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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腔《卖画劈门》全本

　　

　　人 物

　　

　　白茂林——老生 白凤鸾—— 旦

　　

　　汤子彦——武生 胡公子—— 丑

　　

　　胡 正—— 杂

　　

　　白茂林：（上唱）清早间奔大街去卖墨画，

　　

　　白茂林家贫穷苦度生涯，

　　

　　行步儿来在了大街以下，

　　

　　那边厢转来了胡府管家。

　　

　　胡 正：（上）白老留步着！我家公爷命我找你，偏偏就遇见了。

　　

　　白茂林：找我为何？

　　

　　胡 正：我家公爷有桩喜事，要照顾你上好的墨画。

　　

　　白茂林：管家请来，我这里有礼。此番进得府去，还要方便一二。

　　

　　胡 正：那个自然。白老！你我算走着算说着。我问你，我家公爷，你可曾见过？

　　

　　白茂林：小老儿我未曾见过。

　　

　　胡 正：哎呀！我家公爷这人，太好了！真是有求必应！

　　

　　白茂林：这等慷慨，真是难得。

　　

　　胡 正：我再问你，你卖这个墨画，一天能赚多少钱？

　　

　　白茂林：我父女只求糊口度日，倒也不计多少。

　　

　　胡 正：说着说着，来在府门。你且少站，待我传禀。

　　

　　白茂林：有劳！

　　

　　胡 正：有请公爷。

　　

　　胡公子：（上）自从见过娇娃，至今浑身发麻。

　　

　　胡 正：参见公爷。

　　

　　胡公子：胡正，命你寻找白老，怎么样了？

　　

　　胡 正：现在府门。

　　

　　胡公子：怎么找着了？快快命他进来。

　　

　　胡 正：是！

　　

　　胡公子：有请，有请。

　　

　　胡 正：白老儿，我家公爷命你进去。慢着，有请有请。

　　

　　白茂林：不敢不敢。小老儿与公爷见礼。

　　

　　胡公子：胡正，下站的……

　　

　　胡 正：白老。

　　

　　胡公子：怎么是白老。胡正，快与白老看座。

　　

　　白茂林：慢着，上有公爷的宝位，下无有小老儿立足之地，焉敢受座？

　　

　　胡公子：官大一品，不压乡党。坐了，坐了！

　　

　　白茂林：公爷上边谢座。

　　

　　胡公子：这是白老，公爷有桩喜事，想照顾你几张上好的墨画，不知你可有否？

　　

　　白茂林：不知公爷平素间喜爱的什么画？

　　

　　胡公子：我爱的……（看正）

　　

　　胡 正：干枝梅。

　　

　　胡公子：着着着，干枝梅！

　　

　　白茂林：那是有的，公爷请看。

　　

　　胡公子：（看介）这个枝枝太壮咧，墨水太淡咧！这怎么没有叶叶？

　　

　　胡 正：干枝梅就没有叶叶。

　　

　　胡公子：没有叶叶，不好，不好。

　　

　　白茂林：还有一幅美人图。

　　

　　胡公子：什么美人图？公爷最喜欢美人图，快快拿来。

　　

　　白茂林：公爷请看。

　　

　　胡公子：这个人的身子太矮了，这个脸蛋太胖了，头发丝太粗了，不见其好。将就的买下。这是白老，你这个画，是你贩买的哪一家的？

　　

　　白茂林：小老儿家道贫穷，哪有银钱趸买旁人的？小老儿有个蠢女，自画自裱。

　　

　　胡公子：怎么是令嫒画下的？

　　白茂林：小老儿的蠢女。

　　

　　胡公子：胡正，取来另看。我就看出这个笔法不同。

　　

　　胡 正：公爷请看。

　　

　　胡公子：胡正。你仔细看：这头发丝，耳朵轮，上嘴唇儿，眼睛仁儿，画活咧！胡正，将这幅画放在公爷的内书房，只许公爷看，不许别人看，别人挖烂，打坏你个王八蛋。白老！你这一幅画要卖多少工价银？

　　

　　白茂林：公爷既爱这幅画，但凭公爷赏赐。

　　

　　胡公子：买卖交易，说什么赏赐？胡正，到账房里称二十两银子，（暗白）多点都不要紧。

　　

　　胡 正：白老，我家公爷给你二十两银子。

　　

　　白茂林：公爷，小老儿那一幅画，不值二十两银子。

　　

　　胡 正：这是我公爷额外赏赐。

　　

　　胡公子：胡说，买卖交易，什么赏赐！拿去，拿去！

　　

　　白茂林：公爷上边谢赏，告辞。

　　

　　胡 正：白老慢走，我家公爷还有话讲。

　　

　　白茂林：怎么还有话讲？公爷有何贵言快讲，不要耽搁小老儿的穷生意。

　　

　　胡公子：耽搁不了的。白老，你卖的这墨画，还能大富大贵么？

　　

　　白茂林：我父女不过糊口度日，说什么富贵。不敢妄想！

　　

　　胡公子：怎么不想？我有一句话讲出口来，你若慷慨应允，管叫你目前富贵。

　　

　　白茂林：公爷有何贵言请讲，当应允的话，小老儿即时应允，不当应允的话，实不能应允！

　　

　　胡公子：公爷讲出口来，你不能不应允。

　　

　　白茂林：公爷请讲。

　　

　　胡公子：公爷我有心……

　　

　　白茂林：有心怎么样？

　　

　　胡公子：不怎么样，不怎么样！（胡正示意公子大胆说）公爷我有心……

　　

　　白茂林：又有心怎么样？

　　

　　胡公子：有心将令嫒抬过府来，马上来，轿上去，公爷的光彩，你白老的体面。这你必不能推辞！

　　

　　白茂林：哈哈哈！公爷你乃官宦人家，小老儿我是庶民百姓，哪敢高攀！况且门户不同。

　　

　　胡公子：公爷不嫌弃你，你怎么倒嫌弃公爷来了。

　　

　　白茂林：（怒）胡说！我女儿有了人家了。

　　

　　胡公子：我把你个老不识抬举的！公爷不在你处求亲，你女儿就无有人家；公爷今在你处求亲，你女儿就有了人家。胡正，将金银彩缎，交付与他。三日之内，允亲也要抬亲，不允亲也要抬亲。你将这老不识抬举的轰出去。（下）

　　

　　白茂林：（唱）我只说到胡府来卖墨画，

　　

　　平白地他要和我女结发。

　　

　　将金银和彩缎拿回家下，（走介）

　　

　　叫凤鸾开柴扉为父还家。

　　

　　白凤鸾：（上唱）

　　

　　耳听得双环儿连拍几下，

　　

　　想必是老爹爹卖画回家。

　　

　　开柴门见情形令人惊讶，

　　

　　问爹爹哪来的金银罗纱？

　　

　　白茂林：（唱）清早间到胡府去卖墨画，

　　

　　胡公子他要和我儿结发，

　　

　　父不从他那里开口就骂，

　　

　　限三天抬我儿去到他家。

　　

　　白凤鸾：（唱）听一言把人的咽喉气哑，

　　

　　骂一声胡公子无天无法！

　　

　　我岂肯受贼辱被人笑骂，

　　

　　倒不如碰头死命染黄沙。

　　白茂林：慢着。儿呀，你今一死，丢父偌大年纪，我该靠何人？

　　

　　白凤鸾：唉爹爹呀！

　　

　　（唱）老爹爹上堂去将贼告下，

　　

　　白茂林：他乃官宦人家。

　　

　　白凤鸾：（唱）难道说官宦人不遵王法！

　　

　　白茂林：（唱）他的父作提督谁人不怕？

　　

　　在边庭动不动把人来杀。

　　

　　哪一个州县官管他得下？

　　

　　父女们且忍泪另想良法。（白、凤下）

　　

　　汤子彦：（上，唱）

　　

　　胡定贼在边庭将功昧了，

　　

　　身带着日月图连夜脱逃，

　　

　　有一日为国家出力报效，

　　

　　拿住了狗奸贼绝不轻饶。

　　

　　心慌慌又只怕追兵来到，

　　

　　行来至舅父家忙将门敲。

　　

　　白茂林：来了来了。

　　

　　（唱）耳听得双环响人声高叫，

　　

　　吓的我白茂林身似水浇，

　　

　　莫不是胡公子抢亲来到，

　　

　　年迈人我无有妙计一条，

　　

　　心慌乱一时间无计可找——（手摸着刀介）有了！

　　

　　顺手儿我摸着一把钢刀。

　　

　　开柴门执钢刀将儿头找，（开门用刀砍去）

　　

　　汤子彦：舅父是我。

　　

　　白茂林：才是他呀！

　　

　　（唱）原来是贤外甥他来到了。

　　

　　子彦，你向舅父处来，舅父有话对你讲说。

　　

　　汤子彦：（怕介）噢，是。

　　

　　白茂林：你来呀！

　　

　　（唱）儿呀你你你来的好，来的妙，刚刚凑巧，

　　

　　汤子彦：舅父，你拿的是刀。

　　

　　白茂林：喔！

　　

　　（唱）才见面我险些将儿杀了。

　　

　　汤子彦：（唱）进门来见舅父面带烦恼，

　　

　　倒叫我汤子彦莫测低高，

　　

　　莫不是和旁人一处争吵？

　　

　　莫不是有强人欺压年高？

　　

　　叫舅父且莫要只把泪掉，

　　

　　你快快对甥儿细说根苗。

　　

　　白茂林：（唱）汤子彦草堂上你且坐了，

　　

　　凤鸾儿近前来父有话教。

　　

　　白凤鸾：（上，唱）

　　

　　耳听得老爹爹一声高叫，

　　

　　吓的我白凤鸾步儿懒跷。

　　

　　白茂林：你表兄来了。

　　

　　白凤鸾：（唱）原来是汤子彦表兄来到，

　　

　　走上前施一礼参见年高。

　　

　　爹爹万福！

　　

　　白茂林：与你表兄见礼。

　　

　　白凤鸾：表兄请上，妹妹这厢有礼。

　　

　　汤子彦：为兄还礼。表妹请坐。

　　

　　白茂林：一同坐了。

　　

　　白凤鸾：唉呀，表兄！你看胡公子要抢妹妹作妾，表兄何不设法搭救？

　　

　　汤子彦：可是那胡定老贼之子？

　　

　　白凤鸾：正是那贼！

　　

　　汤子彦：胡定老贼，昧了我的大功，我正想找贼报仇。今日表妹勿忧，舅父将甥儿男扮女装，暗藏短刀一把，混进贼府将贼满门刺杀。

　　

　　白茂林：唉，胡府上有天罗，下有地网，我儿身入虎口，怎得脱身。

　　

　　汤子彦：舅父，曾不记昔年汉武侯，西城弄险，你儿自有脱身之策。

　（唱）叫舅父你不要面带烦恼，

　　

　　纵有那千斤担你儿愿挑，

　　

　　胡府里你纵有油锅火鏊，

　　

　　我情愿替表妹去走一遭。

　　

　　白茂林：子彦我儿去不得！

　　

　　汤子彦：去得！

　　

　　白茂林：凤鸾，你表兄去不得！

　　

　　白凤鸾：去得！

　　

　　白茂林：去得了，好！下边改装，准备胡府抬亲！（同下）

　　

　　——闭 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