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桥弯弯 月圆圆》(全本)
时间:2023-01-27 20:57 来源:转载 作者:佚名 点击:次
(秦腔)《桥弯弯 月圆圆》(全本)
人 物
喜 凤、吴大妈、杜德义、惠 民、有 福、清 俊、妮 妮、梅大夫、记 者、
护 士、伴舞等若干人。
[幕启:凤鸣桥头。风轻轻,雨潇潇。
[伴唱起:
弯弯小桥,
小桥弯弯,
风也百年,
雨也百年,
见证了一回回月缺月圆。
弯弯小桥,
小桥弯弯,
魂也相牵,
梦也相牵,
演绎出一幕幕人间悲欢……
(伴唱声中吴大妈跌跌撞撞一路走来。忽然发现凤鸣桥,不觉一惊。)
吴大妈 凤鸣桥?……(触景伤怀。耳旁不断回响婴儿的啼哭声,急忙向前走了几步,发现什
么也没有,顿时从幻觉中惊醒)报应,报应啊……(心碎欲裂,昏厥倒地)
[喜凤急匆匆撑雨伞上,圆场。忽然发现有人倒地,急忙近前察看,发现她满脸是
血,轻声呼唤。
[吴大妈痛苦沉吟。
[喜凤一时不知所措,朝四下急呼,无人应答,回过头来,将吴大妈扶起。
[光暗。
[急救车的鸣笛由远而近。
[光渐亮。医院外科病房。
[头上包扎着纱布的吴大妈,斜卧病床,正在接受液体治疗。
[喜凤看看吴大妈,又看看输液瓶。然后,走到窗前,轻轻拉开窗帘,顿觉神清气爽。
喜 凤 (唱)雨过天晴好清爽,凉风习习吹进窗。老人她昏卧病床唤不醒,不由叫人加愁肠。
[梅大夫上。
喜 凤 大夫,老人家咋样?
梅大夫 哦、强刺激引起的暂短性昏迷。
喜 凤 那……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梅大夫 那倒不会。不过,根据临床经验,老人家的肾脏可能有问题。
吴大妈 (忽然,身子抖动了一下,迷迷糊糊地)凤鸣桥……
梅大夫 大妈,你……你醒了!
吴大妈 (惊醒)啊,我……我这是在哪儿?
梅大夫 医院呀!
吴大妈 医院?我……咋会在医院呢?
喜 凤 大妈,昨天下午你倒在凤鸣桥边,满脸是血……
梅大夫 (接过话茬)多亏了这位好心的大姐把你送到医院,要不是她……
吴大妈 你不该救我呀!
喜 凤 大妈,你……
吴大妈 (打断)大夫,给我把针拔了。让我走!
梅大夫 大妈,你伤得这么重咋能走呢?
吴大妈 你不拔,我拔!(起身拔针)
[喜凤、梅大夫急忙阻拦。
梅大夫 大妈,你……咋能这样呢?
[吴大妈无语。
梅大夫 这位大姐和你素不相识,冒雨将你送到医院,自己掏钱给你看病,人家图个啥?你这
一走。不是辜负了大姐的一片好心吗?
喜 凤 大妈,你……
吴大妈 (打断)啥也甭问,我啥也不想说。快,把针拔了,让我走!
梅大夫 大妈,我是个医生,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像你这样的患者,我绝不会眼睁睁让
你走的。
[吴大妈不动也不说话。
喜 凤 大妈,你的家在哪儿?家里还有什么人?
[吴大妈无声啜泣。
喜 凤 大妈,咱还是听大夫的。等你伤好点,我送你回家,或是让你们家里人来接你,行不?
[吴大妈仍一边啜泣。
梅大夫 大妈,得是和家里人怄气了?
[吴大妈哭得更伤心了。
[喜凤取出纸巾给大妈擦泪。
梅大夫 (若有所悟)哦,大妈,人常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有啥委屈说出来,心里会好
受些。
吴大妈 丢人呀!
喜 凤 有啥丢人的哩,说出来,也许大家还能帮你呀!
吴大妈 帮我?可谁也帮不了呀!
(唱)我含辛茹苦几十春,
守寡将儿养成人。
挣巴巴口里省来手里擞,
用花轿将媳妇迎进门。
只盼着日子红火家和顺,
谁料想,老娘成了多余人!
[梅大夫给吴大妈拔掉针头。
喜 凤 家里有个老人照应着,多省心呀!咋能说是多余的人呢?
吴大妈 好闺女哩,话倒是这么一说,可儿媳她——
梅大夫 她咋啦?
吴大妈 她……
喜 凤 她到底咋啦?
吴大妈 (唱)埋怨我腿脚太迟笨,
我做事没一样能称她的心。
挖苦我当年弃女德丧尽,
才落下长年吃药病病身。
一百元钱找不见,
又说我“家贼难防”太伤人!
喜 凤 大妈呀!
(唱)不是一家人,
不进一家门。
一个锅里搅勺把,
咋能锅沿不磕盆。
年轻人做事少思忖,
大妈你千万莫上心!
依我看,
天大的事儿暂甭论。
静心先养伤,
莫让气伤身。
但等云开雾散尽,
自家人还是自家人,
梅大夫 大妈,你看大姐说得多好呀!
[记者扛摄像机上。
记 者 大家好!
梅大夫 哦,这不是“连心桥”栏目王记者么?你这是——
记 者 听你们院长说,有位好心人冒雨将一个受伤的大妈送到医院,这种精神真令人
感动,我想采访一下。
梅大夫 太好啦。(走近病床)哦,这位老人就是被救的大妈。
记 者 大妈好!
吴大妈 (点点头)哎、哎。
梅大夫 (指着喜凤)这位大姐,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好心人——杜喜凤。
记 者 喜凤?多好的名字呀!
喜 凤 不就是个名字么。
记 者 在中国老百姓的心目中,凤,是幸福的天使,是吉祥鸟呀!
喜 凤 我可没你说得那么好。
记 者 喜凤大姐,你的精神太可贵了!
喜 凤 (笑了笑)其实,也没个啥。在那种情况下,无论遇上谁,都会这样做。
记 者 当然会有人这样做,可不见得人人都会这样做。再说,当时大妈伤得那么重。
你不怕落嫌疑吗?
喜 凤 当时我满脑子只想着救人,别的我啥也没想。
[护士持检验报告单上。
护 士 主任,这是大妈的肾功能化验报告单。(递上)
[梅大夫接过一看,脸上不觉掠过一道阴影。
梅大夫 哦,知道了。
喜 凤 大夫,大妈的肾脏到底咋啦?
梅大夫 (为难地)这……一时半会儿还不好说。
吴大妈 (淡淡一笑)是不是得下瞎瞎病咧?
梅大夫 (急忙解释)大妈,千万别多心,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至于到什么程度,
还需要做进一步检查才能确诊呀。
记 者 大妈,现在医学发达,别说你的病没有那么严重,就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
肾脏也可以移植呀!
喜 凤 大妈,你就别瞎猜了,咱听大夫的。
吴大妈 (一阵苦笑)都甭给我宽心了。我的病我知道,这么多年,路没少跑,钱没
少花,就是那个样儿。——记者娃,有件事,想求你帮个忙,行不?
记 者 大妈,有啥事您就尽管说。
吴大妈 唉,人活到这个份上,啥也想得开,啥也丢得下。就是有块心病。让我闭
不上眼呀!
记 者 心病?
吴大妈 (掏出半片方巾)这是我当年在凤鸣桥头丢弃女儿时留在身边的半块方巾。
上面写着女儿的出生年月,那一半缝在女儿的衣服上,为的是日后相认有
个见证。如今三十六年了,可女儿她……
记 者 大妈,请您放心!我们“连心桥”栏目,已为好多失散的亲人圆了团圆梦。
这件事,您就交给我吧!
吴大妈 (高兴地)那……我就托付你了!
[记者手持话筒走向前台。
记 者 观众朋友:当年弃女欲断魂,可怜天下慈母心。何时重圆寻亲梦?“连心
桥”头候佳音!
[灯光暗转。
[灯亮,吴有福家,院内。
[清俊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打扫院子,好不惬意。
清 俊 (唱)几天来难得心舒展,
家里少了“药罐罐”。
留下这亲亲一窝多顺眼。
再没人碍脚碍手惹人烦。
(向内)当家的,掌柜的!(无人答应)哎,给你说话哩,听见咧没有?(仍无
人答应,气上心来)吴有福,你给我出来!
[有福边穿上衣边从内屋走出。
有 福 喊、喊、喊,喊叫的得是吃得多咧?(转身欲走)
清 俊 站住。大忙天的,咋去?
有 福 找妈去。
清 俊 只管找啥哩?到时候她就知道回来。
有 福 现在不是没回来么?
清 俊 哟,真没看出,你还是个大孝子。既然有这份孝心,就该和你妈过一辈子去!
有 福 你……你真是个麻糜儿!
清 俊 我麻糜儿?当初穷得娶不下媳妇时。咋不说我是麻糜儿?咋,后悔咧?后悔也不
迟呀!不想过了你言传一声,咱立马到乡政府去。你说今中午去呀,还是下午
去?明天去呀,还是后天去——
有 福 烦死咧!
清 俊 哟,你还烦?这里里外外,吃喝穿戴,哪一样离了我能行?你一天到晚,吃饱
穿暖,一个钱的心都不操,有你烦的啥哩!
有 福 咱妈离家都三天咧。连妮妮娃都着急,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
清 俊 担心?我担的哪门子心?给你讲清楚,那是你妈,脚在她腿上长着,爱去哪儿
去哪儿!
有 福 你!
(唱)自从母亲离家走,
我心里好似鞭子抽。
有道是,儿行千里母担忧。
叹如今,咱妈她下落不明将心揪。
我晚上连连做噩梦,
梦见她蓬头垢面哭天唤地泪长流!
惊醒来只觉浑身抖,
冷汗淋漓心愧疚。
清俊呀!
咱妈她当年弃妹心伤透,
你不该伤口撒盐揉三揉。
最担心,她回转不过走绝路,
我看咱怎样把场收!
清 俊 哦,听了半晌,我终于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把你妈逼走咧?
有 福 那你说,你把钱不见咧,凭啥说是我妈拿了?
清 俊 我的钱放在哪儿,都有地方哩。屋里就这几个人,你没拿,我没拿,难道瓮
里把鳖走咧!
有 福 我妈根本就不是那种人。你也不在村中打听打听,活了那么大岁数,拿过别
人的啥?
清 俊 这就叫“家贼难防”。
有 福 (气极)你……你……闭上你那臭嘴!
清 俊 我就说咧,你把我能咋?我就说咧,你把我……
有 福 你再敢胡说一句?
清 俊 咋咧,难道你妈不能说?谁知她到哪儿去了?说不定是拿上钱找老汉去咧!
[吴有福“啪”地打了清俊一个耳光。顿时,两人都愣住了。
清 俊 好哇!你……你竟敢打我?哎呀……我不过了!(发疯般地向吴有福扑去,撕撕
打打。不可开交)
[妮妮背书包上。见状一愣,急忙横在吴有福与清俊面前。
妮 妮 丢人!有福
(尴尬地)哦……妮妮,我娃放学咧。
清 俊
妮 妮 爸,我奶奶找回来了没有?
有 福 还没有哩。
妮 妮 (埋怨地)咋还没找回来?
有 福 好娃哩,亲戚邻里都问遍咧,井沿沿,沟畔畔,河岸岸都找了,就是不见你
奶奶的人影儿。
妮 妮 (向清俊)都是你惹的祸!
清 俊 你……你个碎娃懂得个啥?咋能全怨我哩!
妮 妮 不怨你怨谁?(递上一百元钱)你看清楚?
清 俊 (看钱,诧异地)这……从哪儿来的?
妮 妮 应该问你自己!
清 俊 (莫名其妙)问我……
妮 妮 (埋怨地)你把钱掉在人家小卖部,几天了不见你问,就你会冤枉人……
(扭头向屋内走去)
[清俊一下子愣住了。
[忽然,从内屋传出电视节目主持人——记者的画外音:“观众朋友:大家
好!‘连心桥’节目又和大家见面了……”
[妮妮推开窗子惊呼:“爸,妈!快来看,我奶奶上电视啦……”
[前台灯暗,一束蓝光从里屋射出。
有 福 (满含热泪)妈!(转过身面向清俊)清俊,这回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
没完!
清 俊 (一惊)爷呀,这回我算是把人丢尽了!(看着手中的一百元钱,不觉懊悔)
[主持人画外音:“9月18日下午,这位吴大妈因婆媳之间发生矛盾而离家
出走。昏倒在凤鸣桥头,被我身旁的这位杜喜凤大姐冒雨送到医院。目前,
大妈已脱离生命危险,但还需要进一步住院治疗。让我们为大妈早日康复
祝福并祝愿好人喜凤大姐一生平安……”
[在画外音中灯光暗转。
[全台灯亮。医院病房。
[喜凤从热水瓶里倒水,然后将药递上。
吴大妈 (接过,喝药)闺女,你和我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看着你为我花钱看病,
忙前跑后,真让人过意不去呀!
喜 凤 乡里乡党的,有啥过意不去。再说。你我能够相遇。这也是缘分呀!
吴大妈 缘分?是缘分呀!
[杜德义提一篮鸡蛋上。
杜德义 (唱)看电视见方巾难以平静,
想不到那一半有了影踪。
为验证来医院看个究竟,
如不然总觉得忐忑不宁。
凤儿,凤儿,凤——
[喜凤急忙迎上,接过鸡蛋。
喜 凤 爹,在电话里不是说了,等我把这儿安顿好了就回来,你咋跑来咧?
杜德义 女儿都上电视了,爹就不能来看看?
喜 凤 哎呀,上啥电视哩。——哦,大妈,这是我爹。
吴大妈 哦,她大伯,你……(挣扎起身)
杜德义 甭动,甭动。她大妈,你的病好些吗?
吴大妈 好多了。这回多亏了你女儿呀!
杜德义 应该的,应该的。
吴大妈 (羡慕地)他大伯,你真有福气!
杜德义 (陶醉地)哎呀,这话一下让你说着咧!哦,他大妈,从电视上看,得是你
也有闺女?
吴大妈 有,还是双胞胎!可如今……一个都没落下!
杜德义 (不解)一个都没落下?
吴大妈 过去的事儿,不提了。
喜 凤 那……到底咋回事?
[吴大妈几欲开口,欲言又止。
杜德义 她大妈,有事可不敢憋在心里!说出来,心里会畅快些!
吴大妈 (唱)提起女儿心痛酸,
悔恨交加苦难言。
不堪想三十六年前,
双胞女儿降人间。
那时候家家都困难,
儿啼娘哭泪涟涟。
娃他爹急得团团转,
他要我舍一留一渡难关。
手心手背都是肉,
舍谁留谁,留谁舍谁我好作难!
万般无奈作决断,
舍大留小难两全。
一块方巾扯两半,
将出生年月写上面。
缝在儿身作纪念,
另一半保留在身边。
凤鸣桥头将儿弃,
偷偷藏在树后边。
眼睁睁见人抱儿去,
撕心裂肺病断肝!
小女儿不到周岁满,
可怜她性命未保全。
从此后,我朝朝暮暮泪洗面,
心神恍惚似疯癫。
又谁知,麻绳偏从细处断,
三年后,他爹撒手离人间。
当年弃女遭天谴,
良心折磨苦不堪。
不知女儿令何在?
日夜煎熬将心牵!
杜德义 他大妈,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过去的事就甭想咧。
吴大妈 不想不由人么!
杜德义 那倒也是。噢。你女儿是啥时候生的?
吴大妈 1970年6月1日。
[杜德义心头一震。
喜 凤 (惊奇)6月1日?爹,大妈的女儿和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呀!
吴大妈 是么?
杜德义 哦,这有啥。世界那么大,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多的是。
吴大妈 哦,那倒也是。
喜 凤 大妈,你的女儿要是真的能找到,那该多好呀!
杜德义 看这娃,尽说些瓜(傻)话。——哦,她大妈,那缝在你女儿身上的半片方巾
是什么颜色?
吴大妈 米黄色。
[杜德义更加震惊。
吴大妈 (急切地)你见咧?
杜德义 (一时慌乱)见……倒没见。我要是见了,你女儿不是好找咧。
喜 凤 爹呀,你看把大妈急的!你年龄大,认识咱这一片的老人多,没事了帮大妈
打听打听。
杜德义 (玩笑地)咋,可给爹把活儿派下咧。
喜 凤 你呀。反正一天没多大事。哦,爹,你和大妈拉拉话,我去见一下梅大夫。
杜德义 哎,哎。
[喜凤下。
杜德义 他大妈,留在你家的半片方巾能不能让我看看,就是给你打听,心里也有个底。
吴大妈 那……也好。(取出半片方巾)他大伯,你看——
[杜德义接过细看,半晌无语。
[二人“背躬”。
杜德义 (合唱)见方巾——吴大妈杜德义(唱)不由我心中震颤,吴大妈(唱)他为何脸色
有变?
杜德义 却怎么这
(二重唱) 一半在他(她)身边?
吴大妈 难道说那
杜德义 (唱)当年情景又重现,
吴大妈 (唱)犹听得婴儿啼哭声惨然。
杜德义 抱喜凤
(二重唱)我 在桥畔,
吴大妈 弃女儿
杜德义 想不到喜凤的生母
(二重唱) 在面前。
吴大妈 莫非是救女的恩人
杜德义 巧血
(二重唱)是遇?是缘?
吴大妈 奇机
杜德义 (唱)这事儿来得太突然——
吴大妈 (唱)莫非在梦间?
[二人目光相遇,各有心思。
吴大妈 (急切地)他大伯……
杜德义 (不自然地笑笑)着急了不是?
吴大妈 不急,不急。
杜德义 (试探地)你看,这方巾——
吴大妈 那……你就先带上,日后打听也是个见证。
杜德义 这……也好。(将方巾收起)
吴大妈 那……就让你操心了!
[喜凤与梅大夫上。
喜 凤 哦。梅大夫,这是我爹。
梅大夫 哦,大伯,你好!
杜德义 好,好。
梅大夫 大妈,你的外伤基本痊愈,至于肾功能的问题,一方面需要进一步确诊,更重
要的是需要和你的家里人商量。你看,是不是让你的家里人来一下?
吴大妈 家里人?(一阵苦笑)大夫,你的意我领了。可这肾病已经多年了,治不治就是那
样儿。我已经出了家门,就是死也不进那个家!(转身欲下)
喜 凤 (急拦)大妈,你去哪儿?
吴大妈 闺女,你就甭问咧。(复转身欲下)
梅大夫 大妈,就是走,也不能这样走呀?
喜 凤 这——(灵机一动)大妈,我倒有个想法,不知你愿意不?
[吴大妈回头看了喜凤一眼。
喜 凤 我家就在桥北,离城不远,你能不能先到家?
吴大妈 这不成。
喜 凤 (玩笑地)难道怕我虐待你?
吴大妈 那倒不是。
喜 凤 那你还有啥顾虑的?
吴大妈 这非亲非故的,住在你家不合适呀!
喜 凤 大妈呀,我家的养鸡场养着成万只鸡哩,你要是去了还能给我当个帮手。再说,
你这一去,说不定我爹还能帮你找到女儿哩!爹,你说是么?
杜德义 (一愣)哦,那……那倒也是。
吴大妈 (难为情地)这……
喜 凤 哎呀,就这么定了。梅主任,有情况咱们电话联系。
梅大夫 好。
[在场隐去。
[暗转,杜德义家。
[伴唱起:
山朦胧,
树朦胧,
月照桥头水向东,
四野悄无声。
人不寐,
心难平,
一夜徘徊对孤灯,
忧思万千重……
[伴唱声中,一束红光映照着伏几而坐的杜德义。只见他轻轻地打开小木盒,取
出一直珍藏着的那半块方巾与吴大妈的那半块方巾相对,竟是那样的严丝合缝。
顿时心潮起伏,忧心忡忡。
杜德义 (唱)平日里将身一倒便打鼾。
今夜晚却怎么坐卧不安?
一家人亲热和美谁不羡,
不曾想,一石激起千层澜。
是忧还是喜?
是苦还是甜?
酸甜苦辣味难辨,
进退不得两作难。
若相认,母女分离得欢聚,
残缺的月儿又重圆。
但只觉,心头掉了一块肉,
牵着我的肠,
连着我的肝,
牵着肠子连着肝!
若不认,骨肉至亲两分散,
残月永远缺半边。
总觉得,天理良心有亏欠——
杜德义呀,杜德义,你德在何处?义在何方?
(接唱)自愧自疚永不安!
眼前两条道,
不知该走哪一边?
(来回踱步,左右徘徊。忽然,发现老伴的遗像,凝视良久,似乎在与老伴拉家常,
又像是两个“自我”的心灵对话)凤儿她妈,我好难呀!
[画外音:“你呀,儿女都成家了,连孙子都有咧,有啥难的?”
杜德义 你知道个啥?咱凤儿的生母找到咧!
[画外音:“找到咧?”
杜德义 你说,咱认……还是不认?
[画外音:“认,认了好哇!”
杜德义 好是好,可我……
[画外音:“担心凤儿飞了?”
杜德义 不不不。
[画外音:“那你担心啥?”
杜德义 说不清呀!
[画外音:“尘世上,再没有比母子分离更让人揪心的了!难道你要把这个谜带到我
这儿……”
杜德义 这……
(接唱)当初怜念将儿捡,
今日恋女为哪般?
心里明如镜,
又像被梦魇;
手脚有如锁铁链,
苦苦挣扎难动弹!
[惠民上,发现杜德义寝室灯亮,不觉诧异。
惠 民 爹,还没睡?
杜德义 人老咧,瞌睡就少咧。哦,你咋这会儿才回家?
惠 民 市场上鲜蛋供应紧缺,人家客商催着发货哩,刚装完车。
杜德义 哦。
惠 民 爹,没啥事?
杜德义 没……没事。
惠 民 那我就睡去。(转身欲下)
杜德义 甭走。
惠 民 咋?
杜德义 坐。
惠 民 有啥事?
[杜德义像看陌生人那样,将惠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惠 民 爹,你咋这样看我?
[杜德义看着惠民,积压在心头的愧疚化作一阵苦笑。
惠 民 爹,笑啥么?
[杜德义竟笑出了眼泪。
惠 民 爹,你……咱咧?
杜德义 (抹泪)爹有话要对你说。
惠 民 爹,坐!(扶坐)
杜德义 惠民,这么多年,爹让你……受委屈了!
惠 民 (憨笑)嘿嘿,爹,咋说这话?
杜德义 实话对你说,你不是爹捡来的。
惠 民 呃,你不是说我是从河滩捡的?
杜德义 那是我瞎编的。
惠 民 瞎编的?爹,你没喝酒吧?
杜德义 滴酒未沾。
惠 民 那……咋说这话?
杜德义 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的生父是谁吗?
惠 民 生父?他……他在哪儿?
杜德义 他……就在你的面前。
惠 民 你?(不觉好笑)嘿嘿……爹,反正你会编,你就只管编吧!
杜德义 惠民,要说捡,喜凤才真正是我捡来的。
惠 民 喜凤是捡来的?
杜德义 来,你看看这方巾。这一半,是我当初抱喜凤时她父母缝在喜凤身上的。这一半,
是她们家自己留的。
惠 民 (拿过对接)1970年6月1日,这……这是真的?
杜德义 现在,你……明白了吧。
惠 民 明白?(一阵苦笑)嘿嘿嘿……我总算明白了!
杜德义 明白了……就好。
惠 民 好?(满腹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只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爹呀,爹!这多年,
你儿怎样过来的,你知道吗?憋在你儿心里的委屈你……明白吗?
(唱)莫只道惠民平日笑吟吟,
怎知晓我也有心伤道道痕!
儿时的屈辱不堪忍,
惠民至今记忆新。
虽说在家千般好,
出门总觉矮三分。
怎能忘,同学骂我是“野种”,
我悄悄躲在墙根哭娘亲。
哭娘亲,泪纷纷,
不知亲娘哪里寻?
我多想当面将娘问,
生我弃我是何因?
几十年阴影难消隐,
挥去复来,复来挥去影越深。
爹呀爹,
你为何要将真情瞒?
未免太狠!
杜德义 (唱)我只念喜凤身娇嫩,
想不到伤你这么深。
还望我儿多体谅
体谅爹良苦一片心!
儿啊,你……能体谅爹吗?
惠 民 爹,不说了。为了这个家,你也够不容易的。话说回来,喜凤是谁?我是谁?还不都
是爹……一手养大的!再说,我是个小伙子,扛头大,就是受点屈,也没啥。
杜德义 (负疚地)惠民!……
惠 民 爹,那你说喜凤的生身父母在哪儿?
杜德义 她生父已经不在人世了,可她的生母还在呀!
惠 民 在哪儿?
杜德义 你猜?
惠 民 我猜不出来。
杜德义 你仔细猜?
惠 民 仔细猜?(顺手拿过方巾,沉吟片刻,忽然惊悟)哦,是——(指内屋)
杜德义 嘘,这张窗户纸我没有向他们戳破呢。
惠 民 难怪那天你急着要到医院去,原来是为这事。
杜德义 你说,这个亲咱认——还是不认?
惠 民 这……还真不好说。
杜德义 咋不好说?
惠 民 按说,咱一家几口和和美美,不认这个亲完全能行。
杜德义 那……咱就不认。
惠 民 可话又说回来,喜凤必定是人家的亲生骨肉,如果咱不知道,那倒好说。问题是咱
心里明明白白,要是不认,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杜德义 那……你的意思是认了这门亲?
惠 民 不过……
杜德义 有话直说。
惠 民 喜凤从来都不知道她是捡来的,一旦知道了,怕她一下子接受不了。
杜德义 爹不是为难才和你商量么。
惠 民 (略思)哦,还是让我试探着,绕个弯弯慢慢来,你看咋样?
杜德义 行。
[杜德义、惠民隐去。
[前台灯亮。
[喜凤一手提着装满蔬菜的塑料兜,一手提两条鱼上。
喜 凤 (唱)昨夜里与大妈聊得很晚,
东拉拉西扯扯倒也投缘。
惠 民,惠民!
[惠民急上。
惠 民 (双手接过)哎呀,看把你热成啥哩,赶紧洗洗!(下)
[喜凤走向脸盆架,用毛巾擦脸。
[惠民复上。
喜 凤 惠民,你留神没有,大妈的身体状况很不好。
惠 民 嗯,好像脸有点胀。
喜 凤 不只是脸上,腿上、脚上都有点浮肿,我想给她好好补补。
惠 民 哎呀,还是你想得周到。
喜 凤 哎,惠民,你说巧不巧?我和吴大妈那个被丢弃的女儿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惠 民 (故作惊讶)是么,有这么巧?
[杜德义暗上。
喜 凤 你发现没有,大妈看我的那种眼神总觉得怪怪的。
惠 民 咋样怪?
喜 凤 说不上来。反正把人看得蛮不好意思的。
惠 民 (试探地)那……说不定你就是大妈被丢弃的那个女儿,让咱爹捡回来的?
喜 凤 去去去,你才是捡来的!
惠 民 我当然是捡来的。哎,或许咱俩都是爹捡回来的。
杜德义 (干咳一声)说啥哩?
喜 凤 (急忙迎上)爹呀,你惠民在这胡说哩。
杜德义 说啥哩?
喜 凤 他说我就是被大妈丢弃的那个女儿。
惠 民 我……只是瞎猜哩。
杜德义 别听他胡说,你俩都是亲生的。
喜 凤 (一愣)都是亲生的?
杜德义 哎呀,叫你俩把我颠倒的也胡说哩!
[同笑。
杜德义 凤儿,说心里话,爹对你咋样?
喜 凤 哎呀,你是我亲爹。我是你亲闺女,对我咋样还用着说么!
杜德义 (感动地)有我娃这句话,爹……知足了!(转身拭泪)
喜 凤 (笑嗔)爹,你看你……
杜德义 凤儿,有件事爹一直瞒着你。今日把话撵到这儿,爹……是该给你说说了。
喜 凤 爹,你今天咋啦?
杜德义 喜凤!
(唱)几回回话到口边又吞咽,
一瞒就是几十年。
当年正值六月天,
爹上县路过那凤鸣桥边。
见一个婴儿弃桥畔,
哭声嘶哑唇裂干。
我站在桥头四下喊,
不见一人近面前。
有心将他抱回家,
愁的日后养活难:
有心闭眼扭身走,
不忍婴儿太可怜。
抱回家中仔细看——
喜 凤 爹,我晓得那是惠民。
杜德义 她……是个女孩。
喜 凤 女孩?(不禁吸了口冷气)她……
杜德义 她……她就是你呀!
喜 凤 绝不可能!爹,你……今日咋糊涂了?……
杜德义 爹……没有糊涂。
喜 凤 爹,这……这不是真的!
[杜德义含泪不语。
喜 凤 爹,你……你说话呀!
[杜德义仍含泪不语。
[喜凤大惑不解,转向惠民。
喜 凤 惠民,这……是真的?
[惠民为难,无言以对。
喜 凤 (难以置信地用双手摇着杜德义的身子)爹,你说,你说这……是真的吗?这
难道……是真的吗?
[杜德义一把攥住喜凤的手,满含泪水,不知说什么才好。
杜德义 喜凤!……
[此刻,喜凤的心头犹如晴天霹雳,顿时惊呆。当她回过神来,忍不住泪水
夺眶而出。
喜 凤 爹——(一下子扑向杜德义的怀抱)
(唱)三十六年一场梦,
惊醒仍觉在梦中。
别人讲弃婴,
只当故事听,
想不到呀,想不到——
原来喜凤是弃婴?是弃婴!
虽然被弃却有幸,
幸遇爹爹得再生。
又谁知,母亲早丧屋梁倾,
丢下我兄妹俩无有娘疼。
危难中,心灵的天平有轻有重,
难得爹待我胜亲生。
有半块馍馍先喂我,
有一口热汤尽我盛。
爹视我掌上明珠千般宠,
恨不能为我上天摘星星。
艰难的日月只身擎,
心再苦脸上总是笑盈盈。
难为爹,
父母一身兼,
里外都照应:
地头学着做针线,
灯下给儿把衣缝。
怎能忘,
六岁那年出麻疹,
爹急得就像发了疯。
女儿一声咳,
忙问哪儿疼?
病在儿的身,
痛在爹心中。
白天不肯离半步,
夜晚陪儿到天明!
爹爹呀,你是儿心头恩铸一座山,
终生难报养育情。
爹爹呀,这些年为何将儿哄?
生身他……他弃我因甚情?
杜德义 儿呀!
(唱)瞒儿只怕儿伤痛,
生身弃你也有苦衷!
喜 凤 爹,那你说我的生身父母在……在哪儿?
杜德义 被你救下的吴大妈,她……她就是你的亲妈呀!
喜 凤 吴大妈?……
[前台灯暗,舞台深处可见吴大妈悄然远去的背影。
[幕后无字伴唱:
啊……啊……
盼相见,
怕相见,
话有万千却无言!
人去去,
情绵绵,
只见背影在天边……
[望着吴大妈远去的背影,喜凤陷入痛苦的沉思
[灯暗,三人隐去。
[在急促的音乐声中,吴大妈上。
吴大妈 (唱)天天想夜夜盼望穿双眼,
今重逢只觉得愧疚不堪。
莫不是老天爷早有盘算,
偏偏的恩报怨将我做贱。
几十年未给儿缝过一线,
几十年未给儿做过一餐。
冷冷暖暖何曾照看?
病痛灾灾几时在身边?
这才是前悔容易后悔难,
只落得愧也深深,恨也绵绵!
见女儿——
一家和美令人羡,
日子过得比蜜甜:
父疼女爱胜亲生,
从此我心中无挂牵。
当断且须断,
鱼安水也安。
趁机悄悄离杜家——
(圆场,看见凤鸣桥,心头一震)
(接唱)却怎么又来在凤鸣桥边?
[惠民、喜凤、杜德义从不同方向赶来。
惠 民 大妈,你咋一个人跑到这儿?走,咱回。
杜德义 他大妈,咱们回家。
吴大妈 (笑了笑)那……是你们的家呀!
杜德义 看看看,见外了不是?他大妈,你的病还没好,咋能走呢。
喜 凤 啥话都不说了,咱回。
[吴大妈无语。
惠 民 大妈,喜凤说得对,啥话都不说,咱们回!
吴大妈 (感激地)你们都是好人,再甭为我操心了。还是回去过你们的安宁日子去……
杜德义 他大妈,你看,我给你把女儿找到咧——
[吴大妈将喜凤看了一眼,显出一种异常的平静。
吴大妈 他大伯,你……大概弄错了,我没有女儿。
[杜德义先是一愣,进而揣摸出吴大妈的用意,不觉笑了笑。
杜德义 没有女儿?那……方巾?
吴大妈 方巾?哦,我路上……捡的!
杜德义 路上捡的?
吴大妈 不说了,还是让我走……(转身欲走)
杜德义 (急拦)他大妈!
吴大妈 (含着泪水,谁也不看)还……有事吗?
杜德义 哦,喜凤,快,快叫呀!
[喜凤几欲开口,难以启齿。
杜德义 一路上爹给你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这是咋咧?
喜 凤 我……
杜德义 (语重心长地)凤儿,这人活在世上。谁没有难处。你想想,你妈这大半辈子容
易吗?她……容易吗!
[早已泪流满面的吴大妈,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吴大妈 (近乎失态)他大伯!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呀!
(唱)当年事将我的肠子悔断,
亲骨肉两分离天各一边。
只说是娘儿俩今世难见,
那知晓重相聚如在梦间。
怨当初,家境寒。
生儿容易养儿难:
也怨我,失主见,
不该弃儿在桥边。
三十六年日日念,
夜夜惊梦将魂牵。
事到如今我……我无他愿,
只盼得叫声妈——
我……我死也心甘!
(颤颤巍巍,乞求地)喜凤,喜凤……
喜 凤 (百感交集)我……我……
[吴大妈的心一下子凉了,转过身子,看见凤鸣桥追悔莫及,一声惨叫:“凤鸣
桥!”疯也似地向桥头扑去,跌倒在地。
[喜凤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妈——”双膝跪地。扑向母亲怀抱。
喜 凤 (唱)一声妈妈叫出口,
说不清是喜是悲是恩是怨,
满腹的话儿哽在喉!
自幼只知妈病逝,
只有爹爹暖心头。
见别人叫妈生嫉妒,
背过人面泪偷流。
梦里常将妈妈唤,
惊醒来,痴望孤月魂难收。
想不到——
天上掉下个生身母,
如在梦里走,
又像幻中游。
想不到——
凤鸣桥边巧邂逅,
生母走绝路,
偏让女儿救。
想不到——
母女分离这么久,
女儿早当妈,
妈妈霜满头。
想不到——
分离的骨肉重聚头首,
心伤轻轻抚,
苦涩咽下喉。
妈呀妈,儿是娘的心头肉,
娘的血在儿身上流。
妈呀妈,我的亲妈妈——
见外的话儿休出口,
从前的旧怨一笔勾。
只要女儿在,
妈你不用愁:
只要女儿在,
妈你无后忧。
青山不老水长流——
[幕后合唱:“青山不老水长流——”
喜 凤 (接唱)儿保你晚年幸福乐悠悠!
[灯渐暗,在场隐去。
[灯亮,喜凤家。
[有福提礼品盒上,妮妮、清俊跟上。
有 福 (唱)母亲被救住医院,
电视曝光丢脸面。
一路周折到杜家,
登门拜谢接妈还。
(回头见清俊迟迟在后,埋怨地)跟上些!
清 俊 (努着嘴)知道!
有 福 (转过身子,瞅了瞅)请问,杜喜凤在家吗?
[喜凤内应:“来啦!”上。
喜 凤 哦,你是……
有 福 你就是喜凤吧?
喜 凤 是呀。你们找我……
有 福 哦,我叫吴有福,
喜 凤 吴有福?
清 俊 喜凤,你还认识我这个老同学吗?
喜 凤 你……刘清俊!哎呀,今日啥风把你给吹来咧!
清 俊 今日是拜访你这“名人”来咧!
有 福 再甭胡说!(向喜凤)好我的大恩人哩,从电视里得知,是你把我妈救了,我们就
急忙赶往医院。到了医院,又听梅大夫说,你已把我妈接到你家,这不……
喜 凤 好好好,快进屋!(从吴有福手里接过礼品,向内)爹,家里来客了!
[杜德义上。
有 福 (同)大伯好!
清 俊
杜德义 好,好。
妮 妮 (急切地)爸,我奶奶呢?
喜 凤 哦,就在里屋歇着。
[清俊急忙将妮妮拉至一旁,指着里屋。
清 俊 妮妮,快叫你奶奶!
妮 妮 奶奶,奶奶!
[吴大妈从里屋急出。
吴大妈 妮妮!……
[妮妮喊着“奶奶”扑向吴大妈的怀抱。
吴大妈 妮妮,奶奶想死你咧!
妮 妮 (亲昵地)奶奶,我天天做梦都在想你!(从口袋里掏出个桃子)奶奶吃!
吴大妈 奶奶不吃,妮妮吃。
妮 妮 奶奶,你吃,你吃!
吴大妈 (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妮妮……(失声痛哭)
[有福和清俊与吴大妈目光相遇,羞愧难当。
有 福 妈,咱回!(痛哭)
吴大妈 我没有家,你妈……死了。
杜德义 (急忙打圆场)你看儿子、儿媳、孙女儿都来咧,你应该高兴才是呀!
[有福用胳膊肘推清俊,让她问候吴大妈。
[清俊不好意思地近前,半晌张不开口。
清 俊 妈,妈。
[吴大妈不理。
[清俊顿觉无地自容。
[喜凤用眼神向清俊示意,让她给大妈道歉。
清 俊 妈,我……我错怪你了!
[吴大妈此时感到无限委屈,竟掩面悲泣。
[有福急忙掏出手绢,给母亲擦泪。
[吴大妈一把夺过手绢:“滚!”
[喜凤看见这难堪的场面,不禁暗自沉吟。
喜 凤 这……
(背唱)兄妹姑嫂初见面,
见面偏偏遇难堪,
借此机会做试探,
看他们有无诚意释前嫌?
喜 凤 (笑了笑)要说,这是你们的家务事,轮不上我管。既然大家遇到一起,有些话
不知当说不当说?
有 福 哎呀,你是我家的大恩人,有啥话就尽管说。
清 俊 好我的老同学哩,你说,我听你的!
喜 凤 清俊呀,既然你给了老同学这个面子,那我就有话直说!
(唱)老人家一时弯难转。
细思想也在情理间。
你平日对她少温暖,
怎能让人不心寒,
清俊呀,你人精明又能干。
在家能撑半边天。
人常说,一句好话三春暖,
家和花好月又圆。
人生自古谁不老,
你我都有那一天。
你娘家也有父和母,
将心比心都一般。
假若你父母遭弃厌,
你的心里怎安然?
清 俊 (唱)耳发烧,羞满面,
无地自容愧不堪。
扪心问,何时将婆婆当妈看,
几曾把冷暖挂心间?
自己丢钱找不见,
反而让她蒙屈冤!
想不到,电视里显了眼。
我里里外外无脸面。
事到如今应识劝,
当转弯处须转弯。
有道是,三句好话当钱用。
认个错儿有何难——
妈呀妈,千错万错我的错,
这多年让你受可怜。
妈呀妈,大人莫记小人过,
还望你宰相肚里能撑船!
(见吴大妈余怨未消,急忙赔笑)嘿嘿,好妈哩,其实我这人心里没啥,就是
这嘴不饶人。妈。你千万甭上心!
有 福 对着哩,人都说清俊是豆腐嘴,刀子心——
清 俊 你说啥?
有 福 噢噢噢,是刀子心,豆腐嘴。唉……
清 俊 好哇,尽让你把我臊败得没个人样儿,臊败得没个人样!……
喜 凤 好啦。今日,当着你俩的面,我想说说老人的病——
吴大妈 (接过话茬)喜凤,我这是多年的老病,说啥哩!
杜德义 她大妈——哦,亲家,你看儿子、儿媳都认错了,你的气也该消了。
有 福
(不解)亲家?
清 俊
杜德义 你们还不知道吧,咱们本是一家人!
有 福
(同)一家人?
清 俊
吴大妈 有福呀,你知道喜凤……是谁?她……她就是三十六年前,被妈丢弃在凤鸣桥
……(突然一阵眩晕)
[有福、喜凤急忙上前搀扶。
[在场惊呼。
[切光。
[伴唱起:
残月重圆心头喜,
破屋又遭雷雨击。
是救治,是放弃?
老天出下一道题!
[光启:医院。吴大妈、杜德义、有福、喜凤、清俊、惠民五人“背躬”。
吴大妈 (唱)见他们背着我窃窃私语,莫不是真得下不治之疾?
杜德义 (唱)这才是一波方息一波起,刚刚认了亲,又传坏消息。
吴大妈 (唱)活到今日应知趣,
明天闭眼不足惜。
有 福 (唱)慈恩如海深无比,愧只愧,儿子未能报点滴。
喜 凤 (唱)虽然未把我养育,妈妈她,生身之恩与天齐。
杜德义 (唱)换肾绝非闹儿戏,为喜凤将心提在喉咙里。
清 俊 (唱)如今有儿又有女,这个妈应是大家的。
惠 民 (唱)花钱多少我愿意,为老人自当尽全力。
有 福 (唱)纵然天塌我扛起,绝不能将妹妹扯进去。
吴大妈 (唱)绝不连累儿和女,
杜德义 (唱)若要换肾——
清 俊 (唱)换谁的?
惠 民 (唱)换谁的?
喜 凤 换我的!
(二重唱)若要换肾
有 福 换我的!
喜 凤 (唱)换我的!
有 福 (唱)换我的!喜凤
(合唱)换我的!
有 福
[收光,吴大妈隐去。
[前台灯光渐亮。
[梅大夫上。
梅大夫 好呀,难得你们兄妹俩争着给母亲献肾。从临床上来讲,一般在血亲之间进
行肾移植手术成功率是最高的。
有 福 梅大夫!我妈生性要强,要是知道儿女为她捐肾,她绝不会上手术台的。
梅大夫 (略思)哦,这好办,到时候,我就对大妈说,只是做个囊肿摘除手术,我想,
她老人家是会接受的。
有 福 (同)好,好!
喜 凤
清 俊 (忙将有福拉到一旁)有福呀,我可听人说了,这男人要是缺个肾,就不像男
人咧,弄不好连命都搭上咧!
有 福 真是猪娃跳涝池——不懂(扑通)再甭胡说!
清 俊 我不懂,你懂?
梅大夫 好了。不管别人咋说,咱们应当尊重科学。按说,每个人都有两个肾,捐出
一个,另一个仍然可以保证人体的正常运转,对人的健康不会造成多大损害。
清 俊 这……这也不行。
有 福 咋不行?
清 俊 你是咱家的顶梁柱,你要是有个闪失,我和咱妮妮往后靠谁呀?
有 福 少说丧气话!给你讲清楚,平常我啥事都依着你,可这给妈做手术的事,你少
掺和!
清 俊 吴有福,我也给你讲清楚,你要是敢捐肾。咱俩就趁早散伙!
有 福 散伙就散伙!
喜 凤 你俩都不要吵了。有福哥,我看,嫂子说得也在理呀!你一个大男人,嫂子和
娃靠你呀!我已经想好了……
惠 民
(同)喜凤,你……
杜德义
喜 凤 (深情地)爹、惠民,不用为我担心,医生说了,没事儿。
有 福 妹子,我生在前长在前,这号事,就甭跟哥争了。
[护士持两份检验报告单上。
护 士 梅主任,检验结果出来了。(递上报告单)
[梅大夫接过报告单,看了一份,又看看另一份。
梅大夫 喜凤大姐,看来,只有你最合适。
有 福 大夫,那我……
梅大夫 通过检测,你的肝功有点问题。
惠 民 (关切地)喜凤,这……你可要慎重考虑呀?
杜德义 (一时情急)大夫,你看喜凤还年轻,干脆捐我的。
梅大夫 大伯,你的心情可以理解,可这除直系亲属外
杜德义 那……难道再没有别的办法?
梅大夫 那就是从别的地方找肾源,这需要借机会,需要耐心等待。
有 福 大夫,如果行,我卖牛、卖房都心甘情愿!
清 俊 (一旁嘟囔)那……让我和娃住到露天地里去?
惠 民 嫂子,花钱的事有我哩。
梅大夫 可眼下问题是,大妈的病不能等呀!
杜德义 那……还有啥办法?
梅大夫 实在不行,只有透析。众透析?
梅大夫 也就是用人工肾在体外代替肾功能维持生命。不过,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呀!
[所有的人,一下子沉重起来。
喜 凤 爹、惠民、哥、嫂子,大家就别担心了。就……用我的好了!
杜德义 凤儿!
有 福 (同)妹子,你……可要想好呀!
惠 民 喜凤!
[一束追光打在喜凤的脸上。
喜 凤 (唱)只说此事已想妥,
到临头,却怎么心头打哆嗦?
虽说捐肾无大碍,
捐出一个永残缺!
世间生母只一个,
儿女们有啥不能舍?
爹爹呀,
我也知你在疼爱我。
喜凤深感心头热。
常言说,父为天呀母为地,
天与地,都在女儿心头搁。
爹一生都在行大爱,
我踩着脚印一步一步向你学!
惠民呀,
你常说百善孝为先,
王祥为母卧冰,
如今咱妈染沉疴,
岂能让老人心冷落?
嫂子呀,
父母是子女一面镜,
咱应为晚辈做楷模。
凡事须当颠倒想,
万事兴。靠家和。
哥哥呀,
咱俩只有娘一个,
有她健在全家乐。
你捐我捐都一样。
都为咱妈好好活!
[灯暗,在场隐去。
[后台深处,弯弯的小桥衬托出一轮硕大的圆月。
[在舒缓温馨的乐曲声中,一群“白衣天使”手捧象征生命的蜡烛鱼贯而出。
[幕后伴唱起:
烛光融融,
融融烛光,
那是生命的燃烧,
那是爱的绽放:
烛光融融,
融融烛光,
那是无言的祈祷,
那是心灵的守望!
妈妈呀,妈妈!
儿女是你永远的牵挂,
你是儿女!心头不灭的烛光!
妈妈呀,妈妈!
你的心血已将耗尽
让咱母女的生命一起燃放,
祝愿爱满人间,
天长地久,地久天长!
[伴唱声中“白衣天使”烘云托月般与身着病号服的喜凤、吴大妈翩翩起舞,极
尽张扬人性之美。伴唱末尾,“白衣天使”用烛光组成一个温馨“心”的造型。
[静场片刻。
[全台灯亮,记者持摄像机走向前台。杜德义、惠民、吴有福、清俊、妮妮、梅
大夫等手捧鲜花上。
[定格。
[伴唱起:
弯弯小桥,
小桥弯弯,
风也百年,
雨也百年,
见证了一回回月缺月圆。
弯弯小桥,
小桥弯弯,
魂也相牵,
梦也相牵,
演绎出一幕幕人间悲欢……
[幕落。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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