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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腔）《樵夫妇》（全本）
明，西京有弟兄二人，父母双亡，家境贫寒。兄友仁每日上山砍柴，嫂秀霞在家织布纺棉，艰难度日。弟友兰为奋志功名，赴京赶考，兄嫂竭力资助。友兰去后，久无信息，其妻月英不守贫贱，常与兄嫂吵闹，欲鹊桥另渡。兄嫂百般劝阻，竟无悔改之心。
友兰中状元，谒拜尚书杨德明。杨趁机为其女妙香择婿，友兰拒之。杨相劝不已，友兰终入赘为婿。
友兰与妙香回西京兴坟祭祖，闻听月英不守妇节，愤概交怀，欲予处置。嫂秀霞设巧计教训月英，月英愧悔交集，痛不欲生。经兄嫂从中斡旋，友兰与月英重归于好。
场 目
第一场 赴京应试
第二场 庭前议婚
第三场 劝娣悔过
第四场 杨府许亲
第五场 状元荣归
第六场 重归于好
人 物 表
王友兰 小生 秀 才
周月英 小旦 友兰妻
王友仁 正生 樵 夫
李秀霞 正旦 友仁妻
杨妙香 小旦 小 姐
丫 环 旦
杨德明 老生 尚 书
家 院 杂
人 役 杂
第一场 赴京应试
[王友兰儒装上
王友兰：（引）
传家惟孝友，
养性在诗书。
（诗）
门前寂无长者车，
有山堪樵水堪渔。
是非不入东风耳，
花开花落只读书。
小生王友兰。西京人氏。今遭年荒，兄长友仁，每日采樵为生，供给我南学攻书，幸喜已游泮水。可恨我妻周氏不能安贫，每日在家吵吵闹闹，真是令人无法奈何！今是大比科年，皇王开选，心想上京应试。不免先请出娘子，将她规劝一番，然后禀明兄嫂，上京应试便了！
（唱）
近年来三秦地荒旱太甚，
遭灾的穷黎民惨不忍闻。
我家中甚贫寒生计日紧，
有兄长供给我身入黉门。
我娘子不安贫令人可恨，
规劝她改了过要学自新。
有请娘子。
[周月英上。
周月英：（唱）
奴家生来好命薄，
家中贫寒没过活。
忽听丈夫来唤我，
看他对我说什么？
王友兰：娘子到了，请坐。
周月英：有座。郎君你将我唤来有何话说？
王友兰：娘子，你看咱家甚是贫寒，你还要耐心处之，再不要在家吵吵闹闹，惹得兄嫂生气。
周月英：你这穷光景，我实实过的讨厌了。一天少吃没喝，你并不想法子维持，整天拿上书本子叫唤，肚子里没有吃的，书还能念饱吗？
王友兰：娘子讲话差矣！惜日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颜子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唱）
古圣贤心高尚甘贫自守，
一箪食一瓢饮乐以忘忧。
诗书内有黄金不忮不求，
说什么旁人家肥马轻裘。
这是娘子，你看今是大比科年，为丈夫心想上京应试，求取功名，你看如何？
周月英：哎，你那穷根扎就了，你还想坐官？天上下官，都下不到你头上。
王友兰：你不要小看了我。自古说：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呀！.
（唱）
立志读书求功名，
悬梁刺骨伴青灯。
他日风云际会动，
池中物定然要成龙！
周月英：你想京地离此很远，家中又无盘缠，保不住走不到京地，将你能饿死到半路哩！
王友兰：不要你操心，我自有办法。不免禀明兄嫂，再作道理。有请兄嫂！
[王友仁樵装、李秀霞素装上。
王友仁：（引）兄弟一声请。
李秀霞：（引）前来问分明。
王友兰：兄嫂到了。请坐。
王友仁
奉秀霞：有座。
王友仁：兄弟你请我们到来，有得何事？
王友兰：兄嫂哪知，今是大比科年，皇王开选，心想上京求取功名。兄嫂以为如何？
王友仁：兄弟上京求官，为兄喜之不尽。但不知何日起程？
王友兰：目刻就要起程。但是没有盘费，实在令人发急！
王友仁：为兄这两天砍柴卖下两贯铜钱，兄弟拿上路途使用。
王友兰：（哭）常常花费哥哥银钱，为弟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王友仁：（哭）哎，兄弟呀！
李秀霞：（取头上首饰）这是嫂嫂几件首饰，兄弟带在身旁，好作盘费。
王友兰：谢过嫂嫂。
周月英：我这首饰不给他，我还要戴呢。
王友仁：哎，我的兄弟呀！
（唱）
兄弟上京去求官，
不由叫人喜心间。
但望苍赤遂人愿，
状元及第砖回还。
李秀霞：（唱）
皇王有道开科选，
兄弟应试走一番。
得下高官真荣显，
那时回家谢苍天。
王友兰：（唱）
兄嫂好话讲当面，
为弟心中自思参。
那个贱人胡捣乱，
还要兄嫂把心担。
假若她不能守贫贱，
哪怕她入地又上天。
我这里提衣向外站，
辞别兄嫂泪涟涟。
但愿上京遂人愿，
我不得高官誓不还。
兄嫂请在，为弟告辞。
王友仁：兄弟路上还须小心。
王友兰：为弟记下了。 （下）
王友仁：哎，好呀！
（唱）
一见兄弟出门去，
只觉得心中笑嘻嘻。
李秀霞：（唱）
惟愿状元早及第，
显门耀祖光门楣。
弟妹随着我来。 （同下）
第二场 庭前议婚
[杨妙香带丫环上。
杨妙香：（唱）
杨妙香在绣阁暗自凄婉，
想起了终身事寝馈不安。
自那年老母亲她把命断，
只留下父女们形影孤单。
上无兄下无弟只身孤雁，
每曰里在堂前菽水承欢。
奴从前对二老曾发誓愿，
定要与状元郎缔结良缘。
今本是大比年皇王开选，
但不知是何人能中状元？
惟愿那多才人熬头独占，
奴与他结秦晋红叶题签。
我的父他与奴同表意见，
是何日咏关雎才结凤鸾？
裙钗杨妙香。年已及笄，尚未许人。老母去世，父亲在朝居官。自幼儿发下誓愿，将来定要当个状元夫人，因此婚姻大事，至今未就。时维春日，天气困人，今早闷坐绣阁，好不愁烦人也！
（唱）
芙蓉不及美人妆，
满架蔷薇一院香。
春光明媚春景好，
紫薇花对紫薇郎。
丫 环：姑娘，你不要尽想着愁烦。这般时候，同到厅前见过老爷，将你的终身大事，再好商议商议。
杨妙香：甚好，甚好。一同下楼！
（唱）
丫环讲话太灵便，
我还是下楼到厅前。
在厅堂忙把爹爹见，
请爹爹与我选良缘。 （同下）
[杨德明上。
杨德明：（唱）
小女未曾成亲眷，
常叫老夫操心间。
婚姻大事要美满，
鸾凤和鸣到百年。
老夫杨德明。与明为臣，官拜尚书之职。年逾花甲，膝下无子，只有妙香女儿，甚是颖慧。年已及笄，尚未许人，常常言道，定要当个状元夫人。女儿哪里？
[杨妙香上。
杨妙香：（引）
忽听爹爹唤，
前庭聆教言。
拜见爹爹。（拜）
杨德明：少礼坐了。
杨妙香：孩儿告座。
杨德明：女儿。
杨妙香：爹爹。
杨德明：今是大比科年，皇王开选，哪家举子状元及第，为父便将你许他婚配，借赏我儿的志愿。
杨妙香：尽在爹爹。
杨德明：既然如此，我儿在家学习针黹，为父上朝，看今岁新科状元是谁呀！
（唱）
我这里上朝办公事，
与女儿要寻个状元女婿。（下）
杨妙香：（唱）
谁是今岁状元第，
我便与他把红叶题。（下）
第三场 劝娣悔过
[王友仁担柴上。
王友仁：（唱）
叹三秦近年来连遭荒早，
米如珠薪似桂生活维艰。
遭灾民尽成了鸠形鹄面，
居无室身无衣灶无炊烟。
我家中在乡间甚是贫贱，
供给我小兄弟上京求官。
每日里在城中卖柴一担，
买些米回家去好度饥寒。
哎呀，好重的柴担，不免坐在这里，休息休息。小生王友仁。椿萱早逝，家中甚是贫寒。现在又遭年荒，是我每日打柴，供给我兄弟友兰，南学攻书。幸喜巳游泮水，着他上京应试，迄今半载有余，杳无信息。我那兄弟媳妇不守贫贱，每日在家吵闹，搅家不贤。是我常常同我那贤妻相劝，怎奈她怙恶不悛，真真令人可恼可恨！哎，这般时候，天气不早，我不免挑上柴担，进城发卖，得点钱钞，量些小米带回家去，好度饥寒呀！ （担柴担）
（唱）
挑柴担进城去卖些钱钞，
买米回宁食粥要落清高。 （下）
[李秀霞上。
李秀霞 （唱）
实可叹三辅地岁岁饥馑，
一家人无衣食好不伤心。
有弟妇性狡猾太不安分，
这家中真叫人无法安顿。
奴乃李秀霞。兄弟友兰上京求官，我那弟妇性情狡猾，搅家不贤，每日静吃静坐，不务纺织，实在令人无法奈何。清早起来，不免奔上机房，纺织一回便了！ （坐机上织布）
（唱）
清早起坐机房心中如焚，
思想起家中事泪洒衣襟。
近年来遭荒旱家道不振，
无衣食受冻馁呼吁无门。
只因那我弟妇赋性不驯，
把家业直闹得乱乱纷纷。
我兄弟去求官杳无音信，
这家中困苦情实在伤心。
[周月英上。
周月英：（唱）
周月英恨命薄空自伤悼，
思想起不由人珠泪常抛。
家贫穷又遇下荒早年道，
米如珠薪似桂生活日高。
终日里受饥饿藜藿不饱，
穷光景难维持加上煎熬。
守几间草茅屋东颠西倒，
整日间如处在风雨飘摇。
恨丈夫上京去书信不到，
想起来真叫人心中发焦。
奴乃周月英。丈夫王友兰上京应试，为时已久，不见回来，真真令人生气。哎，这家中甚是贫寒，又遇下这样荒旱的年道，实在无法维持。是我受贫不惯，心想另走一步，别寻个主儿。但是我兄嫂待我不错，这话是怎样的说明呢？我嫂嫂现在机房，我不免前去打鸡骂狗，胡撒旋风，叫她明白我的意思，便是这个主意。待我前去。（用鞭将机头打断）织不成！
李秀霞：弟妹，这是什么意思呢？
周月英：什么意思？你看现在已经晌午端了，早晨饭还不给人吃吗？
李秀霞：弟妹，你看你哥哥进城卖柴去了，等他将柴卖过，买下米面，回得家来，再好造膳。现在遇下这年荒，穷光景总得要穷对付才是。
周月英：我不会对付。再对付的好，不吃饭还能行吗？
李秀霞：哎，弟妹！你看咱家很贫，又遇下这个荒年，你哥哥山中打柴，嫂嫂织布纺棉，维持生计。你一天吃静坐，不理家政，今日还要无理混闹，这是个什么道理？
周月英：我丈夫没在家中，心里有些不高兴，不想做活！
李秀霞：（向台前）哎，你大家看，丈夫在家，女人就可以在家做工，丈夫不在家，就不想做工，这真是不通之论呀！
（唱）
弟妹静坐听我劝，
我有良言听心间。
人生在世要勤俭，
勤能补拙俭养廉。
你看这三年不雨六料不收真荒旱，
维持生活真艰难。
你还要搅家不贤放弃家事毫不管，
全然不怕人作践。
从今后咱二人相亲相爱无意见，
我织布来你纺棉。
你哥哥山中把柴砍。
常为生活苦颠连。
劝弟妹再莫发气怨，
努力操劳免饥寒。
周月英：这家里穷的不能说了，我实在不喜欢过这个穷光景！
李秀霞：哎，弟妹！你看你丈夫上京求官，假若一步身荣，得官回来，你就是掌印的新夫人，亨不尽的荣华，受不尽的富贵。弟妹，你不要错了主意。
周月英：再不要诳我了。走了半载有余，不见回家，连个信也不捎，大概都饿死在外边了。哎，我越说越生气了！
（唱）
嫂嫂讲话真有错，
贫穷日子怎过活。
你莫要巧言来劝我，
我的心中有把握。
李秀霞：（唱）
穷日子总得穷过活，
弟妹还要细思索。
周月英：（唱）
终日静吃要静坐，
我要怎么便怎么？
李秀霞：（唱）
你这主意有差错！
不管家事日堕落。
周月英：（唱）
我还要另把鹊桥过，
你也不能奈我何？
李秀霞：（唱）
这样横暴真可恶，
曰后没有好落脚！
周月英：哎，好气也！
（唱）
听罢言来心似火，
为何将我主意驳？
今日你不满意我，
从此咱们各管各。 （各坐一旁）
[王友仁背米袋上。
王友仁：（唱）
到城中卖了柴一担，
量米半升转回还。
进得门来用目看，
却怎么两个人儿不喜欢。
一个长嘘又短叹，
一个容貌带愁烦；
一个扭东不回转，
一个捩西面朝天。
她二人今日闹意见，
叫我中间很为难。
叫娘子你且往前站，
将细情与我说一番。
这是娘子，你们二人扭东捩西，到底为着什么事来呢？
李秀霞：（哭）哎，你才回来了，我当你不回来了，这屋里我住不成了！
王友仁：这是何意？快快讲个明白。
李秀霞：你那个弟媳妇嫌饭迟了，奔上机房与我混闹，她把机头也打断了！
王友仁：（笑）不要紧，不要紧，你是她嫂嫂呢，当然有些礼让，岂能和她一般见识吗？这是半升小米，速快拿上造膳去吧。
周月英：走了一早晨，量了半升小米，一家三口人，能够谁吃？
李秀霞：我不去，看把我一人给饿下了着！
王友仁：哎，莫要上气，听我道来！
（唱）
娘子莫要心生气，
听我与你说心里。
弟妇今年才十七，
一切世情不明晰。
还要你常常讲大理，
不要和她见高低。
劝罢娘子莫生气，
再劝弟妹听详细。
咱家贫穷少田地，
全凭人力来维持。
弟妹还要学正理，
不要在家惹是非。
妯娌们总要有仁义，
相亲相爱不相离。
周月英：你说的不错，我丈夫没在，我没心情过日子。这个穷光景，一天没啥吃，我不愿过了，快快与我想个办法。
王友仁：哎，你看为兄每日打柴一担，量米半升，维持生活，实在费尽心力，为兄并不说长沦短。弟妹你怎么讲出这等言词，真真令人伤心！
周月英：不管你说长论短，总要给我想个办法！
王友仁：好好好，我明天将你送到你娘家去。
周月英：我娘家是个穷家庭，我不去！
王友仁：我听得城里边各慈善家办了一个灾民工厂，我将你嫂嫂和你一同送到那里，暂度生活，你看如何？
周月英：听得人说工厂组织不完善，让人吃不饱，我更不去！
王友仁：这样不愿意，那样不愿意，我就没办法了！
周月英：没办法，难道饿死到屋里不成吗！人常说兵无粮而自散。家中无粮，我在这屋里也不能久住了！
王友仁：听弟妹的话头，莫非你要另行改嫁吗？
周月英：有些不错。
王友仁：弟妹有此心思，我也不便阻挡。有一段故事讲来，还要你细听细听。
周月英：你且讲来。
王友仁：昔目汉朝时，有个秀才，名叫朱买臣，家中很贫穷。他妻崔氏，不守贫贱，另度鹊桥。谁料朱买臣进得京去，一步身荣，高车驷马， 前呼后拥，跨马游街。其妻崔氏，跪在什字街口，拦住马头，大声哀求，恳求收留于她。朱买臣令她捧水一盆，泼在地上，如能将水收起，然后夫妻相认。你想泼水岂能再收？那崔氏羞愧难当，碰死马下。这就是嫌贫爱富的结果。咱家虽然贫穷，你那丈夫上京求官，假若得官回来，你亨不尽的荣华，受不尽的富贵。今日若还错了主意，另行改嫁，以后恐怕你要做出马前泼水之事，那时你就悔之晚矣！弟妹你再思再想呀！
（唱）
弟妹不要错主意，
好人总有好出息。
朱买臣故事要牢记，
不收心到后来悔之晚矣。
周月英：（起立）为人在世只顾眼前，谁还管日后的事情。以后你兄弟若坐了大官，我也不上你的门来！
王友仁：好好好，既然如此，弟妹请在下边，以后再作商议。
[周月英、李秀霞下。
王友仁：好不气、气、气煞人也！ （下）
第四场 杨府许亲
[杨妙香带丫环上。
杨妙香：（唱）
大比之年王开选，
四方举子来求官。
不知谁将状元点，
跨马游街甚威严。
奴家自幼发誓愿，
定要嫁个新状元。
愿与他关关雎鸠成亲眷，
鸾凤和鸣到百年。
谁是那题诗红叶来引线？
结成一对好姻缘。
我这里且将我父盼，
盼我父回府说根源。
奴乃杨妙香。自幼发下誓愿，定要当个状元夫人，但不知今岁状元，却是哪个？这是丫环，你可知今岁状元是谁。
丫 环：听得今枓状元是王友兰。
杨妙香：他的人才如何？
丫 环：他生的又秃又傻，眼睛上还有个萝卜花。
杨妙香：胡说，那样人还能中状元吗？
丫 环：我听得人说，我可没有见过。
杨妙香：他今年多大岁数？
丫 环：他今年八十岁了。
杨妙香：胡说。八十岁还能中状元？
丫 环：小姐，是你不知，昔日梁灏八十二岁才中状元。
杨妙香：你再不要开玩笑了，到底多大岁数？
丫 环：今年二十岁了。生得甚是漂亮。状元二十你二八，将来宜室又宜家。姑娘，你看老爷尚未回府，趁此大好春光，良辰美景，咱们同到花园游玩，或扑蝶或赏花，颇有兴趣。姑娘，你千万不要动了怀春之感。
杨妙香：甚好，甚好。挑上花篮，一同前往也！ （与丫环各挑花篮）
（唱）
良辰美景奈何天，
同丫环花园解愁烦。
挑上花篮莫怠慢，
到花园再好仔细观。
花园之内花开满，
听我把四季花儿表一番。
正月里百花始发现，
二月里桃花香满园。
三月里芍药红而艳，
四月里开的是牡丹。
五月里榴花红耀眼，
六月里莲花新而鲜。
七月里蔷薇红烂漫，
八月里丹桂月正圆。
九月里菊花真好看，
十月里梅花耐岁寒。
十一月松柏层层绽，
十二月百花多凋残。
来到花园用目看，
各样的花儿不一般。
丫 环：这是牡丹花。花色鲜艳，国色天香，真是花中之富贵花也！
杨妙香：（唱）
牡丹花儿真好看，
气味清香花色鲜。
花正开时人争艳，
花到落时便摧残。
富贵穷通多变幻，
真与牡丹是一般。
高车驷马真荣显，
一败涂地甚可怜。
世人尽是富贵眼，
多买胭脂画牡丹。
丫 环：姑娘别有会心，我们只知看花，不懂这些哲理。姑娘，这是芝兰花，其品清幽，其味芬芳，真是王者之香也。
杨妙香：（念）
兰花幽谷长，
清幽又芬芳。
莫叫凡夫折，
留作王者香！
（唱）
一枝兰花幽谷长，
品质清幽又芬芳。
好花莫叫凡人折，
玉枝常留王者香。
将这些兰花儿配成方，
织成一个香囊囊。
带在我身旁香在我身上，
闻的我手也香头也香眉也香鼻也香。
浑身上下成了一个香桩桩，
你看我香也不香？
丫 环：姑娘国色天香，幽兰芬芳，真与那牡丹花、芝兰花一样。姑娘，你看这是一枝什么花？缠绕在大树上边，真来好看。
杨妙香：这是一枝凌霄花。它的本身不能独立，专寄托到大树身上。一旦大树摧倒，它的生命不保。昔日白香山有凌霄花词一首，你且听来：
（念）
有木名凌霄，
擢秀非孤标。
偶依一株树，
遂抽百尺条。
托根附树身，
开花寄树梢。
自谓得其势，
无依有动摇。
一旦北风起，
吹折不终朝。
朝为拂云花，
暮为委地樵。
寄言立身者，
勿学柔弱苗！
（唱）
凌霄花儿真好看，
依托大树欲上天。
自鸣得意凌霄汉，
谁知祸福在目前。
一旦大树遭危险，
柔弱枝条亦倾颠。
人生总要有主见，
依赖旁人是枉然。
快快埋头要苦干，
努力自强莫迟延。
丫 环：姑娘真是有心人，这些理论可作座右铬。姑娘，你看蝴蝶飞来了。
杨妙香：蝴蝶儿飞来飞去真好看也！
（唱）
柳正垂时杏正开，
粉白黛绿映碧台。
最是一年春景好，
一对蝴蝶过墙来。
丫 环：姑娘，你看蝴蝶飞舞上下，真是好看，咱们一同扑蝶，借作游戏。
杨妙香：甚好、甚好，你我一同扑蝶。
丫 环：飞到东边去了。（妙香同丫环向东扑蝶）姑娘，你看，它又飞到西边去了。（妙香同丫环又向西扑蝶）它又飞低了，（妙香同丫环又向下扑蝶）又飞高了，又飞高了。呵，飞着走了！
杨妙香：时维暮春，花园草长，杂花生树，蝴蝶乱飞呀！
（唱）
满园春色景如画，
万紫千红细柳斜。
蝴蝶儿翩翩舞上下，
飞来飞去不离花。
它与花儿结姻娅，
情意缠绵真不差。
丫 环：姑娘，你看燕子飞来了！
杨妙香：燕子飞来飞去，真有意思呀！
（唱）
时维三月艳阳天，
燕子空中语呢喃。
飞来飞去急如箭，
忽聚忽散任盘旋。
双宿双飞好侣伴，
相亲相爱情缠绵。
此情此景真堪羡，
不由人心中暗自参。
丫 环：姑娘是个多情人，触景生情，不免动了怀春之感。你说是不是？ （拉妙香）姑娘，是不是？ （见杨妙香不理）这般时候，老爷快要回府，姑娘，自们一同回去！
杨妙香：好好好，咱们一同回去呀！
（唱）
春光明媚春色秀，
一片春长画图中。
临行出园三回首，
欲把春光带绣楼。 （坐）
[杨德明上。
杨德明：（唱）
新科状元真荣显，
要叫女儿结姻缘。
杨妙香：（引）
忽听爹爹回府，
向前细问根由。
爹爹回府来了？
杨德明：回府来了。这是儿呀！今岁状元是王友兰，他长的一表人才。今日将他请过府来，当面许亲，不但我儿的终身有托，为父也有了半子之靠。
[王友兰带人役上。
王友兰：（引）
赴罢琼林宴，
特来谒尚书。
人 役：谁在这里？
[家院倒上。
家 院：做什么？
人 役：新科状元到！
家 院：禀爷，新科状元到。
杨德明：女儿回避。
[妙香、丫环下。
杨德明：有请。这是新贵人。
王友兰：那是杨大人。 （同坐）
家院看茶。
杨德明：贵人状元及第，可喜可贺！
王友兰：多蒙大人栽培。
杨德明：这是贵人，老夫有几句心腹话儿，但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友兰：大人请讲无妨。
杨德明：我有个女儿，生的很是贤慧，心想与贵人婚配，不知贵人意下如何？
王友兰：大人厚爱，岂敢推辞。但是我家已有妻室，万万不敢从命！
杨德明：老夫从前有个宣言，定要叫女儿配个状元。我女儿也发誓愿，定要嫁给状元。当时都是这样计划，并没顾虑到巳娶未娶，请贵人曲予应允才是。
王友兰：一夫多妻，有背人道，实实不敢从命。
杨德明：老夫一言出口，好比泼水在地，确难收回成命。这个机会错过，三年以后才能有个状元。我女儿婚姻，岂不耽误了？罢、罢、罢，贵人！
王友兰：大人讲说什么？
杨德明：将来她二人作一对娥皇女英，岂不是好吗？
王友兰：如此岳父转上，受婿一拜。 （拜）
杨德明：受你一拜，这是门婿，今日就在我府成亲，一同请在下边。正是：
女儿成亲眷，
王友兰： 要结并头莲。 （同下）
[差官打马上。
差 官：（引）
状元杨府招东床，
今日荣誉回西京。
我乃新科状元差官是也。状元巳在杨府招亲，今日要回西京兴坟祭祖。一切预备妥当，待我马上加鞭。 （打马下）
[杨德明带家院上。
杨德明：（唱）
老夫宣言已在先，
女儿今日配状元。
人来，有请你家姑爷、姑娘。
家 院：有请姑爷、姑娘。
[王友兰、杨妙香上。
王友兰：（引）幸喜杨府招亲眷，
杨妙香：（引）鸾凤和鸣百世谐。
王友兰：拜见岳父。 （拜）
杨妙香：拜见爹爹。 （拜）
杨德明：你们一同坐了。
王友兰：岳父今日唤我们前来，莫非为饯别之事？
杨德明：不错、不错，聊备小酌，门婿请来上座。
王友兰：岳父请来上座。
杨德明：不要推辞，门婿理应上座。
[王友兰上坐，杨德明，杨妙香坐两边，饮酒。
（唱）
请门婿放大量多饮几盏，
你夫妻回家去鸾凤和鸣。
王友兰：（唱）
谢岳父与小婿今把行饯，
我夫妻相和好别把心担。
杨妙香：（唱）
今辞别老父亲随夫回转，
不由人低下头心中不安。
劝爹爹放宽心莫把儿念，
儿去后随时来定省堂前。
[差宫备轿子上。
差 官：轿马齐备，请大人起程。
王友兰：岳父请在，我们告辞。 （拜）
杨德明：老夫不便屈留，路上须要格外小心。
王友兰：告辞、告辞。 （同妙香下）
杨德明：哎，好呀！
（唱）
门婿得升青云路，
状元及第把名留。
因为老夫无有后，
还望他将来送墓丘。 （下）
第五场 状元荣归
[王友兰跨马带四人役，杨妙香带丫环坐轿上。
王友兰：（唱）
三尺龙泉万卷书，
犹忆当年作寒儒。
杨妙香：（唱）
今日得上青云路，
一鞭轿马出皇都。
王友兰：新科状元王友兰。是我在家多蒙兄嫂训教，进得京去，一步荣升，得中新科状元。今日同夫人回家，兴坟祭祖。我想我那娘子在家不守贫贱，搅家不贤，兄嫂常常为她生气。我今日回得家去，暂居城中，将我那兄嫂暗中请来，问明情况，想个法子，将那嫌贫爱富的人试验试验，便是这个主意。人来，将房子可曾预备妥当？
人 役：预备好了。赁的城内东大街五十一号。
王友兰：我们一同进城去。
（唱）
娘子不能守贫贱，
想法子将她试一番。
人 役：到了，住轿。
[妙香下轿，王友兰下马，进门同坐。
王友兰：夫人，我家情形，曾经与你说过。咱们暂且住在城里，写信一封，差人暗将兄嫂请来，问一问那个贱人，最近她是如何举动？
杨妙香：哎，官人，你还要通融一点，不要做的太过分了。古人说：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只要她没有大错，可以不必计较。假若将她再要处置，知者乃是她的不是，不知者反道奴家不贤。官人你再思再想。
王友兰：夫人讲话，令人钦佩，待我写信一封，请来兄嫂面谈一切，再作道理。（写信）人来，将这信送与我家，见了王大人，当面交信，千万莫让旁人知晓。
人 役：是。（持信下）
王友兰：哎，好作难也！
（唱）
娘子在家不成器，
说长论短惹是非。
差人请我兄嫂去，
等他们到来问详细。
[王友仁，李秀霞上。
王友仁：（唱）
兄弟今日点状元，
不由令人喜心间。
李秀霞：（唱）
一同去把兄弟见，
将家事一一说根源。
人 役：禀大人，王大人到。
王友兰：请。
王友仁：那是兄弟？
王友兰：那是兄嫂。（同笑）兄嫂请坐。待我与兄嫂取衣来。
（王友兰下又上，与王友仁、李秀霞换衣）
王友仁：兄弟状元及第，为兄喜之不尽。
王友兰：这是哥哥和嫂嫂训教的功劳。
李秀霞：这是兄弟，你给你哥哥的信，我也看过了，这就是你说的那位新弟妹。
王友兰：不错，不错。夫人过来。想从前我家甚是贫寒，兄长每日山中打柴，嫂嫂在家织布，供给我南学攻书。幸喜上得京去，一步身荣，今日回来，我夫妻理应叩谢兄嫂大恩。兄嫂在上，我夫妻一同拜过。 （与杨妙香同拜跪）
仁、霞：不拜，不拜。 （上前忙扶起）
王友兰：（唱）
兄嫂待我恩情重，
供给为弟成了名。
杨妙香：（唱）
还望兄嫂常照管，
把你的大恩报不完。
王友兰：这是嫂嫂，那个贱人在家近来如何？
李秀霞：哎，嫂嫂不与你讲说。
王友兰：怎么不与为弟讲说呢？
李秀霞：讲出口来，恐怕你生气。
王友兰：我不生气。
李秀霞：哎，咱家是个穷寒家，是她不能守贫，常常和我吵闹。她见兄弟不回来，现在她又想另行改嫁。
王友兰：是她。哎、好气也！
（唱）
骂声贱人不要脸，
为何心想另嫁男？
今日若见贱人面，
打死她狗命丧黄泉。
王友仁：看把乱子说下了。
李秀霞：兄弟不要上气，嫂嫂与你想了个妙计，管叫她回心转意。
王友兰：什么妙计？快快讲来。
李秀霞：哎，她虽然心想改嫁，总没有改嫁，现在叫我那新弟妹，扮成一个新上任的大官员。待我回家，暗设圈套，就说有一位长官，心想物色太太，想法子与他结成亲眷，暗暗的将她娶回。叫我那新弟妹和她入了洞房，将她摆布摆布；好劝她改过自新，你看这个计妙不妙？
妙计枣妙计。
王友兰：妙是妙！恐怕我装的不妙。
李秀霞：能成，能成。 （拉杨妙香）弟妹，你是大家闺秀，当然开通。不必推辞，这一点义务，你要尽呢。来来来，赶快到下边改装走。
杨妙香：我不去，我不去。
李秀霞：哎，弟妹呀！咱们女界同胞，都是被人娶哩，总没有娶过人。这一回你来出个风头，试验一回，看入了洞房，是怎么样的趣味。
杨妙香：哎，这不是强人为难吗！ （下）
李秀霞：郎君，你一时把轿子打发着来，待我回家与弟妹说媒去。 （下）
王友仁：哎，这不是胡闹呢！
王友兰：哥哥不要管，叫她们办去吧。
王友仁：如此一同请在下边。请。正是：
弟妹暴横不安分，
王友兰：提起不由气煞人。 （同下）
[周月英上。
周月英：（唱）
奴家生来命运薄，
想起不觉泪暗落。
整日如在愁城坐，
这境遇叫人莫奈何。
[李秀霞上。
李秀霞：（唱）
暗中定下奇巧计，
管叫弟妹回心机。 （进门）
与弟妹恭喜。
周月英：这是个什么意思？
李秀霞：弟妹，是你不知，有一位上任的新官员黄大人，他心想物色一位掌印的新太太。是我托人与他一说，立刻便成。今天就要娶亲，一霎时花轿就来了，快快同我到下边收拾收拾。
周月英：嫂嫂，你哪里来的这一身新鲜衣服？
李秀霞：黄大人见我与你说媒，换了这一身衣服，来去也就好看了。快走快走，你再不要生疑。
周月英：嫂嫂，咱们也要斟酌斟酌。
李秀霞：一切的手续我都办好了，请弟妹放心。以后你与黄老爷当了太太，可不要将嫂嫂忘了。
周月英：那何待叮咛。嫂嫂，这太仓促了。
李秀霞：不要紧，不要紧！随我下边梳妆起来，预备上花轿。（同下）
第六场 重归于好
[杨妙香官服，披红插花，乘马带轿子上。
杨妙香：（引）
扮成假新郎，
要娶新嫁娘。
定下巧计，替夫迎娶。来呀，轿子速快前行。 （绕场）
（唱）
今日暗中用妙计，
假扮一个新女婿。
我这里前去要迎娶，
这场事要我费心机。
轿 夫：到了，到了。
杨妙香：到了，快快去传。
轿 夫：轿子到了，快快打发新人上轿。
[李秀霞上。
李秀霞：有请。
杨妙香：（进门）预备好了，速快扶新人上轿。
李秀霞：好好好，待我扶新人上轿。 （扶周月英上轿，轿夫将轿抬下）
杨妙香：嫂嫂，你在后边快来，不要误了吉时。
李秀霞：你同轿子前行，嫂嫂后边就到。
杨妙香：请了。 （打马下）
[李秀霞下。
[王友仁、王友兰上。
王友仁：（引）明里修栈道，
王友兰：（引）暗中渡陈仓。 （同坐）
[李秀霞上。
李秀霞：（引）
花轿到门上，
预备拜花堂。
王友兰：嫂嫂回来了？
李秀霞：回来了，回来了。花轿已到，快快唤傧相。
王友仁：这场事应负完全责任，怎么连傧相都没预备，真荒唐！
李秀霞：哎，把我喜糊涂了。没有傧相不要紧，我不免与他代办了。 （唱礼）扶男贵人吉
位，再扶女贵人踩花毡。
（念）
可笑弟妹太荒唐，
一心要作新嫁娘。
巧用机关将她诳，
两个织女拜花堂。
[周月英、杨妙香上。
李秀霞：拜天地，夫妻交拜，入洞房。
[周月英、杨妙香拜下。
王友兰：哎嫂嫂，看把你高兴成什么样子了。
李秀霞：我高兴，你比我还高兴。你在京地定了一个新媳，今天又给你娶了一个旧媳妇，一马双跨，真是喜之不尽。
王友兰：嫂嫂，你再不要冤枉我了。
王友仁：娘子，你赶快与新人预备洞房去，再不要在这里打旁徨。
李秀霞：洞房已经预备好了。兄弟，你同嫂嫂听房走，看我那新弟妹同我那旧弟妹是如何的举动。
王友兰：我不去。
李秀霞：（拉）走，这怕什么呢？那都是你唱过的熟戏。
（拉王友兰下）
王友仁：今天这事，真来可笑可笑。哈哈！ （下）
[杨妙香、周月英、丫环上，入洞房。丫环下，杨妙香坐。
周月英：郎君请来上床安眠。
杨妙香：本丈夫不贪女色，先请娘子安眠，我还要少坐片时。
[周月英上床。
杨妙香：哎呀，好呀！
（唱）
今晚这件事真来怪诞，
不由人一阵阵心发熬煎。
假若还强求我鸳鸯枕畔，
我和她本一样怎结凤鸾？
我这里揭罗帐仔细观看，
真好比醉海棠格外可观。
她本是旧人物美而且艳，
又萧洒又俊俏风流缠绵。
似这样好人儿真来罕见，
好一似天仙女下了九天。
一面看一面爱越觉欣羡，
只恨我是一个假扮官员。
我有心向前去同她作伴，
两织女没牛郎实在困难。
我这里装新郎莫露破绽，
暗地坐设圈套巧用机关。 （起更）
周月英：（唱）
耳听得谯楼上起了更点，
今夜晚却怎么坐卧不安？
我这里将郎君仔细观看，
哎呀！
好一个风流士一品官员。
在一旁甚庄重令人钦羡，
今夜晚要和他同结凤鸾。
[杨妙香假寐坐一旁，周月英摇妙香，妙香不理，周月荚以纸条透妙香鼻孔，妙香醒。周月英惊慌跑到床边睡。妙香叫周月荚，周月英不理。
杨妙香：她还装睡着哩，待我也装睡来， （假寐）
[周月英以手帕绕妙香脸，妙香不理，周月英以扇子支妙香头，又以手帕拴扇拉倒，杨妙香醒，周月英又装睡。
杨妙香：娘子醒得，娘子醒得。她还装睡哩。这是娘子，你不好好睡觉，故意打搅人是怎的呢？
周月英：我渴了。
杨妙香：呵，你渴了。好好好，洞房有酒，你我一同饮酒。
周月荚：请。
[杨妙香、周月英二人坐茶几两旁，李秀霞、王友兰上窃听。
杨妙香：娘子请。
周月英：郎君请。
杨妙香：这是娘子，你我一面饮洒，一面谈话，你看如何？
周月英：尽在郎君。
杨妙香：我且问你，你与我结婚，你爱我不爱我呀？
周月英：我爱你、我爱你，我用十二分热烈的爱情爱你呀！
（唱）
我爱你一品大官员，
有钱有势甚威严。
咱夫妻好比双飞燕，
鸾凤和鸣到百年。
这是郎君，我且问你，你与我结婚，你爱我不爱我呀？
杨妙香：我爱你，我爱你，我也用十二分热烈的爱情爱你呀！
（唱）
我爱你面似桃花好貌相，
风流萧洒又大方。
我爱你袅袅婷婷俊俏样，
可惜你是一个嫁过人的女娇娘。
这是娘子，今年多大岁数了？
周月英：二八零一。
杨妙香：你嫁过入没有？
周月英：（低头）我没有嫁人。
杨妙香：哎，下官上通天文，下晓地理，还会看八字算卦。我看你是有夫之妇，你丈夫还是一个有功各的人。
周月英：哎，实不相瞒，是一个穷穷儿的穷秀才。
杨妙香：穷秀才。他对你的感情如何？
周月英：对我热情，很是不错。
杨妙香：既然不错，你为何另行嫁人？你未免有些薄情，有些对不起你那穷丈夫。
周月英：哎，只因他家很穷，我也是受了经济的压迫无可奈何！
杨妙香：哎，人在世上，气节为重。夫妻之间全以感情结合，可生可死而感情绝不可移。总之，学个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那才算是巾帼丈夫，有气节的女子。照你这样嫌贫爱富，真可恼也！
（唱）
娘子作事真可恼，
嫌贫爱富为哪条？
势利心重眼光小，
不愿和你配鸾交！
这是娘子，我看你的虚荣心太重，咱们要提出离婚条件。
周月英：郎君，你再不要多心了。我今已经嫁你，我岂能还有分外的希望吗？
杨妙香：你的虚荣心很重，我的官职甚小，每月收入按官等，官俸实在不足以养廉，还能满足你的奢望吗？你同我结婚以后，势必骄奢淫逸，挥霍无度。一定将我这清官逼得要贪赃枉法，那我就不合算了。现在贪污的风气甚盛，政府如要惩办贪污，先惩办你这虚荣夫人、时髦太太，这才是根本办法。你是爱我的官，爱我的钱，并不是爱我的人，爱我的才！
周月英：哎郎君，话讲哪里去了！
杨妙香：现在坐官，没有长久的期限，我这官也不过是五日京兆，保不住马上就要丢职。我将官丢了，你那水性杨花的性子，一定又嫁人，岂不是与我把绿帽子戴上了吗？
周月英：哎郎君，你再不要尽管挖苦我了，我心里难受的很。
杨妙香：你心里难受？大概你的良发现了。我这里有一段新闻，讲出来你还要细听细听。
周月英：郎君请讲。
杨妙香：江南杭州地方，有一秀才姓王，他家很是贫寒，他哥哥采樵为生，着他上京求官。他的娘子不守贫寒，另行改嫁，谁料那王生进得京去，一步身荣，得中高官。你说他娘子嫌贫爱富，可恼不可恼！可恨不可恨！
周月英：（哭）哎，好羞愧也！
（唱）
听罢言来真羞愧，
羞得人有口也难言。
悔当初不该把心变，
到今日叫人好作难。
杨妙香：娘子，我讲的故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怎么伤心起来了呢？
周月英：哎，一言难尽！
杨妙香：我且问你，那穷秀才高名上姓？
周月英：他姓王名友兰。
杨妙香：哦，原是王友兰！
周月英：你可认得他吗？
杨妙香：哎，他同我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周月英：你是一位大官，怎么能交下他那个穷朋友？
杨妙香：哎，现在这个社会，全是拜金主义。有钱的朋友都靠不住，我尽交的是穷朋友。
周月英：你可知道他现在什么地方呢？
杨妙香：他与我的交情很厚，白天在一起同吃同坐，晚上在一块并枕共卧。
周月英：朋友怎么连夫妻成了一样了呢？
杨妙香：哎娘子，是你不知，朋友的感情，交到好处，连夫妻的感情是一样的，那有怪异的什么呢？
[李秀霞、王友兰上，李秀霞将王友兰掀到房门前。
李秀霞：开门来，开门来！贺喜的客来了。
[杨妙香开门。李秀霞、王友兰进，周月英坐一旁。
杨妙香：请坐，请坐。
李秀霞：先领新媳妇与贺喜的（指王友兰）磕一个头。
杨妙香：来、来、来，与贺喜的客拜一下。（周月英不理，妙香拉）走，那怕什么呢？他是我顶好的朋友。
周月英：（向王友兰拜）呵，请来见礼了。（看王友兰）哎，我可莫说周月英、周月英，你错
走了路了！
（唱）
见郎君羞的我无法立站，
不由人一阵阵心似火燃。
悔当初作此事有失检点，
今做下亏心事羞愧难堪！
到不如跳井中自行短见，
也免得一霎时他们作贱。
杨妙香：你先坐下不要死。你一死，这戏就没法子唱了。
王友兰：哎，你看倒霉不倒霉？今天与人家贺喜，不知道什么地方将新媳妇得罪下了，寻死觅活。你看这扫兴不扫兴！
杨妙香：娘子，你可认得我那朋友吗？
周月英：哎，他就是我那丈夫，怎么他也坐了官了？
杨妙香：他是我的直接长官，他的官比我的官大得多。我这官也由人家管辖着哩。娘子，我且问你，现在你还配他不配他？假若你喜欢配他，我就将你送给他。咱们唱一出完璧归赵。
周月英：我已经嫁了你，岂能再配他呢？
杨妙香：你们是旧日的夫妻，感情当然浓厚。我不过是霎时将你娶来，咱二人可没有什么关系。况且我与我那朋友交情很好，不分你我。他要我的心，我都给他呢，何况一个区区妇人。请问你愿意不愿意？
周月英：哎，事到而今，我也没主意了。
杨妙香：这是王大人，听得我娶的那新太太，从前与你很有关系。
王友兰：哎，你休要胡说！我并不认识她。
杨妙香：你再不要装聋卖哑了，为弟是一个旷达人，我那新太太你若是喜欢她，我就将她送给你。
王友兰：你的太太岂能送给我，真是不通之论。
杨妙香：王大人，你的官大，我的官小，只要大人能与卑职发落一个好差事，那我就将我那新太太，贡献给大人了。
王友兰：你真爱坐官，连太太都与人贴赔呢！
李秀霞：哎，你们二人再不要东拉西扯了。这是弟妹！（拉杨妙香到月英前）你将人看清楚，她是官不是真的，是个假充官长。她的身份连你一样。这般时候，新弟妹，你快快到后边改装去吧。
杨妙香：呵是。（下）
周月英：嫂嫂，这是什么情由？快快与妹妹说个明白。
李秀霞：待我与你揭明说呀！
（唱）
今日细将弟妇劝，
且将详情听根源。
你丈夫得官真荣显，
在京地定下新凤鸾。
只因你不能守贫贱，
心想再醮另嫁男。
命他太太假装官，
暗地和你结姻缘。
设下圈套将你劝，
把你心地试一番。
叫你良心早发现，
再不要爱富嫌贫寒。
你夫妻二人早见面，
把往事一笔齐勾完。
周月英：哎，我才明白了！
（唱）
我又羞来我又悔，
自己有错怨得谁？
夫君做事有不对，
为什么叫我落了一脸灰！
这是郎君。
王友兰：哎，你是杨大人的新太太，怎么把我叫成了郎君呢？
周月英：哎，郎君！你再不要耍笑我了，我实在羞得很！
王友兰：你还知道羞？你的眼光很大，你还能看得起我这穷秀才。你也没打听打听，看把我死了没有？你也随便就嫁人呢！
周月英：你过来！你也没打听打听，看我死了没有？你也随便就娶人呢！
[王友仁上。
王友仁：你二人不要争吵了，我那弟妹不守贫贱，心想嫁人，不嫁别人，偏偏的嫁给他丈夫了。我兄弟今天娶亲，不娶别的，偏偏的将他娘子娶来。这也是故剑重逢。哎，妇人作事，心中要有主见，要有气节，切不可嫌贫爱富，见高失低呀！
（唱）
妇人家作事要安分，
随夫贵贱守情贞。
自古说穷达有命运，
莫要嫌贫另嫁人。
周月英：大哥说的尽是好话。
[杨妙香女妆上。
杨妙香：（唱）
脱去官服理红妆，
大官员扮成女娇娘。
叫声姐姐将我望，
呵，本丈夫来了，姐姐你看我是何人？
周月英：你装了个象！
杨妙香：我装的不象，恐你不能上当呀！
（唱）
听妹妹与你说端详。
昔日有个女孟姜，
誓死不嫁秦始皇。
千里寻夫长城上，
为丈夫一命丧黄粱。
朱买臣当年甚恓惶，
苦读诗书守寒窗。
其妻崔氏不正气，
嫌贫爱富另嫁郎。
买臣高中登金榜，
崔氏碰死在路旁。
汉时有个赵五娘，
在家守贫奉高堂。
借来稻米把亲养，
自己吃的是糟糠。
身背琵琶画亲像，
受尽辛苦寻蔡郎。
蔡伯喈虽有薄情样，
牛氏夫人甚贤良。
她与五娘讲礼让，
愿作女英并娥皇。
这都是古人好榜样，
姐姐还要细思量。
多亏那嫂嫂
王友广：（唱）妙计想。
李秀霞：（唱）叫两个织女，
王友兰：（唱）入洞房。
周月英：（唱）幸亏我二人
杨妙香：（唱）同一样。
王友仁：（唱）巧劝弟妹改嫁
李秀霞：（唱）空张狂。
王友兰：（唱）小贱人嫌贫爱富
周月英：（唱）我真混帐。
杨妙香：（唱）从今后
王友仁：（唱）过去事
李秀霞：（唱）再休讲。
王友兰：（唱）小贱人
周月英：（唱）要争强。
（唱）一家人和和气气把荣亨，
同到后堂话短长。 （同下）
（ 剧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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