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曲江新区田晨日用百货便利店移动版

　《剪红灯》（秦腔 剧本）

　　（秦 腔 马新登 口述本）

　　

　　（源自《陕西传统剧目汇编.秦腔》第二十五集）

　　

　　说 明

　　

　　唐太宗时，山西翼城县秀才吴文正赴长安应试，得中状元。首相韩单要招文正为婿，文正以家有妻室拒婚，与韩成仇。适交趾国扰边，韩单遂荐文正为帅，以报前恨。文正兵败被擒，招为驸马。老王死后，逐登王位。

　　文正之寡嫂沈氏不贤，因与分居。文正赴试后，沈氏命其子癞子计骗文正之妻杨月珍与之同居，杨备受虐待。后又欲火焚磨房，烧死月珍。癞子不忍，暗放月珍逃走；得神之助抵粤。拜店婆为义母，暂以栖身。

　　文正居粤十二年，思念月珍甚苦。这一年的元宵，月珍剪就红罗转灯，于其上备写己之愁苦。灯为宫中所买，文正见灯，备知原委，遂迎月珍于宫，得以重圆。此时唐天子派使招抚文正，路遇癞子，同至于粤。严惩韩单，两国和好。

　　

　　场 目

　　

　　

　　第一场 辞 家 第二场 边 警

　　第三场 设 阱 第四场 迎 婶

　　第五场 拒 婚 第六场 廷 陷

　　第七场 入 粤 第八场 救 婶

　　第九场 神 佑 第十场 思 妻

　　第十一场 店 困 第十二场 找 叔

　　第十三场 购 料

　　

　　人 物 表

　　

　　

　　吴文正——小 生 秀 才 雷部神——老 生 天 神

　　杨月珍——正 旦 吴 妻 店 婆——老 旦 开店者

　　张 六——老 丑 乡 约 肖百花——武 旦 番公主

　　伊 七——小 丑 地 方 肖 龙——二 净 番太子

　　王眉眼——老 丑 商 人 沈 氏——姚 旦 吴 嫂

　　吴癞子——小 丑 沈 子 李世民——老 生 唐太宗

　　韩 单——大 净 丞 相 汤 侯——丑 门 官

　　徐 凯——红 生 总 兵 乌立海——小 净 通使官

　　家 院——杂 内 侍——杂

　　侍 臣——丑 兵 ——杂

　　卒 ——杂 校 尉——杂

　　

　　

　　第一场 辞 家

　　

　　吴文正：（上念）

　　日每在学堂，

　　苦看圣文章。（坐）

　　（诗）

　　少小读书不用心，

　　不知书内有黄金。

　　早知书内黄金贵，

　　高点明灯下苦心。

　　生员吴文正，山西翼城县人氏。不幸二老爹娘去世，只丢我弟兄二人。兄长吴

　　文清，娶妻沈氏；我娶妻杨氏月珍。不幸兄长去世，他妻沈氏狡诈不贤，因此

　　上一宅分为两院：她住老庄，我住下院。今是大比之年，皇王开科，是我心想

　　上京应名赴试，换要和我妻商议。娘子走来！（内应：来了。）

　　[杨月珍上。

　　杨月珍：（引）

　　妇人不在巧梳妆，

　　一要贞节二贤良。（进）

　　相公万福。（拜）

　　吴文正：娘子少礼，那旁有座，坐了一同叙话。

　　杨月珍：为骑我这里告坐了。（坐）这是相公，你身旁却好？

　　吴文正：娘子承问，娘子你好？

　　杨月珍：挂念为妻。动问相公，今乃春暖花开，不在南学中看书，是你回得家来，唤妻

　　出堂，有何大事商议？

　　吴文正：娘子不知。你看今是大比之年，皇王开科，是我心想上京应名赴试，故此回得

　　家来和娘子商议。

　　杨月珍：哎，相公！你看上京乃一桩喜事，为妻我怎敢说留。动问相公，你看定何日起程？

　　吴文正：是我今天就要起程。

　　杨月珍：哎，相公！是你今天就要起程，为妻我备些菜和水酒，与相公一饯，再好起程。

　　吴文正：娘子，今天不饯，倒也罢了。

　　杨月珍：为妻我饯过了是礼。

　　吴文正：既然如此，这是娘子！

　　杨月珍：相公讲说什么？

　　吴文正：你我打坐客厅，听鄙人与你道来！

　　（唱慢板）

　　和娘子同坐客厅上，

　　听鄙人把话表一场。

　　十年间寒窗苦在学，

　　九载熬油铁砚磨。

　　铁砚磨穿石崖过，

　　久盼皇王开了科。

　　上京的举子千百个，

　　个个都想连登科。

　　进得贡院号房坐，

　　唤来老公把水掇。

　　做几篇文章赛花朵，

　　尊师一见笑呵呵。

　　龙虎榜上得中我，

　　脱去兰衫换紫罗。

　　三宫六院都游过，

　　娘娘把宫花插帽角。

　　奉王旨意大街过，

　　一对铜锣把道喝。

　　四杆彩旗分右左，

　　离地不高三尺多。

　　那时候我在轿内坐，

　　乡党六亲笑呵呵。

　　坟茔立碑安下座，

　　也不枉二老阴功多。

　　杨月珍：哎呀，相公！

　　（唱摇板）

　　见相公对我讲一遍，

　　倒教我月珍喜心间。

　　天不幸二老把命断，

　　和兄长一处同家缘。

　　兄长他中年把命断，

　　丢下妻沈氏大不贤。

　　她把咱一宅分两院，

　　我夫妻下院把身安。

　　大比年间王开选，

　　你一心上京去求官。

　　我慢慢斟起梨花盏，

　　你连二连三饮杯干。

　　有官无官早回转，

　　免得你妻把心担。

　　临行时与你拿礼见，

　　我单候报马到门前。

　　吴文正：咳呀！

　　（唱）

　　多谢娘子赠美言，

　　此去必然坐高官。

　　叫一声娘子先送我，

　　夫妻来在柴门前。

　　吴文正来嘱托妻，

　　你少擦胭粉门首立。

　　一步踹在了污泥地，

　　跳在黄河洗不及。

　　临行时与你深施礼，

　　我奔上京地去穿朝衣。

　　娘子请在，鄙人我便去了。

　　杨月珍：送相公。

　　吴文正：娘子免送，你先回去。

　　杨月珍：为妻我再送相公。

　　吴文正：娘子免送，回去好好谨慎门户。

　　杨月珍：为妻我记下了。

　　吴文正：记下了好，我就此去了。（下）

　　杨月珍：咳呀！

　　（唱二六）

　　见相公走的远望影不见，

　　倒教我杨月珍常把心担。

　　若要我把心放下，

　　除非相公转回还。（下）

　　

　　

　　第二场 边 警

　　

　　

　　[四卒引肖百花，肖龙上。

　　肖 龙：咳呀！

　　（唱带板）

　　在我国练就了雄兵百万。

　　[卒转场、喊（口外）助势。

　　肖百花：奴乃肖百花。

　　肖 龙：俺肖龙太子。

　　卒 ：威！

　　肖 龙：堂室为上，我邦为下，年年进贡，每岁来朝。只因三载无有罕稀贵宝进与中

　　华，因而练就雄兵百万，战将千员，心想马踏中华，但不知天意如何。小番们！

　　卒 ：侍侯。

　　肖 龙：一拥上马，兵扯天朝。（同下）

　　

　　

　　第三场 设 阱

　　

　　

　　[内白：哎，走哩快！走哩快！上

　　沈 氏：勤当家懒当家么个。（转场）

　　（快板）

　先说一个勤当家、懒当家，

　　提起当家乱如麻。

　　昨日做了几件事，

　　哎呀、刁！（笑）把自己心疼的外乖蛋蛋娃，肩膀头上担着哩么！

　　老婶吴门沈氏。老老吴文清。兄弟吴文正。与我兄弟娶妻，名唤杨月珍，只因

　　我从前和杨月珍这个小贱人，因为一腰裙摔烂了一罗盆，因此上我住老庄，她

　　住下院。今是大比之年，皇王开科，兄弟吴文正上京应名赴试去了，家丢杨月

　　珍这个小贱人。我想将这小贱人若还害她不死，还说我老婆子没本事。我不免

　　将我癞子娃唤近前来，命他去搬他二娘以到上院和我一处过活。哪是过活？明

　　明我是害她一死，我便是这个主意。哎，吴癞子！我娃走来了么个。

　　[内白：哼，很，来了！

　　吴癞子：（上快板）

　　铡呀铡，

　　铡马子草来喂马子料，

　　骡马不吃儿马子叫。

　　铡草呢，喂料呢，

　　耳听我妈可哨呢可哨呢！

　　[内白：可叫呢！

　　着、着着可叫呢。吴癞子是我，是是吴家的个癞子。

　　[内白：那你是一个儿么！噢，一个人没可成了一个儿么。虽然我是一个人，我

　　当两头说上：一来不吃粟子，二来不咳嗽气喘，三来出气我还不挣人。

　　[内白：这娃你把窍寻咋了，嗯，我成天寻着开窍呢！是我正在外铡草喂马，忽

　　听我妈有唤，只得把老家伙逮住一转。

　　[内白：把你妈见。哎，乃见是见之乎，转是转之乎！

　　[内白：那见字高。高咧就往高处来么，嗯哼！（见）妈，你才起来吗刚起来！

　　妈你在上，娃我给你撩个喏儿。

　　沈 氏：我把你贼可的，与为娘施礼呢么，可撩喏呢！

　　吴癞子：妈，是你不知。

　　沈 氏：知晓何来？

　　吴癞子：娃昨日个以在大街市上，撞见我那三朋六友。

　　沈 氏：娃呀，原是三朋四友！

　　吴癞子：妈，你不知道，人家叫三朋四友；你娃爱拉扯，多拉扯了两个，因此上叫三朋六友。

　　沈 氏：娃呀！再多也是三朋四友，三朋四友者好听。

　　吴癞子：好听就跟好听处来。娃撞见他的时节，我与他躬身施了一礼，他与娃我还了一

　　礼。今给你老人家施得一礼的时节，娃我好有一比。

　　沈 氏：娃呀，你比就何来！

　　吴癞子：好比长虫吸扁担呢！

　　沈 氏：娃呀，此话怎讲？

　　吴癞子：你老人家给我端端的外扎着呢！

　　沈 氏：我把你个贼死可下的，为娘在这儿站着呢，可是扎着呢！

　　吴癞子：噢，着，你老在这儿站着呢。噢，妈你把娃唤出来，有何屁放！

　　沈 氏：娃呀，原是有何勾当。

　　吴癞子：管他勾当不勾当，我和丑女嚷了三日两后晌。

　　沈 氏：娃呀，你嚷着何来？

　　吴癞子：哼，嚷着何来呢！

　　（快板）

　　她，她擀面来我烧火，

　　放个屁来光赖我。

　　沈 氏：娃呀，那是一件小事么！

　　吴癞子：小事！

　　（快板）

　　小小事本是大事的根，

　　不说，坏了娃那痕。

　　沈 氏：娃呀，原来是个心。

　　吴癞子：着，就是个心。妈妈妈，你把娃唤出来，到底讲说什么？

　　沈 氏：癞子娃你不知。今是大比之年，皇王开科，你二大上京应名赴试去了，家丢你

　　二娘，是他一人孤孤栖栖，以为娘心想，命我娃以到下院去搬你二娘以到上

　　院，和为娘我一处过活。娃，你可情愿前去？

　　吴癞子：就是外话吗？

　　沈 氏：正是。

　　吴癞子：哼哼哼！我可莫说你这个妖婆子，你再三天不害人的时节，你外拐肠子就有了

　　油咧，你恐怕又发作咧！叫我给你去搬我二娘呢，你咳把想害我二娘咧！你害

　　人的外事，我就不去。

　　沈 氏：咳吁！（冷笑）这是癞子娃呀！

　　吴癞子：看你可说啥呀？

　　沈 氏：你看如今番这世事死人如同揭纸一般。你看为娘如今番再不害人咧！你看为娘

　　如今番吃了八官爷会，日每间掐指头念佛呢，为娘我把旧肠子都掏咧，新肠子

　　都换下了，为娘如今番再不害人了。

　　吴癞子：呵，妈妈妈，你再说换肠子外事，娃我就吭起来咧！

　　沈 氏：娃呀，原是想起来了。

　　吴癞子：噢噢噢，我给想起来了。

　　沈 氏：娃呀，你想起啥？

　　吴癞子：妈，是你不知。就是娃昨日给咱种荞麦去咧，路过我隔头叔门儿，他那槐树柯

　　叉挂了一兜兜子肠子。妈，那咳把就是你的肠子？

　　沈 氏：我把你个贼死可下的，那是你隔头叔牛下了牛犊的牛衣包，你能说是为娘我的肠子？

　　吴癞子：呵，我就说我妈肚子里没有外些饸饹么，不怕你千换肠子万换肠子，娃我着是

　　不与你去！

　　沈 氏：不去了不去了罢，还为我老婆子的啥事呢来！

　　吴癞子：没有还为我吴癞子的啥事来！

　　沈 氏：哎哟，（笑）他就为一个人外一点点事来。

　　吴癞子：妈妈妈，为娃的啥事来？

　　沈 氏：哎，我不给你贼死可的说。

　　吴癞子：呵妈，外啥事，还不给娃说？

　　沈 氏：哎！我嫌你个犟的很很。

　　吴癞子：妈，你在给娃说了的时节，娃给你学个算黄算割。刚立了夏的时节，外落到咱

　　树柯叉上：算黄算割！算黄算割！（骚情）

　　沈 氏：看我娃外轻样。癞子娃是你不知，就是为娘昨日个朝台去了，撞了东岭上你大

　　妗子，西岭上你二姨，我姊妹三人坐到一块，母鸡尻子上拴线线呢！

　　吴癞子：妈妈妈，外是个啥话吗？

　　沈 氏：啥话？我姊妹三个拉起闲谈来了。西岭上你二姨言道：吴家我那别别，吴家我

　　那别别！

　　吴癞子：呵妈，原是吴家我那姐姐，吴家我那姐姐。

　　沈 氏：呵，着，就是吴家我那姐姐，吴家我那姐姐。动问吴家我那姐姐，你看咱癞子

　　娃那么高大的了，难道说就没给娃问下个媳妇吗？

　　吴癞子：妈妈妈，你给人家咋说来？

　　沈 氏：我给你贼死可的才不说咧！

　　吴癞子：妈妈，你咋可不说咧？

　　沈 氏：哎，你个奴才死犟死犟的，因此上为娘我不给你说咧！

　　吴癞子：妈妈妈，你给娃可说，你再给娃说咧的时节，娃给你学个知了叫唤。这一立了

　　秋的时节，外飞到咱的榆树柯杈上，人家说是的是的。（骚情状）

　　沈 氏：哎哟，（笑）为娘有心给我娃不说，你看我娃外轻样。为娘言说：给我娃没有

　　媳妇。是西岭你二姨言道：吴家我那姐姐，吴家我那姐姐！你看离此不远，有

　　个碾子沟。碾子沟有个犬员外，所生一女，名叫白银蹄小姐。你看人家娃生的

　　标标致，致致标，坐下更比立下高。

　　吴癞子：呃！（唾涎啧声）

　　沈 氏：外人家娃懒着得了，莫要说起；外人家娃要勤着来的时节，……

　　吴癞子：妈，快说！（发啧声）

　　沈 氏：尻子一拧，把案底下外一托地扫的磁白磁白的。

　　吴癞子：哎，把人家娃生在石头上了，生崭了；生在乳牛尻子上，生撮了。

　　沈 氏：哎呀，癞子娃！

　　吴癞子：妈，你说。

　　沈 氏：给我娃说媳妇呀，为娘吃了八官爷的会，念了经咧，熬咧个水眼泡子，瞅他不

　　清，看他不准。心想命我娃搬你二娘以到上院，与我娃订媳妇呀。你就说不

　　去，不去不去了罢，待我拾掇了去。

　　吴癞子：呵，妈妈妈呀，再是咧话，为的娃外事来了吗？

　　沈 氏：你当为的何事？

　　吴癞子：妈妈妈，再是为外事的时节，你老早给娃咋不说呢？

　　沈 氏：你就给急咧。

　　吴癞子：你再早说了，娃我把俺二娘也都早搬到这儿坐了。

　　沈 氏：怎么说，我娃情愿前去？

　　吴癞子：娃我情愿前去。

　　沈 氏：既愿前去的时节，听为娘给我娃吩咐。

　　吴癞子：你给娃说啥呀？

　　沈 氏：你把咱昨年个买的外黑秃秃驴鞴下，我娃此一前去，搬你二娘，即去早回了么个。

　　吴癞子：外我知道。妈呀，碾子沟外事要紧，白银蹄小姐要紧！外我就走了。（下）

　　沈 氏：哎，可喜呀！

　　（唱摇板）

　　吴癞子中了我的计，

　　倒叫老婶我操心哩。

　　假若还搬得月珍到，

　　管叫她有命也难逃。（下）

　　

　　

　　第四场 迎 婶

　　

　　[吴癞子带驴上。

　　吴癞子：哎，走哩快！（唱摇板）

　　吴癞子骑个驴满心欢喜，喜喜喜！

　　此一去搬二娘与娃订亲。

　　男订婚女该嫁一场大礼，礼礼礼！

　　贫的贫富的富两下不齐。

　　行来在西合院急忙下驴，

　　遏遏遏，那我先把驴拴到这，好好站定，莫可胡动，回家割两抱子苜蓿，给你

　　泡弄。哎，二娘呃！

　　（唱）声声叫二婶娘快开门庭。（叩门）

　　杨月珍：儿艾！（上，唱慢板）

　　耳听得双环响连拍几下，

　　无一夜我不盼吴郎还家，

　　丢奴家在下院孤身单寡，

　　昼夜间思想起常把泪擦。

　　吴癞子：二娘，抢忙开门来！

　　杨月珍：哎，咦！

　　（唱）

　　耳听得门儿外有人讲话，

　　听声音好像是癞子冤家。

　　[开门，坐。

　　吴癞子：呃，二娘，你看你就说是我妈把你得罪下咧吆，你咋开门不见个人影，你不出

　　来了罢，外我就不会自己进去。你招呼着，完我蹩进来了。（进）好我的二娘

　　呢，你可在呢！

　　杨月珍：儿呵，你做什么来了？

　　吴癞子：外你先甭忙着，待娃给你叩个头再说。（跪叩首）

　　杨月珍：儿呀不消，站起来！

　　吴癞子：二娘你恩宽。（起）

　　杨月珍：儿呀，你今天做什么来了？

　　吴癞子：二娘你先甭忙呢。就说你老人家生日的时节，娃我在屋里给咱忙着做啥呢，顾

　　不得前来；今日个那娃再给你磕一个。（叩）

　　杨月珍：我儿不消，站起来！

　　吴癞子：二娘，你的恩宽。（起）

　　杨月珍：二呀，你到底做什么来了？

　　吴癞子：二娘，你先甭忙着，就说娃前日生日的时节，娃我拉牛种荞麦去了，顾不到回

　　来，乘这时候闲着呢，那娃给你再磕上一个。（叩头）

　　杨月珍：儿呀你不消，站起来！

　　吴癞子：二娘，你可恩宽。（起）

　　杨月珍：儿呀，你今天当真做什么来了？

　　吴癞子：二娘你先甭忙着。明年你老人家的生日，娃我还不知道闲不闲，乘今闲着呢，

　　再给你磕上一个。（叩头）

　　杨月珍：哎，气！你个奴才，为娘问你做什么来了，谁是罗哩罗嗦，哪里这些穷礼节

　　来？

　　吴癞子：哼，罗嗦罗嗦，那我起来，给咱立着。（立）呵哈，好我的二娘呢，就说娃我

　　给你磕头么呢，还是问你要银子要钱呢，把你老者箍住了，你嫌罗嗦呢！

　　杨月珍：这是儿呵，为娘问你当真做什么来了？

　　吴癞子：好，我的二娘呢，娃我给你把头磕完，自必然就给你说呀么！

　　杨月珍：儿呀，你讲！

　　吴癞子：二娘，你看今是大比之年，皇王开科，我二大上京应试去了。我妈说来叫你老

　　者以在这个下院冷冷清清，孤孤栖栖的，等娃把你老者搬在上院和她老者一处

　　过活呢，就是外话么！

　　杨月珍：这是儿呀！

　　吴癞子：二娘讲说什么？

　　杨月珍：儿呵，你看为娘从前和你那母亲，我二人为了一腰裙摔打一罗盆，因此上她住

　　老庄，我住下院，为娘我今天是不去的。

　　吴癞子：哈哈，好我的二娘呢！我妈说来，你看如今外世事，死人如同揭纸一般。我妈

　　今天把从前外事情一概都不在其心。你看我妈以在八官爷庙里吃了一个会，掐

　　指头念佛呢！如今番人家把口忌咧旧肠子去咧，新肠子换上了，她老者从今向

　　后再不害人了。

　　杨月珍：这是儿呀，任你今天说的天东地西，为娘我是不去的。

　　吴癞子：不去了不去了罢么，你是个大人，娃我是个小人，我想外谁的小腿还能扭过大

　　腿，娃我给你犟不过去。给你犟不过去，娃给你三折子叠到这儿，那怕把我磕

　　膝盖跪‘弄’，我总是给你不起去！

　　杨月珍：儿呀，你先站起来，再作商议。

　　吴癞子：二娘，外去你就说去，不去就说不去，咱今天再甭说外两鸡蛋的话了。

　　杨月珍：儿呀 ，你先站起来，为娘我去就是了。

　　吴癞子：咋的话，你老者情愿前去？

　　杨月珍：正是。

　　吴癞子：你老者既愿去的时节，你先甭忙着，娃给你先磕三个头，磕一个头顶嘣光，这

　　三头好有一比。

　　杨月珍：比就个啥？

　　吴癞子：好比个订钱，就把你老者定到这儿了。从今向后，再可不得翻悔了。

　　杨月珍：儿呀，你先站起。

　　吴癞子：二娘，你的恩宽。（起）

　　杨月珍：这是儿呵！

　　吴癞子：二娘你说啥？

　　杨月珍：这是儿呵，是你跪前跪后，你是为将何来？

　　吴癞子：二娘是你不知，外就是我妈把口忌了的时节，人家老者前日个朝台去了，撞见

　　东岭外我大妗子，西岭上我二姨，她姊妹三个坐到一搭，拉起闲谈来咧，西岭

　　上我二姨言道：吴家我那别别，吴家我那别别！

　　杨月珍：原是吴家我那姐姐。

　　吴癞子：噢，着，我二娘比我还记的好。吴家我那姐姐，吴家那姐姐，你看咱癞子娃那

　　么高大的了，难道说没订下个媳妇？我妈说：没有么。西岭上我二姨言道：离

　　此不远，有个碾子沟，住个犬员外，所生一女，名叫白银蹄小姐，生的标标

　　致，致致标，坐下更比立下高。懒着来了，莫要说起，人家娃再勤着来的时

　　间，尻子一偎，把案底下那一块块地，扫的磁白磁白的。你看我妈如今番念了

　　经熬了个水眼泡子，瞅她不清，看她不明，命娃搬你老人家以到上院，给娃我

　　订媳妇老婆。二娘，娃我今年订娶下，来年给你老者把孙子都抱下，就是外

　　话。你老者还不去？

　　杨月珍：噢，我当为着何来，原为我儿终身大事一场。我可莫说儿呀儿呀！

　　吴癞子：二娘说啥？

　　杨月珍：你看为娘我去吗，就是这遭了。

　　吴癞子：二娘，娃我就搬你这一回咧。

　　杨月珍：这是儿呀！

　　吴癞子：二娘。

　　杨月珍：我且问你，前来可带牲口者无有？

　　吴癞子：（一拧身）哎呀，我的桄桄！我二娘给我说的好好的，咋可问我牲口者无有。

　　这牲口是个啥话，我咋想不起来，外我二娘大概和我取笑呢，管她取笑不取

　　笑，我给她胡古懂一下。二娘，你看娃今日来的急促，不知你老者要牲口，早

　　知道在上院里给你多拉几条。

　　杨月珍：儿呀，你未带牲口，难道叫为娘步行不成吗？

　　吴癞子：二娘呀，哪有步行之理？昨年个六吊五百钱，买了个黑驴子，娃随便就牵着呢。

　　杨月珍：瓜呆子，外驴就叫个牲口。

　　吴癞子：娃我才知道了，驴子就叫个牲口。

　　杨月珍：如此，与老娘牵了牲口！

　　吴癞子：二娘，你看牲口现成着呢，你速快换衣，随娃来上牲口。

　　杨月珍：哎，咦！（唱二六）

　　吴癞子对我讲一遍，

　　倒教月珍喜心间。

　　奔小房以内把衣换，（下换衣、又上）哎咦！

　　（唱）

　　我和适才不一般。

　　头上青丝用帕揽，

　　八幅罗裙紧腰边。

　　低下头儿出门外，（出）

　　吴癞子：二娘，甭忙哩，待娃给你把门先拾掇了。（关门）

　　随娃土台台上驴来！

　　杨月珍：哎咦！

　　（唱）

　　我要奔上院走一番。

　　此去我把嫂嫂见，

　　一家人结的那家冤。

　　正然行走用目看，

　　观上院不远在目前。

　　行步儿来在上院站，

　　吴癞子：（唱）

　　吴癞子上前把驴牵。

　　二娘，你先甭忙哩，待娃把驴先经管上去。（拴驴）（沈氏由下场口暗上、

　　坐）二娘，你先坐到这，那娃给我妈招呼一下，我妈把你迎一下的请一下。我

　　妈搭一个请字，你二人往后就和气的多了。待我给我妈说去。

　　（刚行至门口、又停）

　　沈 氏：（生气）吴癞子！

　　吴癞子：（暗白）呃呀，我妈不知道可说啥呀，把我美美的恨了一下。我想来我妈有背

　　后地骂人的外病呢，我立这儿，悄悄的听，看她可骂我啥呢？（侧耳听）

　　沈 氏：吴癞子，我把你个小奴才！我命你搬你二娘去了，这般时候，未见你回来。等

　　你回来，我也不打你，我也不骂你，把你哄到我跟前，我把你耳朵拧住，一个

　　手把你眼睛珠珠抠将下来，搁在我婆娘黄杨木高底子（从前小脚女人的木底

　　鞋）下边，踏的放了响炮咧！

　　吴癞子：呔呔呔！（捂脸哭）这一下我的眼睛珠珠呀，走路也看不着了！（取手）不咋

　　么，能看着！嗯哼，我可莫说我妈哟外姚婆子心真个狠的很，多亏我是你亲生

　　下娃，倘若再是你拾下抱下的娃，你喝一口凉水还能把我冷咽了。我想我妈外

　　是啥都不害怕，光害怕外狗。待我给她装个狗，把她一下咬的发下一场摆子，

　　打今年六月发起，发到腊月三十黑咧。我叫她连年都不得过，包谷面馍都不得

　　吃。姚婆子你招呼着！（猛爬地学狗叫）

　　沈 氏：打狗打狗！

　　吴癞子：妈呀，你害怕狗，害把是狗下的。

　　沈 氏：娃呀，把你二娘可曾搬到？

　　吴癞子：娃我搬到多时，你也给我二娘答上个请字，把我二娘请一下。

　　沈 氏：癞子娃，你看为娘讨不得身闲。

　　吴癞子：你讨不得身闲，你可做啥呢？

　　沈 氏：你看为娘！

　　（快板）

　　手擀面足烧火，

　　胳膝盖搁了个蒜窝窝。

　　丁儿棒儿砸蒜哩，

　　与你娘们两个造饭哩，造饭哩！

　　吴癞子：呵妈，你把我二娘请进来的时节，我二娘把裙子袄一挽，把手一洗，我二娘她

　　擀的好面，你老者给咱烧火，娃我砸的好蒜。咱娘们三个做的饭，吃着香的多！

　　沈 氏：来了就是咧，呵答来的外些做作呢！

　　吴癞子：哎呀，我的桄桄！你可嫌做作咧，我看这还没过一天哩，你脾气可不对咧。你

　　曾不记我大在世的时节，刚由街里回来，进了咱的外门，你拿外眼睛看的时

　　节，你看你两个手算摔着，尻子乱摆着，你看你给我大轻的外样子：噢噢，我

　　的老汉子，你才回来吗？刚回来？你吃凉面呀吗捞面呀？你吃白水鸡蛋呀吗合

　　包鸡蛋呀？我大死了这么些年代，我咋没见个鸡蛋皮呢？

　　沈 氏：他是个大人，你是个小人。

　　吴癞子：外大人就应该吃，小人就不该吃，我恶心死咧，我就给你滚个你看看！（解衣

　　睡地滚）我不跟你过了，你把我分开，看我能过不！

　　沈 氏：哎哟，我娃哟！（笑）有请你那二娘。

　　吴癞子：你甭请些！我可莫说你这姚婆字，我就想（暗白）一捶头子把你……（握拳）

　　二娘，我妈有请！

　　沈 氏：癞子娃，有请你二娘，你去经管牲口去！

　　吴癞子：二娘，我妈请你，待娃经管牲口去。（下）

　　杨月珍：哎！

　　（唱二六）

　　耳听得癞子把我请，

　　倒教月珍喜心中。

　　我一足门内一足外，（门口立）

　　沈 氏：杨月珍，我把你个小贱人，你今天入了我婆子的纲罗，休想你活！

　　杨月珍：哎！

　　（唱）

　　姚妇的恶言出唇来，

　　我不奔上院奔下院，（欲出）

　　吴癞子：（上）二娘，二娘！你往外可走呢，我妈可说你啥来！噢，二娘，我妈如今番

　　是个游疯子，你老者再甭犯她的计较，有啥咱娘们两个商量。

　　沈 氏：癞子娃，有请你二娘，你给咱经管牲口去。

　　吴癞子：看我妈有请你呢，娃我下去经管牲口去呀。

　　杨月珍：哎！

　　（唱二六）

　　癞子娃与我讲一番。（进）

　　走上前来忙拜见，（跪）

　　妹妹把话说心间。

　　这是嫂嫂，你看从前的千不是万不是，都是妹妹我一人的不是，你看妹妹我与

　　你跪倒了。

　　沈 氏：哎呀，贤妹！从前的千不是万不是，都是嫂嫂我一个的不是，贤妹你先请起！

　　杨月珍：嫂嫂你的恩宽。（起）

　　沈 氏：贤妹呀，你在下边休息去，待嫂嫂与你娘们俩个做饭去。

　　杨月珍：妹妹我晓得。（下）

　　沈 氏：（看杨月珍下）杨月珍我把你个小贱人，你今天入了我老婆的纲罗，休想你活

　　了。正是：（念）

　　坐卧千声佛，

　　佛前一柱香；

　　有人叫骂我，

　　哎呀，刁！

　　给他外眼里出疔疮！

　　阿弥陀佛。（合掌下）

　　

　　

　　第五场 拒 婚

　　

　　

　　韩 单：（上引）

　　两朵金花压日月，

　　一双袍袖罩乾坤。（坐）

　　（诗）

　　今春开科俺监场，

　　挑选天下众才郎；

　　三百六十诸进士，

　　状元榜眼探花郎。

　　汤 侯：嗯哼。

　　韩 单：老夫秦川华州人氏，首相韩单，与唐为臣。是我在朝奉君，官居一品首相之

　　职。今是大比科年，挑选天下英年才子，今春开科，就命老夫监场，得中三百

　　六十名进士；唯有大贵人出在山西冀城县吴文正的身旁。贵人生来，才貌双

　　全，可以招赘东床驸马；圣上无有百花公主，你看老夫我有一千金姑娘。是我

　　心想留大贵人以在我府招亲，这一门亲事无人讲说，教老夫无法奈何。

　　汤 侯：嗯哼！

　　韩 单：现有汤侯在此，汤侯向我处来！

　　汤 侯：伺候相爷。

　　韩 单：这是汤侯！

　　汤 侯：相爷。

　　韩 单：你看大贵人到来，我二人饮酒中间，你来禀我。

　　汤 侯：小官该禀个什么！

　　韩 单：你就说圣上招宣相爷，以在莲花寺中更衣誊箓。老夫走之以后，是你以在府门

　　飘彩，两廊高悬红灯，堂口幔毡。大贵人不问就此罢了，大贵人若问的时节，

　　你就说老夫有一千金姑娘，今留大贵人以在我府招亲。大贵人将此事若还应

　　允，从今向后，相爷再不命你伺候了。

　　汤 侯：哎相爷，你叫小官该务干个何事！

　　韩 单：我命你帘外作一官职。

　　汤 侯：我先谢过相爷的提携！（揖）

　　韩 单：好说。与我府门候客伺候！（内应：走）

　　家 院：（上念）

　　自己无一事，

　　单为他人忙。

　　来至已是，水在这里！

　　汤 侯：做什么的？

　　家 院：原是汤侯在此。

　　汤 侯：你当是何人。

　　家 院：这是汤侯！

　　汤 侯：你讲说什么？

　　家 院：速快往内去传，禀知你家相爷，你就说三百六十名新进士，各有履历手本，内

　　有大贵人名帖在内，故拜相爷贡院提携之恩。作速往内去传！

　　汤 侯：你先站了，待我与你去传。禀相爷！

　　韩 单：讲来。

　　汤 侯：你看三百六十名新进士，各有履历手本，有大贵人名帖在内，故拜相爷贡院提

　　携之恩。

　　韩 单：汤侯！

　　汤 侯：伺候相爷。

　　韩 单：速快往外传去，你说三百六十名新进士，一概免见，单请大贵人以在我府待茶。

　　汤 侯：噢，是。来人听了！

　　家 院：讲说什么？

　　汤 侯：你看相爷传出：三百六十名新进士，一概都免见，单请大贵人相府里待茶。

　　家 院：你且少站，待我去传。下边听着！（内应：听着呢。）相爷传出：三百六十名

　　新进士，一概免见，单请大贵人相府待茶。（下）

　　[内应：众位大人请。众答：请！

　　[吴文正上，与韩单，对头。

　　韩 单：大贵人到了？

　　吴文正：呃，老相爷，是学生到了。

　　韩 单：到了好，大贵人请！

　　吴文正：相爷请。（同笑进）相爷在上，受我学生一拜。（跪）

　　韩 单：呃，慢着！（跪下）今天，就将大贵人你给免了。

　　吴文正：拜过了是礼。

　　韩 单：免了是礼。

　　吴文正：这就省礼了。

　　韩 单：还是你我大家省礼了。贵人请起！

　　吴文正：相爷请起！

　　韩 单：请起哟，（笑）你我一同请起。（同起）那旁有座，大贵人请坐。

　　吴文正：以在相爷上边谢座！

　　韩 单：你我一同坐了。（同坐）汤侯！

　　汤 侯：有。

　　韩 单：打茶上来！

　　汤 侯：是。（下，端茶上，递茶）

　　韩 单：大贵人请！

　　吴文正：相爷请！（同喝）

　　韩 单：汤侯！

　　汤 侯：有。

　　韩 单：打下去！

　　汤 侯：是。（端盘下、又上）

　　吴文正：相爷身旁却好？

　　韩 单：大贵人承问。大贵人你好？

　　吴文正：相爷挂念。

　　韩 单：这是大贵人！

　　吴文正：相爷。

　　韩 单：不在你府，来到我府，有何大事商议？

　　吴文正：是我前来，故拜相爷贡院提携之恩。

　　韩 单：这是大贵人！

　　吴文正：老相爷。

　　韩 单：你看贡院乃是圣上御笔亲点，今天与老夫何干？

　　吴文正：虽然圣上御笔亲点，一朝的尊师，理应拜过。

　　韩 单：呃呀，好个理应拜过。你看！

　　

　　（念）我朝名却重！

　　吴文正：（念）当拜老年尊。

　　韩 单：（念）拜我因何故？

　　吴文正：（念）贡院提携恩。

　　韩 单：好好，好个贡院提携恩。汤侯！

　　汤 侯：有。

　　韩 单：如此，撤了拜毡哟！

　　汤 侯：撤开红毡！（撤毡）

　　[韩单吴文正同拜。

　　吴文正：学生我告辞。

　　韩 单：大贵人为何去速？

　　吴文正：我未曾拜过六部堂官，诚恐六部堂官降罪，如何是好！

　　韩 单：什么，你说的就是那六部么？

　　吴文正：正是。

　　韩 单：这是大贵人！

　　吴文正：老相爷。

　　韩 单：是你今日以在我家饮宴，六部堂官不见罪还则罢了，若还六部见罪，有我一面承当。

　　吴文正：我先谢过相爷。

　　韩 单：汤侯！

　　汤 侯：有。

　　韩 单：酒来，酒来哟！（笑）

　　汤 侯：是。（下，端酒上，斟酒）

　　韩 单：大贵人请！

　　吴文正：相爷请。

　　韩 单：一同请！（曲牌同饮）大贵人，干。

　　吴文正：相爷，干。

　　韩 单：汤侯！

　　汤 侯：有。

　　韩 单：速快打杯！

　　汤 侯：是。（端杯下，急上）走走走，禀相爷！

　　韩 单：何事？

　　汤 侯：圣上有旨：请相爷以在莲花寺中，更衣誊箓。

　　韩 单：退下。

　　汤 侯：是。

　　韩 单：这是大贵人，你看圣上有旨，请老夫以在莲花寺中更衣誊箓。老夫走之以后，

　　无人奉陪大贵人，将大贵人先冷淡一二。

　　吴文正：相爷走之以后，我学生在此只是孤坐孤坐。

　　韩 单：这就是不。汤侯！

　　汤 侯：伺候。

　　韩 单：看笏上朝！

　　汤 侯：是。

　　吴文正：送相爷。

　　韩 单：免送。（下）

　　吴文正：（坐）咳呀，观见相爷走之以后，只见府门飘彩，堂口幔毡，两廊高悬红灯，

　　不知相府今天还有什么新婚喜事？

　　汤 侯：嗯哼，呵呸。

　　吴文正：呵，原是汤侯在此，我学生问过汤侯便知。汤侯，向我处来！

　　汤 侯：伺候大贵人。

　　吴文正：这是汤侯。

　　汤 侯：大贵人讲说什么？

　　吴文正：是我观见相爷走之以后，府门飘彩，堂口幔毡，两廊高悬红灯，不知相府今天

　　还有什么新婚的喜事？

　　汤 侯：大贵人是你不知。你看我家相爷千金姑娘，是他心想许与大贵人足下婚配，大

　　贵人你将此事应揽在身旁，我那相爷日后去世，丢下这一顶纱帽，岂不是大贵人的？

　　吴文正：呃呀，好便虽好，只恨家有前妻，此事万难从命。

　　汤 侯：大贵人你从下方好！

　　吴文正：我万难从命。

　　汤 侯：大贵人你从下！

　　吴文正：万难从命。（内道锣响）

　　汤 侯：耳听道锣之声，相爷回来了。

　　[内白：住轿。

　　[韩单上、互让同坐。

　　韩 单：这是大贵人！

　　吴文正：老相爷。

　　韩 单：你看老夫走之以后，汤侯讲说什么来无有？

　　吴文正：自从相爷走之以后，汤侯讲字不清，我学生听字不明，今天还要相爷明言指点

　　与我。

　　韩 单：还有明言的什么？大贵人是你不知，你看老夫我有千金姑娘，心想留大贵人以

　　在我府招郎为赘，大贵人你可该应揽在身旁？

　　吴文正：相爷，好便虽好，我单恨一件。

　　韩 单：你恨将哪一件？

　　吴文正：只恨我家有前妻，万难从命。

　　韩 单：噢！（案白）韩单你好有差矣，你看大贵人今日进得府来，是你未曾盘清问

　　明，险些将吾女作妾。我想吾女作妾还则罢了，若叫满朝文武得知，他笑老夫

　　我无才。呃，这……（思）呵，有了。我不免这里用巧言花语，哄大贵人在我

　　府招亲。大贵人将此事应揽身旁，命人去搬他的家眷；搬在僻背处所，一刀就

　　要斩坏。便是这个主意。（转身）这是大贵人！

　　吴文正：老相爷。

　　韩 单：你看你我坐官之人，哪一个无有三两房妻小。老夫方才问过吾女，情愿作妾。

　　吴文正：好便虽好，只恨得一件。

　　韩 单：只恨得哪一件呢？

　　吴文正：只恨着违律。

　　韩 单：什么什么违律？

　　吴文正：还是执律者违律。（背脸）

　　韩 单：还是你不遵法律者违律。

　　吴文正：还是你强霸着违律。

　　韩 单：哈哈哈哈，嘿嘿嘿嘿，这！（大笑）孺子，你今天就大胆了！

　　（唱）

　　大贵人不必胡思想，

　　听老夫把话说心上；

　　一品首相为岳丈，

　　千金姑娘落偏房。

　　大贵人不必胡参想，

　　恭喜的双双在朝堂。

　　吴文正：哎，相爷呀！

　　（唱）

　　我深施一礼在画堂，

　　韩丞相耐烦听心上；

　　家有前妻杨家女，

　　我先订后娶不敢忘；

　　相府招亲休妄想，

　　你妄做南柯梦一场。

　　韩 单：哎，好恼！

　　（唱带板）

　　雪花飘飘满空飞，

　　你敢拿绫花踩马蹄；

　　灵芝草倒被蒿蓬盖，

　　俺凤凰配了你笼中的鸡。

　　吴文正：哎呀！

　　（唱带板）

　　说什么雪花飘飘满空飞，

　　我敢拿绫花踩马蹄；

　　灵芝草要被蒿蓬盖，

　　俺凤凰不配你笼中的鸡。

　　韩 单：哎，大胆！

　　（唱带板）

　　白面的书生好大胆，

　　老夫的面前你敢多言；

　　到明天上殿拿本见，

　　管教儿必官削职离朝班。

　　吴文正：哎咳！

　　（唱紧带板）

　　韩老贼做事不参想，

　　阵阵恶火堆满腔；

　　思一思来想一想，

　　说他几句有何妨；

　　要参你将我官参了，

　　韩 单：你料不就！

　　吴文正：料就了，哎我料就了！

　　（唱带板）

　　不愿在朝奉君王。

　　我不辞老贼出府去，

　　那怕你打本见君王。

　　好不气，真道气、气煞人了。（顿足）哎吁！（下）

　　汤 侯：大贵人好大的性子，好大的性子哟。禀相爷！

　　韩 单：何事？

　　汤 侯：大贵人他不辞相爷，竟然给出府去了。

　　韩 单：噢，娃娃不辞老夫他竟然给出府去了。我想若到明天上得殿去，以在天子面

　　前，我和娃娃还要摆布者摆布。

　　[内白：尔嘿！乌立海带马上。

　　乌立海：（念）

　　人跑通身汗，

　　马跑滚肚泥。

　　俺两国的通使官乌立海。是我以在我国领了狼主旨意，故来在中华下书，来至

　　已是谁家府门，待我滚鞍下马。来，谁在这里！

　　汤 侯：干什么的？

　　乌立海：我且问你，这是谁家的府门？

　　汤 侯：韩单韩丞相的府门。

　　乌立海：你速快往内去传，禀知韩丞相，两国的通使官要见。

　　汤 侯：怎么说你是两国的个通使官？

　　乌立海：正是。

　　汤 侯：你往下站！

　　乌立海：是。

　　汤 侯：你再往下站！

　　乌立海：噢，是。

　　汤 侯：你再往下站呀！

　　乌立海：哎，是。

　　汤 侯：禀相爷！

　　[韩单上。

　　韩 单：何事？

　　汤 侯：两国的通使官要见相爷。

　　韩 单：汤侯！

　　汤 侯：有。

　　韩 单：你这里往外去传，就命那两国通使官：教他腰去利刃，报门着进来！

　　汤 侯：是，唔呀呔！

　　乌立海：（惊退）呃！

　　汤 侯：相爷传出，就命你通使官腰去利刃，报满着进来！

　　乌立海：报门。（进）相爷在上，两国的通使官，我先与相爷叩头。（叩）

　　韩 单：哪里来的？

　　乌立海：交趾国来的。

　　韩 单：到此为何？

　　乌立海：故来下表。

　　韩 单：哎，走！

　　乌立海：哎，这个。（低头）

　　韩 单：尔乃居住偏邦小国，就敢来在中华下表，论起王法律条，就该与我砍下头来。

　　乌立海：哎呀相爷，你看两国交战，不斩来往之人。

　　韩 单：好，好个两国交战，不斩来往之人。你且将表留下，午门候旨发落。

　　乌立海：噢，是是是。（出）哎，呃！（下）

　　韩 单：我想交趾国有表到来，老夫不敢私意拆看。汤侯！

　　汤 侯：伺候。

　　韩 单：看笏上朝！

　　汤 侯：是。（同下）

　　

　　

　　第六场 廷 陷

　　

　　[四内侍、侍臣、引李世民上。

　　李世民：（引）

　　当殿黄金瓦，

　　金炉白玉镶。（坐）

　　内 侍：咦！

　　李世民：（诗）

　　金殿当头紫阁重，

　　仙人掌上玉芙蓉；

　　太平天子朝元曰，

　　五色云车驾六龙。

　　寡人唐太宗在位。自朕登极以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今是三、六、九日，

　　不知哪家有本奏上，无本卷帘散朝。侍臣！

　　侍 臣：奴婢在。

　　李世民：往外去传，你就说今是三、六、九日，哪家有本奏上，无本卷帘散朝。

　　侍 臣：遵旨。万岁旨下，班房的文武大人你们都听了！（内白：听了。）万岁言说：

　　今是三、六、九日，哪家有本奏上，无本卷帘散朝。（内白：我们无本。韩单

　　内白：就说韩单有本奏上）。

　　侍 臣：你先站了，待我与你去传。启奏万岁！

　　李世民：讲来。

　　侍 臣：韩丞相有本要见。

　　李世民：侍臣！

　　侍 臣：奴婢在。

　　李世民：往外去传，有宣韩爱卿随旨上殿。

　　侍 臣：遵旨。万岁旨下，韩丞相随旨上殿。

　　[韩单内应：遵旨。

　　韩 单：（上）为臣参见万岁。（跪）

　　李世民：韩爱卿平身，那旁有座，坐了一同叙话。

　　韩 单：臣。（起，坐）万岁龙体驾安否？

　　李世民：韩爱卿承问。韩爱卿你好？

　　韩 单：挂念为臣。

　　李世民：这是韩爱卿！

　　韩 单：臣在。

　　李世民：寡人无旨诏宣，上殿本奏哪一家？

　　韩 单：万岁。（跪）你看为臣以在府下打坐，交趾国有表到来，为臣不敢私意拆看，

　　捧上金阙，万岁龙目视之。

　　李世民：侍臣！

　　侍 臣：奴婢在。

　　李世民：你先呈本章上来！

　　侍 臣：遵旨。（取书，放桌）

　　李世民：韩爱卿你先平身！

　　韩 单：臣。（起，坐）

　　李世民：你看交趾国有表到来，待寡人拆表一观可！（曲牌）韩爱卿，大事不好了！

　　韩 单：何言大事不好了？

　　李世民：你看交趾国打来战表，要夺寡人十万里江山，该命我朝哪一家前去征剿呢？

　　韩 单：万岁。（跪）以臣动本，就命新贵人吴文正挂帅去征，总兵徐凯马前作先，此

　　去一战而功成。

　　李世民：韩爱卿此本差矣！

　　韩 单：何言差矣？

　　李世民：你看新贵人文职官员，一刀一枪不懂，此去枉废了他的性命。

　　韩 单：万岁！

　　李世民：讲来。

　　韩 单：（跪）你看新贵人来拜我府，以在我府下夸了又夸，讲了又讲。是他言说，幼

　　年习文，中年习武，习就文武双全，此去一战而功成。

　　李世民：就依韩爱卿本奏，你先平身。

　　韩 单：臣。（起坐）

　　李世民：侍臣！

　　侍 臣：奴婢在。

　　李世民：往外去传，新贵人随旨上殿！

　　侍 臣：遵旨。万岁旨下，新贵人随旨上殿。（接旨上）

　　吴文正：臣，吴文正参见万岁。（跪）

　　李世民：这是新贵人？

　　吴文正：臣。

　　李世民：哎咳，你看交趾国有表到来，要寡人十万里江山。将爱卿宣上殿来，寡人就挂

　　我卿军中为帅，可该与朕分忧？

　　吴文正：哎，万岁！

　　李世民：讲来。

　　吴文正：你看为臣我是文职官员，一刀一枪不懂，此一前去，岂不枉送了臣的性命？

　　韩 单：万岁。（跪）

　　李世民：讲来！

　　韩 单：你看新贵人当殿推辞不去，难道说我朝就无有法律？

　　李世民：嗯，二爱卿当殿不必争论，寡人存心已定。就挂新贵人军中为帅，总兵徐凯马

　　前作先。今日出师，领旨下殿。侍臣！

　　侍 臣：奴婢。

　　李世民：散朝！（下）

　　韩、吴：臣。（同起）

　　韩 单：新贵人请来恭喜。

　　吴文正：恭的什么喜？

　　韩 单：你看你上京以来，得中首名状元，岂不是一喜？

　　吴文正：不是一喜，权当一喜。

　　韩 单：大贵人请来，老夫我从头有喜。

　　吴文正：何言现从头有喜？

　　韩 单：你看交趾国作乱，万岁命你挂帅去征。此去马到功成，还得朝来，官上加职，

　　岂不是从头有喜？

　　吴文正：是我挂帅，多亏尔的美言。

　　韩 单：我为尔这一顶乌纱帽不能升长。

　　吴文正：谁要尔为！

　　韩 单：不为，我便不为，哎，呔！

　　（念）管教儿虎入铁笼难展爪，怎知我暗里下竹标。

　　好不气，真道气，气煞人了，咳吁！闲人迈开，老夫我下殿来了。（下）

　　吴文正：咳呀，好你韩单老贼，这就不是。谁使你上殿无故冷本相参。家院走来！

　　家 院：（内白来了，上）伺候状元老爷。

　　吴文正：这是家院！

　　家 院：有。

　　吴文正：命你晓谕总兵徐凯，以在校场点兵伺候了！

　　家 院：噢，是。（同下）

　　

　　

　　第七场 入 粤

　　

　　徐 凯：（上诗）

　　威风杀气豪，

　　战将举宝刀。

　　帅旗遮日月，

　　马赛海底蛟。

　　俺，总兵徐凯。是我适才以在府下打坐，新贵人有帖到来，言说交趾国作乱，

　　命他军中为帅，就挂我马前作先。适才韩丞相以在我处有书，是他教我中途路

　　上，加害贵人一死。是我心想，贵人和我无冤无仇，我怎样害他一死！（思）

　　呵，是了。我中途路上，还要见机而生情。适才贵人有令，命我以在校场点

　　兵，是我将兵点齐，待我扭颈一观。（内白：外！）咳呀，只见元帅大营来

　　也。（四卒引吴文正上转场）参见元帅！

　　吴文正：站下。

　　徐 凯：呵。

　　吴文正：这是前行将！

　　徐 凯：将在。

　　吴文正：我且问你，命你校场点兵，你将兵可曾点齐？

　　徐 凯：将兵倒也点齐，只候元帅到来传令。

　　吴文正：前行将！

　　徐 凯：将在。

　　吴文正：吩咐俺军一齐上马，兵扯交趾国。

　　徐 凯：得令。众将！

　　卒 ：呵。

　　徐 凯：一齐上马，兵扯交趾国。

　　卒 ：外外外！（同下）

　　[肖龙、徐凯对上杀、战数合，徐凯杀肖龙死，徐凯下。

　　肖百花：（上）哎呀，好杀，好战！唐将杀法骁勇，小达子！

　　[四兵急上。

　　兵 ：伺候。

　　肖百花：速快下了绊马索！

　　兵 ：是是是。（同下）

　　吴文正：（上）哎，杀人的天呀！

　　[肖白花上与吴文正对头。

　　肖百花：住兵着！

　　吴文正：住兵着！

　　肖百花：来将报名！

　　吴文正：本帅吴文正。

　　肖百花：休走，看枪！（拨吴文正下马）

　　（唱二倒板）

　　哗拉拉闪上来这个晰娃！（看）

　　好呀！

　　喜他娘的活爱杀；

　　是韦陀缺少个降魔杵一杷，

　　也赛过陈塘关三子李哪吒。

　　我这里莫鏖战独独坐马，

　　问少将报名姓再好相杀。

　　我且问你，愿死愿活？

　　吴文正：死活二字怎讲？

　　肖百花：愿死，你姑娘将你一枪刺在马下。

　　吴文正：愿活呢？

　　肖百花：愿活命你以在我国，招为东床驸马，你却怎样？

　　吴文正：待我思忖。

　　肖百花：你且思忖。

　　吴文正：哎咳！（背供）我有心不从，这番婆女子一枪将我刺死，是我有仇难报。待我

　　不免将此事应揽在身旁，日后用计，再想还国之策。（转身）此事我便从下，

　　只是要从下我两件大事。

　　肖百花：只要将军从下，漫说两件大事，即就十件八件，我也是从下的。是你先讲首一

　　件！

　　吴文正：首一件大事，万不可骚扰我那中华。

　　肖百花：正好。你再讲第二件！

　　吴文正：第二件，你将我那先行将先放下关去。

　　肖百花：这就是了。小达子！

　　兵 ：有。

　　肖百花：你将那先行将先放下关去！

　　兵 ：是、是、是。（下拥徐凯上与吴文正对头）

　　徐 凯：哎咳！

　　兵 ：走！（拥徐凯下）

　　吴文正：呀！不好了！

　　（唱带板）

　　见徐凯下关去望影不见，

　　那那那是徐凯，前行将，哎呀不好了！

　　好一似百把箭来把心剜，

　　背地里把韩单一声埋怨，

　　害的我文职官失落番蛮。

　　肖百花：来呀！（拉吴文正下）

　　

　　

　　第八场 救 婶

　　

　　

　　[吴癞子扑上跌一跤又起。

　　吴癞子：哎呀我的桄桄，桄桄桄桄一桄桄，两个秃子抱月亮，哈巴狗咬和尚，哎呀我的

　　秃光光！我乃吴癞子的便是。当初一日的时节，我妈叫我搬我二娘，以到上院

　　和她一处过活。是她再一再二教我去呢，是我不去，她箍住叫我去呢。把我二

　　娘搬到上院的时节，是她打在磨房，日每苦苦磨面。把这磨面都莫要说起，今

　　夜晚上，赐我一个扫帚四两油，把这个磨房化的红纠纠，要把我二娘烧死在内

　　边呢。哎呀：我的二娘呀，难见的二娘呀！（哭）眼泪先请回！看你这娃，瓜

　　的，就说烧死你二娘也在你，放你二娘逃走也在你，外你可哭啥呢！我不免将

　　我二娘唤出，放她逃走，叫她以奔西京长安，找寻我二大，便是这个主意。二

　　娘还不快来！（内应：来了。）

　　杨月珍：癞子儿，你讲说什么？

　　吴癞子：二娘不好了！

　　杨月珍：怎么样了？

　　吴癞子：二娘你先甭慌甭忙呢，听娃这儿给你说话呢。当初一日的时节，我妈叫我搬你

　　老人家呢。是我不去，她箍住叫我搬你一处过活呢。把你老人家搬到的时节，

　　是她打在磨房苦苦磨面。你看娃我好似棒槌割心呢，虽然不疼，我叮的很很！

　　杨月珍：这是儿呵，那是二娘我的命该如此么！

　　吴癞子：哎哎哎，好我的二娘呢，再甭说命该如此外话咧，今夜晚上，还赐给你娃一个

　　扫帚四两油，把这个磨房化的红纠纠，把二娘要烧死到内边呢！

　　杨月珍：噢！（惊一跌）儿呀，这却怎处？

　　吴癞子：二娘你先甭慌甭忙，听娃我给你说话咧！娃既然害你老人家的时节，我就给你

　　不招呼么。二娘，伸手来，接来！

　　杨月珍：接什么？

　　吴癞子：这是娃零零碎碎攒了四个铜钱，八个对半命。你带在身旁，以奔西京长安去寻

　　找我那二大，中途路上吃个酸辣苦甜，喝个面汤，就是外话。你老人家还不快跑！

　　杨月珍：多谢我儿了！（下）

　　吴癞子：哎呀我的光光，你看我二娘走呀，可说多谢我儿了。光她跑的外风，把我扇了

　　一跤。那我给人家招呼一下，二娘还不快跑快跑！（看）哎呀，这会大概都过

　　了黄河咧。二娘快跑快跑，哎呀这会到了西京长安，大概和我二大都见了面

　　咧。这逃出罗网了，这般时候，待我先干起歹来！

　　*（左口右片）时晨表自鸣钟，

　　八音匣子洋油灯。

　　唗，（擦火柴）火起了！（下）

　　

　　

　　第九场 神 佑

　　

　　

　　杨月珍：（内唱垫板）咦呀！

　　吴癞子对我讲一遍！

　　[扑上、跌一跤。

　　（滚白）哎，那看姚妇命吴癞子搬我以在上院享荣，那是享荣，分明要害我一

　　死。今夜晚上，命癞子火化磨棚，将我就要烧死，多亏癞子我儿放我逃走，是

　　我逃出门来，不知晓东西路径，看在其间，好不气！真道气！哎，气煞人了！

　　（跌倒）

　　雷部神：（上）哎，走！

　　（唱慢塌板）

　　高高山上一清泉，

　　流来流去几千年。

　　人人都吃泉中水，

　　愚的愚来贤的贤。

　　吾雷部神。只因小青龙以在越国立帝，粉团星今日身有大难，吾领了玉帝敕

　　旨，前来将她护送护送。说说话话，来至已是。将天上白云摘得一朵，不免吹

　　得一口，将它化就一把风火车，便是这个主意。呀呀，呸！咳呀，果然一把风

　　火车，不免再吹得一口，是我化就民间一位老公，呀呀呸！

　　（化白胡须老汉）哈哈哈，化象了，化象了。这般时候，待我将车儿往前行动着

　　行动。呵，原是一位女娘儿在此，女娘儿苏醒，我老汉的车车过来了！

　　杨月珍：咦咦！

　　（唱慢板）

　　昏沉沉正做南柯梦，

　　忽听得耳边有人声。

　　猛然睁睛用目奉，

　　见一位老伯面相逢。（起）

　　咳呀，原是一位老伯在此，老伯还不可怜我吧！

　　雷部神：呃，这个女娘，我老汉可怜你，谁可怜我老汉？

　　杨月珍：老伯可该搭救与我！

　　雷部神：我且问你，因为何事，打坐路旁啼哭？

　　杨月珍：老伯是你不知，我是山西翼城县人氏，奴夫吴文正，我名杨月珍。只因奴夫以

　　奔西京长安求官去了，我前去找夫。今日出得门来，一霎时迷却路径，老伯你

　　可怜我吧！

　　雷部神：咦！（笑）这就遇的凑巧了凑巧了。女娘儿你认不得我，我也是山西翼城县人

　　氏。是我奔上大国长安，日每贩粟米为生。女娘儿若不嫌弃，请来坐在我老汉

　　的车子上边，我将你远送远送，不知你的心意如何？

　　杨月珍：老伯这可是句实言？

　　雷部神：你看我老汉这大的高年，我岂能道谎不成！

　　杨月珍：噢，既然如此，老伯转上，受我一拜了！（拜）

　　（唱摇板）

　　拜一拜来跪流平，

　　拜罢老伯厚恩情。

　　假若还送我长安城，

　把你的好处记心中。

　　假若还见了吴郎面，

　　把老伯苦楚对他言。

　　雷部神：女娘儿上车来，上车来！

　　杨月珍：是。（坐车）

　　雷部神：这是女娘儿？

　　杨月珍：老伯讲说什么？

　　雷部神：听我老汉给你讲说，我老汉这车和旁人的车大不相同。

　　杨月珍：怎样大不相同？

　　雷部神：我老汉就给你讲说呀！你看我这是一把风火车，说起便起，说落便落，你将双

　　目朦合，耳边风吼雨洒，可不必胆怕。坐稳些，我老汉的车行动咧！

　　（唱二六板）

　　粉团星打坐车儿上，

　　倒教老仙喜心上。

　　吹一口忙把祥云揽，

　　飘飘荡荡半空悬。

　　东观东洋东海岸，

　　南观南海普陀山。

　　西观我佛雷音寺，

　　北观鞑娃饮马泉。

　　上观玉祖凌霄殿，

　　下观阴曹鬼门关。

　　吾拨开云头往下看，

　　粤国城不远在目前。

　　收了云头落地面，

　　再叫声女娘儿听心间。

　　女娘儿下车来，下车来！

　　杨月珍：噢，是。（下车）便问老伯，你这车却怎么今日行的甚快？

　　雷部神：你这个女娘儿，紧给你说，我老汉言的明白，我这是一把风火车，说起便起，

　　说落便落，它焉有不快之理？这是女娘儿！

　　杨月珍：老伯。

　　雷部神：你何不回头观看，城内出来个老公，他迎接与你来了。

　　杨月珍：噢，是！人在哪里，人在哪里？

　　雷部神：（暗白）神仙不与你分明说，教你暂且先糊涂着。呀呀呸！（下）

　　杨月珍：老伯你却怎么道起慌来了？（回头）呵呀！只见老伯化清风而走去，想必是神

　　圣指点与我，这般时候，待我往空中一拜了！（拜）

　　（唱摇板）

　　我拜一拜来跪流平，

　　拜过了老伯好恩情。

　　低下头儿把城进，

　　见一街两行闹哄哄；

　　铁匠铺里叮当响，

　　银匠铺里响叮当。

　　行步来在十字口，

　　我便把列位问其详。

　　列位大爷请了！（内白：请了）我且问你，此间可有歇宿旅店？（内白：有

　　呢。前边不远，挂竹门帘的便是）多谢列位了！

　　（唱二六板）

　　列位大爷对我言，

　　前面不远挂竹帘。

　　正然行走抬头看，

　　果有个旅店在面前。

　　是我来至已是，店内可有人否？

　　店 婆：来了！

　　（念）

　　

　　高灯照门外，

　　单等贵客来。

　　何人唤门？（开门）噢，原来是个女娘儿到此。

　　杨月珍：正是。

　　店 婆：女娘儿，莫非前来投宿？

　　杨月珍：正是。你可有干净房子？

　　店 婆：倒有干净房子，请到内边！

　　杨月珍：请。（进）

　　店 婆：这一女娘儿，请来见礼了。

　　杨月珍：还礼了。

　　店 婆：女娘儿请坐！

　　杨月珍：噢，你我同坐了。（同坐）

　　店 婆：这一女娘儿，观见你足下带尘，想必是远来的？

　　杨月珍：正是，我是远来的。

　　店 婆：你是远来的，你是哪里人氏，可该对我讲来！

　　杨月珍：老妈妈是你不知，我是山西翼城县人氏，是我来在你们长安找夫来了。

　　店 婆：哎呀，我的天爷爷！是你以奔长安找夫，来在我们广东粤国做什么来了？

　　杨月珍：老妈妈这可是句实言？

　　店 婆：我老婆偌大年纪，岂能道谎于你？

　　杨月珍：罢了天！（气死）

　　店 婆：哎呀我的天爷爷，是我清早间开开门，店里吓死了个人，未曾问下名姓，你叫

　　我老婆怎样的救法，我一霎时就忙人给无智了。唉！不用说，待我老婆呼四撞

　　五乱唤来。（喊）还阳的阳大姐苏醒！

　　杨月珍：哎！

　　店 婆：哎呀有门，或许是个姓杨的。待我唤来，杨大姐苏醒！

　　杨月珍：（唱慢板）

　　听一言把人的三魂吓散，

　　有三魂和七魄飞上半天。

　　店 婆：杨姐娃，快忙苏醒！

　　杨月珍：（唱）

　　

　　一声高一声低救我回还，

　　我猛然睁双睛用目观看。（看）

　　那那是吴郎夫，吴秀才，哎呀不好了！

　　不见吴郎在哪边；

　　转面我把妈妈唤，

　　听我把话说心间。

　　妈妈何不可怜我吧！

　　店 婆：哎，我老婆子可怜你，谁可怜我老婆子呢！这是女娘儿。

　　杨月珍：老妈妈。

　　店 婆：我且问你，你未曾进得我店，我光光提了个广东粤国，把你先吓的昏倒在地。

　　我且问你，到底是哪里人氏，到底是往哪里去的？

　　杨月珍：老妈妈是你不知，我是山西翼城县人氏，奴夫吴文正，奴名杨月珍。

　　店 婆：（背供）看我唤对了么？

　　杨月珍：只因奴夫以奔长安应名赴试去了，家丢嫂嫂沈氏，是她命癞子火化磨棚，要害

　　我一死。多亏吴癞子我儿，搭救我逃出门来，以奔长安找夫，不料误入你家广

　　东粤国。还望妈妈你可怜我吧！

　　店 婆：哎哟，天爷爷。既然你奔长安找夫，是你误入我家广东粤国，你夫妻不能相

　　见。你靠我老婆在世，我无有个儿女，心想收你为之干女，以在我的店房容

　　身。是我日后打听，你那吴郎丈夫若还知晓，他好搬你回去。不知你心意如何？

　　杨月珍：妈妈，这可是句实言？

　　店 婆：我婆子这大高年，岂能道谎？

　　杨月珍：呵，既然如此，干娘转上，受儿一拜了！（拜）

　　店 婆：噢，就受我娃一拜了。

　　杨月珍：哎！（唱二六）

　　杨月珍提衣跪流平，

　　拜过了干娘好恩情。

　　假若还吴郎重相见，

　　把干娘收儿对他言。

　　店 婆：哎呀，干女娃！

　　杨月珍：干娘。

　　店 婆：我且问你，用过膳了无有？

　　杨月珍：干娘，我整整一日三餐，未曾用膳。

　　店 婆：哎呀天爷爷，我娃一天还没吃啥，给我娃烙个烫面油旋子，恐怕跟不上。

　　（思）呵，有了。我不免把面和的软软的，给我娃下一锅揪片子。干女娃，跟干

　　娘以奔后店里，吃上两碗连锅揪片子么个。

　　（唱二六）

　　干女娃你不必泪流满面，

　　听干娘把言语细说心间；

　　只要你在店房勤务针线，

　　茶和膳有干娘一人承担。

　　干女娃，我娃请在下边。

　　杨月珍：干娘，请。

　　店 婆：干女娃，一同请。（同下）

　　

　　

　　第十场 思 妻

　　

　　

　　[四内侍、侍臣引吴文正上。

　　吴文正：（念）天上金鸡叫，

　　地下海水潮。（坐）

　　（诗）离长安一十二载，

　　想前妻愁眉懒抬。

　　想唐主不能得见，

　　这冤仇何日解开！

　　本番，吴文正，（内侍喊呃）山西翼城县人氏。自从那年大比之期，皇王开

　　科，是我上京应名赴试，幸喜龙虎榜上，高中成名，得中了头名状元。我和韩

　　单二人酒席宴前，言气不和。只恨交趾国打来连环战表，韩单老贼上殿，冷本

　　相参，他命我文职官员，挂帅征贼。是我兵行两军阵前，被那公主一根银枪将

　　我拨落马前。她命我以在她国招亲。我执意不从，被那公主恼怒，一马将我擒

　　到她国。我一到她国，二十四拜，拜得老王一死，公主扶我执掌银安大事。今

　　坐银安，忽然想起我妻杨，（内侍喊呃）宫人，你先退！

　　内 侍：呃。（同侍臣下）

　　吴文正：忽然之间，想起我妻杨氏月珍，好不伤心落泪人也！

　　（唱安板）

　　吴文正坐银安泪流满面，

　　思想起月珍妻心中痛酸！

　　自那年唐王爷开了科选，

　　我的妻打发我上京求官。

　　幸喜得皇榜上鳌头独占，

　　龙虎榜我中了头名状元。

　　我未曾朝天子把相拜见，

　　韩单贼留他府强说姻缘。

　　提起来招亲事我不应揽，

　　我二人酒席宴起了浪言。

　　[肖百花暗上听。

　　恨之恨交趾国越律造反，

　　[肖百花惊退一步。

　　打来了连环表要夺江山。

　　韩单贼上殿去冷本相见，

　　他命我文职官挂帅征蛮。

　　两军阵我也曾和她鏖战，

　　被公主银枪杆拨落马前。

　　提起来招亲事我不应揽，

　　被公主一马怒擒进南蛮。

　　到她国拜死了老王命断，

　　贤公主她扶我执掌银安。

　　每日里在宫下泪流满面，

　　思想起月珍妻心中痛酸。

　　想我妻想得我不能得见，

　　[肖百花下，击金钟，内侍上。

　　内 侍：呃！

　　吴文正：（唱）

　　金钟响但不知所为哪件？

　　侍臣过来！

　　侍 臣：伺候大王。

　　吴文正：何人击动金钟？

　　侍 臣：我家皇娘击动金钟。

　　吴文正：你家皇娘击动金钟。这是侍臣！

　　侍 臣：伺候。

　　吴文正：有宣你皇娘以上银安！

　　侍 臣：遵旨。大王旨下，皇娘以上银安。（内白：接旨。）

　　肖百花：（上）为妻参见驸马。

　　吴文正：公主少礼，那旁有座，坐了一同叙说。

　　肖百花：为妻我告座了。（起坐）动问驸马，你为何啼哭？

　　吴文正：本公我不曾啼哭。

　　肖百花：为妻我见你脸上现有泪痕。

　　吴文正：公主不知，是我昨夜晚上，看了几部闲书，因而脸上落有泪痕。

　　肖百花：驸马你看的哪一册，哪一篇？

　　吴文正：公主不知，我看的前春秋，百里奚相秦，后战国吴启杀妻。是这些古人不得其

　　死，因此上双目中捧泪。

　　肖百花：驸马，为妻昨夜晚上，我也看了几部闲书。

　　吴文正：公主，你看的哪一册，哪一篇？

　　肖百花：驸马，为妻我看的烈女传、女孝经，看来看去，内边却缺少一人。

　　吴文正：呃，公主，缺少何人？

　　肖百花：驸马不知，内边缺少一个杨氏月珍。

　　吴文正：莫非公主你到早？

　　肖百花：当真到早，这句话我可听到了。

　　吴文正：哎呀，妻呀！

　　肖百花：哎走！倒是八，可是七！

　　吴文正：哎，公主呀！

　　（唱二六板）

　　既然间公主亲听见，

　　本公怎敢把你瞒；

　　思想起我妻不得见，

　　因此上银安类涟涟。

　　肖百花：哎、好恼！

　　（唱带板）

　　听言罢来怒气发，

　　再叫驸马听心下；

　　后宫院与我母后讲，

　　差两个鞑娃把你杀！

　　吴文正：妈咳！

　　（唱）听言罢来吃一惊，

　　那、那、那是公主！（拉）

　　肖百花：哎，气！

　　吴文正：公主呵，哎哟！我的公主呵！（跪拉肖百花衣）

　　（唱）

　　再叫公主听心下。

　　若还把我死故了，

　　贤公主终身靠何人！

　肖百花：哎呀，可喜！

　　（唱）

　　肖百花来喜微微，

　　观见驸马着了急。

　　走上前来忙搀起，

　　一夫一妻没高低。

　　驸马请起！

　　吴文正：公主你的恩宽。（起）

　　肖百花：驸马！

　　吴文正：公主讲说什么？

　　肖百花：我且问你，时常日每作念我杨家姐姐，我杨家姐姐可有得什么贵重处？

　　吴文正：公主是你不知。我妻双手，能剪九龙飞凤的红罗转灯。

　　肖百花：驸马不知，你看为妻我也能双手剪九龙飞凤的红罗转灯。

　　吴文正：既然公主你能剪，可该剪得一只，悬挂左屏角以上，本宫我从今向后，再不思

　　念她了。

　　肖百花：驸马退后，待为妻与你剪来。

　　吴文正：公主请！

　　（唱带板）

　　把公主当就番邦女，

　　谁知晓她也能剪灯。

　　深施一礼退深宫，

　　吴文正我想人不想灯。（下）

　　肖百花：咳呀！

　　（唱）

　　我见得驸马退银安，

　　再叫声官儿听心间。

　　官儿过来！

　　侍 臣：（上）伺候皇娘。

　　肖百花：这是官儿。

　　侍 臣：皇娘讲说什么？

　　肖百花：这是十文金钱，我命你以在大街市上去买一红罗转灯了。

　　侍 臣：遵旨。（下）

　　肖百花：哎呀，可喜！

　　（唱摇板）

　　我命的官儿把灯买，

　　大料他难解又那猜。

　　内 侍：呃。（同下）

　　

　　

　　第十一场 店 困

　　

　　

　　店 婆：哎，走呵！

　　（唱二六板）

　　自从过了大新年，

　　我老婆没有一文钱。

　　哎，你叫我怎样说起。你看我老婆子好没事干的，可是收干女儿娃呢。把杨月

　　珍这个小贱人收在我的店内，她日每昼夜就象母羊撇下羔咧，哔咧咧、哔咧咧

　　的啼哭呢，把我店里臊的都不歇个客。今天十四，明天十五，我与我干儿子、

　　干孙子想送灯笼，都没一个钱。呃，这个！（思）呵，有了。我不免将她个贱

　　人，唤在前店，倘若有钱，与我放下，倘若还无有银钱的时节，命人以在大街

　　市上，唤来一官里媒婆，把她个贱人给我卖了，我老婆子还要吃要喝呢。远方

　　的撇家拐子妇人，与我走来！（内白：来了。）

　　杨月珍：（上念）

　　耳听干娘唤，

　　急忙走上前。

　　干娘万福。（拜）

　　店 婆：前一福，后一福，老鸦鵮你大的屁裆股，你有福，我没福。哎吁！

　　杨月珍：干娘，你上气和谁来？

　　店 婆：和你来，再和谁来！

　　杨月珍：你和孩儿，便怎么样？

　　店 婆：哼，便怎么样呢？乡里的场扬豌豆，搬倒桩子，一把一把抓着扬呢。你说咋个

　　扬呢？你说咋个扬呢？

　　杨月珍：呃，这个。

　　店 婆：我把你个贱人，谁知你进了我的店里的时节，天天哔咧咧哔咧咧的哭呢，把我

　　店子哭的臊的都不歇一个客咧，米坛子也给没米了，面缸里也给面完了。今天

　　使十四，明天十五，与我干儿子、干孙子送灯笼，都没得一个钱。我将你唤出

　　来，有银钱与我放下，倘若无有银钱，以在大街市上，唤来一官里媒婆，将你

　　卖了。为娘要吃你、喝你，你在，我走了。

　　杨月珍：噢，干娘口出此言，莫必干娘想卖孩儿我呢？

　　店 婆：大腿上品脉，就在外向上呢！

　　杨月珍：哎，我的干娘呵！

　　店 婆：倒是湿娘。

　　杨月珍：（唱二六板）

　　我未曾开言泪悲啼，

　　再叫声干娘听心里：

　　私卖人口多有罪，

　　看哪个敢娶活人妻，活人妻？

　　店 婆：噢，哪一个敢娶？外邻近的不敢娶，外远方来的外客官，商州的，湖北客人，

　　可敢娶你！

　　杨月珍：我的干娘！

　　（唱二六板）

　　忽然间一针从心起，

　　再叫声干娘听心里。

　　哎，干娘！

　　店 婆：看你可说啥呀！

　　杨月珍：我且问你，你们这里还行灯不行灯？

　　店 婆：外天下老鸦一般黑，你问外行灯不行灯，你还能跳个啥圈子？

　　杨月珍：呵，干娘！你看孩儿双手能剪九龙飞凤的红罗转灯，倘若这里行灯，孩儿日每

　　剪灯，以在大街市上去卖，它也够你我母女度用。（哭）

　　店 婆：（喜）哟，你看俺娃呀，干娘和我娃取笑呢，你看俺娃哭的外样子些。干女娃

　　呀，都用什么东西颜料，叫干娘以到大街市上去买。

　　杨月珍：干娘，只用红罗一丈，小花剪一把，新笔一管，五色颜料，五色绒线，香墨一

　　锭。再不用什么。

　　店 婆：哎呀！天爷爷，不知我娃能剪咋子个灯笼，先用这些子东西颜料。干女娃，你

　　先在后店里歇着去，待干娘以奔大街市上，买办东西颜料。（下）

　　杨月珍：咦。

　　（唱二六板）

　　哭一声吴郎妻难见，

　　我夫妻二人不团圆。

　　可叹世事太缘浅，

　　花开能有几日鲜。

　　适才间要卖杨家女，

　　提起来剪灯她喜心间。（下）

　　

　　

　　第十二场 找 叔

　　

　　

　　沈 氏：（上）哎！

　　（唱慢板）

　　自那日化磨棚行事短见，

　　烧死了杨月珍命丧黄泉。

　　白昼间我走的阳关大路，

　　吃饭时满碗里尽是苍蝇。（坐）

　　哎，教我老婆怎样说起，自那年我命癞子火化了磨棚，烧死杨月珍这个小贱人

　　一死。唉，不知道天杀我老婆子呢吗？叫我得下这个顽疮疾病，冷着来尽管冷

　　呢，烧着来尽管烧呢，把我老婆两只眼都烧瞎了。我老婆喉中渴燥咧，不免将

　　我癞子娃唤出来，与我打些茶我好解渴。癞子我娃，你走来！

　　吴癞子：（暗上白）我来了是来了，就是给你个不言喘。

　　沈 氏：吴癞子，我娃走来！

　　吴癞子：（暗白）你再叫的急，我总是给你不答应，我害怕你害我呀。（进）

　　沈 氏：吴癞子，啃死我的小干大！

　　吴癞子：咋咧咋咧，你可害人呀吗？

　　沈 氏：哎，我把你个贼下的，你来也给为娘招呼一下，你看为娘我眼看他不着，你先

　　把为娘吓了一跳。

　　吴癞子：噢，你外胆还给跳呢，我想你外日每害人呢么，你还能跳！姚婆子，你可说啥呀，放快点！

　　沈 氏：你看为娘口中渴燥，你去给为娘打杯茶去！

　　吴癞子：你喉中渴燥，你叫碾子沟白银蹄小姐与你打茶去。

　　沈 氏：哎，你看俺这瓜娃，那是为娘当初与我娃取了个笑儿。

　　吴癞子：对着呢，对着呢。你叫隔壁邻居都听来，你是我妈呢，我是你娃逆，你拿外狗

　　给照顾我呢。你再说的好，我总是给你不打茶。

　　沈 氏：娃呀，你当真不去？

　　吴癞子：这不以实么，谁还遭怪呢！

　　沈 氏：哎呀！娃呀，你都不念为娘把你抓养那么高大的！

　　吴癞子：哎，再提外就越发说不成咧。我本当不给你打茶去，念起你是我妈呢，我给你

　　打去。（下）（沈氏咽气死）（吴癞子端茶上）你看人倒霉风箱也不凑趣咧，

　　烧了一来回，丢下一点点气咧。不待说，先把这瘟神爷请出去。（进）妈妈，

　　茶到，你喝些，你老人家还使啥性子呢些，你和娃还较啥量呢，你赶紧喝！

　　呃！咋看着不对，待我把老人家揣一下。（摸）哎！我的桄桄，我妈咋给死

　　咧。外我妈死了，我咋没一点眼泪些？哎，说不上叫我抹上些唾沫哭我妈，哎

　　呀我的妈呀，这辈再不得害人的妈呀！

　　[张六、伊七上。

　　张 六：走走！

　　（念）鼓打五更鸡不叫，

　　伊 七：（念）被薄炕冷只身靠。

　　张 六：（念）上炕踏的娃叫唤，

　　伊 七：（念）和尚戴的姑姑帽。

　　张 六：伊七娃呀！

　　伊 六：乡约伯呀。

　　张 六：咱俩正在外摸“黑湖牌”呢，耳听吴癞子这娃叫唤呢，不知可是外姚婆子拧娃

　　呢吗做啥呢，咱俩去把娃看一下。

　　伊 七：走走。（同进）

　　张 六：吴癞子！

　　吴癞子：乡约伯来了。（抓张六）哎呀，我的妈呀！（哭）

　　张 六：看这娃你抓住乡约伯叫你的妈呢，你连公母都认不得！外你妈打你吗拧你呢，

　　你哭啥呢？

　　吴癞子：乡约伯，你不吃料。

　　张 六：这娃，乡约伯不知道么，可不吃料，你把乡约伯比成啥咧！

　　吴癞子：乡约伯，把我妈死了。

　　张 六：真个吗？

　　吴癞子：这我还遭啥怪呢。

　　张 六：你先甭忙，那我先谢过牛王马王的保佑。

　　伊 七：先谢天谢地呢么，你咋可谢承外咧！

　　张 六：呃，不管谢承啥，赶忙把外收拾了。吴癞子！

　　吴癞子：乡约伯，你说啥？

　　张 六：把你妈一死，这一下没有害人的人了。

　　吴癞子：乡约伯，你瞎好也给我妈抬一付棺材吗！

　　张 六：吴癞子，你妈贵贱不敢埋。

　　吴癞子：不埋咋办呀！

　　张 六：你听乡约伯给你说，以在村里栽下百尺高的个杆。

　　吴癞子：栽下外，还挂幢纸呀！

　　张 六：啥吗？再叫铁匠打一个钩搭子，钩到你妈外脊梁杆上，用一条大绳，把她吊到杆尖上。

　　吴癞子：乡约伯，咱还埋干骨呀！

　　张 六：甭埋甭埋，埋了可惜咧。把你妈叫风吹日晒一下，晒的干干的，落下来拿碾子

　　碾得面面的。

　　吴癞子：外倒做啥呢！

　　张 六：乡约伯给你说，再揭上几百张草纸，一下包成些包包，给一家散几包。咱村子

　　老鼠多，你妈心毒，能闹死老鼠，叫把咱村里老鼠都闹死完。

　　吴癞子：乡约伯，你还和娃取笑啥呢。你在娃这个碎面子上看，给我妈瞎好买一付材把外装殓了。

　　张 六：呃，一定在娃这碎面子上看。伊七，咱俩买走。

　　伊 七：走走。（同下）

　　[内答：走走，抬下走。又同上。

　　张 六：把盖揭开，走，抬尸走。（抬尸）待我把这牛犄角折回去。（钉板声）停好了，咱走。

　　吴癞子：乡约伯，你看娃我过不成日子，娃我要走呀！

　　张 六：你娃走哪答呀？

　　吴癞子：走西京长安，找寻我二大去呀！

　　张 六：外你走了，土地咋办呀？

　　吴癞子：乡约伯，你看丢给谁？

　　张 六：哎对么，伊七没有地，那就丢给伊七去。呵，伊七娃！

　　伊 七：乡约伯，你说啥？

　　张 六：癞子娃说，把外地叫你种下，你看娃到西京长安找寻他二大去呀。

　　伊 七：乡约伯，你看人家娃要多少租子？

　　张 六：呵，癞子娃，伊七问你要多少租子？

　　吴癞子：乡约伯，你给咱评和一下。

　　张 六：呵！伊七，癞子娃说，叫我给评一下。

　　伊 七：依你老之见呢？

　　张 六：对吗，依我看，评个一石，你看咋着？

　　伊 七：乡约伯，你问人家娃，看外一石少不少？

　　张 六：癞子娃，俺俩给你评和了一石，你看少不少？

　　吴癞子：乡约伯，不少是不少，娃还有个话给你叮咛呢！

　　张 六：你娃有啥话呢？

　　吴癞子：乡约伯，外租子都不说多少，把我的先祖安下。

　　张 六：对么，我去对他说来。伊七！

　　伊 七：乡约伯，讲说什么？

　　张 六：人家娃说来，外租子不论多少，叫你把他的先祖安下。

　　伊 七：乡约伯，你倒说啥话，我还弄外事呢？

　　吴癞子：你安下不亏负你，那怕少给些租子。

　　伊 七：对么，丢多少租子？

　　吴癞子：乡约伯，你给评量一下。

　　张 六：对么，我给你的拿中间一称，你看丢下五斗，你看咋着？

　　伊 七：对么。

　　吴癞子：乡约伯，还有个话呢。

　　张 六：娃呀，你还有啥话呢？

　　吴癞子：还有个清明寒食，叫给我妈坟里烧两张纸。

　　张 六：娃，我看外事人家怕不答应。

　　吴癞子：乡约伯，那怕不给租子，总不亏负人家娃嘛。

　　张 六：对对，那我给你说去。呵，伊七！

　　伊 七：乡约伯。

　　张 六：癞子娃说来了，遇到清明寒食，叫给坟里压上两张纸。

　　伊 七：乡约伯，外倒是个啥话压两张纸，我又不是她儿呢。

　　张 六：人家癞子娃说不亏负你，从租子下刨呢么。

　　伊 七：可刨多少？

　　张 六：刨上五斗，不是就完了。

　　伊 七：对对对，能成。

　　吴癞子：乡约伯，我看伊七怕靠不住，一下叫你老人家管，我走了。（下）

　　张 六：你看这娃，一下全给我搁下咧。伊七娃，你看咱俩好喜了！

　　（唱二六板）

　　我见得癞子奔长安，

　　伊 七：（唱）倒教我伊七喜心间。

　　张 六：伊七娃！

　　伊 七：乡约伯。

　　张 六：这么给我娃把事弄好了。走！

　　伊 七：噢，走。（同笑下）

　　

　　

　　

　　第十三场 购 料

　　

　　

　　王眉眼：（上）哎，走了！

　　（唱二六板）

　　自从过了大新年，

　　我老汉没有一文钱。（坐）

　　（念）

　　年年常在外，

　　月月不在家，

　　名利两个字，

　　失鳖的！

　　盼的我眼前花。

　　我乃山西人，我老汉名叫王眉眼。是我来在粤国城内，开了一个京广杂货铺。

　　今乃年节时下，我那小伙计都回家去了，他把银钱都带完了。今天十四，明天

　　十五，我老汉就想抹个黑湖牌，都没一个钱。不用说，待我将铺子门开开，卖

　　上几尺白布，再买得几尺兰布，再卖得些辫子，好卖得几百文铜钱，我老汉还

　　要扶牌哩。哎呀，（开门）咋没一个人来买。我老汉心里乐了，想唱两句乱

　　弹。我和他旁人唱法不一样，我连拉带唱。到我把嗓子打扫亮，嗯哼呵哈呸！

　　（唾痰）

　　（唱）

　　高鹞子坐大堂两眼流水，（哭）

　　叫怀德和怀亮听我吩咐。

　　红脸汉上关来无人敢阻，

　　他的父和大大是个朋友。

　　店 婆：你先看我王亲家吃生面锅盔呢，人家肚里给乐咧，把他高兴的在外唱戏呢。

　　哎！你叫怎样说起，你看我老婆子手中没一个钱，我该向水家铺子去买。

　　（思）呵，有了。你看我老老在世，他结拜了个山西人，名叫王眉眼。不用说，

　　到我王亲家铺内赊上一回账去，便是这个主意。亲家儿在家么？

　　王眉眼：呀呀！亲家人么，可成了亲家儿了。亲家母你来了？

　　店 婆：我来了。

　　王眉眼：亲家母你做什么来了？

　　店 婆：你看我收了个干女娃。

　　王眉眼：咋嘛？

　　店 婆：我娃双手能剪九龙飞凤红罗转灯。

　　王眉眼：哎呀，娃的好巧手手。

　　店 婆：等我在你铺内买些东西颜料呢，有没有你鳖言喘。

　　王眉眼：哎呀，我不用言喘嘛，可是鳖言喘。

　　店 婆：噢招招招，你不用言喘。

　　王眉眼：亲家母，你都用什么东西，待我与你罕来，与你罕来！（罕：拿的意思）

　　店 婆：亲家，你听着！

　　王眉眼：你说。

　　店 婆：只用红罗一丈。

　　王眉眼：有啦。

　　店 婆：小花剪一把。

　　王眉眼：有啦。

　　店 婆：香墨一锭。

　　王眉眼：有啦。

　　店 婆：新笔一管。

　　王眉眼：有啦。

　　店 婆：五色颜料。

　　王眉眼：有啦。

　　店 婆：五色绒线。

　　王眉眼：有啦。

　　店 婆：再不用啥咧。

　　王眉眼：有啦。

　　店 婆：完了，我再不要了。

　　王眉眼：有啦。

　　店 婆：（生气）看你有尿盆子没？

　　王眉眼：呀呀亲家母，隔壁瓷器店有啦。

　　店 婆：你看一样的米面，吃了你外嘴巴，一说你一啦。

　　王眉眼：亲家母，你要外些东西颜料，待我与你罕去。

　　店 婆：亲家，你给我把新的取下，旧的我可是不要。

　　王眉眼：自然不给你取瞎的。（拧身取）亲家母，你看这是昨年个打的新货，对了你罕

　　下，不对了你鳖不罕。

　　店 婆：我不罕，待我先看一下。（看）哎！亲家，都也可以用得，新年新节气，你可

　　莫多说钱。

　　王眉眼：自然嘛，你亲家母来了，呵，亲家母！

　　店 婆：亲家，你说啥？

　　王眉眼：今天还是动盘子吗捏手？

　　店 婆：亲家，咱还是月亮地杀秃子呢！

　　王眉眼：亲家母，那是怎讲？

　　店 婆：还是明砍了去。

　　王眉眼：对对对，咱就明砍了。

　　店 婆：多少？

　　王眉眼：你亲家母来了，我也不给你多说，你给我串八二百钱。

　　店 婆：赶紧得个拦腰子谷草，塞到你外嘴里。

　　王眉眼：呀呀，那是老驴吃的东西。

　　店 婆：看你先要外些钱？

　　王眉眼：亲家母，你可给我多钱？

　　店 婆：我也不少给，给你一串钱。

　　王眉眼：呀呀，亲家母，你是我的老东家，你收我的本钱来了。

　　店 婆：你再不卖了，我就走呀！

　　王眉眼：亲家母，你来吧！

　　店 婆：你快说，我还要到对面买去呀！

　　王眉眼：我给你把话说到头里，我今天可要现钱呢。

　　店 婆：噢，我是现的，我是现的。

　　王眉眼：再是现的了，我就少卖几个。

　　店 婆：亲家你卖了？

　　王眉眼：我卖了。

　　店 婆：你再卖了，那我先搁到这铺柜台底下。

　　王眉眼：（暗白）哎呀！我亲家母咋看着怪头怪脑的？

　　店 婆：亲家，你赶紧收拾。

　　王眉眼：赶紧收拾的是亲家母穿钱呀么？

　　店 婆：你赶紧收拾‘生活’（笔）画账！

　　王眉眼：呀呀，我跟你说的是现的。

　　店 婆：我跟你说的欠的。

　　王眉眼：亲家母，你拿来，我不卖，我不卖。

　　店 婆：亲家，你甭害怕，跟上你八月十五进城搭货就是了。

　　（下）

　　王眉眼：亲家母，你来吧，你来吧！呀呀，我亲家母这个好人。正是：

　　（念）

　　清早开门未卖货，

　　遇见我亲家骚老婆；

　　一文铜钱没给我，

　　临行撇了我一串多。

 

 

　　妈失的，我不卖咧。（关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