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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腔《周仁回府》全本

 

一．剧本渊源

 

《周仁回府》系秦腔八大本之一，是须生、正旦(后改小生、正旦)唱做工并重戏。又名《忠义侠》、《周仁献嫂》等，其中有《悔路》、《夜逃》、《哭墓》等折戏可单独演出，广为流行。李云亭 、刘立杰、耿善民、雒秉华、高希中、任哲中、刘建中、李爱琴、李小锋演出成名戏。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耿善民以“冷过场”的形式扮演周仁，唱腔苍凉，神态冷峻，红极一时。民国三十二年(1943)王绍猷改编本名《周仁回府》(亦称《新忠义侠》 )，由陕西易俗社首演，雒秉华饰周仁，以擅唱大段哭音乱弹而名扬西安。同年任哲中得范紫东指点，将传统的周仁，由须生行改为小生行扮演，增施“耍帽翅” ，“甩发”等特技，改进咬字和发声，辅以抽泣性虚字润腔，唱大段哭音乱弹，如流水呜咽，娓娓动听，名噪一时。李爱琴则一改“冷过场”形式，增强了周仁唱做的俏皮、轻巧和生活情趣，亦为一绝。同州梆子、西府秦腔、汉调桄桄亦有此剧目。今存民国年间西安德华书局木刻《周仁回府》改编本及《悔路》、《回府》折戏本，民国三十八年西安同兴书局木刻《周仁回府》改编本，陕西省艺术研究所藏抄本。

 

二．剧情简介

 

 

《周仁回府》叙述明朝奸相严嵩的干儿子严年垂涎于杜文学之妻，遂诬告杜文学并将其流放岭南。杜文学临行前将妻跪托于义弟周仁。杜文学门客奉承东告密，严年赐官周仁令其献嫂。周仁与妻暗中计议，以妻扮其嫂，献于严年，自己携嫂出逃。妻至严府，杀严贼不成，自杀身亡。后杜文学冤雪释归，见周仁，怒责。杜文学之妻出面痛说原委，真相始明。

 

三．剧本范本

 

 

第一场　托　妻

 

（幕起杜文学、奉承东同上）

杜文学： 父参严嵩，坐卧不宁，

奉承东： 骑墙看风，夺利争名。

（吕忠扮老生急上）

吕　忠： 心忙嫌路远，事急恨步迟。

公子，不好了！

杜文学：怎么样了！

吕　忠：严嵩父子，将老爷下到刑部狱中，还命锦衣卫抄家来了！

杜文学：怎么说！

（跌倒、丑急扶起坐）

奉承东：公子，公子，公子醒的！

杜文学：（唱）

（尖板） 听一言吓得我魂飞魄散！

奉承东：（白）好一吕老儿这就不是，你慌慌张张，信口胡说，吓死公子，这个担儿是你担还是我担？

吕　忠：奉兄不必怨我，速快唤醒公子，待我再报周仁得知。

奉承东：公子醒得！

杜文学：（唱）

（拦头） 好一似刀割肠箭把心穿，我这里睁双眼仔细观看。

（喝场）我的天那，

（带板）原来是奉承东先生站在面前，背地里把圣上一声埋怨。

宠奸贼害忠良不辨愚贤，老爹爹两鬓白须似银线。老爹爹，尊堂父！

为国事不辞劳出使江南。

今日里进忠言反遭刑贬，倒叫我束双手恨地怨天。

周　仁：（唱）

（尖板）吕老儿对我讲一遍，

（小生扮周仁偕吕忠）

（七锤）心中好似滚油煎。

回家我把哥哥见，赴汤蹈火我当先。

（进门介）

周　仁：（白）哎呀兄长，锦衣卫抄家霎时就到，还是速快逃走。

杜文学：唉，父在囹圄，我生何惜，你们各自逃命，我，我是不走的。

周　仁：哎呀兄长，伯父虽在囹圄，总有见天之日，你我岂能坐以待毙。

吕　忠：对呀！

杜文学：我是怎样的走法？

周　仁：分头而逃。

奉承东：慢着，慢慢的慢着，忙和尚干不下好道场。忙啥哩呀！

吕　忠：哎呀奉兄，霎时就有滔天大祸，岂有不忙之理，奉兄快寻良策，待我府门打探。（吕忠下场）

奉承东：周兄，自古道，处患难而不忧，遇祸变而不惊。才算人物，

周　仁：哎呀呀，奉兄有何妙计，速快讲来！

奉承东：我量你们胆量有限，自顾不暇，你们各自逃命，我保公子逃走，管保万无一失。

周　仁：奉兄有此胆量，不枉我兄交友一场，转上受我一拜了。

周　仁：（唱）（七锤）奉兄转上我拜见，患难之中节义难。

哥哥一日平安转，周仁叩拜你门前。

奉承东：请起请起，你们速快收拾，我到外面等候，锦衣卫即到，我有妙计退敌。

周　仁：速快前去瞭望。

奉承东：公子你随后就来呀。（封下）

周　仁：嫂嫂娘子快来，

（花旦扮胡秀英，小旦扮李兰英同上）

杜文学：妻呀！

胡秀英：官郎！

杜文学：奸贼谋害，杜门蒙祸。今天要与你作别了！

胡秀英：官郎……

杜文学：呀，将她姐妹如何安置？

周　仁：有弟承当，不怕什么，哥哥你放心逃走。

杜文学：如此我就拜托与你了

（同跪）

杜文学：（唱）

（七锤） 你和我真不愧同胞兄弟，同甘苦共患难生死不离

今日里暂作别托妻与你，霎时间举家人各分东西。

叫贤弟换了衣快离此地，

（众下偿换衣，锦衣卫、校卫们过场，众上）

我走后任你们天南地北。

胡秀英：官人！

杜文学：罢了娘子！

胡秀英：官人！

杜文学：娘子啊！娘子，妻呀！（杜下场）

胡秀英：（唱）

（带板）梦不想天降祸举家分散，

我的官人，官人！

一家人倒做了地覆天翻。

李兰英：（唱） 与姐姐双携手并肩逃难

周　仁： 何一日杀国贼拨云见

李兰英：姐姐！ （三人下场）

（锦衣卫、校卫们上场）

众校卫：来在杜府。

锦衣卫：两厢去搜！

（校卫们下场搜，锦衣卫搜门，校卫们复上）

众校卫：无有！

锦衣卫：放起火来烧，待我严府复命！

（众校卫放火，同下）

 

第二场　卖　友

 

 

杜文学：（唱）：

（尖板） 远望见火光起天昏地暗

（杜上，摔倒，奉上）

奉承东： 公子快走！

杜文学：不好！(唱)

（七锤）吓得人辨不清东北西南。

恨严贼弄权柄存心不善，把忠臣和良将任意摧残。

奉承东：（唱）（快二六） 正行走用目看，布告图形贴路边。

公子前面暂歇缓，待我与你作周旋。

奉承东：哦，公子啊，如今出了城了，就不要紧了，你到柳荫之下少歇片刻，我随后就到。

杜文学：奉兄，你要快来呀！

（杜下，）

奉承东：叫我看这告示上写得什么！

（读告示）照得奉旨惩逆，原为奸党不清。

杜峦欺君冒上，国法绝不宽容。

其子竞敢逃避，藐法胆大无穷。

献者得官领赏，匿者一律同刑。

哈哈哈……，我可没说奉承东啊奉承东，你好无才呀，这杜公子逃走，多处出下赏额，有人拿住公子，高官得坐，荣华享受，我放下现现成成的官儿不坐，却保这个钦犯逃走，倘被严府知道，这如何是好啊！嗯，我不免把公子献出，换上一定纱帽，这有何不可呀！我便是这个主意了啊！

（唱）：（二六板）卖友求荣比屁淡，忘恩负义为做官。

只要我能身荣显，那怕旁人骂祖先。

（白）：哎呀不妥呀，我可没说奉承东啊奉承东，你怎么是这样没良心的东西呀！想从前你在原郡家乡，犯了众恶，逃走在外，官府捉拿，多蒙杜公子收留门下，丰衣足食，你就该知恩当报，这为何见利忘义，作此不仁不义的念头呢？这如今我将公子献出，良心何在，天理不容呀！

（唱）：（二六板） 公子把我多优待，丰衣足食过得来。

为人莫把良心坏，卖友求荣大不该。

（白）：唉！这话可又说回来咧，如今这世事谁讲良心呢？外良心倒是个黑的吗白的？我放下现现成成的官儿不坐，可讲什么良心哩，只顾眼前那管将来，我还是等个机会，把他献出，嗨，献了啊！

（唱）：瓜娃子做事天理讲，卖主求荣太荒唐。

只要我能身荣享，那怕你大家指脊梁。

二差役：（内喊）哎嗨！（差役甲、乙上）

差　甲：奉命拿人犯。

差　乙：跑的人两腿酸。

差　甲：伙计，走走走！

奉承东：哎，这列位都是干什么的？

二差役：我们都是严府的差役，前来捉拿杜公子的。

奉承东：哦，这你们可认得他呀？

奉承东：你们捉拿杜文学，可曾认识他？

差　乙：并不认识。

奉承东：那你们可认得我呀？

差　甲：伙计，我看这人面咋熟熟的？

差　乙：大概是在一个太阳坡里晒过暖暖。

奉承东：我名奉承东，

差　甲：那怕你住在城西呢，可城东呢！

奉承东：我与杜公子可很熟。

差　甲：带了！（套绳）

差　乙：朋友，既与公子甚熟，

差　甲：就该将公子献出，，

差　乙：少不了你纱帽一顶

差　甲：纹银千两。

差　乙：纱帽一顶，

差　甲：纹银千两。

差　乙：朋友！

奉承东：在前边柳荫之下，等我的那个人就是杜公子（指下边）这可是我的大功一件。

差　乙：走走走！（差人放封急下，内喊）带了！（拉杜上）

杜文学：你们带我为何呀？

差　甲：为何不为何，到了严府再说，朋友，上前答话

奉承东：公子，我对你实说了吧，你如今倒了霉了，我跟上你有啥指望呢嘛，我想弃暗投明享荣华，不献你，我先不得入门么。

杜文学：奉承东、无情无义的奴才，从前你在原郡犯了众恶，逃进京来，我将收留门下，有人知你心猥恶，说我后来必受你累，到今果应前言那，我杜文学若还不死，岂能容你！（踢奉承东、差推）

差　甲：走走走（带杜下）朋友，随我领赏去。

杜文学：哼！

奉承东：外你可生那大的气弄啥呢嘛，只怪你把眼瞎了，我把心瞎了，只要我有官有钱，啥事都好办，正是：

只要今世享荣华，那怕来生变骡马。

（下）

 

第三场　陷　周

 

 

严　年：（内喊）哎嗨！（上）

咱是太岁又值年，擅作威福非等闲。　　（进座）

卖官予座交易所，捕风捉影是非场。

相爷朝中二天子，咱是府下一宰相。

严府第一掌家，姓严名年字恶山，相爷爱我才高，府下大小事务，托我照管，朝中许多官员拜在我的门下，这还休说，只因杜峦老儿，当殿污蔑相爷，圣上恼怒，将他下在刑部狱中，咦，只是他的儿媳胡氏，生的十分美貌哇，心想娶她为妻，只是无计可施，这这这……嗯，等将杜文学拿住再做道理！

（差役甲上）

差　甲：禀太爷，将杜文学拿到！

严　年：你是怎样拿得？

差　甲：有一奉承东将他献出，我们才将他拿到的。

严　年：好！唤奉承东。

差　甲：朋友，（奉承东上）太爷唤你哩。）

奉承东：来了，参见太爷。

严　年：罢了，

奉承东：谢太爷！

严　年：你叫奉承东？

奉承东：我叫个奉承东！

严　年：你与杜文学怎样认识的？又是怎样拿的？

奉承东：小人与他甚熟，我听说太爷捉拿与他，小人与他同伴同行，等公差到来，指明捉拿，我是为太爷尽忠哩，我是为太爷尽忠哩。

严　年：你是个好的，我就收你个干儿子。

奉承东：我先拜过干爸。

严　年：奉承东，

奉承东：干爸！

严　年：我儿站起来。

奉承东：干爸恩宽。

严　年：哈哈哈。来，带杜文学。

　　　（差应，带杜上）

严　年：好一狂生，见我为何立而不跪？

杜文学：严年呀！蛮奴才，俺杜文学是甚等之人，岂肯与你个奴才下跪。

严　年：事到如今，还是这样可恶，来人，

差　甲：有！

严　年：这是相爷名片，将他押在刑部狱中，押下去。

奉承东：押下去！

杜文学：奉承东，该杀该绞的奴才，从前我救你命，今日你害我死，我杜文学若还不死，岂能容你。

严　年：押下去！

奉承东：押下去，押下去，押下去！

差　甲：是，走！

　　　（差，拉杜下）

严　年：该死的奴才！不知还骂谁呢！

奉承东：哎干爸，那念没骂你，是骂我呢，我这个人最不怕骂了，爱骂了叫他骂去。

严　年：奉承东！

奉承东：干爸！

严　年：你可知晓，为父我害杜家的心事吗？

奉承东：这孩儿不知啊！

严　年：因为杜文学之妻胡氏，生的十分美貌啊，为父有心娶她为妻，但是无计可施，听说我儿与她甚熟，必知她的去向，若能设法娶来，与父做妻，你就是个孝顺的儿子啊。父与儿周旋一顶纱帽，戴在头上，岂不甚好啊？

奉承东：哎呀，这你要娶胡氏不难，须将一人网络在内。不然，是绝对办不成功的。

严　年：你说的是哪一人呢？

奉承东：不是别的，就是那兵马郎官周仁，因失饷银犯罪，杜公子出银五千救他不死，他二人结为异姓兄弟，虽非骨肉，情同手足，那周仁与胡氏逃往太宁驿去了。

严　年：但不知周仁是怎样的网络法？

奉承东：哎呀干爸，你附耳来吧！

严　年：妙计，妙计，妙计，哈哈哈哈……

奉承东：哈哈哈哈……

严　年：就依你之说，奉承东！

奉承东：干爸！

严　年：速块前去，为父我还等着呢！

奉承东：孩儿遵命了！

严　年：（唱）（二六） 时运来未娶妻先得义子，既孝顺又难得才智有余。

儿说媒父娶亲也算奇事，有好儿娶好妻心满意足。

（奉上）

奉承东：禀干爸。

严　年：嗯！

奉承东：周仁带到！

严　年：带上来！

奉承东：带上来！

周　仁：（唱）（带板） 为哥哥我中了奸人之计，可怜兄入罗网生死不知。

恨小人负旧情趋炎附势，（进）入屋檐我只得暂把头低，

差 ：禀太爷，将周仁带到。

严　年：唗！我把你两个该死的奴才！啊，就说，我命你们去请你家周老爷，为什么与我将客绑来？，我讲你两个奴才，唉，（示眼色）退下，退下，退下。嗯！

严　年：那是周兄，这，噢，哦，啊，哈哈哈哈，周兄，你看手下人不知，将兄绑来，待我亲手与你取了索绑。哈哈哈哈，（解周绳索）来，与你周老爷官戴。

差 ：是！

奉承东：与周兄管带，与周兄管带，周兄，请啊，周兄官戴，官戴……

　　　（周被强行拉下换一，执帽上场）

周　仁：哎呀太爷，赐官的心情若不说明，万万不敢受职！

严　年：周兄岂知，，我那干儿奉承东，说起周兄丢官之事，弟我觉得实在可惜，因此竭力周旋，将兄官复原职，弟我实为杜文学之妻胡氏，生的十分美貌，仁兄与她相居一处，若能献出，与弟做妻，弟我便感恩不尽！

周　仁：啊……通不得。

严　年：周兄快快更衣（推周下更衣后又上）

周　仁：哎呀太爷！太爷，太爷呀！

　　（唱）

　　（滚板）　　我叫叫一声太爷太爷，你今日提拔与我又作郎官，一个妇人为什么不能献出，只因我那年身陷缧绁，杜公子慷慨出银五千，救我不死，是他临难托妻与我，我若将他妻献于太爷，不但世人骂我、恨我，既就是太爷要我这忘恩负义之徒，做何使用了。

严　年：哼！真乃不识时务。

奉承东：哎，周兄哎，识时务者为俊杰。

周　仁：罢么，太爷若能将杜公子开活、我就将她妻献于太爷，为救其夫，故献其妻，不知太爷你可允否？

严　年：周兄真丈夫也，请速升官，请速升官，请速请坐请坐，哈哈哈哈……，

奉承东：周兄，戴上，带上，

严　年：来人！

差 ：有。（上）

严　年：去到刑部狱中，就说杜公子实无大过，实受他父之累，将他开成活罪，发放岭南，速去就来。

差：是（ 下）

严　年：周兄，我将公子开成活罪，不知胡氏何时能到这里？

周　仁：我到那里、婉言劝说，此事万不敢强，强则宁硬死不从。

严　年：那是自然！

（差人上）

差　甲：禀太爷，将杜公子开活，发往配岭南。

严　年：下去！

差：是！ （下）

严　年：周兄！

周　仁：太爷！

严　年：我将公子开成活罪，发往岭南，请兄回去，与我温存新人，随后我命人役差来送来风官霞帔，弟我今晚要迎亲。

周　仁：今晚来迎我不知她肯从否，还望太爷……

严　年：今晚一定迎亲！（挥袖下）

奉承东：干爸，你情，你请！周兄哎，周兄啊，我干爸给你周旋的这顶纱帽，可很不容易，你将来作官的时候，可甭忘了，是谁给你出力办事来的，周兄啊，回去准备去，今晚前来迎亲！回去，哎走吧！走些！

　　　（推周仁出门）

奉承东：（冷笑）嘿嘿嘿嘿……

 

第四场　悔　路

 

 

周　仁：（唱）哎，哎呀，不好了！

(浪头带板) 奉承东蛮奴才报恩以怨！我把你个贼呀！奴才呵！

他把我推虎口进退两难。

我怎忍把嫂嫂严府去献，莫奈何先把兄性命周旋，

这浑身富贵局尽是权变，我周仁到而今何必要作官。

（白）周仁便说，我想哥哥临难之时，将我嫂嫂跪而托我，是我满口应承，要保嫂嫂安全，我若今日将嫂嫂献出，既食前言，我又负人恩，我周仁还能在世为人乎！我若保上嫂嫂逃走，这贼的法网最密羽翼甚众，又有奉承东这个奴才耳目在内，不出数日仍落贼手，那时哥哥之罪既不能免那，嫂嫂之祸不能脱，慢说将来报仇雪恨，目前先不得好的结果，老天但只说这却怎处！这这这……（想）罢么。事到如今，我就将嫂嫂献于这个奴才，这就叫为救哥哥，我害了……

（唱）：（起滚板头）这就叫为救哥哥，献了嫂嫂，这话我也向他说得去了。

（唱）（塌板） 我周仁并非是忘恩义，哥哥呀！为救夫命我献他妻，

这话儿我向他说得去，想哥哥他必不怪我的，

待我回上了太宁驿，（回又退）（带板） 倒退一步再筹思。

纵然嫂嫂她肯去，（滚板头） 哥哥一日回来我难、我难、我难辩白。

（起滚板）（滚白） 我想我若把嫂嫂献出， 哥哥一日回来，他怪我不是，我叫叫一声杜公子啊，我不明真相的兄长，奉承东将你置于死地，二次又将我网络在内，勒要我将嫂嫂献出，我若不允，势必要同归于尽，无奈只有献了嫂嫂，才求得你个活命，他必然说：我是刑部开活，与你何干？与你何计？奉承东陷害与我，你又陷害我妻，嗯，我和你两个狼狈为奸的奴才罢了不成？那时只有为曲我周仁一人，

　　 有谁与我分辩了。

　 （拦头）　他见我必然生误会，浑身是口我难辩白，

妄恩献嫂传后世，人人骂我无义贼，

嫂嫂不到严府去，十个的周仁也难活一。

嫂嫂若到严府去，深入虎口怎脱离。

能不负哥哥托嫂意，我周仁才算是奇男子。

（思考计谋）天哪，我是怎样的搭救嫂嫂

（唱） 忽然一计从心起，以羊易牛杀严贼。

（白）啊！想我妻和嫂嫂生得面貌相似，况她平日颇有肝胆侠气，若叫她假扮嫂嫂，去到严府刺杀那贼，她必是去的，嗯！她必是去的了。

（唱）（拦头） 我的妻平日里热肠侠义，若叫她替嫂嫂必是去的。

　　 我这里回家去陈说详细， （走又退）使不得，（带板） 　回头想此事与人都有亏。

　既就是我的妻慷慨要去，（掉帽子，踩帽子，脚挑帽子）

　 回头想此事与人都有亏。

　 既就是我的妻慷慨要去，

（滚板头） 　数年的好夫妻我怎忍割离。

（滚板） 想我夫妻结发以来，相亲相爱，如胶似漆我一堂堂男子不能搭救嫂嫂，怎忍舍妻一死，

（白） 通不得，通不得，哎呀呀，通不得！

（带板） 我的妻她平日多谋多智，我何必在中途啼笑皆非 。

　 我先是就这样冠戴回去， （戴帽子）见我妻再叫她设谋划策。

（下）

 

第五场　回　府

 

 

（胡上）

胡秀英：（唱）

（慢板）恨严贼祸国邦横设罗网， （李上）

负重任居危境祸患难防。

李兰英：（唱） 奉承东约我夫把兄探望，这时候无消息意乱心慌。 （留板）

（二人出门瞭望，返回家中）

胡秀英：妹妹呀，这般时候，怎么还不见我那兄弟回来？

李兰英：姐姐，妹妹隔窗，观见奉承东言语行动，我心好疑！

胡秀英：妹妹呀，

（叫板）你看得不错！

（唱） （慢板） 盼兄弟不由我千思万想，怕的是落难人雪上加霜。

李兰英（唱）劝嫂嫂莫担心把愁眉展放，落难人遭凶险能化吉祥。

胡秀英：妹妹呀！（二人下，周仁上）

周　仁：（唱）（慢板） 为搭救兄和嫂脱离罗网，贼逼我强官戴我羞愧难当。

天那，天那，我是怎样的搭救嫂嫂！

（头撞门，敲门、李胡上，开门，周进门，对视）

李兰英：官人你回来了？

周　仁：噢，我回来了！

李兰英：官人，你哪来这身荣耀？

周　仁：哎，娘子啊！

（唱）（带板） 见娘子你看我官戴模样，那管他旁人的生死存亡。

（李、胡大惊！）

胡秀英：（唱）（快二六） 胡秀英观见他来路形象，却怎么戴乌纱言语癫狂。

但不知我夫君今在何往，叫妹妹你看他来路不良。

李兰英：姐姐呀！劝姐姐你心中不必惆怅，李兰英背过身细问周郎。

李兰英：（唱）官人呀！

（二六） 那里来乌纱帽戴你头上，你先与我姐妹细说端详。

（胡拉过李）

胡秀英：妹妹，事到至此，还问什么，只要能救公子，我也就感恩不尽了。

李兰英：姐姐！

（唱） (二六) 叫姐姐你不必心中惆怅，此事儿还需要细问端详。

（李让胡下去，回身盯着周）

官人，你那来这身荣耀？

周　仁：噢！娘子，你问的是这？（指衣和官帽）

李兰英：正是的。

周　仁：哼哼，哼哼……（假笑）严府太爷他…（李惊）

李兰英：他怎么样？

周　仁：他扶持我，又作了官了。

李兰英：（沉思）作了官了好。我且问你，哥哥吉凶如何？

周　仁：哎呀，娘子啊，奉承东将哥哥献于严贼，得了满身富贵，二次又将我网络在内，勒要嫂嫂做妻，迫的我无期奈间，我我我救了哥哥，献了嫂嫂，才得来这顶纱帽！　

李兰英：周仁，

周　仁：娘子啊！

李兰英：嗯，我把你忘恩负义的贼！（打周耳光）贼呀贼呀，你只图目前富贵，卖友求荣，全不想你当日。

周　仁：我当日怎么样啊？

李兰英：当日你！

周　仁：我当日便怎么样？

李兰英：全不想你

　　　（叫板）　当日啊！

　　　（唱）

　　　　　　（二六）　　你不该卖友把良心丧，图富贵把人的大恩亡。

　　　　　　　　　　　　你忘恩负义在世上，背信弃义你丧天良。

周　仁：哎，这只怪哥哥嫂嫂目不识人，交的朋友不好，将他夫妻害到这步田地，非我不是！　

李兰英：即使他夫妻目不识人，交的朋友不好，你就该尽朋友之心，救嫂嫂之命，谁是你也落井投石的效尤起来了？

周　仁：我怎么效尤起来了呢？

李兰英：效尤起来了。

周　仁：我怎么效尤起来了呢？

李兰英：你效尤起来了。

（唱）（二六）　你不该卖友把良心丧，图富贵把人的大恩亡。

　　　　　（双锤）　　全不顾青天在头上，你妄披人皮在世上。

　　　　　　　　　　　严府总有千落网，愿闯铁臂与铜墙。

　　　　　　　　　　　我和禽兽不一样，纵然一死有何妨。

（白）：天哪，天哪！想我姓李的女子，是有血性，有志气，怎么作了禽兽之妻，老天哪老天！你怎么害我以至于此了！

（唱） （带板） 老天不把人情谅，气的人裂断九回肠。

你妄披人皮在世上，毫无人性你心似狼。

周　仁：（唱） 叫娘子休怪我良心尽丧，满腹的委屈事我细说端详。

我和那杜公子同胞一样，假应承先救兄性命不伤。

不献嫂贼岂肯把我释放，假冠带出贼府另想良方。

并非是图富贵阿附贼党，回家来见娘子在作主张。

李兰英：（唱）怨官人只怪我不明真相，此事儿还需要从头商量。

李兰英：听你之言，不曾贪图富贵？

周　仁：受人之托，富贵岂动我心！

李兰英：不曾卖友求荣？

周　仁：我非反复小人，岂能见利忘义！

李兰英：既然如此，你就不该这样官戴！

周　仁：哎，奉承东将我骗到严府，严年见我，就与我换下这套管带，我若不穿，只有一死，我死何惜，可怜，可怜你和嫂嫂都是女流，如何逃出贼的法网，无奈只得求他将哥哥开活，我才献了嫂嫂，事到如今，只要能救嫂嫂之命，我既万死不辞，时间有限，娘子啊，你快快想个主意才对啊！

李兰英：你我夫妻保上嫂嫂逃走！

周　仁：哎！严贼能放我回府，岂怕你我逃走，况这贼的法网最密，羽翼甚众，又有奉承东那个奴才耳目在内，不出数日，仍落贼手，那时不但你我同归于尽，就连哥哥的性命也不能保了啊！

胡秀英：你夫妻不要争辩，还是将我送去，刺了严贼，还是让我前去！

周　仁：（相激）娘子你看如何？

李兰英：那却不能！哥哥临难托妻与你，嫂嫂若去严府，难免一死，异日哥哥回来，你该拿何言答对？

周　仁：诶……这这这……不然，你保上嫂嫂逃走，待我手执短刀一把，去到严府刺杀那贼，只要换得一条性命，也落个流芳百世！

李兰英：哎，你乃一男子，夜晚如何得近严贼之身？

周　仁：诶……这这这……哎呀，这这这……

李兰英：我倒有个两全之计，

周　仁：什么两全之计？

李兰英：要救哥哥，保全嫂嫂，除非我，替嫂嫂，前去杀贼！

胡秀英：妹妹，这如何使得，这是我的祸事，应当叫我前去，岂能连累妹妹！还

　　　　是让我前去！

李兰英：姐姐呀姐姐，我夫妻若不是哥哥相救，早已骨朽成灰，官人，你向这里来，官人，你想献了嫂嫂，于心不忍，不献嫂嫂，为势所逼，不如，为妻假扮嫂嫂，怀藏利刀，杀了严贼，除了后患，免得官人你进退两难！

周　仁：娘子大义凌然，只是我么，我怎舍得叫你前去呀！

李兰英：官人，事到如今，顾了朋友，顾不了夫妻，顾了义气，顾不了恩爱，妻虽女流，此番前去，既不成功，也要成仁，

胡秀英：妹妹！

周　仁：娘子，此话当真？

李兰英：当真！

胡秀英：妹妹！

周　仁：娘子如此侠义，请上受我一拜了！（同跪）

（唱） （七锤带板） 我的妻真乃是德高众望，兄托嫂我夫妻一面承当。

既不是奉承东为虎作伥，怎忍心将嫂嫂献与豺狼。

胡秀英：妹妹（唱） 入虎穴刺严贼我应前往，决不能叫妹妹替我身亡。

周　仁：杜公子，杜兄长！ 若不是为救你要除奸党，决不肯割恩爱以牛易羊。

李兰英：姐姐，妹妹此去，成与不成，必死严府，你们速快逃命，免得露出破绽。官人，为妻到了严府，要说你和奉承东，都是我的仇人，必要破口大骂，那时，休怪为妻无情呀！

周　仁：那才像了，谁还怪你呀。哎呀妻呀！

李兰英：嗯！难道你害反悔不成？

周　仁：啊……！我，不悔，不悔，不悔。

胡秀英：妹妹呀！（内鼓乐响）哎呀嫂嫂娘子，耳听鼓乐喧天，定是这贼前来迎亲，你下边改装！

（李下）

胡秀英：妹妹……

周　仁：嫂嫂！

（推胡下，迎严和众人上）

奉承东：周兄！

（进门，奉承东端一盘银子给周）

奉承东：周兄啊，快打发新人上轿！

（周接过银子，下，复上，挡住正要偷看的奉，入座）

严　年：周兄，你与我温存的新人怎么样了？

周　仁：费尽唇舌，还不十分慷慨，到了严府，还望太爷温存一二。

严　年：那个自然，

奉承东：周兄，快打发新人上轿啊。

周　仁：噢！

严　年：周兄，打发新人上轿。

周　仁：少等片刻。

奉承东：啊，周兄啊，快打发新人上轿啊！不要叫我干大等的不耐烦了！

周　仁：（背身）贼呀！

（李上，藏刀，擦泪，盖盖头，推李上轿，严带众下，胡扑上）

胡秀英：罢了妹妹！

周　仁：住口着！

（急堵住，胡下，周四顾后下）

周　仁：罢了妻！

（倒地，起身，追下）

 

第六场　刺　严

 

 

（奉上，整衣，请严出）

严　年：周兄啊！ （周上，入座，鼓乐停）

严　年：到了，请请请！

奉承东：奉承东与干爸你叩贺天喜。

严　年：大家之喜，大家之喜，哈哈哈……。

奉承东：哈哈哈哈，哎呀，我奉承东娃子，如今也是父母双全的人儿了。

（内喊贺喜声）

等着等着，禀干爸，满朝文武，各有贺礼奉上。

严　年：对他们讲说，收礼不待客。

奉承东：呃……干大，咋可收礼不待客？

严　年：收了他们的礼，就与他们赐光百倍，再要待他们的客，我就有些划不着了。

奉承东：我干爸才是个虱皮。（向内）收礼不待客！

严　年：奉承东，你陪伴周兄一处饮酒，我要温存温存我的新人。

　　 （严下，周痛极），

奉承东：周兄请。周兄我先与你满起！

周　仁：多谢了！

（唱）（慢板） 这半响把人的肝胆磔碎，没奈何强装下和颜悦色。（酒泼地）

多情爱好夫妻休想再会，但不知她这怎样应付那贼。

（内人声鼎沸，李持匕首刺严上，周佯拦）

严　年：哎呀，杀人了！杀人了！

周　仁：唗！太宁驿依从亲事，为何又来反悔！

严　年：难道说吾大爷，就不如你丈夫杜文学？

李兰英：周仁，奉承东，严年蛮奴才。是你千方百计，谋娶你家奶奶，你奶奶何等之人，岂你这奴才，哎，成亲了！

（唱） 你二人都把那良心尽丧，与严年作鹰犬甘作门墙。

你奶奶为杀你扫除孽障，岂肯与蛮奴才匹配成双。

（向周）罢了官人，（自知失口）

周　仁：哎！

李兰英：杜文学，我的官人！

只说是同到老妇随夫唱，谁料想半路里棒打鸳鸯。

（刺杀严，严抓住，）

严　年：来人！

（李打严耳光，自刎）

周　仁：死了，死了！

严　年：哎呦呦呦，奉承东，奉城东，奉城东！

（奉承东从桌子底下钻出）

严　年：嘿，承东，快来快来！

奉承东：干爸，弄啥！

严　年：承东，我娃快看去，看你干妈还活着美！

奉承东：是是，哎呀，我就不信，捉到笼笼的雀，还能给飞了，（看惊）干大，干大，我干妈不会耍刀子，把吃食筒子给耍断了！

严　年：你闪开！（亲看）真乃烈性的妇人那，今日之事，倒做了个无趣。

奉承东：还怪她无福！

严　年：承东！

奉承东：干爸！

严　年：去，吩咐手下人等，将你干妈尸首掩埋了，快去快去！

奉承东：是是是，干爸呀，依儿之见，胡氏既死，将她埋在城南过往行人之处，墓前立一石碑，上写杜文学之妻胡氏，免得人说你把她害了，有损你公正可风的名声啊！

严　年：嗯，妙计，妙计，妙计！哈哈哈哈……好计好计，命你去办，速快前去。

奉承东：是是是，

周　仁：今天劳而无功

严　年：不怪与你，将冠带留下，你且出去！

周　仁：唉！

谋事不成反自愧，

严　年： 还怪我无福享美色，

奉承东： 贱人一死有大罪

周　仁： 何一日吐气杀国贼，贼呀！

（下）

 

第七场　夜　逃

 

 

吕　忠：（内）哎！（吕忠上场）

（唱）（二六） 世情更比秋云薄，莫向人前说奈何。

雪里送炭君子少，锦上添花小人多。

吕忠，自从奉承东，陷害公子以后，是我到处打探，闻听人说，刑部将公子死罪免了，发配岭南，今日，就要起程，既日，是我走亲访友，拼凑银两，以作公子路途盘费，前日，又听人说，周仁将少夫人献于严年，少夫人去到严府，刺杀这贼未成，自刎一死，不知是真是假！唉，杜门遭祸，忠臣蒙冤，此事怎不叫人，啊！

（叫板）伤心了！（唱）（二六） 世风日下人心荡，衣冠禽兽人难防。

但愿苍天把眼放，早与忠臣明冤枉。

胡秀英：（内）唱：（尖板） 月昏更深万籁静，

（胡偕周上）

周　仁：（唱）凄惨惨嫂弟夜潜行，

胡秀英：（唱）情迫急不容辩路径，

周　仁：（唱）搅愁肠鹚鸠阵阵惊人鸣，

胡秀英：（唱）

（慢二六）野境外磷火随风动

周　仁：（唱）隐约约好似有人行。（向内看）

（白）：嫂嫂，你看后那边厢好像有人来了，嫂嫂，你看，那人向这边厢来了，你还是躲进树林里边。

（周进内，吕忠上）

吕　忠：哎！（唱）啊？周仁！

周　仁：吕老伯。

吕　忠：周仁，我来问你，胡氏夫人现在何处？

周　仁：这……

吕　忠：严府死的又是何人？

周　仁：老伯，莫非你也知晓此事。

吕　忠：呸！

（唱）（七锤带板） 你真是人间一禽兽，今见我面你羞不羞。

周　仁：我的老伯呀！

（唱）（快二六） 老伯不要动气愤，（欲说又忍）富贵不淫有几人。

只怪杜府背时运，树倒自然散猢狲。

眉目貌儿虽相认，昨夕今朝两样心。

相逢万事休谈论，咱如今都是陌路人。

吕　忠：（唱）（带板）胡夫人自刎一命尽，只怕你明朝难保身。

今日相遇我容忍，他日狭路等仇人。

周　仁：老伯呀！

吕　忠：哼！无义的小人（摔袖怒下）

周　仁：老伯呀！（痛极，胡秀英上）

胡秀英：兄弟呀，

周　仁：嫂嫂！

胡秀英：听那吕老伯之言，耿耿忠怀，你就该以实相告啊。

周　仁：世风日下，人心不便测，纵然他忠心耿耿，为了报仇，对他说明，并无好处，不说也无什么害处，我又何必说明。

胡秀英：难道你就甘心受人指骂？

周　仁：嫂嫂，只要日后严贼能诛，杜家的冤屈可白，为弟我纵然受人指骂，我也心安理得了。

胡秀英：兄弟，你一心除贼，自从妹妹死后，你忍气吞声、悲愤交加，连哭都不敢哭一声，长此下去，只怕虑累成疾，叫嫂嫂怎对得起我那死去的妹妹呀。兄弟，你看这荒郊无人，你何不放情一哭，以泄你满腹悲愤啊。

周　仁：啊……

胡秀英：哭啊！

（叫板）娘子呀！

（唱）（慢板） 夫妻们分生死人世至痛，一月来把悲情积压在胸中。

今夜晚月朦胧四野寂静，冷凄凄荒郊外哭妻几声。

咱夫妻结发来相爱相敬，为周仁可怜你受苦终生。

初结褵愁衣食凄凉贫境，（转二六） 失皇饷你为我奔走西东。

具慧眼能分清奸邪忠正，替嫂嫂舍性命重义轻生。

虽说是著青史千秋名重，难道说殒青春能不伤情。

死别一月我未入梦，衔恨泉台鬼吞声。

夜寂寂，风冷冷，孤魂在西还在东。

蓑草凄凄寒林静，霜花惨惨哀雁鸣。

哭娘子哭的我神昏不醒，何一日诛严贼再把冤明。

胡秀英：啊！（滚板）痛煞胡秀英，荒郊放悲声，眼望周贤弟，万箭穿我胸。

（唱）（二六） 面对贤弟珠泪涌，生离死别强吞声。

你夫妻义行天地动，凛凛大气映天空。

我杜门与你生死共，再造深恩万年青。

怨一声苍天太懞懂，为何不除贼严嵩。

要让妹妹双目瞑，不杀仇人气不平。

双手拨开生死径，晓鸡声起迎晨风。

周　仁：（白）嫂嫂，你看天色已明，那就是京城，恕弟不能远送了。

胡秀英：兄弟，随我一同去到徐尚书府中，将养病体，你看如何？

周　仁：不，我还是暂住太宁驿，以免严年见疑，加害我兄，闻听人说，我兄已经开成活罪，发配岭南，必从太宁驿经过，如能见得一面，我要苦诉衷肠，讲明严府情况，嫂嫂暂住徐府，对徐尚书讲明情况，待机报仇！只要日后严贼能诛，为弟我也就心甘了！（同下）

胡秀英：兄弟，如此你我就暂时分手！

周　仁：噢！

胡秀英：兄弟！

周　仁：嫂嫂！

胡秀英：（二人同时）你要保重啊！

周　仁：你要保重啊！

 

第八场　起　解?屈　打

 

 

杜文学：（内唱） 恨不得亲剜贼心肝，

（尖板） 披枷肘赴岭南心中愤怨。

（塌板） 严嵩贼祸邦家苦害忠贤，何一日灭严贼国除大患。

杜文学纵然死我也心甘。

吕　忠：（上）（二六） 历尽沧桑知冷暖，见公子不由我老泪涟涟。

哦，那是公子！

差 甲：走，你是什么人？

杜文学：老伯！差哥，他是吕忠吕老伯，老伯，你是如何得到此地啊！

吕　忠：唉！小老闻听公子起解，唯恐路途盘费不足，因而东借西凑，哦，这是纹银五十两，公子笑纳了！

杜文学：老伯厚意，文学尽领了！哦，老伯，你看我父子被害，尽入囹圄已经数月，但不知周仁夫妇和我妻，今在哪里？

吕　忠：噢！唉，世态炎凉，人心险恶，还是自保孤身，来日报仇，再休指望他了！

杜文学：哎，想周仁和我乃八拜结交，情同骨肉，赤心忠诚，

吕　忠：啊，什么赤心忠诚，提起周仁，小人好恨！

杜文学：哦！却是为何呀！

吕　忠：哎呀公子！周仁奉承东，他们同流合污，投靠奸党了！

杜文学：大难之中，难免有人诬陷，老伯不必毁信于人那！

吕　忠：唉，什么毁信于人，他伙同奉承东，将少夫人献于严年，少夫人忍气不过，她，她，她！

杜文学：她怎么样？

吕　忠: 她自刎身亡了！

杜文学：啊！这是一句实言？

吕　忠：自刎身亡了！

杜文学：好不气煞我也！

吕　忠：啊！公子，公子！

差　人：公子！

杜文学：（唱）（尖板） 听一言来气破胆，周仁那，嗯，好贼呀！

（带板） 贼子枉披人衣冠。

奸人害国罪千万，周仁更比奉承东贼奸。

可怜我妻死的惨，参贼大事化云烟。

只恨我枷肘作皇犯。

吕　忠：（二六） 奸人为祸天人怨，举国鼎沸势如山。

多行不义难自免，自有忠臣把贼参。

公子且把恶气咽，除贼的事儿你承担。

差　甲：老伯说的对，公子保重，自有除贼之日，我等虽是小小的公差，一日若遇见奉承东周仁之类，定叫他死在我们的手中！

吕　忠：对！　

杜文学：多谢二位差哥

吕　忠：难得二位差人仗义，小老我就放心了，

差　人：老伯你就请吧！　

吕　忠：公子啊！

杜文学：老伯！

吕　忠：我再去太宁驿打探消息，你要多保重身体，小老我便告辞了！

杜文学：噢！我好心的老伯！

　　 （唱）（二六）老伯忠诚世少见，这世道更显认人难。

　　　　　　　　　 前途茫茫路遥远，

　　 （差官上）

差　官：那边可是杜文学吗？

差 人：做什么的？

差　官：我们奉了刑部火大人之命，奉请杜公子回京！这是火大人书捎！

杜文学：哦，待我观看！待我观看，啊，这京师有变！严年父子已经坐监，听候发落，我父冤屈已明，奉旨昭雪！

差 人：公子，还是天理昭昭，恭喜呀！　

　　　（唱）今日风起扬归帆。

差　官：如此公子就请上马回京！

杜文学：哦，慢着，差哥，你看适才，吕老伯到此，他又回上太宁驿去了，烦劳差官，追他回来，免得千里迢迢，老人四处奔走啊！

差　官：如此，公子就在这里稍等，我去既来，请

（差官下）

差　人：公子，咱歇一会！

周　仁：（上）（二六）送嫂嫂进京去日夜驰念，大路上等哥哥同往岭南。

见解差押人犯肝肠痛断，捧银两叫差哥听我一言。

周　仁：差哥！

差　人：做什么的？

周　仁：些许银两，行个方便吧！

差 人：行什么方便？

周　仁：他可是杜文学？

杜文学：周仁，

周　仁：哥哥！哥哥！

杜文学：哈哈，嗨嗨，这，

（打周仁耳光，拿过棍子，打周仁）

（唱）（七锤带板） 见周仁气得我浑身打颤，是禽兽枉披着人的衣冠。

今日里有何面来把我见，恨不能食尔肉挖贼心肝。

周　仁：（唱）我有心把实情细讲当面，

差　人：讲，讲！

周　仁：（唱）对差官我怎敢透露真言。

分明是严府押解囚犯，献嫂事隐心内我不敢明言。

杜文学：我来问你，为何将我妻献于严贼？

周　仁：哥哥，哥哥！

杜文学：适才，与公差银两，是何居心？

差 人：讲，讲！

杜文学：得是害了我妻，心中不服，又来害我的性命不成？

周　仁：周仁之心，苍天可鉴啊！

杜文学：哼，说什么苍天可鉴，说是你呀！

（打周仁）（唱）（带板） 乱棍下打得我皮开肉绽，我的哥哥呀！兄长!

可怜我满腹屈不敢明言。

望哥哥念旧情你把弟怜念，你兄弟决不是负义儿男。

杜文学：（唱）事到此你还敢巧言诡辩，从今后我与你永断牵连。

哼，本当将你一棍打死，念起结拜之情，饶你一条狗命！说是你，撒开！走！

周　仁：（爬起）（唱） 抬头看见枫桥离此不远，哎，放大声哭奔在贤妻的墓前

妻呀！

（下，二差官、胡秀英、吕忠同上）

杜文学：老伯！

胡秀英：官人！

杜文学：你是娘子？

胡秀英：正是的！

杜文学：你不曾得死？

胡秀英：不曾得死！

杜文学：既然不曾得死，严府死的她是何忍？这边埋的又是何人哪？

胡秀英：哎呀官人！周贤弟为了保我参贼，竟舍弟妹李兰英，替我去入严府，实想刺杀那贼，怎奈力不从心，她！

杜文学: 她怎么样？

胡秀英：她！

杜文学：她怎么样？

胡秀英：她自刎一死了？

杜文学：啊！怎么？怎么弟妹替你一死？

胡秀英：正是的！

杜文学：噢 ……，错了！

吕　忠：错了！

杜文学：哎呀，娘子啊!适才周贤弟到此，我不问青红皂白将他屈打一吨，他如今恐奔弟妹坟茔去了！

胡秀英：（同吕）还不快快追赶那！

杜文学：快快的追赶！

 

第九场　哭　墓

周　仁：（内唱）（尖板） 和血泪负伤痛心中悲惨！

（跛上，跌，扑，甩发）哎呀，我的娘子啊！

痛煞煞我来到贤妻的墓前。

抚碑记哭娘子声嘶力断，啊……唉啊……我的娘子呀！恨严年害的咱生死惨然。

（滚板）娘子呀！我优烈的妻子！实想说见得哥哥一面，倾诉肝胆，讲明严府情况，不料差役站在当面，是我有口难言了。

（唱）（拦头） 实指望见兄长倾诉肝胆，（双锤） 恨差役站一旁有口难言。

可怜哥哥罗网陷，雪上加霜苦难言。

周仁不敢把兄怨，只恨严年狗奸谗。

哭娘子只觉得天摇地转，我的娘子，英烈的夫人！

一阵阵心血涌我头晕目眩。

（周睡倒，杜带众上扶周坐地）

杜文学：兄弟啊！

（唱）（七锤带板） 这情景不由叫人心肠寸断，我的兄弟呀……兄弟呀，

我夫妻跪倒在弟妹的坟前。

杜文学：兄弟，兄弟，为兄把你错打了

（白）兄弟呀！。

周　仁：哥哥。

胡秀英：兄弟，如今国贼已除，大仇已报了。

周　仁：噢……怎么说，国贼已除？

胡秀英：国贼已除！

杜文学：大仇已报了！

周　仁：大仇已报？

杜文学：大仇已报！　

周　仁：（唱）兄长，受苦的哥哥，贤慧的嫂嫂呀，娘子呵！　　　　　　（挣扎起扑墓碑）

李兰英秉忠烈人神共鉴，我弟兄告英灵祭奠墓前，

幸喜得国贼灭削除大患，整朝纲伸正气万民欣欢，

贤得妻今必然你心欢意满，夙愿遂瞑双目含笑九泉。

校　卫：启禀公子。

杜文学：讲！

校　卫：奉了刑部贺大人之命，将严年奉承东带到。祭奠周夫人英灵，请公子发落！　

杜文学：速将二贼首级找下，将血捧来，祭奠周夫人墓前！

校　卫：是，杀！（下斩严、奉）

胡秀英：兄弟！

杜文学：兄弟！

周　仁：妻呀……

　　　　　　　　（起锁呐、杜偕周胡和众人同跪）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