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曲江新区田晨日用百货便利店移动版

　秦腔 《三知已》全本

　　

　　场　　次

　　

　　第一回　　都门留别　　　　第八回　　微服探监　　　　第十五回　　奉旨北伐

　　

　　第二回　　解貂庇寒　　　第九回　　田府送礼　　　　第十六回　　追求爱妾

　　

　　第三回　　田府却婚　　　第十回　　新主议政　　　　第十七回　　忠良拒降

　　

　　第四回　　闱场阅卷　　  　第十一回　县官徇情　　　　第十八回　　北归避祸

　　

　　第五回　　拜谒坐主　　  　第十二回　田府饯行　　　　第十九回　　死难殉国

　　

　　第六回　　江南访艳　　  　第十三回　绣鞋招祸　　　　第二十回　　误入绿林

　　

　　第七回　　拷打御史　　  　第十四回　滦州拆书　　　　第二一回　　援救知己

　　

　　

　　第一回    都门留别

　　

　　

　　(小生傅以渐儒巾上)

　　

　　傅以渐:(引)  时乱年荒世业空。

　　

　　零星书剑任飘蓬。(坐)

　　

　　(诗)  国破山河在。

　　

　　城春草木深。

　　

　　烽火连三月。

　　

　　家书抵万金。

　　

　　小生姓傅名以渐、山东聊城县人氏。自幼父母双亡、举目无亲、从此游学京城、多年未曾回家。现在朝政日非、国事愈不可问、京城地方已成危险之局、不免前往江南游历一回才是。

　　

　　(唱)  自那年游京华扬鞭走马。

　　

　　屈指计整三载不曾回家。

　　

　　偏不幸遭旱灾年荒甚大。

　　

　　众黎民多饿死难度生涯。

　　

　　想到此不由人双泪齐下。

　　

　　可恨我抛乡井流落京华。

　　

　　今日里治行装一心南下。

　　

　　到江南见亲旧细问根芽。（背行囊下）

　　

　　(史可法儒巾担书剑上)

　　

　　史可法:(唱)  离本郡上北闱去应乡试。

　　

　　满眼中流离苦动人悲思。

　　

　　此一去倘若还成名得志。

　　

　　把国事我总要竭力扶持。

　　

　　学生史可法、表字宪之、河南祥符县人氏。今年想应北闱乡试、因此负笈进京。眼看已到外城、不免加步前往。

　　

　　(傅以渐上)

　　

　　傅以渐：(唱)  出京城望云树凄凉万状。

　　

　　恨不得一半日赶过大江。

　　

　　猛抬头见一人书剑北上。

　　

　　原来是史仁兄到此观光。

　　

　　那是史仁兄。

　　

　　史可法：那是傅贤弟。

　　

　　傅以渐：我兄书剑北上、想是有志上进、待我先与仁兄将担子卸下。(取担子)你我弟兄坐了再叙。(同坐地上)

　　

　　史可法：请问贤弟、这番出京、有何事故。

　　

　　傅以渐：仁兄不知、小弟以在京华、流落数载、只是客况不堪、心想到江南游览一回。

　　

　　史可法：可、原来贤弟要往江南。

　　

　　傅以渐：正是得。

　　

　　史可法：如今北闱乡试、日期不远、贤弟既在京城、下了科场以后、再往江南、岂不是好吗。

　　

　　傅以渐：照这样说起、我兄想必是到北闱下科场来了。

　　

　　史可法：倒是不错、为兄特来下场、贤弟为甚么偏要出京。

　　

　　傅以渐：仁兄不在京城、不晓得现在的时局。刻下这功名、实在是要不得了。

　史可法：怎么说这功名要不得了。

　　

　　傅以渐：仁兄、你看朝廷大权、尽在魏忠贤那个阉人之手、把我们东林君子、杀的杀、赶的赶、差不多就一网打尽了。如今朝中的人士、不是魏忠贤的亲族、就是魏忠贤的义子。即就是你得了功名、不附魏忠贤、还是在朝中站不住脚、所以为弟便不情愿下这科场。

　　

　　史可法：贤弟为何拘执若此。岂不知家贫思贤妻、国乱思忠臣。所以这个时候、正要出头救国。

　　

　　傅以渐：仁兄你看、外有满州强敌、内有关辅流寇。而且宦官专权、朝政不纲。依我看来、不过十年、这明朝的江山、就要破碎、我兄虽有出头之地、也是无益于国有害于己了。

　　

　　(唱)  魏忠贤拿政权朝事混乱。

　　

　　众黎民受困难四海不安。

　　

　　我纵然得功名一步荣显。

　　

　　只恐怕这性命不能保全。

　　

　　史可法：(唱)  听贤弟讲此话颇有识见。

　　

　　那魏阉真是我人民仇冤。

　　

　　此一去倘若还一步荣显。

　　

　　把权奸要铲除巩固河山。

　　

　　贤弟、依你的主见、总是不肯下场。

　　

　　

　　

　　第二回　　解貂庇寒

　　

　　

　　(左光斗行装带家丁上)

　　

　　左光斗：(唱)  出门来偏遇着风雪扑面。

　　

　　只觉得风刺骨徧体发寒。

　　

　　科场主考左光斗。刻下科场日期尚远、每日消闲无事、因此出城散步游览。谁料遇着恁大风雪、不免加步进城才是。

　　

　　(唱)　风雪中这景物倒还好看

　　

　　但只是身体上寒冷难堪。(下)

　　

　　(布佛寺景史可法上)

　　

　　史可法：(唱)  到京城暂住在佛堂僧院。

　　

　　有曲径通幽处分外清闲。

　　

　　每日间读诗书研习经传。

　　

　　却怎么北风起地冻天寒。

　　

　　史可法。到京以后、心想在那会馆旅舍居住、只是闲人太多、不便潜修举业、因此小住在这个龙泉寺内、每日穷经读史、倒也清静、今天风雪交加、实在寒冷。哎、怎么说寒冷、我还是启开笔砚、努力用功才是。

　　

　　(唱)  在寒窗下工夫启开笔砚。(坐)

　　

　　却怎么笔砚冻墨池冰坚。(呵笔、写字)

　　

　　霎时间这经义已成篇段。(取纸看)

　　

　　少休息我还要详细改删。(睡着左光斗上)

　　

　　左光斗：(唱)  地面上太泥滑行走不便。

　　

　　且避在寺院内片刻流连。

　　

　　风雪更觉严厉、前边不远便是龙泉寺。不免在这寺内暂避一时。(进门)

　　

　　(唱)  进山门我只到大雄宝殿。

　　

　　有金刚和**站立两边。

　　

　　这一旁还设着文房书案。

　　

　　一书生藉卧在书案旁边。

　　

　　呵、那旁边还有书案、恁冷的天气、这一书生竟然在此睡着了。这案上还有交稿、待我看来。

　　

　　(唱)  在书案取文稿仔细观看。(看)

　　

　　初脱稿满纸上墨痕未干。

　　

　　这文章含经济胸藏万卷。

　　

　　并不曾落俗套涨墨浮烟。

　　

　　真性情流露出肺腑如见。

　　

　　这人才有根底并非等闲。

　　

　　倘此人在今科不能中选。

　　

　　本主考持文衡问心怎安。

　我有心将此生一声呼唤。

　　

　　呵、慢着。

　　

　　惊起了南柯梦为甚事端。

　　

　　可怜他是寒士衣裳不暖。

　　

　　只恐怕睡梦中受了风寒。

　　

　　好的、今科是一定要中的。(将文稿置案上、走)哎呀不妥、恁大的风雪、他的衣服很单薄、倘若是梦中受了风寒、如何是好。呵、有了、我还是将我身披的这件貂鼠兜蓬、与他盖上才是。(脱外套、盖于史身上)这一下不冷了。(笑)这位小沙弥走来。

　　

　　(小和尚上)

　　

　　小和尚：客官有何话讲。

　　

　　左光斗：东廊下那位书生、他是何人。

　　

　　小和尚：他是下科场的一位举子。

　　

　　左光斗：原是一位举子。他叫甚么名字。

　　

　　小和尚：叫甚么史可法。

　　

　　左光斗：呵、史可法。(伸大指)他是那里人氏。

　　

　　小和尚：河南祥符县人氏。

　　

　　左光斗：呵、他原是祥符县人、在此下北闱场来了。他为甚么住在这里。

　　

　　小和尚：他言说京城这个地方人山人海、别处觉得繁杂、不能潜心读书、所以独自一个、住在这里。

　　

　　左光斗：是得、不错。(伸大指) 这位先生倒是很好、你还是好好伺候于他。

　　

　　小和尚：理会得。

　　

　　左光斗：(念)  雪中喜见无双士。

　　

　　榜上应书第一名。 (看)

　　

　　小和尚：哎、这位客官进来的时候、曾见他披着一件兜蓬、怎么去的时候、身上并不曾披、没不是遺了吗？ (看) 怎么不见呵。 (再看) 呵、原来在这位先生身上披着呢。 (再看) 这件东西、象是貂鼠的。 (想) 哎呀很值钱呀。他在睡梦之中、如何晓得此事、不如趁这机会、将这东西捲包了。呵、这个贼做过去、毫无踪跡、还是悄悄儿从他身上可揭下来。 (揭下、看) 好东西。 (抱下、史醒)

　　

　　史可法：(慢唱)  冻醒来浑身发冷战。(打战)

　　

　　风雪交加天气寒。

　　

　　哎呀恁大的风雪、怪道我冷的要紧。

　　

　　(唱)   昨夜晚读书未合眼。

　　

　　难怪今日睡半天。

　　

　　草就的文稿在书案。

　　

　　从头还要仔细参。(下)

　　

　　

　　第三回   回府却婚

　　

　　

　　(小旦王素云古装上)

　　

　　王素云：(唱)  女裙钗只落得桃花薄命。

　　

　　自幼儿习歌舞维扬城中。

　　

　　怅六朝金粉地花鸟繁盛。

　　

　　倒教人坐不安睡也不宁。

　　

　　那主人太俗鄙商贾惯性。

　　

　　纵然是得宠幸怎好定情。

　　

　　想到此越教人神情不定。

　　

　　女孩儿在世间难计前程。

　　

　　裙钗王素云。自幼父母双亡、举目无亲、流落扬州、一在商人田畹家中、与陈圆圆姐姐学习歌舞伎艺、倒也快活。但是终身大事、不知托于何人、教人寝食难安。

　　

　　(陈圆圆上)

　　

　　陈圆圆：(引)  姑娘身荣幸。

　　

　　前去报素云。

　　

　　陈圆圆。小姐得了喜信、且报素云姐姐得知。素云姐姐、你怎么在此发起疵来了。

　　

　　王素云：请问圆圆姐姐、你慌张着为何。

　　

　　陈圆圆：今天有一桩喜事、特来报于姐姐得知。

　　

　　王素云：甚么喜事。

　　陈圆圆：姐姐不知、老爷今天从信王府回来、说是将咱家小姐许与信王、作了妃子了。

　　

　　王素云：哦、信王是谁呵。

　　

　　陈圆圆：姐姐岂不知当今皇上的御弟、名叫由检、封了信王、就是此人。

　　

　　王素云：我当信王将姐姐聘为妃子了、原来聘的是小姐、那与我们有甚么喜处呢。

　　

　　陈圆圆：姐姐不知、信王现在虽无大权、将来却有作皇帝的希望、那时老爷就是国老皇丈、咱们跟上、也荣幸万分。

　　

　　王素云：姐姐、你是与老爷有了特别关系、这个荣华自然配得上享受。妹妹将来不知身落何地、不敢沾这余光。

　　

　　陈圆圆：你这性情、也未免太乖僻了。老爷曾对我说、他久想将你收房、只因你性情执拗、着我奉劝姐姐、你怎么至今还是这个态度。

　　

　　王素云：姐姐你看妹妹本是一副贫穷的骨相、只要能嫁一位处士、便可断送此一生、实在不愿享受这皇亲的幸福也。

　　

　　(唱)  侬本是薄命人贫穷骨相。

　　

　　全不想附骥尾乞借余光。

　　

　　那田畹也不是高门名望。

　　

　　自幼儿习商贾小住维扬。

　　

　　贪货利逐声色江湖浪荡。

　　

　　拥厚资结权贵联姻宫嫱。

　　

　　掠金粉买胭脂艳福坐享。

　　

　　玩弄了多少的越女吴娘。

　　

　　请姐姐把这话休对我讲。

　　

　　终身事小妹妹自有主张。

　　

　　陈圆圆：姐姐纵然有这主张、但是老爷未必放手、你还要三思。

　　

　　(田畹上)

　　

　　田 畹：(唱)  我本是关中大腹贾。

　　

　　扬州奇货尽可居。

　　

　　每日吃饭要温补。

　　

　　一顿海参一顿鱼。

　　

　　扬州大商号老板田畹、陕西人氏。自幼来到扬州经商、多亏贩了两宗私盐、就在此滋润起来了。因此买了好多越女吴娃、每日与他教着弹、学着唱、本老板随便在这金粉堆中探花寻香、实地受用、实在快活。但是其中有两个家姬、一个叫做王素云、一个叫做陈圆圆、这两个才色伎艺、冠绝一时。好在这个圆圆姑娘、性情和顺、很能揣我的心、随我的意。只是这个素云姑娘、看着那样秀丽、总是不大顺手、好象带壳的毛栗子、你一下手、才扎里扎娃的、终是吃不到口里。今天闲暇无事、不免和这个姑娘倒蛋一回才是。

　　

　　(唱)  王素云对待我太不顺手。

　　

　　今日里要温存这个丫头。

　　

　　倘若还照从前那样乖拗。

　　

　　我还要下工夫软语绸缪。 (进门)

　　

　　王素云

　　

　　：老爷回来了、我们先与老爷恭喜。(同拜、田坐)

　　

　　陈圆圆

　　

　　田  畹：你们今天道的甚么喜。

　　

　　王素云

　　

　　：我家小姐、已经许与信王为妃、这岂不是大大的个喜事吗。

　　

　　陈圆圆

　　

　　田  畹：是你小姐的喜事、你们还是给你小姐道喜才好。

　　

　　王素云：哎呀、今天这个风头还不顺。

　　

　　陈圆圆：老爷、怎么这样说、难道我小姐的事、老爷还不喜吗。

　　

　　田  畹：我虽然说欢喜、总是不甚高幸、不大痛快。

　　

　　(陈拂田之须)

　　

　　陈圆圆：老爷你看、这些粉白黛绿、莺歌燕舞、还有甚么不高幸、有甚么不痛快呢。

　　

　　田  畹：别的莫要说起、你瞧素云姑娘那个态度、总是和你大不相同。 (拍陈肩)

　　陈圆圆：人家心性比我也聪明、眉眼比我又伶俐、自然是大不相同。(云背身)

　　

　　田  畹：不是这样说。

　　

　　陈圆圆：却是怎样讲。

　　

　　田  畹：你瞧你与我多亲近、她离我多疏远。总是对我不亲热、和我不妥协、我怎能高兴、怎能痛快呢。(云拂袖再退)你再瞧、越说越走走的远了。

　　

　　陈圆圆：老爷你不晓得、她那个人脸皮儿很薄、差不多指头这样一弹、便能弹破。你教她和你就照我和你这个样儿、那是很羞涩的。老爷还是将她先收上一房、自然名正言顺、不愁和你不亲热、不愁和你不妥协。

　　

　　田  畹：这还有理。呵、素云姑娘你听呀。

　　

　　(唱)  这几年在我家征歌选舞。

　　

　　我待你最珍重并不含糊。

　　

　　收了房我将你特别照顾。

　　

　　你莫耍使性子负了老夫。

　　

　　陈圆圆：姐姐、老爷今天这话、你还是依从了才好。

　　

　　王素云：老爷。

　　

　　(唱)  常言说山可移人心难转。

　　

　　陈圆圆：你怎么还是这样执拗些。

　　

　　王素云：(唱)  自幼儿不曾惯与人周旋。

　　

　　陈圆圆：你学着学着就惯咧。

　　

　　王素云：(唱)  乖僻性好一似铁铸铜炼。

　　

　　陈圆圆：哎呀就这样坚硬吗。

　　

　　王素云：(唱)  想圆转倒底是宁折不弯。

　　

　　倒不如教侬家自受贫淡。

　　

　　嫁与个穷措大也不弹嫌。

　　

　　与老爷充后房根器太浅。

　　

　　少福泽寡应酬又短语言。

　　

　　扬州城金粉地不少淑媛。

　　

　　况且是闺房中尚有圆圆。

　　

　　如不然依便要自寻短见。

　　

　　你莫要把此事看作等闲。

　　

　　陈圆圆：姐姐你的话怎么这样难说吗。

　　

　　田  畹：你听、到底总是瞧不起我。

　　

　　王素云：侬家敢说瞧不起老爷吗。只是老爷现有圆圆姐姐、连别的姬妾也就够了。侬本是个穷命人、享不了这样厚福、还请老爷开笼放鸟、那便感恩不尽。就是嫁于一位寒酸处士、侬也甘心。至于给老爷充后房的那事、却是万万办不到。

　　

　　陈圆圆：姐姐、怎么还是这样坚决吗。

　　

　　田  畹：这个丫头、还是这样强硬。素云丫头，你放明白些，你看今天这事、还是由你吗、还是由我、你敢和我击掌。

　　

　　王素云：谁肯和你击掌。倘若不由我、我便。

　　

　　田  畹：你便怎么样。

　　

　　王素云：我便是一死。

　　

　　田  畹：你如何得死。

　　

　　王素云：那鱼池古井、都是死的地方、有甚么不得死。

　　

　　陈圆圆：姐姐你怎么连命拌呢吗。

　　

　　田  畹：你既然以死想争、我先问你个道理。

　　

　　王素云：人到了穷途无路、只有一死、这有甚么道理呢。

　　

　　田  畹：不是这样说、只是你方才言道、就是嫁一位寒酸处士、你也甘心、你瞧我那一件不胜那些寒酸。

　　

　　王素云：只有一件。

　　

　　田  畹：那一件。

　　

　　王素云：一个字。

　　

　　田  畹：那一个字。

　　

　　王素云：俗。

　　

　　田  畹：怎么叫做俗。

　王素云：市井气。

　　

　　田  畹：甚么叫做市井气。

　　

　　王素云：你既然要往下问、我便和盘与你托出。

　　

　　陈圆圆：姐姐、再不容说了罢。

　　

　　王素云：我既然要死、甚么话还不可说。田畹说是你听。

　　

　　田  畹：你说。

　　

　　王素云：你是甚等人、不过商人中一个庄客、鬼混到扬州。后来贩了两回私盐、竟然堆金积玉。又要征歌选舞、前拥后抱。你先闻你浑身上下、是甚么气味。

　　

　　田  畹：却有甚么气味。

　　

　　王素云：你那浑身上下、尽都是些臭铜气。

　　

　　田  畹：哎呀、你把我说的这样难闻、你岂不知我如今也连信王结亲。将来信王若果登了大宝、我老田不才、便是国老皇丈、他谁敢鄙弃我老田。你这个丫头、真是把福拿脚踢呢。

　　

　　王素云：我晓得你仗着你那金钱的势力、交结官场、勾通官庭。现在又与亲王联姻、这裙带上的气味、更是臭的闻不得了。

　　

　　(唱)  笑田畹你本是无赖之辈。

　　

　　贩私盐漏法网满载而归。

　　

　　贪货利逐声色招权纳贿。

　　

　　扬州城起宅第珠绕翠围。

　　

　　藉富豪通官场结交权贵。

　　

　　又想下胭粉计联姻宫闱。

　　

　　只图你眼面前罗列珠翠。

　　

　　全不想到后来雪消灰飞。

　　

　　莫要说你女儿身入大内。

　　

　　或是福或是祸还不可测。

　　

　　田  畹：(唱)  这丫头竟将我名誉毁坏。

　　

　　听言罢不由人气上心来。

　　

　　你要死快来死池井俱在。

　　

　　你一死就在此将你掩埋。

　　

　　王素云：(唱)  要保这清白体死也痛快。

　　

　　落尘寰十八年为着何来。(向前走、陈拉)

　　

　　陈圆圆：姐姐、你怎么是这个脾气。

　　

　　田  畹：你再不要管、教他死。

　　

　　(田贵妃上)

　　

　　田贵妃：(唱)  耳听得花园里人声吵闹。

　　

　　我不免上前来细问根苗。

　　

　　原是爹爹在此。

　　

　　陈圆圆：小姐快来、素云要寻死呢。

　　

　　田贵妃：爹爹这是为甚么来。

　　

　　田  畹：我儿不知、素云今天给为父扯筋呢。

　　

　　田贵妃：这又何必、有甚么过不去。好歹打发她出门就完了、何必闹这些玩艺呢。

　　

　　田  畹：我儿到底有当皇后的派头、说的直截了当。溧阳伊密之、前日派人前来、想拿三千银子买她前去作妾、只是我不肯舍。而今问她、看她情愿不情愿了。再情愿了、就滚蛋。

　　

　　田贵妃：孩儿遵命。素云姐、你再不必寻死了、溧阳伊密之心想聘你充作后房、你意下如何。

　　

　　田  畹：大概可嫌人家有市井的气味。

　　

　　王素云：甚么伊密之。

　　

　　田贵妃：正是得。

　　

　　陈圆圆：他便是茂名的四大公子之一。

　　

　　王素云：我想伊密之、与侯朝宗齐名、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也。

　　

　　陈圆圆：姐姐、此人倒不错。

　　

　　田贵妃：你还不愿意吗。

　　

　　王素云：若果是伊密之、漫说充作后房、就是为奴作婢、我也情愿。

　　

　　田贵妃：爹爹、是她言道、若果是伊密之、就是充作后房、就是为奴作婢、她也情愿。

　　田  畹：这伊密之、他还莫我的钱多。不晓她那里见过伊密之、提起此人、就是为奴作婢、她也情愿。提起我老田、就是吃了葡萄喝了醋咧、酸心的要紧、给我寻死觅活、还说我的气味不正。不说了、女儿、打发她走。

　　

　　田贵妃：这一下赶你心上来了。

　　

　　陈圆圆：姐姐、你今天这一闹、还脱了这樊笼了。 (陈云田同下)

　　

　　田  畹：家院走来。

　　

　　(家院上)

　　

　　家  院：伺候老爷。

　　

　　田  畹：伊密之的家人现在帐房、就交银子就领人。

　　

　　家  院：是。

　　

　　田  畹：秤要打准秤。

　　

　　家  院：是。

　　

　　田  畹：色要补足。

　　

　　家  院：是。

　　

　　田  畹：江西宝。

　　

　　家  院：是。

　　

　　田  畹：公估也行。

　　

　　家  院：是。

　　

　　田  畹：再不然、给他纯要永兴庆。

　　

　　家  院：是。(下)

　　

　　田  畹：今天这美事、虽然莫办到、生意总还算大赚钱。

　　

　　(唱)  只要生意把钱赚。

　　

　　扬州城里尽我将格玩。 (下)

　　

　　

　　

　　第四回    闱场阅卷

　　

　　

　　(史可法提书包上)

　　

　　史可法：(唱)  进闱场只觉得浑身寒冷。

　　

　　却羡他富家子身着兜莲。

　　

　　(周延儒披兜蓬提书包上)

　　

　　周延儒：(唱)  冒雪霜进闱场全不知冷。

　　

　　多亏我十两银买这兜蓬。

　　

　　史老兄、莫非也要下场。

　　

　　史可法：不错。请问老兄、高名上姓。

　　

　　周延儒：我学生就是那周延儒。咱们一同前行。

　　

　　史可法：今天雪后冰结、天气还是很寒冷。

　　

　　周延儒：小弟多亏花了十两银子、买下这件兜蓬。

　　

　　史可法：哎呀、这个兜蓬、象是貂鼠的、十两银子、恐怕买他不下。

　　

　　周延儒：我前天在街上游玩、见了一个小秃和尚、拿着这件兜蓬、插着一根稻草。我晓得他是卖品、我便问他的价值、那和尚乱七八糟七十八十的给我胡要。我一口给他十两银子、原是和他打流、谁料他就卖给我了、今天就算刚用得着。

　　

　　史可法：这太便宜、恐怕是贼脏。

　　

　　周延儒：也未可知。 (看) 到了闱场门首、咱们一直前进。(同下)

　　

　　(左光斗官服带人役上)

　　

　　左光斗：(引)  前日曾游龙泉寺。

　　

　　今朝端居衡鉴堂。 (坐)

　　

　　北闱乡试大主考左光斗。前日以在龙泉寺、得见史可法的文稿、令人每饭不忘。此人今科不中、未免太得可惜。只是科场的规矩、卷面以上、只有号数、没有姓名。我怎能晓得是他的卷子。

　　

　　人  役：大人误记了。大人那日曾将兜蓬脱下、盖在他的身上、所以进场那日、大人命我密查、查出荒字一号的举子、披着大人的兜蓬。当然就是史可法、大人你怎么忽住了。

　　

　　左光斗：哎呀、多亏那日给他身上盖了这件兜蓬。不然想中此人，还没有根查了。唔、我记下了、荒字一号。

　　

　　(甲房官抱卷上)

　　甲房官：(引)  至公堂一上送荐卷。

　　

　　不知谁是谪仙才。

　　

　　人  役：何事。

　　

　　甲房官：这是各房荐卷、请大人核阅。 (后接卷、房官下)

　　

　　人  役：禀大人、这是各房荐卷、请大人核阅。 (左看)

　　

　　左光斗：(唱)  各房荐上数百卷。

　　

　　一本一本仔细观。

　　

　　这一本立言太浮浅。

　　

　　这一本命意不完全。

　　

　　这一本文笔甚精湛。

　　

　　这一本文法当熟娴。

　　

　　看罢一篇又一篇。

　　

　　荒字一号在那边。

　　

　　看的我眼花烛影淡。

　　

　　手持文衡真个难。

　　

　　这几百本卷子、怎么并没有荒字一号、难道那样手笔还有不出房的道理吗。

　　

　　(唱)  他的手笔甚爽健。

　　

　　难道房官不精研。

　　

　　(乙房官上)

　　

　　乙房官：(唱)  手持可爱文一卷。

　　

　　面对主考要荐元。

　　

　　这本卷子实在可钦可佩、不免见了主考、与他荐元。禀主考、本房好卷子太少、只有这一本卷子、却特别出色、因而亲自送上、特敢荐元。

　　

　　左光斗：待我看来。(看)  当真是不错、实在可以中元、这大概是荒字一号。(看)  怎么还不是得、乃是元字末号、这才奇了。请问老兄、你那房中可有荒字一号的卷子。(乙想)  本房曾记得有这号的卷子、但是文字并不出色。

　　

　　左光斗：还请老兄将那本卷子、也荐上来才好。

　　

　　乙房官：待我以在本房搜查。(转身)  哎呀、主考他和荒字一号有甚么关系。 (下)

　　

　　左光斗：原来荒字一号在他的房内。这本卷子、文笔颇象史可法、怎么号数不同、不知他又是何人。

　　

　　(乙房官上)

　　

　　乙房官：(唱)  这本卷子仔细看。

　　

　　文笔平常中式难。

　　

　　禀主考、这是荒字一号的卷子。

　　

　　左光斗：待我观看。呵、他今天这卷、倒也平常。我想文字有一时之长短、这个解元、总是要给他的、老兄你看这本卷子如何。

　　

　　乙房官：平常。

　　

　　左光斗：你恐怕莫有细心看。

　　

　　乙房官：从前全当我不细心、此刻主考着我搜房、难道还能不过细看吗。

　　

　　左光斗：咱二人这个眼光就不同了。

　　

　　乙房官：依主考之见。

　　

　　左光斗：依我之见、此人尽可中元。

　　

　　乙房官：此人是谁。

　　

　　左光斗：秘封未拆、我却晓得是谁。

　　

　　乙房官：主考既不晓得是谁、怎么晓得荒字一号。

　　

　　左光斗：呵、这个。

　　

　　乙房官：这个甚么、主考具此种特识、本房也不敢多言。但是荒字一号、是主考搜房中了、并不是本房荐的、将来放榜以后、本房概不负责。

　　

　　左光斗：(笑)  难道本主考还受贿赂、通关节不成。此人自有本主考一人负责。老兄不要过虑。

　　

　　乙房官：那末荒字一号就是解元、这元字末号、该中不中呢。

　　

　　左光斗：这也是要中的、就将他放在第二名、你看如何。

　　

　　乙房官：这本卷子、中第二名、就算爱屈了、不如中他个背榜。

　　

　　左光斗：这是何故。

　　乙房官：举场背榜、名叫殿元、也须要中最好的。

　　

　　左光斗：这倒可通。如此荒字一号、就列为解元、元字末号、列为殿元。中间一百多名、次序都排列妥当、你就按这次序拆开秘封、发榜去罢。 (将卷子交乙)

　　

　　乙房官：(暗)  这老儿该不是私通关节的人、为甚么中了这个解元、其中必有原故。(下、内喊)

　　

　　内    ：这个秘封、我们大家按次拆看。荒字一号周延儒、第一名解元。(左大惊)

　　

　　左光斗：怎么解元是周延儒、这才奇了。家院、荒字一号怎么是周延懦。

　　

　　家  院：小的只认兜蓬、大人又不教我和那人讲话、我却晓得他是谁吗。

　　

　　左光斗：快到拆秘封处、看史可法中的第几名。

　　

　　家  院：是。(忙下)

　　

　　左光斗：错了、这错的不能说了。

　　

　　(唱)  周延儒是何人全不知晓。

　　

　　为甚么竟坐在荒字一号。

　　

　　那兜蓬披在身何处得到。

　　

　　这事儿却教人煞费推敲。

　　

　　家  院：禀大人、五魁已经拆完了、并不不见史可法的名子。

　　

　　左光斗：难道五魁里头、也没有他。

　　

　　家  院：没有。

　　

　　左光斗：再往后看。 (院忙下)

　　

　　(唱)  五魁中又不见可法名号。

　　

　　难道说这榜上没有根苗。

　　

　　那一日亲眼见他的文稿。

　　

　　却怎么在场中不列前茅。

　　

　　(家院忙上)

　　

　　家  院：禀大人、一百几十名举人、拆的只留下—个人了、连姓史的影儿也没有。

　　

　　左光斗：再往后看。

　　

　　家  院：后头只留下一个背榜的了、恐怕也靠不住是史可法。再往后看、都在孙山以外呢。(下)

　　

　　左光斗：(唱)  奉圣旨入闱场充当主考。

　　

　　每日里战兢兢要把心操。

　　

　　谁料想把真才一笔勾了。

　　

　　至公堂这一番枉走一遭。

　　

　　这人才若不中真无天道。

　　

　　持文衡瞎双眼有何功劳。

　　

　　(家院忙上、大换气)

　　

　　左光斗：怎么样了。

　　

　　家  院：禀大人、最后背榜的那个殿元、可不是史可法。(出气)

　　

　　左光斗：怎么还不是史可法、他是谁。

　　

　　家  院：他可不是史可法是谁。

　　

　　左光斗：怎么就是他。

　　

　　家  院：可不是他是谁。

　　

　　左光斗：呵、好危险也。

　　

　　(唱)  中解元那房官极力保荐。

　　

　　却怪我不知情竟做殿元。

　　

　　此人本应点元、房官还是极力荐他、却怪我错信兜篷、竟将他中了个背榜、也是命该如此。好在还没有脱榜、就算万幸。但是周延儒他那里这件兜蓬来、榜后还要详细盘问。

　　

　　(唱)  周延儒中解元实出意外。

　　

　　将真才压下去该也不该。

　　

　　

　　

　　第五回    拜谒座主

　　

　　

　　(史可法官服上)

　　

　　史可法：(唱)  放榜后中殿元实属可幸。

　　

　　持手本拜座主忝称门生。

　(周延儒官服上)

　　

　　周延儒：(唱)  老荒客中解元十分高兴。

　　

　　这才是天降下一步功名。

　　

　　老兄请了。

　　

　　史可法：请了。

　　

　　周延儒：老兄恁大才学、竟然中了个背榜、把我这解元就羞坏坏了。

　　

　　史可法：老兄过谦了。你我一同拜谒座主才是。

　　

　　(唱)  正主考他不是朝中人望。

　　

　　周延儒：(唱)  众门生拜老师理上应当。(同下)

　　

　　(左光斗上、家院随上)

　　

　　左光斗：(唱)  放榜后总觉得心中不快。

　　

　　错点元却教人煞费疑猜。(坐)

　　

　　家  院：禀大人、这一榜的新举人都来拜谒。

　　

　　左光斗：别的新举人、一概在客庭等候、先将周延儒和史可法二位请进来。

　　

　　家  院：是。外边听着、别的新举人、一概在客庭等候、有请解元周延儒、殿元史可法。

　　

　　(史可法周延儒同上、拜、同坐)

　　

　　史可法：

　　

　　门生才疏学浅、多蒙老师特赏、实觉惭愧。

　　

　　周延儒：

　　

　　左光斗：好说。史可法、呵、好才学。 (伸大指)

　　

　　史可法：老师过奖。

　　

　　左光斗：将你中了个背榜、我实在对不起。

　　

　　史可法：老师过谦了。

　　

　　左光斗：周延儒、你的福命好。

　　

　　周延儒：还是老师的眼睛好。

　　

　　左光斗：呵、我将眼睛瞎了。

　　

　　周延儒：哎、这怎么说。

　　

　　左光斗：我的眼睛不瞎、你那能得中解元呀。

　　

　　(唱)  周延儒福命真浓厚。

　　

　　这兜蓬我要问根由。

　　

　　周延儒。

　　

　　周延儒：老师。

　　

　　左光斗：那日进场、你身上披的甚么。

　　

　　周延儒：那日天气寒冷、门生胆大身上披着一件兜蓬。

　　

　　左光斗：这兜蓬从何处来的。

　　

　　周延儒：门生在一个小和尚手中、拿十两银子买下的。

　　

　　家  院：这个秃驴、把兜蓬偷的去卖咧。

　　

　　周延儒：老师如果爱这件东西、门生便奉送老师。

　　

　　左光斗：话讲那里。你真命大、速快回家好好读书。不枉我将你中了个解元。你且请便。

　　

　　家  院：送客。

　　

　　周延儒：门生便告辞了。 (出门) 今天把那个背榜夸了又夸、奖了又奖、提起本解元、又说我的福命好、又说他将眼睛瞎了、这是甚么原故。从此就喊着送客、着我回家好好读书、难道我连喜场都不开咧吗。好不气。 (下)

　　

　　左光斗：史可法、你来到京城、贵寓何处。

　　

　　史可法：门生就在龙泉寺小住。

　　

　　左光斗：那日风雪交加、贤契伏在案上睡觉、案头有一篇文稿、可是你作的。 (史惊)

　　

　　史可法：就是门生所作、老师怎生晓得。

　　

　　左光斗：呵、你听呀。

　　

　　那日出城去散步。

　　

　　遭遇风雪阻路途。

　　

　　龙泉寺内暂留住。

　　

　　得见文稿取次读。

　　

　　史可法：门生瞌睡太多、失迎老师、多多得罪。

　　

　　左光斗：你醒来以后、那寺中的和尚、难道他不曾对你讲说。

　史可法：那些和尚并未提及此事。

　　

　　左光斗：我还给你身上披了一件东西、难道你也不曾晓得吗。

　　

　　史可法：甚么东西、门生并不晓得。

　　

　　左光斗：只因那日、雪深天寒、我便解了一件兜蓬、披在你的身上、从此走了。

　　

　　史可法：门生醒来、并未见这件兜蓬。

　　

　　左光斗：怪道周延儒曾说、他披的那件兜蓬、是在小和尚手中买的、一定是那个和尚、从你身上盗去的、好不气、好不气。

　　

　　史可法：这件兜蓬、门生就此心领、请再不必究了。

　　

　　左光斗：你不晓得、你的解元、就教那人拿兜蓬混的去了。

　　

　　家  院：就说我还能将东西认错吗。

　　

　　左光斗：(唱)  周延儒着兜蓬进了举院。

　　

　　只恨我太冬烘将他抡元。

　　

　　史可法：这是老师过于爱才、也是那人的命大。

　　

　　左光斗：刻下木已成舟、也再不消讲了。前日我已奏明圣上、放你陕西西安府推官、公文禀到、即便赴任。

　　

　　史可法；门生还想在老师面前、多领教训、命我出京作官、门生实在不愿前去。

　　

　　左光斗：你不晓得这个内情、我是教你出京、并非为你作官。

　　

　　史可法：老师究竟有何内情、门生好不明白。

　　

　　左光斗：你晓得魏忠贤这个奸党、蒙蔽圣上、把持朝纲、因此国本动摇、苍生涂炭。近日更是肆无忌讳、因而我出场以后、回到都察院、与御史杨涟商议，想除这个祸根、参了他二十四大罪。你想这道本章上去、那魏忠贤岂能甘心、保不住*(酉上)出滔天大祸。老夫以身许国、这条性命、已经准备牺牲、国家大事、将来还要靠你。若还将你株连在内、将来再靠何人。所以我教你出京。你奉到公文、即日上任、莫要逗留。你总要记下。

　　

　　魏忠贤罪恶塞天地。

　　

　　这本一奏动祸机。

　　

　　倘若此案株连你。

　　

　　国家大事更难提。

　　

　　史可法：门生遵命了。(起、揖)

　　

　　(唱)  老师为国伸公义。

　　

　　恨门生想援助无有大力。

　　

　　左光斗：请了。 (分下)

　　

　　

　　

　　第六回    江南访艳

　　

　　

　　(傅以渐上)

　　

　　傅以渐：(唱)  此身如蓬任漂荡。

　　

　　过江遨游到溧阳。

　　

　　溧阳公子是人望。

　　

　　人品才器世无双。

　　

　　戎马烟花人景仰。

　　

　　唐突西子也无妨。

　　

　　自从离了山左、来至江南、千里跋涉、一身飘零、虽则客况不堪、却也春情难按。溧阳公子、原是当世英贤、人中麟凤。闻说新聘娶一位佳人、色艺超群、风姿绝世、不免前去赏识赏识。那溧阳公子、本是一位通达人、谅他也不至挡驾。 (家院暗上、望门首) 传事人请了。

　　

　　家  院：请了。

　　

　　傅以渐：烦禀伊公子、就说山左布衣傅以渐请见。

　　

　　家  院：此人看着生眉生眼的、向往并不曾见过。(转身)  这位先生、你和我家公子系亲。

　　

　　傅以渐：非亲。

　　

　　家  院：有故。

　　

　　傅以渐：非故。

　　

　　家  院：从前可曾见面。

　　

　　傅以渐：未曾见面。

　　

　　家  院：最近可曾通迅。

　　傅以渐：不曾通讯。

　　

　　家  院：既然非亲非故、从前也未曾见面、最近也不曾通函、你今日见他为何。

　　

　　傅以渐：有事才来、无故不扰。

　　

　　家  院：好一个有事才来、无故不扰。究竟有甚么事、请先生讲出口来。

　　

　　傅以渐：当面方可陈述、此刻不便明言。

　　

　　家  院：呵、当面方可陈述、此刻不便明言。

　　

　　傅以渐：正是得。

　　

　　家  院：先生不知、我家公子今天纳宠、不特玉人入室、还有嘉宾满堂。你是生客、恐怕他不肯见面、还请先生改日来吧。

　　

　　傅以渐：请你去传、只说我不远千里、特进一言、今天若不见面、以后便要发悔。

　　

　　家  院：听来听云、这还是很要紧的事、先生请坐、待我去传。

　　

　　(内布中庭景、伊密之上坐庭内、开幕)

　　

　　家  院：禀公子、门外有一少年书生、言说他是山左布衣傅以渐、特来请见。

　　

　　伊密之：甚么傅以渐。 (想) 怎么不晓得此人。

　　

　　家  院：他自已也说与公子素昧生平、并无瓜葛、但是他不远千里特来请、怕有要紧的话说。

　　

　　伊密之：如此请进来吧。

　　

　　家  院：有请。 (傅进门)

　　

　　伊密之：哎呀、这一少年相貌很是奇特。请了。 (同揖)

　　

　　傅以渐：小生不是别人、便是山左布衣、姓傅名以渐。久慕我公贤名、今日才得谋面、真是三生有幸也。

　　

　　伊密之：好说。 (同笑)  请坐。

　　

　　傅以渐：话未讲出、不便谢座、请与我公立谈如何。

　　

　　伊密之：他是这样的忙迫、想必有甚么要紧的话讲。给事人等、你们暂且退后。 (院下) 这般时候、先生有何见教。(傅笑)

　　

　　傅以渐：今天我公要娶一位新太太、可有此事。

　　

　　伊密之：这倒不错。

　　

　　傅以渐：这新太太她是何人。

　　

　　伊密之：王素云。

　　

　　傅以渐：是呵、听说这位王素云、风姿绝代、品格超群、为天下绝艳。小生一介寒士、生平未覩佳丽、愿得一见倾城、公能许我不能。 (伊笑、暗)

　　

　　伊密之：我当有何大事、原是几句笑谈。人生面不熟的、竟来要看我的小妻、这也未免太唐突了。

　　

　　傅以渐：公能许我一见、小生便在此恭候。若还不肯、我便告辞。

　　

　　伊密之：且慢。请问先生、此去多远。

　　

　　傅以渐：千里有余。

　　

　　伊密之：来时还是乘马、还是坐车。

　　

　　傅以渐：徒步而来。

　　

　　伊密之：有何要事。

　　

　　傅以渐：特来相访、再无别事。

　　

　　伊密之：山左江南、千山万水、先生不远千里、徒步前来、特为看区区那个小妻、哎呵、这一路风尘、也就太劳苦了。

　　

　　傅以渐：我公外负才名、内养豪气、远近人士、无不倾心、因此跋涉千里、有此不情之请。若是时下这此龌龌之辈、恐怕他奉请也是请不到的。

　　

　　伊密之：这有何难、刻下酒席具备、先生请坐、管保就命她出见。(坐)、家院、酒来酒来。(院侍酒) 去到内庭、请新娘子出来、就说山左一位傅先生、特来相见、着她不要回避、前来领教领教。

　　

　　傅以渐：还是瞻仰瞻仰。

　　

　　家  院：是。 (下)

　　

　　伊密之：(唱)  霎时间到前庭凭君赏鉴。

　千里来为观光辛苦难言。

　　

　　傅以渐：(唱)  这件事寻常人实觉怪诞。

　　

　　将佳话留千古成为美谈。

　　

　　王素云：(帘内)  妆台上正画眉难定深浅。

　　

　　(梅香扶王素云上)

　　

　　梅  香：新娘快走些。

　　

　　王素云：(唱)  小梅香进门来忙将话传。

　　

　　他言说今日里正开酒宴。

　　

　　忽报到有一位风流少年。

　　

　　山左人本姓傅名唤以渐。

　　

　　进门来不就坐站立堂前。

　　

　　千里路徒步来并无别干。

　　

　　但景仰王素云色艺双全。

　　

　　因此上唤侬家出头露面。

　　

　　到前庭和傅生彼此周旋。

　　

　　这韵事在从前真个罕见。

　　

　　隔屏风且留步偷眼一观。  (看傅)

　　

　　侬将他脸上容颜、身上衣衫、胸中怀情、口中语言、

　　

　　留心着意、仔细绵密看一遍。

　　

　　他本是士林中一个寒酸。

　　

　　眉通额口悬河目光如电。

　　

　　并不是登徒子浮薄少年。

　　

　　这奇才到日后定要通显。

　　

　　眼面前受困苦实在可怜。

　　

　　低粉颈露朱颜见他—面。

　　

　　我看他见侬家有何话谈。

　　

　　伊密之：先生、你看素云到了前庭、请先生赏识赏识。(转身) 这是山左傅先生、你且上前见个礼儿。 (笑、云拜)

　　

　　傅以渐：还礼了。 (揖)  呵、好呀。

　　

　　(唱)   休怪他柳腰莲步、杏脸桃腮人争羡。

　　

　　风情色艺动东南。

　　

　　乱挽云鬟黛色显。

　　

　　淡扫蛾眉柳叶湾。

　　

　　朱唇半启胭脂浅。

　　

　　眼波微动秋冰寒。

　　

　　一枝压倒群芳艳。

　　

　　消息春风到处探。

　　

　　照这样玉容娇态、绰约玲珑、玲珑绰约真罕见。

　　

　　洛水神阳台女难与争妍。

　　

　　伊密之：先生过奖了。

　　

　　傅以渐：真是绝色、名不虚传、这一千多里跑的也值得。这般时侯、小生就此告辞。

　　

　　伊密之：片刻之间、怎么便要辞去。

　　

　　傅以渐：小生千里跋涉、特为一饱眼福。今既观光、私愿已偿、吾事已毕、还流连甚么。(转身走、伊拉)

　　

　　伊密之：酒宴尚未终局、岂能遽然舍去。今晚醉此喜筵、明日即便起程、也不为迟。

　　

　　傅以渐：我公厚谊高情、小生感激不尽。但是此番前来、特为赏鉴佳丽、并非贪恋酒食、我公不要相强、我便去也。

　　

　　(唱)  幸喜得见佳人别无贪恋。

　　

　　感谢你青眼待情谊缠绵。

　　

　　请了。 (忙下)

　　

　　伊密之：就是这样飘然而去、哎呀、也就太豪爽了。

　　

　　(唱)  突然来飘然去真个豪爽。

　　

　　留不住倒教人怅触肺肠。

　　

　　王素云：(唱)  既然是他去后仍然瞻望。

　　

　　为甚么不苦留一任飘扬。

　　

　　伊密之：是呵、我想古人留客、常有将车辖挑下、车辕截断的。此人这样豪爽可爱、我何不将他勉强留住、倒教人心中有些过不去。

　　

　　王素云：依我看来、此人鹰扬虎视、斩钉截铁、将来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

　　伊密之：是呵、确是一个非常之人。

　　

　　王素云：你看如今外有强敌、内有流寇、你素负豪华之名、安保无复巢之虑。何不趁此机会、交结此人、以为将来缓急之用也。

　　

　　(唱)  观此人甚聪明豪迈成性。

　　

　　并不是寻常的白面书生。

　　

　　出头角一定是中原麟凤。

　　

　　况且是国运衰四海不宁。

　　

　　趁机会早结交终必有用。

　　

　　为甚么已交臂失了英雄。

　　

　　这人儿你还要仔细审定。

　　

　　且莫将大贤豪当做狂生。

　　

　　伊密之：(唱)  王素云讲此话高人一等。

　　

　　悔不该酒宴上放他前行。

　　

　　还是差人驾马追赶。家院。

　　

　　家  院：有。

　　

　　伊密夕：速快乘马、追赶这个来宾、总得要将他请回府来。

　　

　　家  院：是。 (忙下)

　　

　　王素云：老爷、你二次将他请回府来、却是怎样待承。

　　

　　伊密之：是呵、我将他请回府来、却是怎样待承。 (想) 呵、也不过准备酒宴、和他盘桓几日、讲一点交情。

　　

　　王素云：他此番前来、问你有甚么事故、你怎么对答。

　　

　　伊密之：他此番前来、问我有甚么事故、我怎样对答。 (想) 我便说准备酒筵、和他盘桓盘桓。

　　

　　王素云：此人临行说过、他并非贪恋酒食、此番前来、你又提出酒食、话不投机、岂不是又要送客吗。

　　

　　伊密之：是呵、那岂不是白白的又将客人得罪下了。

　　

　　王素云：那个自然。

　　

　　伊密之：等到他来、我便说给他要送些东西、你看如何。

　　

　　王素云：呵、这倒不错。但不知老爷与他送个甚么东西。

　　

　　伊密之：还是送些财物银钱。

　　

　　王素云：此人虽系寒士、未必肯受你的银钱、恐怕又要得罪于他。

　　

　　伊密之：照这说起、我将人家请到府来、怎样对付呵、这个。

　　

　　王素云：此人为了何事、来到此间。

　　

　　伊密之：他、就为的是你。

　　

　　王素云：呵、怎么为的是我。

　　

　　伊密之：难道我将你送与它不成吗。

　　

　　王素云：我吗、老爷如何舍得。

　　

　　伊密之：是呵、我怎能舍得你呢。(想) 我想此番将客请到、再莫有人情可送、还是将她痛痛快决的送与此人、才能将这个朋友维持下。我岂能为一妇人、耽搁这个一良友。素云、我想来想去、还是将你送给去、才能送到朋友的心上、比甚么东西都值钱。

　　

　　王素云：怪道人说你疏财仗义、这样看来、也未免太过火了。怎么拿上老婆送人情呢、那却不行。

　　

　　伊密之：你看天尚未晚、咱二人未入洞房、便当个媒人、与你二人作合、却有何妨呢。

　　

　　王素三：就是这样、也要得我的同意、岂能由你将我当做一封点心随便送人、那成何事体呢。

　　

　　伊密之：这不是我的意思。

　　

　　王素云：是谁的意思呢。

　　

　　伊密之：这是你自已的意思。

　　

　　王素云：怎么是我的意思。

　　

　　伊密之：慢着、你想人家见了你的面、抽身便走、我看着留不住、也就不便强留。走了以后、你却极端的赞赏此人、又说甚么鹰扬虎视、斩钉截铁、又说甚么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口口声声、嫌我把客莫留下。我就听了你的话、从此差人前往追赶。常言说、招客容易起客难、想送这东西、你说恐怕人家不要、送那东西、你说恐怕人家犯病、我只好揣你的心思、极力对付、谁料你又变了卦咧。这一时将人家赶回来、到底怎样开销呢、你给我出下难题了。

　　王素云：你休要上气、侬家本来瞧得起此人。就是瞧不起此人、你强要拿我进情、我也是强不过去的。但是你看咱家大厦连云、丰衣足食、此人一贫如洗、侬家若果听老爷的话、自然要跟上他忍饥受饿、天耶、天耶、侬家的好命苦也。(哭)

　　

　　伊密之：我想素云来到我家、他的命本来不苦、今日我又教他忍饥受饿、我这心里、如何过得去。

　　

　　王素云：老爷心里既过不去、为甚么将我要往出掀哩。

　　

　　伊密之：呵、我既将你贴赔上了、说不了、我再给你贴赔上些金银财物、你再不要怨天了。

　　

　　王素云：老爷有此侠肠佛心、真是难得、你先受我一拜了。

　　

　　伊密之：这一下将我固定了。

　　

　　王素云：(唱)  照这样侠气真希罕。

　　

　　雅意深情达云天。 (拜)

　　

　　(家院上)

　　

　　家  院：禀老爷、已经赶上了、非老爷亲自前往、还是请不回来的。

　　

　　伊密之：呵、我便亲自奉请呵。

　　

　　(唱)  我这里策骏马前往奉请。

　　

　　马来、马来。

　　

　　到旅舍我对他要说分明。 (下)

　　

　　王素云：(唱)  那人儿还不晓其中事件。

　　

　　这天缘出望外佳话可传。

　　

　　(伊拉傅以渐上)

　　

　　伊密之：(唱)  请先生你随我同到敞馆。

　　

　　今日里我与你大开喜筵。

　　

　　傅以渐：(唱)  这一次来邀我有何公干。

　　

　　劳我公亲奉请心中不安。  (进门、云避后)

　　

　　小生告别以后、已经走了三十里路程、我公差人驾马追赶、究竟为着何事。

　　

　　伊密之：先生你既不远千里而来、我就是追上三十里路、也不为多。

　　

　　傅以渐：为着何事。  (伊笑)

　　

　　伊密之：还是请吃喜酒。

　　

　　傅以渐：你有喜酒、你尽管吃、与小生有甚么相干。这样来来往往、拉拉扯扯、絮絮叨叨、岂不可笑、岂不可笑。

　　

　　伊密之：先生不要上气。从前是我的喜酒、现在变成你的喜酒了。

　　

　　傅以渐：呵、怎么成了我的喜酒了。

　　

　　伊密之：大料你也不能明白、请你坐下、听我与你道来。  (同坐)

　　

　　(唱)  你去后和家人详细讨论。

　　

　　家院酒来。  (同饮)

　　

　　(唱)  千里路来到此特为素云。

　　

　　傅以渐：小生这是过屠门而大嚼、特为快意、并没有别的意思。

　　

　　伊密之：(唱)  虽然说弦外人领略余韵。

　　

　　并不是凤求凰挑拨琴心。

　　

　　千里路来此地为探花信。

　　

　　这良缘天作合岂能无因。

　　

　　他和我尚无有姬妾名分。

　　

　　今夜晚这花烛要让于君。

　　

　　王素云他和我双方应允。

　　

　　失却了这机会、

　　

　　先生你、

　　

　　终古难寻。

　　

　　傅以渐：(唱)  这高谊和豪情令人首肯。 (举双手)

　　

　　我前次发狂言本来无心。

　　

　　这花烛我和她不曾通聘。

　　

　　你为何强与我要作冰人。

　　

　　我公隆情厚爱、实在令人感激。但是自古常言讲的却好、君子不夺人之美、我岂能入这个洞房。不行、不行。

　伊密之：我这门第、粉黛盈列、有他也不多、没他也不少。先生你看洞房已经安置妥当、你再不要推辞。

　　

　　傅以渐：哎呀、这怕不大妥当呀。

　　

　　伊密之：我看你是极豪爽的人、因而我作这极痛快的事、你怎么作这书生羞涩之态呢。

　　

　　傅以渐：呵、这个。

　　

　　伊密之：这个甚么。素云、快来下拜。

　　

　　王素云：(唱)  转面来见郎君深深了拜。 (拜)

　　

　　伊密之：还能不还礼吗。  (同拜)

　　

　　傅以渐：(唱)  对知己行大礼却也应该。

　　

　　伊密之：夜深了、你且随我先入洞房。 (众拥下)

　　

　　

　　

　　第七回    拷打御史

　　

　　

　　(魏忠贤达官服带内侍上)

　　

　　魏志贤：(唱)  可恨东林那狗党。

　　

　　谋害本公要提防。

　　

　　幸喜奉命督东厂。

　　

　　大权到手把威扬。

　　

　　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咱家在朝专政、皇上最能信任。可恨东林这些狗党、他还不服、日每谋害本公。是我已将杨涟那个奴才处死、只有左光斗这个老害货、还是与本公为难。幸喜皇上命我提督东厂、趁着大权在手、若不剪草除根、总是我心头之恨。因此我命镇抚司理刑许显纯调查左光斗的阴事、如果将他的把柄拿住、再好下手。

　　

　　(许显纯上)

　　

　　许显纯：(引)  魏阉门下当走狗。

　　

　　东厂衙内号苍鹰。

　　

　　镇抚司理刑许显纯。今日给左光斗罗织了一件公案、不免报与老公提督得知。

　　

　　内  侍：原是小许儿、你且少站、待我去传。禀老公、镇抚司埋刑许显纯请见。

　　

　　魏忠贤：命他进见。

　　

　　内  侍：随着我来。 (许拜)

　　

　　许显纯：参见九千岁。

　　

　　魏忠贤：请坐。 (坐) 从前我差徐天化上了一本、说左光斗私受杨镐熊廷弼的贿赂、有汪文言可证、特命你将注文言拷问、究竟汪文言承认不曾。

　　

　　许显纯：九千岁不知、这虚打实招、也很不容易。况且这汪文言、还很能熬刑、怎样拷打、总是不肯承认、所以也不敢教老左和他对质。现在有一案、尽可以把他办倒。

　　

　　魏忠贤：甚么案。

　　

　　许显纯：他从前在科场充正主考、放榜以后、闲话甚多、有人说他以兜蓬为号、在场中卖举人呢。因此本科解元周延儒、很不符人望、恐怕就是拿银钱买下的、我便将周延儒招来、讨问此事。那人说他进举场穿兜蓬是实、这兜蓬原是他买下的、他并不认得主考、主考也没见他的钱。但是他榜后拜见主考、主考总是追问他的兜蓬、不知是甚么原故。我听了这一段话、便对周延儒说、这兜蓬一定有关系、不然场中千万人、他怎晓得你穿兜蓬呢、恐怕是闹错了。我便给他教了一段供词、我说明天我将老左拿到东厂、你和他对质、便如此如此的给他罗织。也不算你买举人、自然把你的功名还能保住。这样当面对质、老左自然是百口莫辩。只要把老左办倒、明年我还保你中进士。那人听见这话、便满口应承。九千岁、这一件是实、件件是实、何愁把他不能置之死地。

　　

　　(魏笑)

　　

　　魏忠贤：你将人证传到、本公要亲自审问、咱们前往东厂。

　　

　　(唱)  料老左逃不出天罗地网。

　　

　　管教他皮肉飞命见阎王。 (同下)

　　

　　(布法庭景、校卫四人、内侍四人引魏忠贤上)

　　魏忠贤：(唱)  今日里到东厂惩治奸党。

　　

　　一不做二不休总难下场。

　　

　　好对头到今日才入法网。

　　

　　左光斗是汉子你来承当。 (上坐)

　　

　　(许显纯上)

　　

　　许显纯：禀九千岁、都御史左光斗、已经提到。

　　

　　魏忠贤：传他进来。

　　

　　左光斗：(唱)  都察院都御史提到东厂。

　　

　　(左光斗上)

　　

　　内    ：(唱)  只见那内侍们站立两行。

　　

　　魏阉贼高坐在大堂以上。

　　

　　好一似罗刹鬼变作阎王。

　　

　　难道说我还有甚么罪状。

　　

　　我和他要详细辩论一场。

　　

　　今天请我到此、有何话讲。

　　

　　魏忠贤：徐大化参你受杨镐熊廷弼的贿赂、这可是实。

　　

　　左光斗：徐大化不是别人、就是你魏阉的走狗。从前我和都御史杨涟、参了你二十四大罪、你将杨涟害死、心还未足、又要谋害老夫、竞嗾你那走狗徐大化参我受贿。试问此案证人是谁。

　　

　　魏忠贤：汪文言就是你的铁证。

　　

　　左光斗：何不教汪文言和我质对。

　　

　　魏忠贤：汪文言身受重伤、不能对质。

　　

　　左光斗：我晓得你将汪文言飞刑拷打、那人还是死不承认、自然不敢和我对质。证人尚不承认、难道还强教老夫承认不成。

　　

　　魏忠贤：你的赃案很多、还不止这一件。

　　

　　左光斗：还有那一件。

　　

　　魏忠贤：从前北闱开科、你是正主考、卖了多少举人。

　　

　　左光斗：呵呸、左光斗坦白无私、廉洁自守、何人不知、怎么偏拿上这些事情诬我、岂不可笑。

　　

　　许显纯：这一案你却不要强硬、这证人证物都确确实实的。

　　

　　左光斗：证人证物现在那里。

　　

　　许显纯：你却不要忙。 (取兜蓬) 这一件东西、你却认得不曾。

　　

　　左光斗：这是我的衣物、我怎能不认得。

　　

　　许显纯：只要你承认这件东西是你的、这赃案就与你坐实了。

　　

　　左光斗：这件东西、原是我送给人的、却有甚么关系。

　　

　　许显纯：我晓得是送给人的、不然这东西焉能到此。我且问你、这是送给谁的。

　　

　　左光斗：就是史可法。

　　

　　许显纯：既是送给史可法、焉能穿在周延儒的身上。

　　

　　左光斗：呵、这个。

　　

　　许显纯：这个甚么。我调查的明白、人家房官并不曾荐他、你硬要在各房搜寻荒字一号、因此周延儒才中解元、你说是也不是。

　　

　　左光斗：呵、这个。

　　

　　许显纯：这个甚么。自从放榜以后、个个房官、大为不平、都说你以兜蓬为号、把本科解元卖咧。你到底受了周延儒多少银子。

　　

　　左光斗：这话我也和你不辩论、你将周延儒传来、教他自已和我对质、问他给我行贿来没有。

　　

　　许显纯：你也不要忙、周延儒现在堂下、霎时就给你要合盘托出。传周延儒上来。

　　

　　(周延儒上)

　　

　　周延儒：哎呀、我今天做这丧良昧心的事咖、这怎对得起老师。 (看) 恁森严的、我不照样说、就不得了。魏阉的权力恁大、我如何敢得罪他呢。况且他还给我许下明年的进士、说不了、心口子捂住、牙子咬住往下干。 (进门)

　　

　　许显纯：他图了你多少银子、你从头往下说。 (周暗)

　　周延儒：就照你那样说。

　　

　　许显纯：那个自然。

　　

　　周延儒：哎呀、这总夯口的很。 (跪)

　　

　　魏忠贤：今天这个公堂、不比寻常、你却不敢乱说。说错一句、打坏你的骨拐、说错两句、挖了你的眼睛、说错三句、送了你的狗命、你却小心着。

　　

　　周延儒：哎呀恁害怕的。

　　

　　许显纯：你赶实招来。 (周起)

　　

　　周延儒：你说不准我说实话。怎么赶实招来。

　　

　　许显纯：好混账、该死。

　　

　　周延儒：是了、我就照你教下的那个曲儿往出唱。 (忙跪)

　　

　　左光斗：这是周延儒。

　　

　　周延儒：老师。

　　

　　左光斗：你那件兜蓬是怎样来出。

　　

　　周延儒：呵、这个。

　　

　　左光斗：你中这个解元、我有甚么对不住你、你从实的说来。

　　

　　周延儒：老师实在对得起门生。

　　

　　校  尉：威。 (许暗指)

　　

　　周延儒：老师说你对得起门生、却也有对不起的地方。

　　

　　左光斗：有甚么对不起。

　　

　　周延儒：只是未下科场以前、老师差人给门生送了一件兜蓬、说是进场的时候、总得将这兜蓬穿上、以便调查我的号数。门生就遵命办理。放榜之后、门生中了解元、老师又差人来说、我的卷子并没出房。老师按着号数搜房中的、要教我给老师送五千金、我便照数奉送。这也不是门生拿银子买举人、乃是老师拿举人骗门生的银子。那日门生拜谒老师、老师对门生还找问那件兜蓬、还说了些不满意的话、这就是对不起门生处。

　　

　　左光斗：周延儒、好奴才。

　　

　　(唱)  骂一声周延儒忘恩负义。

　　

　　许显纯：这是供单、你再看一下。(周看)

　　

　　周延儒：一点不错。

　　

　　许显纯：你将手印塌上。 (周用指塌) 话已说完、你下堂去罢。 (周起)

　　

　　周延儒：这一下把老师掀到沟里去。 (下)

　　

　　左光斗：(唱)  造谣言生事端不怕雷击。

　　

　　这疯言我和你辩甚道理。

　　

　　尘世下竟有这意外冤抑。

　　

　　魏忠贤：(唱)  为国家举孝廉不知法纪。

　　

　　今日里我和你要见高低。

　　

　　左光斗、你赃案层出、已经证实、还不跪了。

　　

　　左光斗：任你怎样罗织、想要与你阉宦屈膝、却是万万不能。

　　

　　魏忠贤：人证确凿、还是这样的强硬、这还容得。校卫们、将衣冠扯了。 (脱衣)

　　

　　左光斗：魏忠贤、狗奴才、你今天还打老夫不成。

　　

　　魏忠贤：现在你真赃实犯、难道我还不敢打你。

　　

　　左光斗：你能打我、我也能参你。

　　

　　魏忠贤：今天将这老朽、若不趁这机会处死、还是后患。左光斗、你受了杨镐熊廷弼多少银两、还不从实招来。

　　

　　许显纯：这—件是实、件件是实、速快说了、免受五刑。

　　

　　左光斗：(唱)  我本是当朝都御史。

　　

　　岂肯受贿自营私。

　　

　　士可杀而不可辱。

　　

　　任你锻炼又罗织。

　　

　　魏忠贤：料你不招。校卫们、重责四十。 (打)

　　

　　左光斗：(唱)  用飞刑打的我皮破肉绽。

　　

　　许显纯：不招不行。

　　

　　左光斗：(唱)  魏阉贼害忠良欺了苍天。

　　我本是一品官也有体面。

　　

　　为甚么教阉宦这样摧残。

　　

　　回头来将奴才教骂一徧。

　　

　　叫一声魏阉贼宫中狗监。

　　

　　你本是无赖子得了圣眷。

　　

　　到东厂充提督滥用威权。

　　

　　倘若还犯我手怎能幸免。

　　

　　龙泉剑要将你狗党杀完。

　　

　　魏忠贤：老贼还是这样破口叫骂。校卫们、与我夹起来。

　　

　　(夹、史可法忙上、校挡。)

　　

　　校  卫：你是干甚么的。

　　

　　史可法：我是这个案内的人、特来投案质证。

　　

　　校  卫：谁传你来。还不退后。

　　

　　左光斗：哎呀、好飞刑、呵呀、呵呀。 (史闯进)

　　

　　校  卫：你又来了。 (挡)

　　

　　史可法：你莫要阻挡、我要替我老师受刑。

　　

　　校  卫：谁教你替他、谁教你替他。还不退后。

　　

　　左光斗：哎呀天呀、哎呀我的天。

　　

　　史可法：哎呀我的老师。

　　

　　(唱)  照这样无天日黑暗世界。

　　

　　用飞刑拷忠良哭声呜咽。

　　

　　有一日得了志为国除害。

　　

　　拿住了这奸党我要吃你肉喝你的血。

　　

　　核  卫：此人七窍冒血、受不得刑了。

　　

　　魏忠贤：如此下在东厂狱中。 (众抬下、史亦下)

　　

　　(唱)  这老朽上飞刑还不承认。

　　

　　下厂狱管教你—命归阴。(同下)

　　

　　

　　

　　第八回    微服探监

　　

　　

　　(史可法恨气抚胸上)

　　

　　史可法：(唱)  东厂狱监禁着多少冤犯。

　　

　　无公道无法理又无青天。

　　

　　把忠良一个个飞刑锻炼。

　　

　　纵鹰犬搜山林海底沉冤。

　　

　　年老人怎受得这等磨难。

　　

　　拼着命到东厂前去探监。

　　

　　(周延儒慢上碰头)

　　

　　史可法：(唱)  猛抬头我只见这个坏蛋。

　　

　　恨不得打死你无义儿男。

　　

　　周延儒、小奴才。(掌咀)

　　

　　周延儒：老哥你不要上气。 (再掌咀)

　　

　　史可法：(唱)  我老师对奴才恩义不浅。

　　

　　将大恩不肯报反作仇冤。

　　

　　周延儒：那实在由不得我。 (再掌咀)

　　

　　史可法：(唱)  我今日要将你这咀打烂。

　　

　　免得你害忠良乱语胡言。

　　

　　周延儒：那是人家给我教下的。 (左右连掌) 我这咀实在该打、你也打够了。老哥你看老师从狱中出来了。 (史回头、周忙下)

　　

　　史可法：(唱)  回头来不提防竟不见面。

　　

　　小奴才做此事欺了苍天。

　　

　　我心想前去探望老师、偏遇着这个奴才、好不气、好不气。 (看) 来此已是厂狱。

　　

　　(门监上坐)

　　

　　史可法：门监请了。

　　

　　门  监：请了。

　　

　　史可法：狱中可有姓左之人。

　　

　　门  监：你问的莫非就是都御史左大人吗。

　　

　　史可法：不错。

　　

　　门  监：你问他为何。

　　史可法：我心想在狱中探望—回。

　　

　　门  监：魏提督有命、无论何人、不得进监探望。倘敢私意放人进去、定行斩首。

　　

　　史可法：哎呀这却怎处。

　　

　　门  监：依我之见、你也无容进去。左公的眼目、已经教人家拷打的看不见了、也不能吃、也不能喝、你进去也是无益。

　　

　　史可法：怎么說、他双眼已经失明。

　　

　　门  监：你还不晓得、这里头暗无天日、你还看甚么呢。

　　

　　史可法：我看你也是个好人、请你与我想个法子、着我见得一面、日后我重重有谢。

　　

　　门  监：实对你说、里头还有内侍看守、除过铲茅厕的、谁都不得进去。

　　

　　史可法：照这样说、铲茅厕的便能去。

　　

　　门  监：不是铲茅厕的、还是不能进去。

　　

　　史可法：我扮个铲茅厕的、你看如何。

　　

　　门  监：你这一身披掛、怎么还能担那粪笼、提那尿桶吗。

　　

　　史可法：这有何难、我登时便更衣前来。

　　

　　门  监：你总要装的象呢。

　　

　　史可法：那个自然。

　　

　　(唱)  我这里更衣学担粪。

　　

　　装扮好再来探犯人。 (下)

　　

　　(布监狱景、甲乙二内侍守、左光斗带枷作盲状上)

　　

　　左光斗：(唱)  用飞刑拷的我七窍血涌。

　　

　　脚难动手难抬双目失明。

　　

　　大料想三两日要丧性命。

　　

　　逞威风全不管天理难容。

　　

　　国运衰尽生了一伙坏种。

　　

　　军国事到后来凭谁支撑。

　　

　　倘若还教狗监把国断送。

　　

　　这江山随祸水付与东瀛。

　　

　　我死后这狗监气焰更盛。

　　

　　满朝中那一个敢撄凶锋。

　　

　　史可法：(唱)  史可法到厂狱心惊胆战。

　　

　　(史可法担粪笼持铁锨上)

　　

　　内    ：(唱)  这牢狱似冤海哭声振天。

　　

　　装就了清洁夫肩着粪担。

　　

　　恨不得持铁锨铲除凶顽。

　　

　　(门监上、暗指左光斗)

　　

　　甲内侍：做甚么的。

　　

　　门  监：这是打扫茅厕的人、 (门下、侍看)

　　

　　甲内侍：你是打扫茅厕的。

　　

　　史可法：是小人。

　　

　　甲内侍：你莫非姓矢。 (史惊)

　　

　　史可法：他怎生知道我的姓。老爷、小人并不姓史。

　　

　　甲内侍：你既打扫屎尿、就应该姓屎。

　　

　　史可法：老爷取笑了、小人原姓米。

　　

　　甲内侍：你教甚么名子。

　　

　　史可法：小人并没有名号、人都将我叫做老米。

　　

　　甲内侍：老米、我给你安个名子、好不好。

　　

　　史可法：老爷费心。

　　

　　甲内侍：你可以叫做米田共。

　　

　　史可法：多谢美名。

　　

　　甲内侍：米田共。

　　

　　史可法：小人在。

　　

　　甲内侍：你将茅厕可打扫干净。

　　

　　史可法：小人遵命。

　　

　　甲内侍：你速快打扫去吧。

　　

　　史可法：是。 (打扫)

　　乙内侍：你给人家安下这米田共、是怎样讲。

　　

　　甲内侍：他既然姓米、这米字底下、一个田字、又一个共字、合在一起、就是个粪字。他是个抬粪的、所以就给他安下这个名子。

　　

　　乙内侍：你把个穷人、也就太挖苦了。咱们在下边歇息歇息。

　　

　　(同下、史持锨左右看、向监中寻、猛见左、放锨、跪)

　　

　　史可法：那是老师。 (膝行、左惊、摸揣、史执左手、笑)

　　

　　左光斗：你是何人。

　　

　　史可法：老师、你连门生的声都听不来了。

　　

　　左光斗：你是史可法。 (史忙起、向左右看)

　　

　　史可法：正是门生。

　　

　　左光斗：呵呸、你到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做甚么来了。

　　

　　史可法：老师到了这步田地、门生怎能不来。

　　

　　左光斗：说是你还不与我出去呀。 (打)

　　

　　(唱)  骂了声小孩子太得胆大。 (再打、史扶)

　　

　　(唱)  来至在险要地真不知法。

　　

　　我从前讲的话着你记下。

　　

　　你为何不在心入这官衙。

　　

　　我已成半死人甚么不怕。

　　

　　株连了少年辈祸患难拿。

　　

　　靠着你救国家前程远大。

　　

　　谁教你不怕死触犯夜义。

　　

　　你还不出狱去我要痛打。

　　

　　气的我两腿战浑身困麻。 (坐)

　　

　　史可法：老师。 (跪)

　　

　　(唱)  劝老师且息怒听我细讲。

　　

　　(甲乙二内侍上)

　　

　　二内侍：呵呸。 (史惊、翻身滚出、持锨猛立)

　　

　　甲内侍：米田共、还将茅厕没打扫完。

　　

　　史可法：完了。

　　

　　甲内侍：完了快出去吧。

　　

　　史可法：我便出去。 (走)

　　

　　甲内侍：还不快去。

　　

　　史可法：老爷不要口张眼掊、(音北)  你口一张、把我吓的当你吃米田共家。 (忙下)

　　

　　乙内侍：伙计、你还吃的还特别讲究、吃米田共呢。

　　

　　甲内侍：这个老米很有才、竟然给我抬了一板。

　　

　　乙内侍：闲话少说、提督吩咐、今晚就要将这老左冶死呢。

　　

　　甲内侍：现在已经七死八活、今晚管保教这老头儿归阴曹就是了。(同下)

　　

　　田  畹：如此陈上笔砚、待我与江都县修书呀。 (写)

　　

　　(唱)  扬州城有个傅以渐。

　　

　　他和素云私结缘。

　　

　　那人原来是拐骗。

　　

　　请县官盘查费周旋。

　　

　　总将拐骗要赶远。

　　

　　王素云解到我家园。 (封)

　　

　　速快将书送马上人、投交江都县。

　　

　　人  役：遵命。

　　

　　田  畹：这一次王素云到府、再不敢说他贞节咧。圆圆、你将礼物点清了么。

　　

　　陈圆圆：一件都不差、件件都堪夸。

　　

　　田  畹：你明天也要艳妆华服、随我一同进宫、与贵妃拜寿。

　　

　　陈圆圆：记下了。

　　

　　人  役：进士及第周延儒拜会。

　　

　　田  畹：开了中门有请。 (陈下)

　　

　　人  役：有请。

　　

　　(周延儒上)

　周延儒：(引)  欲献蟠桃礼。

　　

　　先到皇亲家。 (拜、坐)

　　

　　田  畹：今日辱临敝府、有何见教。

　　

　　周延儒：皇太、明天是贵妃寿诞之日吗。

　　

　　田  畹：倒是不错。

　　

　　周延儒：下官心想与贵妃拜寿、只是宫禁甚严、外官不敢越律、因此准备着几件薄礼、烦皇太与我献到宫中、略表微意。这是礼单、请皇太先瞧一下。

　　

　　田  畹：这还有一双珍珠绣鞋、待我先瞧瞧。

　　

　　周延儒：人役们、将礼物陈上。  (役陈包、取出鞋)

　　

　　田  畹：这双绣鞋绣的实在精致。

　　

　　周延儒：你看下官的名子、还在鞋底子上绣着呢。 (田看)

　　

　　田  畹：周延儒恭进、周延儒恭进。 (大笑) 进士鼎鼎大名、哎呀这就来免猥污了。

　　

　　周延儒：皇太不知、昔日晋文公焚山求贤、竟将介子推绕死在绵山一株树上、从此文公思念介子推、就用那树的木头、做了一双木履、每日穿这木履、便想起介子推、说是子推足下、所以这书札上、常常称朋友为足下。这一双绣鞋、我也想教娘娘穿上、便记起下官、说是延儒足下、延儒足下、随便在皇上面前、与我吹嘘吹嘘。老皇太、下官这个意思、还望费心、与娘娘达到。

　　

　　田  畹：你放心、这一定能达到。呵、你这顶纱帽、就在这绣鞋尖儿上头、升涨升涨。

　　

　　周延儒：是呵、如此将礼物留下、下官便告辞。

　　

　　田  畹：奉送。

　　

　　周延儒：不敢。 (出门)  正是、

　　

　　(念)  一双绣鞋入宫禁。

　　

　　两翅纱帽上云霄。 (下)

　　

　　田  畹：圆圆姑娘你瞧来。 (陈上、持鞋)

　　

　　陈圆圆：怎么这样精工。

　　

　　田  畹：人家送的礼物、光这一色、就把咱那些礼物顶过了。圆圆姑娘、你先穿上试一下。

　　

　　陈圆圈：那却不敢。

　　

　　田  畹：你穿上、在这毡上走两步、怕甚么呢。 (穿)  哎呀、你这脚恐怕穿不上。 (陈起)  竟然穿上了。先在这毡上走两步、待我瞧瞧。 (陈走)

　　

　　陈圆圆：(唱)  弓鞋绣出新月样。

　　

　　华堂春暖试新装。

　　

　　凤头上、弓弦张。

　　

　　风有韵、尘生香。

　　

　　珍珠排两行。

　　

　　虫鸟都成双。

　　

　　玉钩裙底出。

　　

　　金莲步不忙。

　　

　　一霎时杨柳春风、行云流水慢飘荡。

　　

　　竚立嘘气整容妆。 (田扶、陈气嘘)

　　

　　田  畹：呵、你这个小脚儿、也将周延儒践踏了一会了、快脱下来。 (脱、田持鞋吹) 我女把这绣鞋、着在脚上、把皇上还 (笑) 你大家想去、不说了。圆圆、咱们准备明天进宫。(同下)

　　

　　

　　

　　第十回    新主议政

　　

　　

　　(韩爌、田畹、周延儒、吴三桂同上)

　　

　　韩  爌：(引)  烽火徧关辅。

　　

　　田  畹：(引)  荣华粹一门。

　　

　　周延儒：(引)  权门得宠幸。

　　

　　吴三桂：(引)  四海苦兵争。

　　

　　韩  爌：东关大学士韩爌。

　　

　　田  畹：国老皇丈田畹。

　　

　　周延儒：进士及第周延儒。

　　吴三桂：总兵官吴三桂。

　　

　　众   ：  请了。主公今早以在平台会集群臣、我们早来伺候。

　　

　　(四内侍引崇祯帝上)

　　

　　崇祯帝：(引)  年荒流寇起。

　　

　　兵弱外患深。 (登殿)

　　

　　寡人崇祯皇帝在位。自朕登极以来、内忧外患、粉至沓来、不免招集群臣商议才是。 (韩田周吴同拜、坐)  众卿你看满州兵力、逼近京畿、关辅流寇、蔓延数省、众卿还是各陈所见才好。

　　

　　韩  爌：主公、前户部主事史可法、文武全才、堪以担当大事。现在外簾充任淮南漕运监司、还请主公调他还朝、不次拔擢、定能主持大计。

　　

　　周延儒：哎呀此人一进京、咱们就干不成了。主公、史可法和为臣是同年、为臣知之最深。前次他做陕西西安府推官、襄办军务、最为得力、陕西总督屡次保荐于他、所以又调他在户部办事。中了进士以后、因军饷短绌、又命他监司漕运、此人文才既优、兵略更好、真是一位将才。依臣之见、还是命他提督军务、方能大展其才、主公以为如何。

　　

　　崇祯帝：刻下军务紧急、就命史可法提督大江南北军务、巡抚四府九县、钦此。

　　

　　周延儒：这一下尅离了。

　　

　　崇祯帝：山海关形势最关重要、何人可以前去防守。

　　

　　众    ：还是吴总兵。

　　

　　崇祯帝：吴三桂听旨。命你带兵二万。扎驻山海关。三日以内、即要出发。钦此。

　　

　　吴三桂：遵旨。忙到教场把兵点。并力防守山海关。 (下)

　　

　　韩  爌：主公、魏忠贤盗弄权柄、残害忠良、主公素所深知。自我主登极、**魏阉的奏折、不下数十起、我主并不究治、仅将大逆人、赶出宫禁、安置凤阳。风闻出发之日、随从者尚有一百多人、声势甚大、行同叛逆。我主若不从重究治、诚恐变出意外。

　　

　　周延儒：主公、这魏忠贤害的人很多、杨涟左光斗都是他拷死的、恶贯满盈咧。

　　

　　崇祯帝：如此锦衣卫听旨。 (校尉上) 速快追赶魏忠贤、凡随从的党羽、一概拿回、从严惩办。钦此。

　　

　　校  尉：遵旨。 (下)

　　

　　田  畹：礼部尚书最关重要、依臣之见、周延儒深明事理、堪补此缺、我主意下如何。

　　

　　周延儒：为臣实是才不胜任、还请另选贤达。

　　

　　崇祯帝：朕也早有此意、爱卿莫要推委、听旨。以周延儒为礼部尚书、钦此。 (周跪)

　　

　　周延儒：谢主隆恩。 (起)

　　

　　(唱)  礼部尚书责任重。

　　

　　只恐才薄力不胜。

　　

　　田  畹：(唱)  圣上一心要倚重。

　　

　　何必作谦拂主情。

　　

　　崇祯帝：(唱)  议罢朝事心犹警。

　　

　　不知外寇是何情。 (下)

　　

　　田  畹

　　

　　：请了。 (同下)

　　

　　周延儒

　　

　　韩  爌：呵、糟了。

　　

　　(唱)  周延儒一心希荣宠。

　　

　　我看你到礼部怎能安宁。 (下)

　　

　　

　　

　　第十一回    县官徇情

　　

　　

　　

　　(傅以渐王素云同上)

　　

　　傅以渐：(唱)  伊密之真个是人中麟凤。

　　

　　将爱姬赠朋友厚谊高情。

　　

　　王素云：(唱)  小住在扬州城读书刺凤。

　比从前在朱门分外从容。

　　

　　郞君请坐。

　　

　　傅以渐：你我夫妻同坐。 (坐)

　　

　　王素云：郎君你看这个乱世、你我夫妻住在这扬州城中、日便琴棋书画、却是难得。

　　

　　傅以渐：世上更有难得的事、你还不晓得。

　　

　　王素云：还有甚么难得的事、郎君请讲。

　　

　　傅以渐：人生最难得的就是知己。古人说、士为知己者用、所以这知己、实在不容易。

　　

　　王素云：郎君、你生平可有知己不曾。

　　

　　傅以渐：娘子、我的那知己、就算很多。

　　

　　王素云：却有几个。

　　

　　傅以渐：我吗、简直有三个知己。

　　

　　王素云：都是何人。

　　

　　傅以渐：第一位知己便是史可法。

　　

　　王素云：不错。第二位是谁。

　　

　　傅以渐：第二位知己、便是伊密之。

　　

　　王素云：也不错。第三位是谁。

　　

　　傅以渐：第三位吗、远看。

　　

　　王素云：无人。

　　

　　傅以渐：近取。

　　

　　王素云：再有谁呵。

　　

　　傅以渐：那便是娘子。

　　

　　王素云：人生得一知己、便可以无憾、你就得了三位知己、未免便宜了你咧。

　　

　　傅以渐：其实我有这一个知己、日同食、夜同眠、这就够了、别个都是多余的。

　　

　　王素云：那为妻就算你第一知己、怎么将我放在第三位了。

　　

　　傅以渐：左光斗是史可法的知己、他将史可法背了榜、难怪我把娘子也背了榜。娘子、这实在对不起。

　　

　　王素云：这却不大要紧。只是郎君既认了知己、总得服从知己的命令。

　　

　　傅以渐：自然要服从。

　　

　　王素云：你看时乱年荒、郎君既不愿出而问世、还是在家好好读书。

　　

　　傅以渐：我这毛病、总是爱和知己—天谈笑玩耍。

　　

　　王素云：呵、郎君。

　　

　　(唱)  好光阴不要荒唐过。

　　

　　把古人那诗书总要思索。

　　

　　况且是有侬家结伴为伙。

　　

　　总比那寒窗下快活的多。

　　

　　劝郎君要努力研练功课。

　　

　　这青春切不可任意蹉跎。

　　

　　(甲乙二衙役上)

　　

　　甲衙役：(唱)  扬州城出拐骗真个害怕。

　　

　　乙衙役：(唱)  江都县出韱票前来锁拿。 (进门)

　　

　　傅以渐：甚么人。

　　

　　甲衙役：江都县公差。

　　

　　傅以渐：甚么事。

　　

　　乙衙役：你可是傅以渐。

　　

　　傅以渐：正是小生。

　　

　　甲衙役：你的案犯了。 (锁、乙锁云)

　　

　　乙衡役：一同拉上走。 (同下)

　　

　　(史可法半文半武装、四卒家将带马同上)

　　

　　史可法：(引)  江云山气晚悠悠。

　　

　　马走平田似水流。

　　

　　迅扫风烟不解带。

　　

　　一鞭飞度万里秋。

　　

　　巡抚凤阳四府提督大江南北一带军务史可法。只因长江一带、流寇充斥、圣上命我提督军务、只得不分星夜、策马前进。来此已是阜城。校卫们、沿路搜查、倘有杂色人等、须得早报我知。

　　

　　卒    ：遵命。(转)  禀大人、大道上有几个皇差、解着一伙内官子、在前边挡径。

　史可法：押上前来。

　　

　　(甲乙二公差、魏忠贤、许显纯一内侍同上、二公差跪)

　　

　　甲

　　

　　公差：参见大人。

　　

　　乙

　　

　　史可法：原是锦衣卫的差弈。你们解的甚么犯人。

　　

　　甲

　　

　　公差：圣上有旨、着将魏忠贤的这一干奸党、安置凤阳、因而解他前去。

　　

　　乙

　　

　　史可法：我当是何人、原是魏忠贤这些奸党。命他见我。 (二差起)

　　

　　甲

　　

　　公差：史大人唤你们呢、你可小心着。

　　

　　乙

　　

　　魏忠贤：

　　

　　怎么犯到这个手里了。

　　

　　许显纯：

　　

　　内  侍：我看这个大人、象到咱监里头、过铲茅厕。

　　

　　甲

　　

　　公差：快走。 (魏许内侍同跪)

　　

　　乙

　　

　　魏忠贤：

　　

　　参见大人。

　　

　　许显纯：

　　

　　史可法：魏忠贤、许显纯。

　　

　　魏忠贤

　　

　　：大人。

　　

　　许显纯

　　

　　史可法：你们是犯罪之人、怎么还是这个气、狗皮扯了。(剥衣)

　　

　　(唱)  你从前在内廷提督东厂。

　　

　　害忠良一个个尽遭祸殃。

　　

　　今日里偏遇在中途以上。

　　

　　大料想小奴才难到凤阳。

　　

　　校卫们、将这些狐群狗党、你与我打。 (乱打)

　　

　　卒    ：禀大人、已经七死八活了。

　　

　　史可法：抬下去。 (二差抬魏许等同下) 军人们、兵发扬州。 (下)

　　

　　(丙丁二公差上)

　　

　　丙公差：(引)  奉旨到凤阳。

　　

　　丁公差：(引)  追赶魏忠贤。

　　

　　圣上命我追赶魏忠贤、来此已是阜城。

　　

　　(甲乙二公差上)

　　

　　甲

　　

　　公差：仁兄到此为何。

　　

　　乙

　　

　　丙

　　

　　公差：圣上命我后边追赶、你怎么还在此地。

　　

　　丁

　　

　　甲

　　

　　公差：仁兄那知、今日将老魏这一干子、解到此地、中途遇见史大人、将他打的七死八活。你追赶前来、所为何事。

　　

　　乙

　　

　　丙

　　

　　公差：圣上将他追回、要杀他呢。 (甲乙看)

　　

　　丁

　　

　　甲

　　

　　公差：已经吊死了。

　　

　　乙

　　

　　丙

　　

　　公差：就不说咧、咱们一同回京交旨、就说半路里在店中吊死了。 (同下)

　　

　　丁

　　

　　(史可法微服带丁上)

　　

　　史可法：(引)  剿匪先察吏。

　　

　　纬武须经文。

　　

　　本督史可法。来到扬州、沿途人民告江都县的状子、不下数十起。好在初到此地、无人认识、不免扮作艺人、私查暗访一回了。

　　

　　傅以渐：(唱)   一霎时被公差拘禁在案。

　　

　　(傅以渐王素云甲乙二衙役同上)

　　

　　王素云：(唱)  生世来几曾到县官衙前。

　衙  役：你先把六扇门前这世事经一下。

　　

　　傅以渐：(唱)  不知晓我到底是何罪犯。

　　

　　衙  役：案头儿不正、拐骗。

　　

　　王素云：(唱)  平地里生出来这个事端。

　　

　　衙  役：快走、老爷坐堂咖。

　　

　　傅以渐：(唱)  上了堂我还要仔细分辩。

　　

　　衙  役：只要你能辩过去。

　　

　　王素云：(唱)  只恐怕辩不过诲底沈冤。

　　

　　史可法：我看此人、好象是傅贤弟、我便将这文王八卦摆在大堂旁边、看他甚么事故。 (摇手)

　　

　　家  丁：吩咐甚么。

　　

　　史可法：你就站在堂前、有甚么危险、你便相机行事。

　　

　　家  丁：记下了。 (史坐)

　　

　　史可法：算命来、算命来。

　　

　　衙  役：老爷坐堂咖、先生你怎么将卦摊子摆到大堂旁边了。

　　

　　史可法：今天给你家大老爷要算一卦。

　　

　　衙  役：你还给我家老爷算命咖、那你就摆在这里。 (老百姓暗上)

　　

　　老百姓：这个老爷马眼的很、先生你算这个老爷几时丢官咖。

　　

　　史可法：县官要审拐骗。贫道细插细算。若还问不明白。丢宫就在此案。

　　

　　老百姓：我听人说、这老爷腿粗的很很、到任以来、不晓得活埋了多少人、都莫见说丢官。这一案就把他冤枉了、还不是白毕咧、丢官实在靠不住。

　　

　　衙  役：老爷坐了堂咧。

　　

　　(衙役引江都县令上)

　　

　　江都令：(引)  笑骂凭他笑骂。

　　

　　好官我自为之。

　　

　　前天接了田老皇丈的那封书信、好在将人传到案了。只要把王素云断的仍回田府、何愁我这纱帽不能升涨升涨。唤傅以渐王素云上来。

　　

　　史可法：他果然是傅贤弟。

　　

　　衙  役：老爷唤你呢。

　　

　　(傅以渐王素云同上跪)

　　

　　傅以渐

　　

　　：伺候老爷。 (令看)

　　

　　王素云

　　

　　江都令：怪道田国丈垂涎她哩、她真是长的不错。哎、这个傅以渐看着也很儒雅、不象个拐骗。呵、管他是个拐骗不是个拐骗、难道田老皇丈这个面子、还能不看吗。傅以渐、她是你的甚么人。

　　

　　傅以渐：是晚生的妻室。

　　

　　江都令：你这个穷光蛋、还能有这样的妻室。你怎样拐骗这个娇娘、你与我从实的回来呵。

　　

　　傅以渐：老爷容禀了。

　　

　　(唱)  我本是读书人深明大义。

　　

　　又何敢犯王法拐诱人妻。

　　

　　自那年游江南托身无地。

　　

　　访见了伊密之语言投机。

　　

　　他和我结朋友十分得意。

　　

　　他便将王素云赠我为妻。

　　

　　那时节我不允极力退避。

　　

　　伊密之太热心总是不依。

　　

　　因此上我和她才成六礼。

　　

　　大老爷若不信调查来历。

　　

　　江都令：你说了个干净、人家拿三千银子买下、白送给你、教你受用呢。世上再有恁好的事、我连官都不坐咧。

　　

　　史可法：哎呀、这个官、我看你也坐不了。

　　

　　江都令：这是王素云、你拿上这样的人物、跟上这个穷鬼。为的甚么。他怎样将你拐诱出来、你从实与老爷回、老爷仍将你送回田府、享你的荣华、岂不是好。

　　王素云：呵、老爷。

　　

　　(唱)  侬虽然是女流颇知大道。

　　

　　万不敢学荡妇越犯律条。

　　

　　我从前在田府性情杰傲。

　　

　　因此上才将我放出笼牢。

　　

　　伊密之豪爽人并非凡鸟。

　　

　　与侬夫一见面八拜结交。

　　

　　他情愿我二人百年偕老。

　　

　　并不曾通私情眉眼相招。

　　

　　这事儿成佳话何人不晓。

　　

　　溧阳县去扬州道途非遥。江都令：呵、他们两个人给串了供咧。

　　

　　(唱)  傅以渐你说你不是拐骗。

　　

　　送老婆情理上总觉不圆。

　　

　　傅以渐：(唱)  我从头对老爷讲过一遍。

　　

　　难道说这情由荡检踰闭。

　　

　　王素云：(唱)  溧阳县离此地本不甚远。

　　

　　你派员去调查便可释然。

　　

　　江都令：(唱)  这情节一推想便可结案。

　　

　　狗屁事那值得更派委员。

　　

　　傅以渐：(唱)  难道你不调查任意武断。

　　

　　冤枉了好百姓如同欺天。

　　

　　王素云：(唱)  倘若还将侬夫认作拐骗。

　　

　　我便要上察院禀告狗官。

　　

　　江都令：(唱)  我从来断官司不怕上宪。

　　

　　任凭你告御状有何相干。

　　

　　我看还是天上有雷神、地下有板子。人役、陈上刑来。

　　

　　(史笑、令拍醒木) 堂口何人鼓掌大笑。

　　

　　衙  役：那是个算卦的先生。

　　

　　江都令：唤他上来。

　　

　　衙  役：老爷唤你呢。

　　

　　史可法：唤我为何。

　　

　　衙  役：你笑的声大了。

　　

　　史可法：呵、原为此事。(上堂) 伺候老爷。

　　

　　江都令：本县正在问案、你在堂口鼓掌大笑。这是何意。(史笑) 怎么又笑起来了。

　　

　　史可法：今天此事、有三大可笑。

　　

　　江都令：你先说第一件。

　　

　　史可法：请问此案原告是谁。

　　

　　江都令：呵、这个。

　　

　　史可法：证人是谁。

　　

　　江都令：哎、这个。

　　

　　史可法：既无原告、又无证人、这拐骗的两个字、从那里说起。

　　

　　江都令：本县看着他是个寒士、怎能娶这样的佳人、所以觉得情形可疑。

　　

　　史可法：照这样说、这江都首县、城里城外、不知有多少寒士、他们从此不敢娶妻了。

　　

　　江都令：为甚么不敢娶妻。

　　

　　史可法：他若娶上个美貌的佳人、老爷便要加疑、拉到堂上拷打硬给他要安拐骗、这岂不可笑。

　　

　　江都令：第二件。

　　

　　史可法：方才老爷说过、这个相公将素云从伊密之家中拐出来的。

　　

　　江都令：不错。

　　

　　史可法：自然事审明了、将素云送到伊府、才是正理、为甚么偏送到田府、这是何意。

　　

　　江都令：哎、这个。

　　

　　史可法：依我看来、一定是田老皇丈垂涎素云、与你暗中有信、你说是也不是。

　　

　　江都令：哎、这个。

　　

　　史可法：即就是你想拿王素云进情、藉此升官、你也该把傅先生请来、好话多说、给他些银钱、着他承让、这或者还能办到。谁知你一无原告、二无证人、硬打的给人安拐骗、这又是可笑。

　江都令：第三件。

　　

　　史可法：我们这些艺人家、逢人由不得相面、因此在堂口将老爷观了一眼、只见面有裂纹、身无救星、一时三刻、便要丢官。你还之乎也者、拍拍打打的在此混闹、所以我由不得大笑。 (笑)

　　

　　江都令：丢官再这样快些、那我将官早都丢完了、还能将官作在这个时候。

　　

　　史可法：你不信、敢和我击掌。 (手持名片、令看、慢向前走、跪、史笑) 你还说你不怕上宪、见了上司的名片子、你就跪下、若还见了上司、你还不知是甚么样子。家院、与我更衣。 (更衣、令叩头、史坐堂上) 说是你夫妻二人站起来呀。好狗官、这是沿途告你的状子、你看。

　　

　　(唱)  骂了声小狗官太没分晓。 (令叩头)

　　

　　在公堂竟将人虚打实招。

　　

　　田皇丈他一定有书来到。

　　

　　陈上来教本督仔细推敲。

　　

　　你将田老皇丈的信陈上来、待我观看 (令取书陈上) 我晓得一定有这东西。将江督县拘禁起来、听候查办。  (令下、史起) 贤弟夫妇受屈。

　　

　　傅以渐：多蒙我兄爱护、为弟没齿不忘。

　　

　　史可法：为兄就在场州驻节、请老弟就在幕府帮忙。

　　

　　傅以渐：我兄幕中有候朝宗那些名士、也用不着为弟、我还是潜心读书。

　　

　　王素云：还是潜心读书。

　　

　　史可法：令正就是—位好拌读。

　　

　　王素云：过奖了。

　　

　　史可法：既然不肯出山、我也不便相强啊。

　　

　　(唱)  乱世作官甚苦恼。

　　

　　傅以渐：(唱)  还是读书主意高。  (分下)

　　

　　

　　

　　第十二回    田府饯行

　　

　　

　　

　　(家院上、设席掛画、二婢女上拂尘、田畹、陈圆圆上)

　　

　　田  畹：(引)  山海关情势紧急。

　　

　　陈圆圆：吴总兵奉命出师。 (坐)

　　

　　田  畹：圆圆姑娘。

　　

　　陈圆圆：老爷。

　　

　　田  畹：吴总兵明日出京、今天为吴总兵饯行、酒席总要丰富。

　　

　　陈圆圆：那个自然。但是现在军务紧急、京城恐惶、咱一家生命财产、该凭何人保护。

　　

　　田  畹：哎呀、除非吴总兵、别人也不能保护。

　　

　　陈圆圆：那末今天请吴总兵、单靠酒席、恐怕巴结不下他。

　　

　　田  畹：咱家古董玩器很多、再给他送些东西、你看如何。

　　

　　陈圆圆：送些东西、恐怕还不能得他的欢心。

　　

　　田  畹：那有甚么方子。

　　

　　陈圆圆：老爷、总兵今天到来、还是极力待承、他到兴高彩烈的时候、他爱甚么东西、老爷便送甚么东西、岂不是好。

　　

　　田  畹：那有何难、今天把咱家那古董字画、都摆出来、任他挑检。

　　

　　(家院执帖上)

　　

　　家  院：禀老爷、吴大将军到了。

　　

　　田  畹：待我出迎。 (陈下)  (吴三桂带马上、下马、见) 不知总兵驾到、失误远迎、多得有罪。

　　

　　吴三桂：好说、(大笑、进门、同揖、同坐、二婢女送茶)

　　

　　田  畹：总兵兵马粮饷、可曾装点齐备。

　　

　　吴三桂：早巳齐备、明天五更就要出京。

　　

　　田  畹：这就很劳苦了。酒席已备、请总兵痛饮几杯。说是酒来、酒来。(饮酒)

　吴三桂：(唱)  今日田府摆酒宴。

　　

　　几杯闷酒未尽欢。

　　

　　本公豪兴量不浅。

　　

　　只恨无人弄管弦。

　　

　　田  畹：总兵莫非想听戏、本府歌姬甚多、都是能弹能唱、说是你们与总兵唱两句二簧。(二婢女各唱二簧一段)

　　

　　田  畹：总兵、你听唱的怎么样。

　　

　　吴三桂：也还不错。

　　

　　田  畹：也还不错、总是不大满意。

　　

　　吴三桂：听说府下有一歌姬、名叫陈圆圆、她是那一个。

　　

　　田  畹：总兵问的是圆圆姑娘。

　　

　　吴三桂：就是的。

　　

　　田  畹：她正在后房梳妆。

　　

　　吴三桂：想是不肯见教。

　　

　　田  畹：总兵误会了。命圆圆姑娘出来。

　　

　　二婢女：有请圆圆姑娘。

　　

　　(陈圆圆上)

　　

　　陈圆圆：(唱)  吴总兵他今日兴复不浅。

　　

　　酒筵中他索性要见圆圆。

　　

　　到前庭且缓步偷眼一看。

　　

　　那人儿真个是英雄少年。 (伸大指)

　　

　　我有心和那人两相缱绻。

　　

　　只可恨老头儿碍在中间。

　　

　　趁机会我还要眼角流盼。 (吴陈相视)

　　

　　上前去再和他通语交言。

　　

　　引得他春心动不能回转。

　　

　　他便要想方法对我周旋。

　　

　　整容装左右顾莫可缓慢。

　　

　　只见他坐庭中虎踞龙盘。

　　

　　田  畹：圆圆、快与总兵行礼。

　　

　　陈圆圆：大人万福。

　　

　　吴三桂：他便是圆圆。

　　

　　田  畹：正是。 (吴大笑)

　　

　　吴三桂：名不虚传、真是不错。 (向前拉手、又向后退、相视、田看、打断)

　　

　　(唱)  酒席中将圆圆仔细观看。

　　

　　不由人性情已畅喜上眉尖。

　　

　　倘若还能赠我联络情感。

　　

　　我与他保家资却有何难。

　　

　　校  卫：老皇丈、这壁间挂着些甚么。

　　

　　田  畹：古董玩器。

　　

　　校  卫：呵、古董玩器。我家大人也爱陈字古画、古董玩器、你给我家大人也送上几件、岂不是好。

　　

　　田  碗：你来看、这好的还多着呢、你家大人爱甚么、便送他甚么。

　　

　　(同下)

　　

　　吴三桂：圆圆你向前站、本公有话问你。

　　

　　陈圆圆：大人讲说甚么。

　　

　　吴三桂：你看那个老朽无能、你何能鬰鬰久居于此乎。

　　

　　陈圆圆：大人岂不知、红拂尚不愿事扬越公、况不及越公之人乎。

　　

　　(拭泪)

　　

　　(田畹上)

　　

　　田  畹：呵呸、(陈猛退) 总兵、这是汉玉两颗、特此奉送。

　　

　　吴三桂：这些古董、我向来不爱、实在不敢承受。

　　

　　田  畹：这是唐伯虎的一轴画、特此举送。

　　

　　吴三桂：这些字画、我向来也不懂、实在不敢承受。

　　

　　田  畹：但不知总兵爱的是甚么。

　　

　　吴三桂：老皇丈、今天既赐美味。又赠贵物、想必有甚么见教。

　　

　　田  畹：老夫别无要求、只是近日外有强敌、内有流寇、老夫这小小的家资、无人保护、心想托庇于将军虎威之下、将军意下如何。

　　吴三桂：这有何难。只是一件。

　　

　　田  畹：总兵无论那一件、只要总兵心爱、无不奉送。

　　

　　吴三桂：我爱的那东西是活的。

　　

　　田  畹：想必爱这盆金鱼、给总兵抬的去。 (吴摇头)

　　

　　吴三桂：我爱的那东西是能言语的

　　

　　田  畹：想必爱这一对鹦鹉、给总兵提著去。 (吴摇头)

　　

　　吴三桂：我爱的那件东西、恐怕老皇丈不能割爱。

　　

　　田  畹：有甚么不能割爱、总兵讲出口来、无不从命。

　　

　　吴三桂：我爱的就是她。 (指)

　　

　　田  畹：她是谁。

　　

　　吴三桂：她便是圆圆。 (田搔头)

　　

　　田  畹：呵、就是圆圆。 (转身) 圆圆他爱的就是你、你爱的却是谁。

　　

　　陈圆圆：呵、我爱的么也就是他 (指)

　　

　　田  畹：怎么他两个他来他去的、竟然给他起来了。说不了、送了罢。你既看上他、就将你送给于他。

　　

　　陈圆圆：那我也便感谢了。 (忙跪)

　　

　　(唱)  老爷今日开了恩。

　　

　　将奴嫁于吴将军。

　　

　　将军定要把心尽。

　　

　　保护老爷满家人。

　　

　　吴三桂：道谢。 (揖) 圆圆姑娘、随着我来。 (引陈走)  天明便要起程、不敢在此流连。请了。带马。

　　

　　田  畹：请总兵就将圆圆姑娘带回。

　　

　　吴三桂：道谢。告辞。 (将陈抱在车上、下)

　　

　　田  畹：竟然引上走了、我连一眼也不能瞅了。夺了我的爱妾、我也只能装鳖呀。

　　

　　(唱)  为总兵今日把行饯。

　　

　　谁料贴赔陈圆圆。

　　

　　噫、圆圆虽然走了、还有我这一伙花不踜蹬、我还愁闷的为甚么。来来来、都随着我来。 (同下)

　　

　　

　　

　　第十三回    绣鞋招祸

　　

　　

　　(李自成大王装带将士上)

　　

　　李自成：(引)  万丈烟云从地起。

　　

　　一群兵马破天来。

　　

　　闯王李自成。幸喜兵到太原、破开宁武关、杀了周遇吉、真是天助成功。军人们、直至北京。

　　

　　(唱)  破竹之势有天幸。

　　

　　跃马直到北京城。 (同下)

　　

　　(田贵妃宫装带二宫娥上)

　　

　　田贵妃：(唱)  晚妆楼上春情荡。

　　

　　杏花天气试新装。

　　

　　对镜台先画眉儿样。 (照镜)

　　

　　花想容貌云想裳。

　　

　　风流全在脚尖上。

　　

　　三寸金莲带御香。 (看脚)

　　

　　还要将小小弓鞋双双对对排新样。

　　

　　周延儒恭进有一双。

　　

　　听宫娥细检点即便陈上。

　　

　　另换了新绣鞋且待君王。

　　

　　(宫娥奉鞋上)

　　

　　宫  娥：这是周延儒进下那一双、绣鞋底子上、这字绣的十分精致!请娘娘今天先试一下、看可脚不可脚。

　　

　　田贵妃：待我试来。 (穿，走)

　　

　　(唱)  这绣鞋着上真快爽。

　　

　　裙边儿越显斌媚娘。

　　

　　今日暮春天气、好生困人、不免在这牙床以上、少歇片时。

　　

　　(唱)  困人天气增惆怅。

　　片时倒卧在牙床。 (睡、脚撑上)

　　

　　(崇祯帝上)

　　

　　崇祯帝：(唱)  耳听得鼓角思猛将。

　　

　　关山烽火照晋阳。

　　

　　九边常挂朕心上。

　　

　　三转流寇更强梁。

　　

　　外无卫霍摧甲帐。

　　

　　内无郭李定家邦。

　　

　　偏不幸苍天缺雨量。

　　

　　到处师旅加年荒。

　　

　　为王牢骚情难畅。

　　

　　且唤田妃解愁肠。 (二宫娥跪)

　　

　　宫  娥：万岁驾到、宫娥拜参。

　　

　　崇祯帝：田贵妃她在那里。

　　

　　宫  娥：贵妃一时困倦、正在牙床倒卧。万岁少站、待宫娥请贵妃接驾。

　　

　　崇祯帝：为王自行进宫、不容唤她。

　　

　　宫  娥：遵旨。 (起)

　　

　　崇祯帝：(唱)  进宫来抬头仔细望。

　　

　　田贵妃倒卧在牙床。

　　

　　有情芍药凭鸳帐。

　　

　　无力蔷薇傍粉墙。

　　

　　东风摇曳眠杨柳。

　　

　　夜雨缤纷睡海棠。

　　

　　半面风情娇模样。

　　

　　一场好梦黑甜香。

　　

　　把为王看得情绪荡。

　　

　　掌起银烛细端详。 (掌灯)

　　

　　这小小金莲新花样。

　　

　　绣工精致珠玉光。

　　

　　把工夫费在脚尖上。

　　

　　那里讨来这一双。

　　

　　这一双绣鞋、十分精致、趁他睡着、待为王再细瞧一下。 (细看) 怎么这鞋底子上还绣的有字、待为王看他绣的甚么字。 (再看) 周延儒恭进、周延儒恭进。 (撩烛) 怪道他从前口口声声吹嘘周延儒、看在其间、好不气、好不气。

　　

　　

　　

　　第十四回    滦州拆书

　　

　　

　　(吴三桂带二家将士卒上)

　　

　　吴三桂：(唱)  山海关外正效命。

　　

　　忽奉圣旨回京城。

　　

　　流寇气焰正凶猛。

　　

　　还要命将选精兵。

　　

　　平西伯总兵官吴三桂。正在山海关外、筹备战守事宜、前日又奉圣旨、言说京城危急、命我不分昼夜、入关讨贼。是我统领大兵、来至滦州、歇马片时、便要前进。

　　

　　卒    ：报。

　　

　　吴三桂：军报何事。

　　

　　卒    ：京城失守、李闯进京、帝后自缢而死、妃嫔多半殉难。文武百官、大半死亡。爵帅万万不可进兵。

　　

　　吴三桂：怎么说。

　　

　　(唱)  骂了声李闯贼不行正道。

　　

　　既烧杀又淫掠扰乱当朝。

　　

　　我有心进京城用兵追剿。

　　

　　只恐怕榆关外又把祸招。

　　

　　(家丁上)

　　

　　家  丁：(引)  逃出北京地。

　　

　　来至滦州城。

　　

　　烦禀爵帅、就说老太爷派来家丁、送上书信。

　　

　　卒    ：老太爷派来家丁、送来书信。

　　

　　吴三桂：命他进帐。 (进门)

　　

　　家  丁：参见爵统。

　　

　　吴三桂：快快呈上书信。 (拆书、读) 三桂见知。君虽已死、父尚在世、汝若早降、不失通侯之位、犹全孝子之名。父手示。 (想) 呵、这个。我想吾君已死、吾父有命、我就不想投降、其势有所不能、还是投降、还是投降。我且问你、府上怎么样。

　　家  丁：老太爷和老太太都教人家扣留住了。

　　

　　吴三桂：本帅降表一上、他自然要释放。

　　

　　家  丁：家产也教人家收没了。

　　

　　吴三桂：本帅降表一上、他自然要发还。

　　

　　家  丁：姨太太也教人家掳去了。 (吴惊)

　　

　　吴三桂：那一位姨太太。

　　

　　家  丁：就是陈太太。

　　

　　吴三桂：哦、就是陈圆圆。

　　

　　家  丁：再是那个。 (吴大怒)

　　

　　吴三桂：李自成、闯贼、胆大的狗奴才。你老子不和你决以死战、誓不为人了。

　　

　　(唱)  李闯贼破京城惨无人理。

　　

　　你不该掠胭脂强占人妻。

　　

　　况且你逼死了崇祯皇帝。

　　

　　我和你军阵前要见高低。

　　

　　是我心想剿灭丑贼、只是众寡不敌、这却怎处。有了、杨坤、郭云龙听命。

　　

　　杨  坤

　　

　　：有。

　　

　　郭云龙

　　

　　吴三桂：满洲兵正在宁远、速快前去求援、请他进关、并力剿贼。

　　

　　杨  坤

　　

　　：遵令。 (下)

　　

　　郭云龙

　　

　　吴三桂：众将官、兵回山海关、等候满洲兵到来、一同攻打北京。

　　

　　(唱)  但有满洲作后盾。

　　

　　何愁自成不远奔。 (同下)

　　

　　

　　

　　第十五回    奉旨北伐

　　

　　

　　(史可法武装孝服带士卒上)

　　

　　史可法：(唱)  可恨流寇据京地。

　　

　　我的崇祯帝呀。

　　

　　(唱)  崇祯帝煤山殉社稷。

　　

　　半壁山河无生气。

　　

　　满清入关逞杀机。

　　

　　国家命脉怎维系。

　　

　　南渡江山无凭依。

　　

　　迎立潞王是正理。

　　

　　福王骄奢又淫佚。

　　

　　我从前修书伸大义。

　　

　　马士英恐要犯猜疑。

　　

　　前途安危难料理。

　　

　　国手无着剩残棋。

　　

　　我想流寇占据京城、吴三桂又勾引满洲入关、这内忧外患、纷至沓来、若不早立新主、维系人心、这江左半壁、恐忙怕又要瓦解。

　　

　　(报子上)

　　

　　报  子：报。

　　

　　史可法：军报可事。

　　

　　报  子：马士英已将福王迎到南京、登了极了。

　　

　　史可法：再探再报。 (报子下) 我从前曾与马凤抚修书、劝他迎立潞王。现在福王已经登极、也无法挽回、只得听候命令、整军北上才是。

　　

　　(捧旨官上)

　　

　　捧旨官：圣旨下。 (迎旨) 史可法听旨。北京失守、先帝升遐、朕以神宗皇帝之孙、被南京臣民拥戴、继承大统、改元弘光。史可法劳苦功高、可以兵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开府扬州、督师北伐。钦此。

　　

　　史可法：万岁。

　　

　　捧旨官：军务紧急、不便叨扰、请了。 (下)

　　

　　史可法：这般时候、赶速练兵筹饷、出师北伐。

　　

　　(唱)  用心再把乾坤造。

　　

　　杀声咽断广陵潮。 (同下)

　　

　　

　　第十六回    追救爱妾

　(李自成带陈圆圆残卒上)

　　

　　李自成：(唱)  我胡闹吴三桂更是胡闹。

　　

　　带领上满鞑子追赶同胞。

　　

　　脱了衣刚睡下他又来到。

　　

　　惩的我提裤子寻不着腰。

　　

　　卒    ：报、吴三桂赶上前来了。 (李自成等绕场介)

　　

　　李自成：吴三桂、卖**。我贼逃走、你贼追赶。我贼若死、你贼不远。

　　

　　卒    ：吴三桂又赶上前来了。

　　

　　李自成：这个老吴、不进京作皇上、一步一鞭子的赶我、莫非要报杀父之仇。

　　

　　陈圆圆：主公言之差矣、吴三桂并非追赶万岁。

　　

　　李自成：他追赶的是谁。

　　

　　陈圆圆：他是追赶侬家来了。

　　

　　李自成：呵、他是追赶你来了。这个没出息的、放着皇上不坐、赶着要和咱老子争风、这才可笑。说不了、我将你舍了、去去去、跟上老吴可受用去。军人们、速快向西逃走。 (同下)

　　

　　陈圆圆：(唱)  幸喜虎口得逃走。

　　

　　一路兵马似水流。

　　

　　无奈且在道旁候。

　　

　　等候将军来收留。

　　

　　(吴三桂带土卒上)

　　

　　吴三桂：(唱)  策马飞过桑乾渡。

　　

　　不报冤仇不罢休。

　　

　　卒    ：谁家这个妇人、在此啼哭。

　　

　　陈圆圆：我是吴大帅的家眷。

　　

　　卒    ：怎么你是吴大帅的家眷、随着我来。禀大人、家眷到。

　　

　　吴三桂：那是圆圆姑娘。 (忙抱、陈跪) 说是你怎生到此、与我讲来。

　　

　　陈圆圆：(唱)  未开言来泪如涌。

　　

　　吴三桂：传令前锋、再不容向前追赶、收兵回京。

　　

　　陈圆圆：(唱)  听侬家从头说分明。

　　

　　自从闯贼移神鼎。

　　

　　依随着难民出京城。

　　

　　逃躲在乡间埋名姓。

　　

　　半载六月未通风。

　　

　　只听得大人回幽并。

　　

　　探问消息当无踪。

　　

　　怎得侬家身染病。

　　

　　侵寻床褥幸逃生。

　　

　　因此才到路旁等。

　　

　　等候将军诉幽情。

　　

　　闲言乱语切莫听。

　　

　　如不然一死报总兵。

　　

　　吴三桂：(唱)  破镜重圆有天幸。

　　

　　这时不容涕泪零。 (扶起)

　　

　　听来听去、你还造化高、竟然躲在乡间了。

　　

　　陈圆圆：这些贼众、在城里奸淫掳掠、无所不至、那时不出城、还了得。好在到乡间、连个贼影儿都没见。

　　

　　吴三桂：这才是破镜重圆、完壁归赵。你我一同进京、打轿伺候。

　　

　　(唱)  幸喜圆圆尚无恙。

　　

　　可怜全家遭祸殃。 (马轿同下)

　　

　　

　　

　　第十七回    忠良拒降

　　

　　

　　

　　(史可法持枪带士卒家将上)

　　

　　史可法：(唱)  四镇雄师不用命。

　　

　　九江还未息兵争。

　　

　　风流天子梦未醒。

　　

　　阑珊残局怎支撑。

　　

　　督师大学士史可法。只为崇祯皇帝殉义北京、弘光皇帝即位南都、命我开府扬州、统率大兵北伐。满清摄政睿王来书招我投降、言说他这江山得之于闯贼、非取之于明朝。是我登时答复、不肯承认、他派豫王多铎率兵南下、风声鹤唳、甚为紧急。谁料九江尚有内乱。四镇不能同心、马阮从中掣肘、命令不能统一、这个危局、我史可法一人、说是怎么生维持呀。

　(唱)  北兵风声甚逼紧。

　　

　　内乱不息怎生存。

　　

　　(报子上)

　　

　　报  子：报。

　　

　　史可法：军报何事。

　　

　　报  子：多铎率领大兵前来、攻打扬州。

　　

　　史可法：再探再报。 (报子下) 众将、多铎统兵南来、随我出城迎敌。 (下)

　　

　　(多铎率卒上史可法、带兵将上)

　　

　　多  铎：阵前可是史督师。

　　

　　史可法：不错。阵前可是豫亲王。

　　

　　多  铎：久闻督师大名、今以戎衣相见、实在对不起、一齐下马致敬。 (下马、行礼)

　　

　　史可法：请了。贵军下马致礼、莫非有意投降。

　　

　　多  铎：督师误会了。我们北朝皇帝提起督师的才学名望、异常尊重、常称史老先生、并不曾直呼名字。所以今天两军阵前、致敬尽礼、以表钦慕之意。督师若肯归义北朝、那天子之师、宰相之位、王侯之爵、都现现成成的、督师你再莫要执固。 (笑、史冷笑)

　　

　　史可法：自从吴逆三桂、勾引你们入关、以此占据我京城、侵夺我土地。史可法只知恢复宗社、岂能投降异族。你将主意打错了。

　　

　　多   铎：督师、我们北朝的土地、乃得之于闯贼、非取之于明朝。就是此番入关、乃是为中国平内乱、并非与明朝争江山。督师你把题目也认错了。

　　

　　史可法：既是为中国平内乱、如今内乱已平、为甚么不将故土交还中国。

　　

　　多  铎：崇祯已死、无处归还。

　　

　　史可法：崇祯皇帝虽死、弘光皇帝尚在。

　　

　　多  铎：弘光乃是酒色之徒。荒淫无度、何人不知。你看马阮为奸、黄左相争、内乱终无己时。督师你拥戴这个新主、纵然把你挣死、还是把明朝救不活的、不如早些归顺了好。

　　

　　史可法：呵呸。听来听去、你总是把我史可法、要当洪承畴、岂不可笑。说是你满贼休走。 (猛戳、多架)

　　

　　多  铎：督师再不容攻。东西左右四镇国、都投降了、一木焉能支大厦、还请你早早变计者好。

　　

　　史可法：休走。 (猛戳两枪、多铎率众自下)

　　

　　卒    ：督师不敢进攻了、东西左右各镇、个个投降、敌人已经渡江。京城文武逃走、我们孤军深入、扬州失守、如何是好。

　　

　　史可法：怎么各镇均已投降、京城文武逃走。军人们、速快回保扬州。 (退兵、进城、下)

　　

　　

　　

　　第十八回    北归避祸

　　

　　

　　(傅以渐王素云同上)

　　

　　傅以渐：(唱)  可恨四镇不用命。

　　

　　北兵逼近扬州城。

　　

　　王素云：(唱)  谣言四起惊魂梦。

　　

　　半壁山河终落空。 (同坐)

　　

　　傅以渐：娘子、近日督师一在前锋督战、扬州空虚、谣言甚多、这个城中、恐怕不是久居之地。

　　

　　王素云：依我看来、福王那样荒淫、四镇又不用命。这半壁山河、专靠史督师一人、实在是支撑不住的、还是速快出城才好。

　　

　　傅以渐：还有一种谣言、说是总兵李棲凤、有兵变的消息。你想督师不在场州、谁能制得住他、这更是燃眉之急了。

　　

　　(差官上)

　　

　　差  官：(引)  总兵有命令。

　　

　　前来送小书。  (叩门、傅开门)

　　

　　傅以渐：何人叩门。

　差  官：你可是傅先生。

　　

　　傅以渐：不错。

　　

　　差  官：我家大人李总兵、给先生有一封书信、请你留下、我便告辞。 (差官、生看)

　　

　　傅以渐：果然是李总兵的信。我想总兵李棲凤、和我虽有一面之识、并不曾有甚么交情、他与我下书为何。

　　

　　王素云：郎君你先将书拆开、看过再说。

　　

　　傅以渐：是了待我拆书一观。 (看) 我当为着何来、原是想请我当军师。呵呸、史督师和我是极厚的朋友、屡次约我帮办军务、我也不曾前往、谁肯与你当军师、是了、怪道人说、李棲凤有兵变的消息、今日约我前去、想必正为此事。说是你错了呵。

　　

　　(唱)  李棲凤作总兵不知大义。

　　

　　守城池妄想着迎降投机。

　　

　　我本是读书人不通军纪。

　　

　　你为何招引我共谋叛逆。

　　

　　看在此我还要速快逃避。

　　

　　如不然只恐怕带水拖泥。

　　

　　王素云：(唱)  李棲凤本不是栋梁之器。

　　

　　为甚么要约你参与军机。

　　

　　这其中一定有特别用意。

　　

　　处乱世万不敢随风游移。

　　

　　整行装快出城毫无疑义。

　　

　　扬州城万不可一日多居。

　　

　　傅以渐：(唱)  听贤妻讲此话正合我意。

　　

　　但不知往何处避这危急。

　　

　　此番出城、究竟向那里去才好。

　　

　　王素云：依为妻之见、咱们是北方人、还是向北省逃走、才觉稳妥。况且北省已经平定、北京已经开科、这明朝的江山、终久是救不下了。郎君你并没在明朝做官、就是在清朝应试、有何不可。千万莫要错了主意。

　　

　　傅以渐：如此速快准备行装。 (更衣)

　　

　　(唱)  打定主意回北省。

　　

　　王素云：(唱)  即日要出扬州城。 (同下)

　　

　　

　　

　　第十九回    死难殉国

　　

　　

　　(史可法持枪带士卒家将上)

　　

　　史可法：怎么是一座空城。

　　

　　卒    ：总兵李棲凤兵变、昨晚弃城逃走、投降清兵去了。 (史上城)

　　

　　史可法：(唱)  史可法在城头仔细观看。 (四面放火)

　　

　　府城外四关廂尽是烽烟。

　　

　　这孤城陷重围敌兵四面。

　　

　　(多铎带清兵攻城上)

　　

　　多  铎：这西门有督师防守、不好攻破、把图鲁、还是从东北两门猛力进攻。 (多下、内放火)

　　

　　史可法：(唱)  北门上一阵阵火光连天。

　　

　　看情形想必是城池失陷。

　　

　　卒    ：北门失守、敌人进城、督师还不快快逃走。 (下)

　　

　　史可法：(唱)  这金城竟然而不能保全。

　　

　　我还是下城去和贼鏖战。 (史将卒跳下、放火、一满卒上、戳死一汉卒、史戳满卒上)

　　

　　(唱)  好男儿血淋淋摆在两边。 (一满卒上、戳死一汉卒、史戳满卒下)

　　

　　最难堪女孩儿娇声哭喊。 (二满卒上、刺杀二汉卒、史刺二满卒下)

　　

　　八十岁年迈翁身死刀尖。

　　

　　(四难民上、四满卒追上、史打满卒退、四难民逃下)

　　

　　史可法：(唱)  直杀的战袍上血红似染。

　　史可法要今日死在此间。

　　

　　家  将：大帅、事势至此。命在顷刻、还不出城、更待何时。

　　

　　史可法：城存与存、城亡与亡、这个扬州府城、便是我史可法的坟墓。

　　

　　家  将：大帅不肯逃走、教我无法催促、我还是扬鞭策马、他不走也不自由。白龙马、白龙马、今天杀督师也在你、救督师也在你、说是你还不与我逃走。 (连鞭三鞭、史紧下、四满卒赶四难民上杀介、下、四满卒一满将追史可法上、史猛战、坠马、被擒)

　　

　　满  将：你是谁。

　　

　　史可法：我便是史督师。

　　

　　满  将：你投降。

　　

　　史可法：俺史可法是中国男儿、宁为断头将军、决不为投降将军。

　　

　　满  将：不降便要杀你。

　　

　　史可法：劝我者侮我者也、杀我者敬我者也。请你莫要多言、速快持刀杀我。

　　

　　满  将：督师执意不降、留下终是祸根、还是将他杀坏、成就他的忠心。督师听我一言、今日请你**、于后世爱国志士、作一个良好模范。 (史大笑、被杀)

　　

　　满  将：好男儿、好男儿。中国人都象此人、我们怎能得志。 (下)

　　

　　

　　

　　第二十回    误入绿林

　　

　　

　　(甲乙清兵上)

　　

　　甲  兵：(引)  大江两岸风云紧。

　　

　　乙  兵：      要到溧阳捉犯人。

　　

　　甲  兵：有人报告、江南有十大姓、暗中反清复明、溧阳伊密之、就是第一个、豫亲王命咱家前往抄家、不免赶到溧阳、莫要走风。 (忙下)

　　

　　伊密之：(内唱)  凭空中降下了滔天大祸。

　　

　　(伊密之伊夫人同上)

　　

　　伊夫人：(唱)  百忙中逃出了这个网罗。

　　

　　伊密之：(唱)  一路上尽是兵何处藏躲。

　　

　　伊夫人：(唱)  国已破家又亡怎能生活。

　　

　　伊密之：(滚)  伊密之便说、我生平待人宽厚、与世无争。不知那里仇家、陷害于我说我反清复明、竟将我满门犯抄、只逃出我夫妻二人、只说我向那里逃走了。

　　

　　伊密之：(唱)  看吴头和楚尾尽是烽火。

　　

　　伊夫人：(唱)  树林中鸟鹊噪不见巢窠。

　　

　　(甲乙二匪兵上)

　　

　　甲    ：(唱)  下山来见难民东来西过。

　　

　　乙    ：(唱)  没有个读书人煞费张费。

　　

　　前边象是伊密之先生。

　　

　　甲    ：不错、这是个念书人。那是伊先生。 (伊夫妇大惊、战)

　　

　　伊密之：我我我我不姓伊。

　　

　　甲    ：我认得你、怎么说你不姓伊。

　　

　　乙    ：先生不要惮怕、我是咱们史督师的差官。

　　

　　伊密之：那个史督师。

　　

　　甲    ：自从扬州城破、督师逃山、就在这个山上、插旗招兵、恢复明社。听得你老先生那一枝生活(笔)的程度高、特派我二人前来请先生当军师呢。

　　

　　伊密之：史督师若在此、这还是藏身之地。

　　

　　甲    ：这是二匹马、先生连夫人骑一匹。

　　

　　伊密之：如此你我夫妻上马。 (上马)

　(唱)  途穷才归史阁部。

　　

　　伊夫人：(唱)  迎风上马泪如丝。(同下)

　　

　　(万人敌上)

　　

　　万人敌：(唱)  清兵声势甚凶猛。

　　

　　这些人马怎支撑。

　　

　　近日清兵声势甚大、我们绿林中这些弟兄、如何支持得住、只说这却怎处。

　　

　　(甲乙同伊密之伊夫人同上)

　　

　　甲    ：请来知名士。早禀大人知。

　　

　　乙    ：禀大人、请来一位先生。

　　

　　万人敌：他是何人。

　　

　　甲    ：就是溧阳、伊密之先生、鼎鼎大名、连家眷都搬的来了。

　　

　　万人敌：那个正好、速快请先生进帐。

　　

　　乙    ：请先生进帐。(同进)

　　

　　伊密之：

　　

　　参见督师。 (万到前场)

　　

　　伊夫人：

　　

　　万人敌：这是伊先生。

　　

　　伊密之：正是。

　　

　　万人敌：吓吓、哈哈。 (伊夫妇退避、万抱伊大笑、伊夫妇大惊) 不知先生驾到、失误远迎、多得有罪 (伊夫妇退避)

　　

　　伊密之：(暗)  史督师、怎么就是这样粗豪。

　　

　　万人敌：先生来的正好、本督师素不识字、这营中生活上的事、都靠你老先生办理办理。

　　

　　伊密之：怎么史督师还不识字、这才奇了。

　　

　　(卒忙上)

　　

　　卒    ：禀大人、清兵到了。

　　

　　万人敌：怎么清兵到了。先生你就在营中料理一切、待我前去迎敌。众兄弟、一同上马。(忙下、伊夫妇相视)

　　

　　伊密之：这就是史督师吗。

　　

　　伊夫人：难道史督师、连字都认不得吗。

　　

　　伊密之：怎么教我办生活上的事。

　　

　　伊夫人：莫非是筹粮饷吗。

　　

　　卒    ：先生你不懂得、他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原是请先生办笔墨上的事呢。

　　

　　伊密之：啊、原是笔墨上的事。怎么说史督师是个粗人。

　　

　　卒    ：先生、实对你说、他那里是史督师、原名叫万人敌、是绿林中一个豪客、冒史督师的名、在这儿闹里。史督师听说都死了。

　　

　　伊密之：怎么说他是绿林中一位豪客。

　　

　　卒    ：你却当谁呢。 (下)

　　

　　伊密之

　　

　　：错了、错了、真个错了。

　　

　　伊夫人

　　

　　(唱)  避难出门无凭准。

　　

　　竟从豪客入绿林。

　　

　　鱼目要将明珠混。

　　

　　还怪自己不小心。

　　

　　想逃走还怕卫兵问。

　　

　　这条命到底难保存。

　　

　　伊夫人：(唱)  大地茫茫无净土。

　　

　　逃难谁料入歧途。

　　

　　这才是怕狼又遇虎。

　　

　　只怕大祸及池鱼。

　　

　　夫妻穷途难相顾。

　　

　　双双眼泪如贯珠。

　　

　　今晚便要逃出去。

　　

　　此地怎能一朝居。

　　

　　请郎君定计休犹豫。

　　

　　莫要闷坐效愚夫。

　　

　　郎君、趁他迎敌、你不速快设法逃走、只说你闷坐着怎得。

　　伊密之：四面八方、都是人家的耳目、你我怎能逃得出去。

　　

　　(内喊)

　　

　　内    ：清兵杀进营来了。

　　

　　(清兵忙上、拿伊密之、伊夫人、绑万人敌、多铎上)

　　

　　多  铎：这一骁将、报上名来。

　　

　　万人敌：你老子史可法。

　　

　　多  铎：这才奇了、从前在扬州城外、杀了—位大将、说是史可法、怎么他又说他是史可法。怎么史可法、还没有死吗。

　　

　　卒    ：现在江南地方、插史督师旗帜的营盘甚多、不知那一个是史可法。

　　

　　多  铎：昨日奉到顺治爷的上谕、不准杀史可法、还命我要优侍。校卫门、与他松绑。

　　

　　万人敌：这史督师到底吹的大。

　　

　　(清将上)

　　

　　清  将：禀大人、拿住史可法。

　　

　　多  铎：你又拿住一个史可法、请进来。 (绑甲匪甲女上)

　　

　　万人敌：谁充我的蛤子呢。

　　

　　(清将上)

　　

　　清  将：禀大人、拿住史可法。

　　

　　多  铎：你又拿住一个史可法、请进来。(绑乙匪乙女上)

　　

　　万人敌：这谁又充我的蛤子呢。

　　

　　多  铎：给这两个史可法也松绑。(卒给甲乙匪等解缚)

　　

　　万人敌：给他这假的还松绑呢。

　　

　　多  铎：你是史可法。

　　

　　甲  匪：正是。

　　

　　多  铎：你也是史可法。

　　

　　乙  匪：正是。

　　

　　多  铎：那里这些史可法来。

　　

　　万人敌：都是胡充蛤子呢。 (多细看)

　　

　　多  铎：我看这都不象史督师。此人或者是得。你可是史督师。

　　

　　伊密之：我并不是史督师。

　　

　　多  铎：你高名大姓。

　　

　　伊密之：呵、这个。

　　

　　多  铎：这个甚么、难道你连你的姓名、都不晓得吗。依我看来、此人差不多。呵、管他那个是得、皇上既不教杀他、我便一下解进京城、看他怎样办。校卫们、一律解往北京。

　　

　　(唱)  真假一时颇难定。

　　

　　一律解往北京城。 (同下)

　　

　　

　　

　　第二十一回    援救知己

　　

　　

　　

　　(傅以渐花翎蓝顶清服与王素云同上)

　　

　　傅以渐：(唱)  出揭州到北京原为避难。

　　

　　谁料想登科第得中状元。

　　

　　这功名得到手转增悲感。

　　

　　新服制改变了旧日衣冠。

　　

　　紫禁城仍然是明朝宫殿。

　　

　　内乱起断送了大好河山。

　　

　　想到此转教人心中系念。

　　

　　望江南千万里尽是烽烟。

　　

　　小生自从逃出扬州、又复流落北京。今乃顺治三年、丙戍开科、小生客居无聊、就此下场、谁料竟点了一甲一名状元。只是新朝之鼎初定、故国之思难忘、所以镇日总觉烦闷。

　　

　　王素云：郎君、你算是清朝开科第—个状元、这也很不容易、你怎么还是不高兴。

　　

　　傅以渐：娘子那知、东南半壁、烽烟未静、扬州城开之后、史阁部的生死、尚不分明、虽然得了这步功名、总是不是解忧也。

　　王素云：呵、郎君。

　　

　　(唱)  劝郎君放胸怀不须惆怅。

　　

　　念故国吊山河谁不神伤。

　　

　　还怪他杀东林残害正党。

　　

　　弘光帝贪酒色紊乱朝纲。

　　

　　史可法是忠良虽孚人望。

　　

　　恁一木支大厦势难承当。

　　

　　又况他四镇兵自相抵抗。

　　

　　直闹得纲维裂国破家亡。

　　

　　只要是四海平一统可望。

　　

　　改朝廷奉新主却有何妨。

　　

　　(家院上)

　　

　　家  院：(唱)  听说是拿住史阁部

　　

　　上前早报状元知。

　　

　　禀老爷、听说是将史督师拿住、已经解进京了。

　　

　　傅以渐：怎么说。将史督师拿住了。

　　

　　(唱)  史督师却怎么教人拿住了。

　　

　　我我的史阁部、史仁兄呵。

　　

　　(唱)  不由人双眼中泪如贯珠。

　　

　　你从前在扬州驻节开府。

　　

　　把剩水和残山立志恢复。

　　

　　定计策图中原确有谋虑。

　　

　　练兵马用士卒如同手足。

　　

　　恨弘光贪酒色国事不顾。

　　

　　用马阮秉大权破坏皇都。

　　

　　到今日将故国不能救护。

　　

　　好河山眼看着要换版图。

　　

　　文天祥是前身曾有谶语。

　　

　　大料想这一番你要捐躯。

　　

　　我想史仁兄诞生之日、老太夫人曾梦见文天祥入室、莫非他今日也在燕市殉国。呵、他是血性男儿、势必出此。只说朋友何以为情、这却怎处。 (闷坐)

　　

　　(家院上)

　　

　　家  院：这是小书一封、请夫人观看。 (云接书)

　　

　　王素云：他这般时候、正在烦闷、待我先看是甚么事。 (拆看) 怎么伊密之的夫妻、因抄家逃难、误入绿林、也教官兵拿住、解到京城、只说这却怎处了。

　　

　　(唱)  伊密之他本是文才清品。

　　

　　却怎么避患难误入绿林。

　　

　　也从前对待我仁至义尽。

　　

　　讲义气将侬家嫁于傅君。

　　

　　雪花银三千两毫不过问。

　　

　　临行时又赠我千两黄金。

　　

　　因此上侬的夫方免贫困。

　　

　　在寒窗读诗书二十余春。

　　

　　他今日遭大难我心何忍。

　　

　　难道说不设法搭救恩人。

　　

　　郎君、你看这封书信、也是不得了、只说怎么样处。

　　

　　傅以渐：怎么伊密之、也遭下这事。

　　

　　王素云：这史可法、也是你的知己、伊密之、也是你的知己、只说你怎生救这知己。

　　

　　(朝官官服上)

　　

　　朝  官：(引)  殿前奉上谕。

　　

　　传与状元知。 (进门)

　　

　　状元请了。

　　

　　傅以渐：慌张着为何。

　　

　　朝  官：状元那知、豫亲王多铎、将史可法解到京城。

　　

　　傅以渐：怎么将史可法拿住了。

　　

　　朝  官：岂止拿住一个。

　　

　　傅以渐：难道还有几个。

　　

　　朝  官：自下了扬州以后、长江左近、到处插着史督师的旗帜。如今江左肃清、竟然拿住许多巨魁、都说他是史可法。

　　傅以渐：呵、他们竟然充起史督师来了。

　　

　　朝  官：还有呢。

　　

　　傅以渐：还有谁呢。

　　

　　朝  官：还有一伙女娘儿们、都说她是史督师的夫人。

　　

　　傅以渐：这才奇了、史督师只有一个夫人、连儿子也没有。他的夫人、因为无嗣、屡次劝他纳妾、他到底还是执意不肯。谁料这般时候、就有这些夫人、岂不可笑。

　　

　　朝  官：如今皇上知道状元和史督师有旧、特下上谕、着状元前去辨认真假、咱们速快前行。

　　

　　傅以渐：史夫人、我却没见过面。

　　

　　王素云：史夫人我在扬州倒见过几次。

　　

　　朝  官：如此请嫂夫人一同前去。

　　

　　傅以渐：(唱)  奉谕前去辨真假。

　　

　　王素云：(唱)  何人冒充史可法。 (同下)

　　

　　(万人敌甲匪乙匪二女伊密之伊夫人同上、分坐、开幕)

　　

　　万人敌：胆大积了、竟然冒充起我来了。

　　

　　甲    ：到底是你充我呢吗、还是我充你呢。

　　

　　乙    ：我看你们都是充我呢。 (人役暗上)

　　

　　人  役：晓得你们都是谁充谁呢。一会子这新状元来了、把你们齐齐照量一下、真的莫说起、假的你就准备挨刀。

　　

　　万人敌

　　

　　甲    ：谁还怕死。

　　

　　乙

　　

　　(傅以渐、王素云、朝官同上)

　　

　　傅以渐：(唱)  出门来口不言心中细想。

　　

　　好朋友到今日无有下场。

　　

　　王素云：(唱)  史督师终到了要将命丧。

　　

　　是忠臣他岂肯在此投降。

　　

　　朝  官：仁兄、这两厢坐的、都说他是史督师。嫂夫人、这些女流、都说他是史夫人、实在教人难以分辨。

　　

　　傅以渐：(唱)  进门来抬起头仔细观望。

　　

　　王素云：(唱)  男的男女的女坐在两厢。

　　

　　傅以渐：(唱)  这一个好身才容貌雄壮。

　　

　　王素云：(唱)  这一个好眉目颜色无双。

　　

　　傅以渐：(唱)  这一个美须眉英雄气象。

　　

　　王素云：(唱)  这一个美丰彩二八年光。

　　

　　傅以渐：(唱)  这一个是绿林豪客模样。

　　

　　王素云：(唱)  这一个是闺秀斌媚娇娘。

　　

　　傅以渐：(唱)  这一个低着头可怜情状。

　　

　　王素云：(唱)  这一个垂粉颈大发愁肠。

　　

　　傅以渐：(唱)  这一个头戴着武巾明朗。

　　

　　王素云：(唱)  这一个身穿着缟素衣裳。

　　

　　傅以渐：(唱)  左右望。

　　

　　王素云：(唱)  前后观。

　　

　　傅以渐：(唱)  看一遍。

　　

　　王素云：(唱)  数一番。

　　

　　傅以渐：(唱)  眼中看。

　　

　　王素云：(唱)  心内参。

　　

　　傅以渐：(唱)  细检点。

　　

　　王素云：(唱)  费周旋。

　　

　　傅以渐：(唱)  史可法。

　　

　　王素云：(唱)  在那边。

　　

　　傅以渐：(唱)  冒名姓。

　王素云：(唱)  充汉官。

　　

　　傅以渐：(唱)  这一个一个真怪涎。

　　

　　王素云：(唱)  看来看去是等闲。

　　

　　傅以渐：这那里有史督师。

　　

　　王素云：这那里有史夫人。

　　

　　朝  官：呵、都是些充庄。

　　

　　伊密之：(唱)  耳内里听得人声显。

　　

　　伊夫人：(唱)  不知何人在此间。

　　

　　傅以渐：(唱)  此人看来很面善。

　　

　　王素云：(唱)  急忙上前观一番。

　　

　　傅以渐：那是仁兄。

　　

　　王素云：那是姐姐。

　　

　　朝  官：他莫非是史督师。

　　

　　傅以渐：还不是得。

　　

　　朝  官：他是何人。

　　

　　傅以渐：他原是伊密之先生。我还要奏明圣上、重用此人。

　　

　　朝  官：如此将他们一齐收监。 (押下)

　　

　　傅以渐：仁兄怎生到此。

　　

　　伊密之：说起来很长、容后再叙。

　　

　　傅以渐：如此随我来。正是、

　　

　　(念)  风云扰攘变沧桑。

　　

　　伊密之：(念)  幸遇知己好下场。

　　

　　王素云：(念)  今日相逢增感慨。

　　

　　伊夫人：(念)  提起当年泪两行。 (同下）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