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剧本《白玉楼》全本
时间:2023-01-28 08:58 来源:转载 作者:佚名 点击:次
秦腔剧本《白玉楼》全本
剧本该编 李群芳
（渭南地区秦腔团试演本）
人 物
白玉楼（青衣） 金 福（黑须）
张 彦（贫生） 旨 官（宦官）
刘瑞年（武生） 王孙甲（小丑）
江 夏（ 丑） 王孙乙（小生）
江 彪（毛净） 王孙丙（小丑）
金彦芳（须生） 王孙丁（小生）
金夫人（正旦） 丫 环 四人
金秀蓉（小旦） 家 丁 四人
春 香（贴旦） 车 夫 一人
金 太（白须）
场 次
第一场 雪夜惊变 第二场 江边弄险
第三场 金兰渔舟 第四场 假凤接彩
第五场 穷途遇救 第六场 脱险省悟
第七场 丹青寄情 第八场 观画团圆
第一场 雪夜惊变
【严冬黄昏风雪卷，穷家陋屋四壁寒。
【张彦伫立门外，风雪中望妻归。
张 彦：（久望无人迹，焦急万分）我可莫说玉楼呀贤妻，是你大街卖画，遇上这样大风
大雪，就该早点回来呀！
（唱）双眼望穿路望断，
望不见玉楼妻卖画回还。
是这样风急雪紧路滑人稀天将晚，
妻呀你腹内无食身上衣单，怎禁得这大风，大雪，大风大雪，大风大雪，
风雪交加，饥寒交迫苦奔颠。
妻呀妻呀你快回转，
张彦我焦急不安心挂牵。
【一阵旋风卷起数尺雪，将张彦卷入屋内，急关门。
【身背柴米的白玉楼被旋风卷上场。
白玉楼：（唱）狂风呼啸雪飞卷，
如刀似剑刺骨寒，
心急只怨冰辙险，
一步一跌到门前。（滑倒在地）
张郎！为妻我回来了。
张 彦：（闻声）啊，贤妻回来了！（急出门，扶起玉口，心中酸痛）受苦的妻呀！
（拭泪。接过柴米，同白进屋。给白打扫身上的积雪）哎呀呀，将贤妻冻坏坏
了。
白玉楼：将张郎也饿坏坏了。
张 彦：我不曾饿坏呀！
白玉楼：我也不曾冻坏呀！
【二人互谅地同笑。
张 彦：贤妻买回柴米，想必将字画卖了？
白玉楼：卖了卖了，全都卖了。（将银子递于张）
张 彦：（接银惊喜）哎呀好多的银子，够我夫妻过上一冬！
（思）啊，贤妻平日卖画，少则三钱两钱，多则一两半两，今日怎么卖了这么
大的一锭银子？
白玉楼：今日遇见识画之人，故而多卖了几两。
张 彦：如此说来，今日的运气好。
白玉楼：还是张郎的字画好。
张 彦：啥乃字画好，乃是上苍怜念我夫妻也！（二人同笑。取笑地）我可莫说银子呀
银子，你害得我那贤妻受尽风霜之苦呀！
白玉楼：（唱）银钱本是笔墨换，
助我夫妻度饥寒。
张 彦：（唱）夫无能累妻受苦难，
愧煞学门穷生员。
白玉楼：（唱）分担夫忧妻情愿，
筋骨虽劳心里甜。
张 彦：（唱）来年春闱英名显，
首功当归女中贤。
白玉楼：（唱）忙点青灯照书案，（点灯）
张 彦：（唱）吟诗作画驱夜寒。
（笑）咦，哈哈哈……（笑声中断，以手捧腹）
白玉楼：张郎怎么样了？
张 彦：腹中饥饿了。
【马彪手拿包裹蹑手蹑脚上，近门窃听屋内动静。
白玉楼：只顾叙话，忘了造膳。张郎忍耐片刻，待为妻厨下造膳。
【张彦与白玉楼送下柴米。
【张彦秉灯上。
【马彪将包裹隔墙扔到院内“咚”地一声，急闪下。
张 彦：（惊）什么响声？（执灯察看，发现包裹）这是什么东西？（拾起）一件包
裹。（置灯桌案，解开包裹）妇人的锦衣钗环。（疑）这是哪里来的？（想）
想是贼人盗的。（又想）贼人盗的，不自拿去，为何扔在我家？倘若别人知
晓，岂不是窝藏赃证？（思、疑）哎呀，莫非此贼和我妻有什么牵连？（自
解）哎，我妻乃一女流，怎能与贼盗为伙？（又疑）莫非我妻在外，结下冤
仇，那仇人栽赃陷害，也是有的。（又疑）啊！莫非我妻有了外遇？……（联
想）今日卖画拿回一锭银子……。这包裹银两，想是那人所赠……（又觉不
然）哎，我妻虽非宦门闺秀，也是寒儒名媛，知书达理，品行端庄，况我夫妻
恩爱情深，岂能作出这样非礼之事！是我多疑了？（思）想她日每抛头露面，
大街叫卖……这大街之上，士农工商，男女混杂，天长日久，难免招惹是非！
（似有所悟）啊！说什么知书达理，品行端庄，这饥寒起邪心，也是有的！也是
有的！我还须以言语试探，察言观色，再作道理！
【白玉楼端饭上。
白玉楼： 张郎请来用膳。
张 彦：（气）不用！
白玉楼：张郎为何上气？
张 彦：（上下左右打量白玉楼，以观神色）
白玉楼：（不知所以）张郎，你看什么呀？
张 彦：（猛地）我来问你，这一锭银子到底是哪里来的？
白玉楼：卖画得来的呀。
张 彦：只恐怕不是卖画得来的。
白玉楼：不是卖画得来的，又是哪里来的呢？
张 彦：哼！你自然的晓得。
白玉楼：（惊）张郎，这是何意？
【马彪上，窃听。
张 彦：这里有一包裹，拿去看来！（将包裹扔与白玉楼）
白玉楼：（惊疑地解开包裹）锦衣钗环。这是哪里来的呢？
张 彦：我正要问你。
白玉楼：为妻荆钗布裙，何来的锦衣钗环？
马 彪：（假声叩门）娘子，适才送去锦衣钗环，速快穿扮起来。咱二人约定今夜店房
相会，莫要误了良宵！（急闪下）
张 彦：（同惊、气）啊！
白玉楼：（同惊、气）啊！
【张彦急开门，四下寻找，无人。
【白玉楼随张出门，四下寻找。
【二人转身相遇，同进屋。
张 彦：（打白一耳光）好贱人！
（唱）霎时间气得我双眼火冒，
骂一声小贱人太得不肖。
我只说卖字画为筹温饱，
却原来引蜂蝶卖弄风骚！
贱人过来，你每日里在大街所作何事？银两包裹何人所赠？叩门之人，又是哪
个？你与我说！你与我讲！
白玉楼：（由惊慌而平静）张郎呀！
（唱）张郎息怒莫气恼，
还须冷静细推敲，
莫信门外贼乱道，
事出意外有蹊跷。
张 彦：（唱）贱人休要耍奸巧，
分明在外有私交，
赠银送衣叩门叫，
相约店房度良宵。
白玉楼：（唱）纵然在外有私交，
夫在岂容叩门邀。
分明是贼人设圈套，
审虚实免入贼笼牢。
张 彦：贱人！
（唱）任你口利舌又巧，
欺我芸窗耳目遥，
凭证俱在难赖掉，
巧言狡辩枉徒劳。
礼义廉耻你全丧掉，
夫妻恩情随风飘。
纵然你不遵妇人道，
我张彦还要保名操。
我张家清白门第谁不晓，
岂容你败坏名节惹人嘲！
白玉楼：（欲分辩）张郎——
张 彦：哼！圣人训诫：“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我张彦虽贫，贫而有志，岂能容你
玷辱我清白门第！说是罢了，今日我就成全了你，嫁鸡嫁狗，任你高飞。从此
你我一刀两断！
（唱）罢罢罢写一纸将你休了，（写）
白玉楼：（急拦）张郎！（被推到一边，又夺笔管，被推倒）
张 彦：（唱）任凭你嫁富贵快乐逍遥。
（将休书扔于白）拿上走，我要关门！
白玉楼：（惊，看休书，气，抖）
（唱）一张休书似钢刀，
断恩爱来斩鸾交，
这才是平地起风暴，
一片痴心雨雪浇。
（滚白）我叫叫一声张郎，张郎，糊涂的夫呀！你我夫妻三载，贫贱相守，肝
胆相照，妻的言行难道你还信不过？今晚之事，真相不明，又不容我分辩，竟
将夫妻恩爱一刀两断，立逼为妻离门。是这样风雪夜半，该叫我去哪里容身？
夫呀夫呀，你也太得绝情了！
（唱）你不念夫妻恩情好，
也不念我为你日夜苦操劳。
纵然不容说分晓，
也该容我到明朝。
张 彦：（似有所动）这个！
（唱）她那里声泪俱下苦哀告，
难道我铁石心肠不动摇？
念起她辛勤劳苦我心有愧，
念起了夫妻情爱我泪雨抛。
一阵阵心绪如麻情牵绕，
白玉楼：（期待地）张郎！
张 彦：（接唱）罢罢罢且容她度过今宵。
（忽然看见包裹银两，思绪起伏。耳边又响起马彪叩门之声。
画外音： 娘子，适才送去锦衣钗环，速快穿扮起来。咱二人约定今夜店房相会，莫要误
了良宵！
张 彦：（又激起气愤）唉！
（唱）叩门声不住耳边噪，
又气又羞怒火烧。
这是你丧廉耻自把罪找，
非是我太绝情不肯恕饶？
（下决心）说是罢罢罢！贱人，速去店房会你那——情人，说是你与我走走
走，出去！（拉白推出门外，又将包裹银两摔出）拿上走！（关门）好不气，
气煞人也！（甩帽）
白玉楼：（滚板）玉楼跪雪地，
伤心泪悲啼。
不测风云起，
陷我受冤屈。
为妻纵一死，
恩爱情不移。
无故休发妻，
张郎呀！
只怕你后悔迟。
（唱） 你不辨清与白云迷雾罩，
你错勘贤和愚是非混淆。
白玉楼纵然有千般不好，
绝非是墙外花路旁的柳条。
张 彦：啊！只说贱人做出这样无耻之事，虽然将她休出，难免亲邻说长道短，我张彦
是怎样地为人乎？）想）是了，春闱将近，我不免即刻离家，沿途卖画，上京
便了！
（唱）恨贱人坏门风实实可恼，
虽然间休了妻恶气难消。（出，锁门）
出门来顾不得大雪铺道，
白玉楼：（闻声起，拉张衣）深更半夜，张郎向哪里去呢？
张 彦：上京应试，与你何干！
白玉楼：张郎，你不能走！
张 彦：你撒手！
白玉楼：张郎呀张郎，你既要上京，为妻陪你一同前去，一路之上，也好侍奉与你呀！
张 彦：那个要你侍奉！说是你——嗯，你倒过哟！
（将白玉楼推倒在地）
（唱）远乡邻走天涯四海飘摇。（下）
白玉楼：（挣扎急起欲追）张郎——！
【白玉楼见张彦远去，绝望地昏厥。
【马彪急上扶住白玉楼。
【江夏背行囊牵马随上。
马 彪：（向江夏）马来！
（切光）
第二场 江边弄险
[风息雪住荒江岸，人困马乏拂晓时。
[马彪拴马，江夏扶白玉楼坐于地下。
马 彪：来在江岸，天已拂晓，趁此荒郊无人，你将她唤醒，速快雇船回家，莫可久留。
江 夏：多谢大哥。
马 彪：拿来！（伸手要银子）
江 夏：有，有。给你准备着哩。（取银一包交马彪）二百两分文不差。
马 彪：（接银）一路之上，多加小心，莫要露出破绽。（下）
江 夏：（惊慌地四下观望，无人。心定，疲惫地）唉吁！真把人累坏坏了。人常说：
“不做亏心事，半夜心不惊”。我这心里怎么也踏实不下，象是十五个吊桶打
水哩——七上八下的。半夜走到天亮，人也乏了，马也困了。来在江边，幸喜
无人，待我将娘子唤醒。（走近白，看）只见我那娘子，柳眉杏眼，杨柳细
腰，真真把人能爱死！只是冻饿坏坏了。我给她披上一件皮衣。（与白披衣）
取一壶酒，（从怀里取出酒壶）暖得热乎乎的，给娘子先灌一点，让她暖和暖
和。（给白灌酒，自己喝一口）把他家的，未曾拜堂先喝一盅对口酒，真真喜
煞人也！娘子醒得，你丈夫唤你哩！
白玉楼：（唱）昏迷中听夫唤忙睁眼望，
却怎么眼面前一片汪洋？
那边厢站一人客商模样，
身后边拴骏马放着行囊。（疑思）
这情景似梦幻心中迷惘，
倒叫我又胆怕又是惊慌。
江 夏：娘子醒来了，我先谢天谢地！
白玉楼：你是何人？为何这样相称？
江 夏：娘子不知，我乃山西客商，名叫江夏，只因张彦将您休出，二百两银子卖与我
做老婆，因而把你叫娘子。
白玉楼：（旁白）这人有些面善，只是一时记不起来。
江 夏：娘子，你看我江夏是何等样的人品，有钱有势，岂象张彦那个穷酸鬼！你跟我
回家，就是掌柜娘子，享不尽的荣华，受不尽的富贵……
白玉楼：我把你……
江 夏：你把我怎么样？
白玉楼：我把你有钱有势的个客官呀！
江 夏：你丈夫么，怎么叫起客官来了？
白玉楼：（唱）骂字儿到口边却又参想，
那贼子行不端话不周详。
昨夜事莫非他设下罗网，
谋骗我白玉楼存心不良。
我这里假装个糊涂模样，
用假语诱真言再作主张。
（故意试探）
我可莫说张彦呀张彦，你既休妻，就不该卖妻；既然卖妻，就不该休妻。谁似
你将我又休又卖，思想起来，真道地可恨！
江 夏：娘子莫要恨他，你还要谢他哩。
白玉楼：却是为何？
江 夏：不是张彦将你又休又卖，你怎能遇上我这个人儿？娘子，你看江边无人，你我
对天一拜，结为夫妻，一同回家享福么。（拉白）来来来，拜天地！
白玉楼：慢着，我有一事不明，虽死难以瞑目。客官若能与我查明，我便依从。
江 夏：只要娘子依从，莫说一事，就是十事百事，我都情愿效劳。你说，啥事？
白玉楼：昨夜晚上，有人叩门，言说我与他相约店房，因而恼怒我那丈夫，将我休出客
官若能与我查明叩门之人，明了我的屈冤，我便和你……
江 夏：怎么样？
白玉楼：一同回家。
江 夏：（喜出望外，脱口而出）那叩门之人，我知道。
白玉楼：是何人？
江 夏：黑虎马彪。
白玉楼：他是做什么的？
江 夏：他是贵县一个赌徒恶棍。
白玉楼：院中包裹呢？
江 夏：那……那是马彪扔的。
白玉楼：我和他素不相识，无仇无怨，为何陷害于我？
江 夏：这个么……你就不要管了。
白玉楼：你不讲明，我便投江一死。（向江边扑去）
江 夏：（急拦）不敢不敢，你若投江，我岂不是人财两空了吗？
白玉楼：那你速快与我讲来。
江 夏：这，（有些犹豫）嗳！我已与你说明了叩门之人，如今你就是我真真的娘子
了，我与你实说了吧。只因昨日大街游转，观见娘子美貌，心生爱慕，有意将
画全部买下，借以和娘子搭话。谁知娘子端坐不语，将画扔于地上，给我来了
个扫兴！……
白玉楼：（旁）原来是他！
江 夏：被那马彪看在眼里，向我敲诈银钱，与我定下叩门之计，得了我二百两银子。
白玉楼：（气）好贼呀！（打江夏一耳光）
江 夏：（怒）呔！你怎么不讲信用呀，又打又骂的。难道你欺我……舍不得打你不
成！告诉你，你如今是我手心里一个鸡娃子，由我捏哩！乖乖跟我成就百年之
好，还则罢了，如其不然，我便将你推到江里——喂了鱼鳌去！
白玉楼：（从“推到江里”一语受到启示，心中有了主意，冷静下来）客官原是有心之
人，我不该失手，误打了客官。
江 夏：知错了，我也不计较。丈夫挨娘子一巴掌，也是常有的事，没啥，说是你来来
来呀！（拉白）
白玉楼：客官莫忙，还有一事，我不放心。
江 夏：还有什么事不放心。
白玉楼：我与张彦，乃是结发夫妻，恩爱情深，尚且中途将我休弃，何况你我萍水相
逢，半路夫妻，久后一旦厌恶，还不知是怎样的下场，因而放心不下。
江 夏：娘子放心，我江夏不是张彦那号子无情之人，你我夫妻，百年和好，恩爱到
老。
白玉楼：我却不信。
江 夏：情愿对天盟誓。
白玉楼：若得如此，我才放心。
江 夏：娘子往后站，我江夏与你盟誓。
（唱）施一礼跪江边神灵听讲，
白玉楼：慢来，慢来。
江 夏：怎么样了？
白玉楼：你跪在这里是对谁盟誓呢？
江 夏：上对天，下对地，前对江，后对娘子你么。
白玉楼：噢，对天对地，对江对我？
江 夏：是的，不错。
白玉楼：对天对地，说得去，只是这对江么——
江 夏：怎么样？
白玉楼：离江太远了，龙王听不见。
江 夏：听不见了咱往前跪。（向前挪了一步）
白玉楼：再前跪。
江 夏：是。（又挪一步）
白玉楼：再……
江 夏：啊娘子，再往前跪就跌到江里去了。
白玉楼：跪在水边，方显得心诚。
江 夏：心诚着哩。神灵请听呀！
（接唱）三叩首再祝告大帝玉皇。
久日后对娘子若有异样……
白玉楼：（接唱）咬牙关把贼人交与龙王！
（将江夏推入江中。吓倒。稍停，急起四顾）
（接唱）见贼人在江心随波逐浪，
这也是害人贼自找的下场。
且喜得荒江岸无人过往，
孤身女无家归我该奔何方？
（思，见马匹行囊，有了主意）
见马匹和行囊心中豁朗，
我何不脱罗裙改扮男装。
学一个飘蓬人天下流浪，
走天涯访海角寻找张郎。
（切光）
第三场 金兰渔舟
【茫茫寒江一叶舟，渔家灯火昏黄后。
【舱内悬挂刀枪弓剑，桌案备有笔砚书卷。
【刘瑞年驾舟上。
刘瑞年：（唱）自幼儿经惯了浪急风紧，
江河中任飘游叶舟孤身。
习弓剑行侠义急人危困，
夜读书鱼作伴快乐逍魂。
（挽船）天色将晚，待我灯下读书。
（进舱点灯）
【白玉楼男装背行囊乘马上。
白玉楼：（念）乔装改扮行步紧，
渔舟灯火已黄昏。
（下马、观望）渔大哥请了。
刘瑞年：（出舱）原是一位相公，唤我何事？
白玉楼：烦劳渡我过江。
刘瑞年：俺乃渔舟，不渡行人。
白玉楼：我乃行路之人，还望大哥方便一二。
刘瑞年：如此待我搭了扶手。
白玉楼：（牵马上船）
刘瑞年：将马交与我。
白玉楼：有劳了。
刘瑞年：（拴马转身）请问相公高名上姓，意欲何往。
白玉楼：这，我名张彦，山阴县人氏，上京应试。
刘瑞年：原是一位秀才，失敬了。
白玉楼：好说，请教尊名。
刘瑞年：刘瑞年。
白玉楼：原是刘大哥，烦劳渡我过江。
刘瑞年：天色已晚，你就在我这渔舟住宿一晚，明日清早，我也上岸卖鱼，一同过江。
白玉楼：这，只是我急于赶路，还是连夜过江。
刘瑞年：嗳，考期尚早，何必这样着急。
白玉楼：咦这——
刘瑞年： 相公不知，上了江岸，过了金华镇，便是松树林，乃是强盗出没之地，况你只
身一人， 又有马匹行囊，黑夜行路，实有危险。
白玉楼：这，只是小小渔舟，多有不便。
刘瑞年：你我都是青年男子，同榻而眠，有何不便。
白玉楼：咦，这就更不便了。
刘瑞年：却是为何。
白玉楼：我生性好静，不惯与人同榻。
刘瑞年：既然如此，相公住在后舱，我住在前舱，你看如何？
白玉楼：如此多谢了。
刘瑞年：请。
【二人进舱。白玉楼环视舱内。
白玉楼：桌上笔砚书卷，两旁刀枪弓剑。渔大哥必然文武皆备。
刘瑞年： 相公过奖。我自幼跟随父母习就浑身武艺，只是这诗书么，虽然奋发，却无师
教诲，未有长进。
白玉楼：渔大哥少年好学，令人敬佩。
刘瑞年：不敢不敢，相公安歇吧。
白玉楼：大哥请便。
【刘瑞年出舱，端几于舱外，露宿船头。
白玉楼：（身困，伏案睡，辗转反侧，不能成寐。鼓打三更）
（唱）夜阑人静三更后，
残灯明灭照孤舟，
冷月穿云光微露，
江夜凄凉更添愁。
一瞬间生万变几曾经受，
只落得含悲忍泪，女扮男装，孤身飘零在旅途。（出舱）
浪涛声声心上扣，
江风透衣冷飕飕。
小渔郎侠义甚忠厚，
不畏风寒宿船头，
解锦披与他遮寒露，（解披盖于刘身）
满腔愁思对江流。
似这样征途茫茫，关山险阻，天寒地冷难行路，
张郎他背井离乡、只身孤影，餐风宿露奔京都。
衣单身寒怎行走，
冷暖温饱谁应筹，
好夫妻遭离散不能相守，
坐不宁睡不稳辗转渔舟。（进舱）
（坐卧不宁，坐桌案读诗文）
（念）“多情却似总无情，
唯独尊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
替人垂泪到天明。“（杜牧诗）
【刘瑞年闻书声醒。见身盖锦披，心甚感激。
刘瑞年：（上唱）张相公多友爱待人宽厚，
深夜里在船舱攻读不休。
日每间访良师循循善诱，
有高师在当面何不拜求。
（进舱）张相公还未安歇？
白玉楼：渔大哥露宿船头，多受风寒。
刘瑞年：渔家生活，已成习惯。多谢相公关怀。（递过锦披）相公挑灯夜读，如此勤奋，令人敬佩。
白玉楼：不惯水上生活，难以成眠，因而读书待晓。不想出声高了，惊扰大哥，实在抱歉。
刘瑞年：哪里哪里，相公不知，我自幼习武，误了读书。今想读书，却无良师，相公身入黉门，必然满腹经纶，心想拜相公为师，也好芸窗发奋。
白玉楼：大哥过奖了。我虽入黉门，功名未就，才疏学浅，况且你我年纪相当，拜师之事，万万行不得。
刘瑞年：相公过谦了。（想）若不嫌弃，你我结为金兰，也好时常讨教，不知相公意下如何？
白玉楼：咦，这个——大哥如此热诚，说好便好。
刘瑞年：相公贵庚几何，家中还有何人？
白玉楼：一十九岁，父母双亡，家有寒妻白氏玉楼。
刘瑞年：小弟一十七岁，父母弃世，只身孤雁，相公长我两岁，理应为兄，你我兄弟对天一拜了！
（唱）心欢喜跪船舱对天叩首，
白玉楼：（唱）感贤弟性豪侠义气相投。
刘瑞年：（唱）拜兄长似同胞良师益友，
白玉楼：（唱）假男儿结金兰实觉愧羞。
【鼓打五更。
白玉楼：天色已晓。
刘瑞年：仁兄，为弟心想随兄一同进京，一来随时讨教，二来护送仁兄，你看如何？
白玉楼：（急）这，贤弟现有生计，万万使不得。
刘瑞年：嗳，这生计算得了什么？待为弟将这一篮鱼卖了，以便起身。
白玉楼：贤弟莫可！
刘瑞年：为弟主意已定，仁兄莫要阻拦。
白玉楼：贤弟使不得！
刘瑞年：仁兄站稳，俺便开舟了。（行船）仁兄少待，为弟霎时便回。（提篮上岸）哈哈哈！（下）
白玉楼：贤弟转来！贤弟转来！哎呀且住，我那贤弟执意要随我上京，想我女扮男装，倘若露出破绽，如何是好！（想）有了，我不免留下小书一封，拉马走去，便是这个主意了。（写书）
（唱）多谢贤弟情谊厚，（背行囊牵马匹下船）
他日归来再相报。（上马）
（切光）
第四场 假凤结彩
【金华镇彩楼辉煌，鼓瑟声鸣响四方
【王孙甲、乙、丙、丁上。
王孙甲：（唱）金华镇落下了彩楼一座，
王孙乙：（唱）抛彩球择佳婿锣鼓笙歌。
王孙丙：（唱）这样的美姻缘岂能错过，
王孙丁：（唱）看谁的艳福大得配娇娥。
王孙甲：众位仁兄来的早。
王孙乙、丙、丁：你来的也不迟。
王孙甲：听说那金小姐如花似玉，精通翰墨。金大人虽然闲居在家，却也是前任的尚书
老爷。这样美的姻缘，岂能不早来。
王孙乙：哈哈哈！仁兄虽然有钱有势，只怕没有这个艳福。
王孙甲：胡说！有钱之人，岂能无福！
王孙丙、丁：有福，有福！
王孙甲：就是么，钱财钱财，谁人不爱？今日这彩，我接定了！
王孙乙、丙、丁：（齐嚷）我接定了！我接定了！
王孙甲：来了来了，小姐来了！
【金太、金福上。
金太、金福：小姐轿子到，王孙公子站立两厢。
【众王孙站列彩楼两厢。
【四家丁、四丫环上，列队。
金太、金福：（向内）请小姐下轿。
【春香捧彩球引金秀蓉上。
金秀蓉：（唱）终日里锁深闺身居绣帐，
几何曾闹市中现露红装。
羞答答出轿帏彩楼来上，
【金秀蓉同春香上彩楼。
【金太、金福及众家丁、丫环分列彩楼两边。
【众王孙争看金秀蓉，争相夸赞，挤眉弄眼，丑态百出。
春 香：姑娘，你看彩楼之下，王孙公子千千万万，任你挑，任你选，不知哪个人儿能
中姑娘之意？
王孙甲：啊小姐，我家财万贯，富比石崇，你将彩球抛给我！
王孙乙：啊小姐，我满腹经纶，才比子建，你将彩球抛给我！
王孙丙：啊小姐，我桃色粉面，貌赛潘安，你将彩球抛给我！
王孙丁：啊小姐，我武艺高强，力胜霸王，你将彩球抛给我！
众王孙：给我！给我！（互相争妒，你推我挤，乱作一团）
金秀蓉：哎吓！
（唱）彩楼下众王孙熙熙嚷嚷。
这一旁夸他的家富财广，
那一旁夸他的才高貌扬。
一个个尽都是庸俗模样，
闷悠悠闭双目静坐一旁。
春 香：一个个贼眉留眼的，慢说我姑娘不中意，就是我这个丫环娃，也连一个都看不
上。
【白玉楼男装乘马上。
白玉楼：（唱）一路上行如飞阳关通畅，
大街上却怎么闹闹嚷嚷？
众人闪开，我的马过来了！
春 香：姑娘你看！
金秀蓉：有什么好看的呢？
春 香：看那乘马的少年，好不英俊潇洒！
金秀蓉：（看白，喜）咦呀！
（唱）好一个美少年风流俊样，
急忙忙将彩球抛他身旁。
春 香：乘马的君子接着，我姑娘的彩下来了！
【金秀蓉将彩球抛于白玉楼，同春香隐身楼下。
白玉楼：（接彩，惊慌失措）天哪天哪，我怎么闯下祸了！
（转身筹思应付之策）
众王孙：（兜衣襟）我接住了！我接住了！（四人依次抖衣看，皆无）
王孙甲：我们都没接住，叫那过路的人接去了，真乃扫兴！
王孙乙：无趣！
王孙丙：无福！
王孙丁：消受！
王孙甲：高兴而来，
王孙乙、丙、丁：扫兴而回！
王孙甲：走，回！
王孙乙、丙、丁：回回回！
【众王孙分下。
金太、金福：奉老爷、夫人之命，请姑爷进府成亲。
白玉楼：回禀你家老爷、夫人，我将同行之人安置店房再好进府。
金太、金福：姑爷留下仙乡姓名。
白玉楼：这，我叫刘瑞年，山阴县人氏。
金太、金福：记下了，小人在府门恭候。（起身）
白玉楼：如此请了请了！（催马急下）
金太、金福：有请老爷夫人。
【金彦芳、金夫人上。
金彦芳：（念）家有碧梧凤巢空，
金夫人：（念）只等萧史乘金龙。
金太、金福：与老爷、夫人叩喜。
金彦芳、金夫人：罢了。
金彦芳：你姑爷可曾请到？
金太、金福：安置同行之人，随后即到。
金彦芳：可曾问过名姓？
金太、金福：我姑爷名叫刘瑞年，山阴县人氏。
金夫人：但不知我那女婿是怎样的个人品？
金彦芳：等他到来，一见便知。
内 ：圣旨下！
金太、金福：禀老爷，圣旨下。
金夫人：老爷辞官数载，圣旨到来，不知有得何事？
金彦芳：速带女儿回府。彩楼之下，摆了香案。
【金夫人下。
【家丁摆香案。
金彦芳：有迎！
【牌子起，旨官奉旨上。金彦芳拜跪。
旨 官：圣旨下，皇帝诏曰：“目下四海宁静，国泰民安，朕欲振兴朝政，天下求贤，
起用人才，特召前吏部尚书金彦芳入朝复职，钦此。”谢恩。
金彦芳：万岁，万岁，万万岁！（起）请大人府下饮宴。
旨 官：王命在身，不敢停留。望大人即速起身，以免圣上渴念，告辞。
金彦芳：送大人。
旨 官：免。（下）
金彦芳：你姑爷可曾到来？
金太、金福：未曾到来。
金彦芳：你二人府门迎候。
金太、金福：小人遵命。
金彦芳：圣上召我进京复职，即日便要起程，快速回府。
（切光）
第五场 穷途遇救
[密密松林无人烟，回肠小道穿林间。
[马彪持刀上。
马 彪：（唱）赌博场银子都输净，
来在松林做营生。（向内看）
见一骑飞奔来过境，
隐身树后观行踪。（隐下）
[白玉楼乘马急上。
白玉楼：（唱）彩楼下巧拖身惊魂未定，
入松林紧加鞭马蹄生风。
[马彪暗上，随白身后追赶。
马 彪：看刀！（砍马腿，马惊，白玉楼“枪背”跌下马，马彪劫其行囊、马匹）咦！
这行囊马匹象是那江夏的。（看白背影）他怎么一人行路，不见那白玉楼？莫
非途中生了变故？
白玉楼：（起身，听见马彪自语）莫非你就是马彪？
马 彪：（与白相遇，一惊）啊白玉楼！
白玉楼：（又气又恨）好贼呀！
（唱）见马彪气得我黑血上涌，
恨不得把仇人电劈雷轰！
马彪！我把你害人的贼！（扑向马彪与之撕打）
[马彪持刀杀白，白用尽全力双手按马腕，跪步进退，咬马腕。
马 彪：（痛叫）哇呀呀！（踢白双手，白倒地，“绞住”起身，与马撕斗，马以刀砍
掉白帽，抓下白衣。白露女身）
白玉楼：好贼哪！（又扑上与马搏斗，被马踢一脚，昏倒在地）
马 彪：（试白鼻息）没气了。我可莫说白玉楼呵白玉楼，你到这松树林中，与咱家送
银子来了！该我发财，（得意地笑）哈哈哈！
内 ：（人声呐喊）威！
马 彪：（惊唱）身后边人声喊心中惊恐，
将身儿飞上马窜入林中。（乘马下）
[金彦芳乘马，金夫人、金秀蓉乘车同春香、金太、金福及丫环、家丁等上。
金彦芳：（唱）奉圣旨入朝廷为国效命，
顾不得人马乏日夜兼程。
金 太：（发现白玉楼）禀老爷。
金彦芳：何事？
金 太：有一女子，倒卧路旁，昏迷不醒。
金彦芳：有气无气？
金 太：尚有微息。
金夫人：想是落难之人，就该搭救与她。
金彦芳：将这一女子，扶入车中，救出松林，再作道理。
金 太：是。
[春香搀白玉楼与金秀蓉同车。
金彦芳：催马启程了！
（唱）松林中莫久停车马催动。
金夫人：（唱）宿店房把女子再问分明。
（切光）
第六场 脱险省悟
[悬壁夹谷山道险，峭崖沟壑毛骨寒。
[刘瑞年背弓佩剑上。
刘瑞年：（念）仁兄留书离渔舟，
只身登程奔京都。
恐他途中遭不幸，
随后紧追莫停留。
张 彦：（内喊）救命哪！
刘瑞年：（惊）想是有了强盗，待俺赶上前去！（下）
张 彦：（内唱）听山后一声吼胆战心惊，
[急步上，“吊毛”，甩发。
吓得我脚步乱心悬口中。
马 彪：（持刀上）呔！行人要过山，留下买路钱！
张 彦：书生本贫寒，那来买路钱。
马 彪：无有银钱，休想过山！
张 彦：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马 彪：啊！原来是张彦。（旁白）唔呀！前日遇见白玉楼，今日又遇见张彦。想我将
他夫妻拆散，日后他若知情，岂能与我干休！（思）我自有主意。（向张）张
彦，你休了老婆，不在家中读书，跑到深山里送死来了！
张 彦：大王怎知我休妻之事？
马 彪：（笑）哈哈哈！你已是我刀下之鬼，我就实话对你说了，叫你做鬼，心里也明
白。
张 彦：此话怎讲呢？
马 彪：只因江夏谋骗你妻白玉楼，你中了我马彪的叩门之计，将一个美貌贤德的娘
子，白白地叫人拐着跑了！
张 彦：（猛然醒悟）噢！罢了妻！（痛欲绝）
马 彪：（凶狠地）呔！我已将话讲明，岂能容你活命，说是你到阴司路上哭去吧！
（举刀欲杀张，“嗖”地一支箭从山崖飞来，将刀击落，马大惊）啊！
（寻刀拾起）
[刘瑞年持剑从崖上“台蛮”翻下。
[马彪以刀相迎。
[刘瑞年用剑架住马刀。
刘瑞年：大胆的强盗，竟敢伤害行人！
马 彪：哪里钻出你个娃娃，敢坏我黑虎马彪的生意！
刘瑞年：贼人作恶多端，今犯俺手，岂能容你！看剑！
[二人对打，刘用剑压住马刀，二人“推磨”转场，马抽刀不动。
刘瑞年：（轻蔑地）嘿嘿嘿！
马 彪：（虚怯地）哼哼哼！
[二人对打，马不能胜，凶恶地砍刘。
[刘将马刀踢落，杀死马彪。
刘瑞年：（唱）宝剑一举贼丧命，
为行人除却一害虫。
心急似箭忙登程，（欲下）
张 彦：恩人留步。（跪）多谢救命之恩。
刘瑞年：不必如此，速快赶路去吧！
张 彦：恩人留下姓名。
刘瑞年：刘瑞年。
张 彦：记下了。
刘瑞年：（接唱）追赶仁兄快步行。（下）
张 彦：哎呀！适才那贼讲出真情，才知我中了贼的奸计！无故休了发妻，我张彦将事
做错了！错了！错了！
（唱）我不该事做错受贼欺弄，
白玉楼，贤德妻！受屈的妻呀！
害得你怀抱冤遭受欺凌。
说什么求功名去把试应！
奔天涯并海角访妻行踪，
即就是走遍那千山万径，
找不见白玉楼，我铁鞋踏破不回程。
妻呀！
（切光）
第七场 丹青寄情
[绣阁深闺饰锦幔，画几书案兽炉烟。雕栏透看横枝斜，红梅点点倚兰天。
[白玉楼兵卧绣帐，金秀蓉守护身旁。
金秀蓉：（揭开床帐，轻声呼唤）姐姐！
白玉楼：（有气无力，呓语微息）张郎！
金秀蓉：（唱）叹姐姐一路上你履冰涉险，
入京都染沉疴神志倒颠。
梦呓中念姐丈唤声不断，
病恹恹卧绣榻带松衣宽。
纵然有岐黄手难医心患，
倒叫我心忧烦愁绪万千。
白玉楼：张郎！
金秀蓉：（唱）彩楼下遇刘郎一去不返，
但不知因何故音信渺然。
春 香：（端药上）姑娘醒来用药。
金秀蓉：姐姐醒得！（同春香给白喂药）姐姐醒得！
白玉楼：（唱）一碗药喝下腹顿觉身暖，
金秀蓉：（同时）姐姐醒得！
春 香：（同时）姑娘醒得！
白玉楼：（接唱）气吁吁汗淋淋呻吟枕边。
朦胧中春香叫妹妹呼唤，
惊散了团圆梦魂断情牵。
强睁开惺忪眼空自嗟叹，（起坐）
丢不下张彦夫心如刀剜。
金秀蓉：（给白玉楼披上斗篷）姐姐保重。
白玉楼： 妹妹呀！
（唱）感妹妹情义厚病榻相伴，
叹姐姐病沉重难久人间。
二爹娘千般爱将我怜念，
报慈恩待来生结草衔环。
金秀蓉：姐姐莫要悲伤，爹娘差人寻访我那姐丈，不日必有消息。
春 香：等大姑爷到来，夫妻团圆，姑娘的病就好了。
白玉楼：只怕我多3不地团圆之日了。
金秀蓉：姐姐保重身体要紧。
春 香：吉人自有天相，姑娘不必忧伤。
白玉楼：姐姐有一心事，还望妹妹相助。
金秀蓉：姐姐只管讲来。
白玉楼：是我心想将一生苦情，画一幅丹青，倘若异日得见我那张郎，烦劳妹妹交付于
他。
金秀蓉：甚好甚好！一来可与姐姐剖白屈冤，二来可让他观画自省，春香。
春 香：有。
金秀蓉：素绢、丹青侍侯。
春 香：是。（取来素绢、丹青，磨墨调色，兽炉添香）
白玉楼：妹妹搀我来！
（唱）姐妹们坐绣阁共话忧患，
金秀蓉：姐姐莫悲伤，慢慢地画来。
白玉楼：（接唱）白绫绢画不尽满腹辛酸。
自己苦自己画自己点染，
把悲痛和血泪凝注笔端。
画一对贫穷夫妻共患难，
伤心往事涌心间。
我的父一介寒儒设学馆，
张彦他投师求学一生员。
我和他学诗习画共书案，
心心相印意绵绵。
我的父爱他品学兼优志高远，
将我许他配凤鸾。
我夫妻结发三载相依伴，
恩恩爱爱同苦甘。
为张郎潜心读书卷，
我抛头露面大街前。
白昼间卖画又造膳，
到晚来灯下伴读补衣衫。
晚霜夜露三更半，
我解下罗裙御夫寒。
把这些艰难困苦深情厚爱他全不念，
轻信狂言断丝弦。
纵然间镜破簪断我不怨，
满腔爱情不移碧海青天。（停笔暗泣）
金秀蓉：姐姐莫要伤情。（看画）这一节画的是姐姐被休之事？
白玉楼：是的。
金秀蓉：我那姐丈，也真道的可恼！姐姐一片痴情，他不能谅解，患难之妻，不能信
赖，却偏偏轻信贼人的胡言乱语，害得姐姐受尽千辛万苦。
白玉楼：我那张郎乃是忠厚善良之夫，只是气恼之中，中贼奸计，怎能怨他。
春 香：姑娘真是宽宏大量。
金秀蓉：这是你姑娘的美德。姐姐往下的画来。
白玉楼：（唱）画江边愤填膺浑身抖颤，
贼江夏贪女色起祸根源。
偏遇上马彪贼贪财诈骗，
色中鬼财中蜮狼狈为奸。
推江中也是我情急弄险，
只落得情切切恨海无边。（气愤停笔）
金秀蓉：（看画）这一节是将那江夏推入江中之事。
白玉楼：是的。
春 香：那是他自作自受！
金秀蓉：姐姐有识有胆，才智过人！
白玉楼：那是姐姐情急弄险，思想起来，还真有点后怕哩。
春 香：哎呀！我听着都有点害怕。
金秀蓉：是呀。姐姐往下画来。
白玉楼：（唱）画渔舟结金兰女装男扮，
彩楼下乘龙婿原是假男。
金秀蓉：（见画彩楼，心中疑惑）这彩楼之下，莫非是……
春 香：莫非是我家姑娘抛彩之事？
白玉楼：正是的。
[金秀蓉与春香互示惊疑不解。
春 香：哎，接彩的姑爷，明明是个美貌男子，名叫刘瑞年。有名有姓的，怎么又是个
“假男”呢？
金秀蓉：那刘郎接彩之事，与姐姐有什么关系？
春 香：（想）噢，是了是了，想是那日姑娘也在彩楼之下？
白玉楼：（唱）贤妹妹盼刘郎朝思暮念，
我怎能隐真情故做迷团。
叫春香搀定我挣扎起站，
施一礼求妹妹将我容宽。
金秀蓉：姐姐，这是何意呢？
白玉楼：（唱）姐姐我并非是有意西骗，
接彩事实出在无可奈间。
金秀蓉：妹妹明白了，那是姐姐男装到此，冒名刘郎，接了妹妹的彩。
白玉楼：正是的。
春 香：难怪初见姑娘，就有些面熟。
金秀蓉：姐姐冒名之人，他是何人呢？
白玉楼：那便是我渔舟结拜之人。
金秀蓉：噢，原来如此。（不悦）
春 香：（责怪地）姑娘只知催马走去，却误了我小姐的终身大事。
白玉楼：妹妹莫怪！
（唱）小渔郎性豪爽侠肝义胆，
又学文又习武英俊少年，
倘若是选才郎妹妹情愿，
我与你牵赤绳撮合良缘。
金秀蓉：（羞涩地）
春 香：不知何日才能见到那个小渔郎？
金秀蓉：（斥责）多嘴！姐姐彩楼下逃走，莫非就到了松树林？
白玉楼：是的。
（唱）画松林飞坐骑强盗追赶，
与贱人苦撕斗地转天旋，
把一个假男子当场改变，
落难女命悬在生死之间。（停笔）
描苦情泪如涌心碎肠断，
哭了声张彦夫今在哪边？
金秀蓉：（唱）彩毫下画不尽苦恨哀怨，
满绢上丹青染血泪云烟。
实服了贤姐姐有识有胆，
女中贤胜过了须眉儿男。
姐姐自画丹青，妙笔传神。妹妹与你题两句现成的诗句。
白玉楼：妹妹写来。
金秀蓉：（写、念）“山重水复疑无路，
柳岸花明又一村。”
白玉楼：陆放翁的诗句，正贴画意，甚好甚好！
[金夫人上。
春 香：姑娘，夫人到了。
白、金：（同）母亲到了，孩儿有礼。
金夫人：我儿有病，不必行礼，快快坐了。
白、金：母亲恩宽。（三人坐）
金夫人：（向白）儿呀，为娘与你报喜来了。
白玉楼：这……
金秀蓉：母亲，报的什么喜呀？
金夫人：院公以在大街访来一位卖画的秀才，名叫张彦，你父差人去请，霎时便到。
白玉楼：（惊）噢！
金秀蓉：这便好了，这便好了。
白玉楼：怎么说我那张郎霎时便来？
金夫人：是的。
白玉楼：（急切地挣扎起身）待儿去见。（体力不支，踉跄跌坐）
金夫人：女儿莫急，霎时到来，叫你夫妻相会。
白玉楼：（唱）听说是张郎到病去大半，
又是惊又是喜又觉心酸，
恐张郎还未消前疑夙怨，
重相逢还望娘与儿周旋。
金秀蓉：母亲，我姐姐将他的苦情，描就一幅画卷。依孩儿之见，将画卷悬挂起来，叫
我那姐丈观画自省，倘有悔恨之意，再让我姐姐前去相会。
金夫人：就依女儿。春香！
春 香：有。
金夫人：将画卷悬挂书房。
春 香：是。（持画卷下）
金夫人：与你姐姐梳妆更衣。
金秀蓉：是。
（切光）
第八场 观画团圆
[书斋清雅画迎门，窗嵌竹石如在盆。
[音乐声中，金太引张彦进入书房。张彦落座。
春香送茶上。
春 香：张相公请茶。（觑张）
张 彦：多谢。
金 太：张相公书房少候，待我禀报老爷。
[金太、春香互相示意。同下。
张 彦：（念）断肠往事恨绵绵，
离别容易相见难。
月缺月圆自有时，
镜破何日再重圆？
（环视室内）好一座雅致的书房！（发现画轴）壁上挂一画轴，一边写着“山
重水复疑无路”；一边写着“柳暗花明又一村”。且看它画的什么。（观画）
有一贫妇、大街卖画。一座破屋，内坐一寒儒读书。（解）这寒儒贫妇，乃是
一对恩爱夫妻，贫妇卖画谋生，供寒儒读书。（评）这样的贤德之妇，实在难
得！（观画）门外一人，面貌凶恶，手拍双环。（思）这是什么意思？（解）
啊！是了，想是那贫妇有了私交，情人叩门相邀。（又觉不然）哎，那贫妇既
有私交，又何能甘受清贫，大街叫卖，供她丈夫读书？或是有人设计陷害，也
未可知。（观画）寒儒面带怒色，手执笔管。（解）象是写下休书。（观画）
贫妇跪在门外，手扯寒儒衣襟，寒儒将贫妇推倒在地。（解）象是贫妇分辨，
寒儒不容。（评）我可莫说寒儒呵寒儒，你为何是非不察，真假不辨，全不念
夫妻恩爱，冒然休妻！倘若中人奸计，只怕你后悔也来不及了！（沉思）这画
中之事，好生熟悉！（又细看画，猛醒）啊！这是我妻之事，旁人如何得知？
又是何人画出？（看画有所发现）啊！这笔法象是玉楼的画迹！看来这定然是
我夫妻之事！（思）莫非我妻流落京中？我可莫说玉楼呀贤妻，为夫找你找得
好苦呀！
（唱）这本是我夫妻离别情景，
莫非是玉楼她自画丹青？
那夜晚深更夜半风雪冷，
妻呀你哪里把身容？
（急切地）我要往下地看来，我要往下地看来！（观画）荒郊旷野，江水滔
滔。贫妇被捆马上，有一恶人，随在马后。（思、解）想是我妻被人拐骗！
（急）妻呀妻呀，你遭人陷害，又入魔掌，说是你是怎样地脱身呢？（观画）
恶人跪在江边，贫妇站立身后，咬牙切齿，将恶人推入江中。（赞）妻呀妻
呀！你将贼人推的好！为夫也助你一臂！（作用力推状，发现是画）哎……
（唱）我的妻斗胆量自拖险境，
生巧智出魔掌玉洁冰清，
把贼人推江中大智大勇，
白玉楼可算得女中英雄！
只说我妻将那贼推入江中之后，她向哪里去了？（观画）一叶渔舟，两个少年
同跪船舱，拱手拜天，这是什么意思？（思）（解）啊！是了，想是我妻女扮
男妆，渔舟求渡，与渔郎结为金兰，也在情理之中。（耽心地）哎！我可莫说
妻呀妻呀，嗯！你也太得地冒失了呀！
（唱）你本是假男儿少年女性，
怎能够与渔郎结拜弟兄，
倘若还露破绽现出真形，
只恐怕出罗网又陷泥坑。
（观画）一座彩楼，金碧辉煌。楼上一位美人，楼下众人熙熙攘攘。一乘马少
年，手捧彩球，面有愁色。（思、解）呵是了，想是我妻男装到此，被彩球打
中。（急）我可莫说妻呀妻呀，说是你又闯下祸了！
（唱）你和那美人儿谈是女性，
洞房中花烛下怎样应承？
那美人眼无珠不辨龙凤，
你快快催坐骑飞马驰骋！
（扑向画轴观画）树林一片，少年催马前行，一贼人提刀随后（急）后边强盗
追赶，妻呀妻呀，说是你快跑！快跑！快跑呀！
（唱）强盗身后紧跟定，
手提钢刀要行凶，
妻呀妻呀你快逃命，
我也为你心担惊。
（观画、惊）啊！霎时不见了少年，只见路旁倒卧一妇人。（思）想是我妻被
那贼抢去男装，露出女身，又被踢倒在地，我妻生死不明，莫非被那贼送了
性命！罢了妻！
（唱）我的妻遇强盗又遭不幸，
我的妻呀！妻呀！
不知你是死还是生？（扑向画轴）
却怎么画到此突然笔停，
急的我心如焚大放悲声！
（哭叫）白、白玉楼！贤、贤德妻！哎呀，受苦的妻呀！
[金彦芳同夫人上，在房外窃听。
张 彦：（唱）妻呀妻呀叫不应，
肝肠痛断泪洒胸。
倘若逃生身有幸，
一身女装你怎样行？
倘若穷途丧了命，
我千里寻你一场空。
越思越想越伤痛，
千错万错我铸成！
我可莫说张彦呵张彦，是你清浊不分，贤愚不辨，中贼奸计，送了贤妻性
命！你，你，你竟做了无情无义之人！你，你枉读了圣贤之书！你，你枉做
了黉门秀才！嗯我把你忘恩负义的个奴才！（自打耳光）事到如今，悔也悔
煞我也！恨也恨煞我也！妻呀，妻呀！（哭向画）说是你，你能饶恕你这无
才的丈夫么？嗨！我可莫说妻呀妻呀，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受尽辛苦，
供我读书。若不读书，怎能写下休书？哎哎哎，她叫我读书，有什么不好？
只怪我埋头书案，不谙世态，竟然读成糊涂虫了！
（唱）我只知寒窗把功用，
人情世态全不明，
云烟雾霭迷心镜，
是非不察糊涂虫。
到如今千悔万悔我悔不尽，
辜负了贤妻的恩爱情。
（扑向画）“山重水复疑无路”是喻我妻历尽艰险，走投无路之意。（又看）
“柳暗花明又一村”， “柳暗花明又一村”。（思）啊！这句隐藏机密，暗示
我妻穷途遇救，有了好的归宿。照此看来，我妻她不曾死，她还在人世。
（及）妻呀妻呀，为夫千里迢迢寻找于你，你今在何处？今在哪里呀！（思）
啊！既然我妻画笔悬挂在此，金大人必然知情。霎时见面，我定要问个明白。
（唱）观罢画方寸乱心神不定，
想玉楼盼相逢泪如泉涌。
坐不宁立不安徘徊反省，
等大人他到来细问分明。
[金彦芳示意夫人下。
金彦芳：（唱）张彦观画当自省，
解疑还须见机行。
尔嘿！（进书房，坐）
张 彦：张彦拜见大人。（拜）
金彦芳：张相公坐了叙话。
张 彦：谢坐。
金彦芳：张相公为何满面泪痕？
张 彦：这个……只因观罢此画，想起我妻，因而伤心落泪。
金彦芳：噢，原是触景伤情。
张 彦：请问大人，这幅画轴，何人所画？
金彦芳：你问这画轴么？
张 彦：正是的。
金彦芳：乃小女所画。
张 彦：（惊疑）啊！请问大人，画中故事是今人还是古人？
金彦芳：要知画中故事是今人还是古人，须问小女。
张 彦：这，男女有别，小生不敢造次。
金彦芳：这有何妨。金太。
金 太：在。
金彦芳：请你家姑娘书房会客。（示意）
金 太：（会意）是。（下）
金 福：（上）禀老爷。
金彦芳：讲。
金 福：访得一位壮士，与我家姑爷同名同姓，只是不是接彩之人。
金彦芳：（喜）速快请他来见。
金 福：是。有请壮士。
刘瑞年：（上念）长街寻遍无兄影，
宦门相请画堂中。
小生刘瑞年，参见大人。（拜）
张 彦：（一惊，急于认刘）
金彦芳：壮士坐了叙话。（看刘、夸赞）
[刘瑞年转身欲坐，与张彦相遇。
张 彦：这不是恩人么？哎呀恩人哪！（跪）
刘瑞年：这是何意？
张 彦：那日山中遇险，多蒙恩人相救。
刘瑞年：（看张）果然是他，快快请起。（掺张起）相公何名？
张 彦：小生张彦。
刘瑞年：（惊）何方人氏？
张 彦：山阴县人氏。
刘瑞年：可曾娶妻白玉楼？
张 彦：这，原是有的。
刘瑞年：（怒）走，何方儒生，竟敢冒名！
张 彦：（不解地）我张彦坐不改名，行不改姓，恩人何出此言？
刘瑞年：我与张彦渔舟结拜，难道不认得他的容貌，你分明冒充我那仁兄！
张 彦：（急）我何曾与恩人结拜，这才奇了！
刘瑞年：啊！大人，这一相公原是我搭救之人，与我那仁兄同名姓、同籍贯，难道说山
阴县有两个张彦，都娶白玉楼不成！这一桩奇案，还请大人明断。
金彦芳：（笑）唔哈哈哈！要我判断，却也不难。只是老夫也有一桩奇案，还望壮士明
辨。
刘瑞年：大人有何奇案？
金彦芳：老夫以在金华镇上，高搭彩楼，为小女抛彩择婿。那接彩之人，也与壮士同名
姓、同籍贯。
刘瑞年：哎呀大人，小生不曾接彩呀！
金彦芳：（笑）唔，哈哈哈！现有两个张彦，一个卖画，一个结拜；又有两个刘瑞年，
一个结拜，一个接彩。卖画的张彦说他不曾结拜，结拜的刘瑞年说他不曾接
彩。你二人是真是假，难以分辨，只有等那渔舟结拜的张彦和金华镇接彩的刘
瑞年到，老夫才好判断。
刘瑞年：但不知那渔舟结拜的张彦，金华接彩的刘瑞年，今在何处？
张 彦：（思）渔舟结拜的张彦，（看画）金华接彩的刘瑞年？（看画）莫非都是我妻
白玉楼冒名？
[金秀蓉上。春香随上。
金秀蓉：（念）丹青寄情解心病，
嘲言冷语点画睛。
春 香：我家姑娘到。
[张彦以为是白玉楼，急上前，与金相遇。
[金秀蓉以袖拂张。张拱手而退。金与春香掩口而笑。
金秀蓉：参见爹爹。
金彦芳：少礼坐了。（向张、刘）这是小女，你二人上前见过。
张、刘：（同施礼）小姐见礼了。
金秀蓉：（还礼）还礼了。
金彦芳：儿呀，那位壮士，名叫刘瑞年，我儿仔细辨认，可是接彩之人？（示意）
金秀蓉：（惊喜，看刘、夸赞，示意春香）春香，上前辨认。
春 香：（会意）是。（看刘）是他是他，一点不差。
刘瑞年：（急）啊！我何曾接彩来么！小姑娘你莫要错认了人。
金彦芳：是呀，丫头可要看清，莫要错认了人！（笑）
春 香：明明是我家姑爷，怎么不认账呢？那日彩楼之上，还是我先看见的，我姑娘才
将彩球抛给你，岂能认错。（笑）
刘瑞年：哎呀，大人，小生实实不曾接彩，还望大人明辨！
金彦芳：（笑）老夫自然明辨，你且坐在一旁。
刘瑞年：是。（坐）
金彦芳：儿呀，这位张秀才，有事请教我儿。
金秀蓉：（窥张）不知何事？
张 彦：请问小姐，这幅画轴所画故事，是今人还是古人？
金秀蓉：这幅画轴，乃是我闺中消遣，信手画的，何劳张秀才动问。
张 彦：实不相瞒，画中寒儒休妻一节，与我夫妻之事有些相似。
金秀蓉：哦！秀才也有休妻之事么？
张 彦：惭愧！惭愧！
金秀蓉：（笑）画中之事，并非古人，乃是我一位闺中姐姐亲身遭遇。
张 彦：（惊疑）啊！
金秀蓉：我那姐姐是一位有德有才，有识有胆的女中丈夫，谁知嫁了个糊涂秀才。那秀
才听了坏人的栽赃陷害，便不顾夫妻恩爱，将我姐姐无故地休了。
张 彦：他，他……他错休了妻了，错了！
金秀蓉：你说他错了，还不知那休妻之人是否明白他错了呢？
张 彦：（尴尬地）这……
金彦芳：我想他乃一时糊涂，将事做错。一旦明白，定然悔恨莫及。
张 彦：是呀，一旦明白，定然悔恨莫及。
金秀蓉：（与父对笑）悔也罢，恨也罢。岂不知夫妻相处，贵在知心。既要相亲相爱，
更要互相信赖。倘若一旦失去信赖，便要生出许多事端。这幅画轴，乃是我姐
姐将自身的遭遇自描自画，以警戒那些不信赖妻子的丈夫。
张 彦：（省悟地）小姐金玉之言，小生顿开茅塞。我今日才明白了。
金秀蓉：只怕明白的迟了！
张 彦：啊！（自悔地）明白的迟了？
刘瑞年：（心疑张彦）请问小姐，尊姐那个丈夫名叫什么？
金秀蓉：说起我姐姐那个丈夫，和这位张秀才还是同宗，名叫张彦。
张 彦：唉！（羞愧地以袖遮面）
刘瑞年：（看张举动，心中明白）怎么又出来个休妻的张彦，越发的粘了。
张 彦：请教尊姐芳名。
金秀蓉：白玉楼。
张 彦：（急切地）啊！现在何处？
金秀蓉：（故意慢声）唉！可怜我那姐姐，负屈含冤，一病身亡了！
张 彦：（绝望地）罢了妻！（跌坐、刘护）
金秀蓉：莫非秀才就是张彦？
张 彦：（点头）
金秀蓉：嗳，你既然休了我那姐姐，夫妻恩情已断，又何必哭她！（笑）
张 彦：哎呀！哎……
（唱）听说玉楼丧了命，
我的妻呀！贤德的妻呀！
好似万箭钻心胸，
我张彦无情太薄幸，
无故害你丧性命。
叫声玉楼将我等，
夫妻生死同路行。（欲自绝
金彦芳：慢着慢着哟，哈哈哈！张相公不必悲伤，你妻松林遇难，幸亏老夫相救，收为
义女。
张 彦：（惊喜）啊！（拭泪急待）
金彦芳：春香。
春 香：有。
金彦芳：快请夫人和你家大姑娘。
春 香：是。（下）
金秀蓉：我那姐姐，重病在身，霎时见了面，你可要小心看！
张 彦：（拱手从命）是。（急切地等待）
[金夫人，春香掺白玉楼上。
白玉楼：（唱）日夜盼望重相逢，
待到相逢又伤情。
金夫人：（唱）女儿莫要再伤情，
速快随娘书房行。（同进书房）
张 彦：（急不可待）那是玉楼！
白玉楼：（满腹心酸）那是张郎！
张、白：（同哭叫）我的妻（夫）呀！
张 彦：（唱）我一见玉楼放悲声，
我的妻呀！受苦的妻呀！
抱头痛哭不欲生，
我一时之错太懵懂，
有负贤妻一片情。
负荆请罪心伤痛，（跪）
还望贤妻多宽容！
白玉楼：（唱）张郎跪倒求宽容，
玉楼热泪洒在胸。
知错认错能反省，
夫妻情爱更加浓。（掺张起）
手拉张郎忙跪定，（拉张跪）
白、张：（同唱）
叩谢二老恩养情。
金彦芳、金夫人：（同）女儿、贤婿快快站起，哈哈哈！
张、白：（同）岳父（爹爹）、岳母（母亲）恩宽。（同起）
金彦芳：（向白）儿呀！那边还有一人，上前认过。
白玉楼：（见刘，惊喜）原是贤弟到了。
刘瑞年：（惊疑）小姐怎么将小生称贤弟呀？
白玉楼：难道你忘了渔舟结拜之人？
刘瑞年：（看白，疑）这……
白玉楼：贤弟不必生疑，那是我女扮男装，冒我丈夫之名，贤弟莫怪。
刘瑞年：结拜之事，恕小生冒昧。
白玉楼：患难之交，情同手足，你我姐弟相称，快快见过你那姐夫。
刘瑞年：（揖）见过姐夫。
张 彦：兄弟免礼。
白玉楼：儿有一事禀告爹娘。
金彦芳、金夫人：只管讲来。
白玉楼：接彩之事，原是女儿冒名我那兄弟。
金彦芳、金夫人：（对示点头）
[金彦芳示意夫人问过女儿。
[金夫人示意玉楼问过刘瑞年。
金夫人：（同时）（向金秀蓉）女儿，你可愿意？
白玉楼：（同时）（向刘瑞年）兄弟，你可愿意？
刘瑞年：（同时）（互相对看，喜）但凭姐姐作主。
金秀蓉：（同时）（互相对看，喜）但凭爹娘作主。
白玉楼：（向刘）还不上前拜过。
刘瑞年：岳父、岳母在上，受小婿一拜。（拜）
金彦芳、金夫人：受你一拜哟，哈哈哈！
金彦芳：今日得了两个佳婿，双喜临门。后厅设宴，共庆团圆！
众：请。
——幕闭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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