳,
谁料想他父女去把冤伸。
有千岁见呈词心中恼恨,
限定了三日内要我审明。
把此事审明了与他复命,
若不明他把我听参掩门。
这是我伤阴功先未谨慎,
一个个带回衙泾渭自分。
刘媒婆(唱):站立大街冲冲怒,
恨不得吃你胸前肉。
儿的父去世丢儿幼,
为娘养儿白了头。
实想望儿防娘后,
立一个贞节牌名扬九州。
谁料儿长大好嫖赌,
害得娘带绳如牵猴。
说着说着心中怒,
恨不得一脚踢死这蠢牛。
莫要拉来慢慢走,
差官大爷听心头。
自古常言讲的有,
身在公门正好修。
用几句好话把我救,
纵死不忘你恩情。
若不嫌奴家容貌丑,
情愿与你共鸾俦。
只要你命中不却后,
五男二女在后头。
衙 役(白):你老了。
刘媒婆(唱):回头我把刘彪怨,
害得为娘低下头。
刘 彪(唱):因前次在大街受他胯下,
实可恨那恶仆欺压咱家。
屡屡的常受过乡约打骂,
特特的将人头丢在他家。
刘公道(唱):我浑身好一似钢刀削刮,
两条腿发酸麻实难挣扎;
身倒在路旁边不能行走,
泪珠儿不断头点点如麻。
衙 役(白):禀老爷,刘公道不能行走。
赵 廉(白):为何不走?
刘公道(白):两腿疼痛。
赵 廉(白):用马鞭子与我打。
刘公道(白):打死我也不走。
赵 廉(白):将奴才捆在马上。
衙 役(唱):一路上正行走常常敲诈,
哪个人没有那亲邻葛瓜。
作此事全不怕别人叫骂,
低着头还怕那谁人笑话。 (俱下)
第十七回 团 圆
[孙玉姣与傅朋上]
傅 朋(唱):宋氏女年纪幼才情广大,
说冤屈也算她老识炼达。
若还得刘太尉开话便罢,
孙玉姣也不比墙外之花。
衙 役(白):到了。下马在此等候。
内 侍(诗):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
到处人迎接,锦上又添花。
衙 役(白):眉坞县人役与公公千岁叩头。
内 侍(白):何事?
衙 役(白):人犯解到,特来投文。
内 侍(白):你们可是宋巧姣替夫辩冤一案?
衙 役(白):正是。
内 侍(白):你们知县到来不曾?
衙 役(白):还在后边。
内 侍(白):学儿收文进来,你们白衣庵居住。
傅 朋(白):王府甚森严,官员作管家。
衙 役(白):来在威严下,怎敢不依从。
宋国士(诗):儿死流沙井,反当贼拿捉;
狠心刘公道,断送我根苗。
衙 役(白):宋先生见礼了。
宋国士(白):见礼了。
傅 朋(白):岳父在上,小婿拜揖。
宋国士(白):贤婿见礼了。孙大姐到来么?
傅 朋(白):到了。
孙玉姣(白):姐姐万福。
宋巧较(白):还礼了。
衙 役(白):宋先生,手拿何物?
宋国士(白):是张呈子。
衙 役(白):拿来我看。宋先生不可,令郎一死,实难复生。况老爷已经审详,将刘公道
问凌迟之罪,庄房田产尽断与先生。想为人一死,哪有死而复生?
宋国士(白):老爷不该追我十两赃银。
衙 役(白):小可作保,就叫老爷补你百两何如?
傅 朋(白):岳父,衙役之言倒也罢了。刘公道不死,再递状子可也。
宋国士(白):就依贤婿之言。孙大姐与小女住居禅堂,我们请在大殿住了。专等太尉坐
早衙,男女居住佛堂下。
衙 役(白):三姓兴词一时起,日后你们是一家。
内 侍(白):大明当朝第一家,见他就如见当今。
赵 廉(白):身担重任押人犯,口衔鸣鼓申详文。公公大人拜揖。
内 侍(白):还礼了。学儿将你详文奏知千岁,查你未违三日之限,道也称体。可将犯人
带到否?
赵 廉(白):一并解到。
内 侍(白):少等。我去请驾。
赵 廉(白):仗庇大人。
刘 瑾(白):人怕天不怕,王法不容情。学儿刘瑾。细观赵廉详文,可称一个奇文。
内 侍(白):启千岁,眉坞县来见。
刘 瑾(白):命他进来。
内 侍(白):是!赵廉进来。
赵 廉(白):眉坞县愿千岁千千岁。
刘 瑾(白):平身。看你详文,倒也罢了,但只是你不该把个指挥收监。
赵 廉(白):孙氏招出口供,臣不得不疑。
(唱):玉姣女招傅朋赠镯是实,
叫为臣莫奈何差人捕捉,
后审出这口供有些差错,
暂行权又不敢轻易发落。
刘 瑾(白):你如今可该登门赔罪。
赵 廉(白):臣遵旨。
刘 瑾(白):唤傅朋上来。
傅 朋(白):臣,傅朋叩见千岁。
刘 瑾(白):傅朋,你也是衣冠中人物,为何将玉镯赠民女。
傅 朋(白):臣无心失遗,孙氏有意而拾。
(唱):刘彪贼夤夜间动起干戈,
问事官见玉镯起了风波,
浑身上俱是口说他不过,
臣伏乞老千岁作为定夺。
刘 瑾(白):你是世袭指挥,何不早上京中袭职?
傅 朋(白):臣父制在身,方此定备。又且家事缠身。
刘 瑾(白):罢了。贾贵,命他下去,穿戴官诰一付、金带一条。
傅 朋(白):千岁天恩。
刘 瑾(白):唤孙玉姣上来。
孙玉姣(白):犯女叩头。
刘 瑾(白):玉姣,你与刘婆赠鞋,去调傅朋,为何又诬杀人?
内 侍(白):启千岁,太君要见孙玉姣。
刘 瑾(白):引去。玉姣,好话多说。唤刘彪上来。
刘 彪(白):伺候。
刘 瑾(白):刘彪,你杀二命,与你有何冤仇?
刘 彪(白):小人执鞋,原想捉奸,不料,酒后闯祸。
刘 瑾(白): 赵廉。
赵 廉(白):臣伺候。
刘 瑾(白):刘彪该当何罪?
赵 廉(白):入室杀人,罪该立斩。
刘 瑾(白):推出斩了。唤刘公道上来。
刘公道(白):伺候。
刘 瑾(白):刘公道,你为乡约,岂不晓得王法?怎样藏下人头,又害雇工。
刘公道(白):小人惧怕王法,故做此事。
刘 瑾(白):胡说!赵廉。
赵 廉(白):臣在。
刘 瑾(白):刘公道该犯何律?
赵 廉(白):此人身犯凌迟之罪。幸臣将他的业产俱断与宋国士,以赎诬告盗物、
杀人之罪。
刘 瑾(白):既补命价,何须凌迟,推出斩了。唤刘婆子上来。
刘媒婆(白):犯妇伺候。
刘 瑾(白):刘婆子,你引奸败俗,是何意也?
刘媒婆(白): 犯妇实想作媒,希图花红,谁料有此大祸。
刘 瑾(白):赵廉。
赵 廉(白):伺候。
刘 瑾(白):刘婆之罪,任你发落。
赵 廉(白):希图花红,千岁宽恩。
刘 瑾(白):罢了,予她个活命。
赵 廉(白):遵旨。刘婆得了活命,谢恩下去。
刘媒婆(白):谢过千岁。哎,罢罢罢!
刘 瑾(白):唤原告宋巧姣上来。
宋巧娇(白):民女叩头。
刘 瑾(白):巧姣,如今凶头俱已斩首,你丈夫出狱无罪也。有官诰下去。
宋巧娇(白):谢过千岁天恩。
刘 瑾(白):赵廉,你错问孙氏,怎样发落?
赵 廉(白):千岁赐恩。
刘 瑾(白):罢了,起去。将孙氏断与指挥为妻,不负想慕之意。罚你妆奁送上
傅门赔罪。
赵 廉(白):臣遵旨。
内 侍(白):启千岁,太君有旨,命孙、宋二女,俱与傅朋为妻。
刘 瑾(白):好呀,宣傅朋上来。
傅 朋(白):臣傅朋叩谢千岁。
刘 瑾(白):傅朋,咱家放你秦旭镇守政,仰孙宋二女与你为妻,不分大小,同
受官诰。县令诬拿之罪,谨备妆奁。暂时回家,庆喜月余上任。
傅 朋(白):臣领旨。
刘 瑾(诗):少年为官仆粉郎, 二位佳人交凤鸾;
不是一番寒彻骨, 怎得梅花透鼻香。 (同下)
--剧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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