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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腔【双罗衫】剧本

秦腔【双罗衫】剧本
 
明代时,苏教谕赴任途经黄天荡被水寇徐能杀害。苏妻逃走途中产子,被徐能抱回收为养子。苏妻藏于尼庵,待机复仇。19年后,苏子长大,应试高中,封任八府巡按,奉旨巡视江南。其母前往诉冤,苏子徐继祖接状后反复详察,经家人连贤说明真情,并以罗衫对证,冤案始明。于是,惩办了徐能,母子相认团聚
 
剧本] 秦腔《详状》
靖正恭演出本
 
  秦腔《详状》是本戏《双罗衫》(别名《罗衫记》和《黄天荡》)里的一折,源于明冯梦龙《警世通言》卷十一,《今古奇观》、《三侠五义》倪继祖事,及清人刘芳《白罗衫》传奇等。其剧情大意是:明时,徐继祖奉旨江南察访,在太平府遇一道姑喊冤,状告徐能十九年前水上为贼,杀害她丈夫苏云。徐继祖接状后,反复详察。经徐能家人连贤的说明和以罗衫对证,终于查明道姑就是自己的生母,养父徐能确系杀害生父的凶犯。于是,惩办了徐能,母子相认团聚。
 
  靖正恭主演的这出小生念白重头戏,是1930年春由秦腔前辈名家、著名二花脸王德荣先生亲授。在陕、甘等地,他先后同田正志、肖顺和、党玉亭,张方平、白育中等名角合演。为提携新秀,王德荣先生还特意配演过连贤。《详状》一剧的念白繁重,情绪变化剧烈,且又大多是孤独—人边看状边思考,处理不好很容易凉场。而靖正恭在念白上,善于根据剧情发展和人物心理变化,采用“韵白”、“白话”等多种风格技巧来精细处理。这样不仅不使舞台气氛冷清,而且把徐继祖惜民如玉、疾恶如仇的正直性格和心急如焚的人物心态,得到了很好的表现,显得格外引人入胜,从而也一直深受群众的欢迎和赞赏。
 
  人物
 
  徐继祖   小生
 
  连 贤   老生
 
  苏 妻   正旦
 
  中 军   杂角
 
  四衙役   杂角
 
   
 
〔幕启,发堂;中军引四衙役上,分站两旁;“双豹
 
    子头”击乐声中,徐继祖上。
 
徐继祖 (引)拿问贪官污吏,
 
       审理军民冤屈。(起唢呐“流水空场”曲牌)
 
    (坐诗)
 
       奉王旨意把民辖,
 
       谁敢贪赃犯大法?
 
       按律科罪法刑正,
 
       自古官清民自夸!(“菜碟子”击乐)
 
    本院徐继祖。七岁进学,十二岁会进,十四岁点入翰
 
    林。圣上恩宠,命我巡视江南八府。本院上得任来,
 
    爱民如子,惜民如玉。今来太平府下马,初次临庭。
 
    中军!
 
中 军 在。
 
徐继祖 将告牌抬上!
 
中 军 是。(抬告牌介)
 
徐继祖 (边念边写)本院奉旨,巡视江南;不避权贵,执法
 
    如山;除暴安良,明镜高悬;有冤来诉,毋要迟延。
 
    江南八府巡按徐。告牌悬出。
 
中 军 是。
 
苏 妻 (内自)冤枉!
 
中 军 禀大人。
 
徐继祖 讲。
 
中 军 有一道姑喊冤。
 
徐继祖 怎么道姑喊冤?
 
中 军 是。
 
徐继祖 命她进察院回话。
 
中 军 这一道姑,命你进察院回话。
 
    〔苏妻着道姑装上,一见徐继阻惊状,迟疑不前,暗
 
    自思忖。
 
苏 妻 (背白)哎呀!只知按院大人姓徐,怎么观他面容竟
 
    和我夫长得一般无二,莫非他就是我儿?哎,那有这
 
    般奇巧之事?我儿怎能放了按院?不是的,不是的!
 
中 军 道姑上前!(衙役喊堂威)
 
苏 妻 (欲跪不跪地跪下)民妇与大人叩头!
 
徐继祖 (惊起,背白)哎呀!观见这一道姑,上得堂来,迟
 
    疑不前,欲跪不跪, 细瞅本院,泪如雨下,此情为
 
    何?本院上得任来,受过千人之头,万人之拜,今天
 
    这一道姑,跪得本院魂不附体,其中必有缘故?(面
 
    朝中军)中军,赐她信香一根,命她面向太阳跪了。
 
中 军 这一道姑,大人赐你信香一根,命你面向太阳跪了。
 
苏 妻 是!
 
徐继祖 这一道姑,你乃出家之人,不去念经讲道,怎么也来
 
    动状告人?
 
苏 妻 我有一十九年的冤枉,望大人容我申诉。
 
徐继祖 怎么,你有一十九年的冤枉?我来问你,你有状子,
 
    还是口诉?
 
苏 妻 民妇道有状子。
 
徐继祖 中军,呈状子上来!(垫“五锤”)这一道姑,你可
 
    不敢枉状告人哪!
 
苏 妻 民妇不敢!
 
徐继祖 这就是了。你在哪里安身?
 
苏 妻 城南紫姑庵中容身。
 
徐继祖 中军!赐道姑纹银一锭,仍然回上紫姑庵中,三日以
 
    内,看牌听审,莫要难为与她。
 
中 军 是!这一道姑,大人赐你纹银一锭,仍然回上紫姑庵
 
    中,三日以内,看牌听审,你且下去!
 
苏 妻 是!儿呀!
 
    〔下堂,徐继祖和苏妻对看,互疑;小锣件奏声中苏
 
    妻下场。
 
徐继祖 道姑我处有状,这般时候,待我看来。(念)“告状
 
    人苏门郑氏,年四十九岁,西直隶涿州人氏,状告杀
 
    官夺财事。” 哎呀呀,杀官夺财事,好大的主语!
 
    (接念)“民妇自幼配夫苏云,甲午年进学,乙未年
 
    会进,蒙圣恩赐,以在浙江兰溪县居官。夫妻二人领
 
    凭上任,行走在五坝街头,打发仆人苏胜寻来船只,
 
    携眷一块登舟。船行江苏黄天荡,舟主徐能等……”
 
    (使“磨锤”击乐)噢,中军!
 
中 军 在。
 
徐继祖 捧印转堂!
 
    〔起唢呐曲牌,衙役两边分下,中军掉印盒顺下,徐
 
    继祖详状下;连贤由下场口上,中军复上,将印盒交
 
    连贤,连贤跪请徐继祖上,示意中军下; 徐继祖复
 
    上,将状子捅进袖口,入内室,连贤随其后进门。
 
徐继祖 换衣来。
 
    〔连贤给徐继祖换衣,捧茶;徐继祖饮毕,曲牌止。
 
徐继祖 这是连贤, 本院今日心中有事,不用伺候,你且下
 
    去。
 
连 贤 老奴遵命。(“五锤”击乐中倒下场)
 
徐继祖 我想,道姑我处有状,这般时候, 待本院慢慢地看
 
    来!(心不在焉地摸状不见,大惊失色,仔细一看,
 
    状子就在手边,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在哩,在哩哟,
 
    哈哈哈哈!待我看来!(念)“告状人苏门郑氏,年
 
    四十九岁,西直隶涿州人氏, 状告杀官夺财事。”
 
    噢,杀官夺财事!哎呀呀,好大的主语呀!(离坐)
 
    (唱花音慢板)
 
       在察院我接了道姑冤状,
 
       思在前想在后无有主张。(慢板游弦)
 
    哎呀!
 
    (唱摇板)
 
       我当她告的哪一个?
 
       原来告我父老尊堂。(齐板)
 
    啊,哎——!我当这一道姑告的何人,原来是告的我
 
    家爹爹。 我可莫说你这道姑,江南大小衙门却也不
 
    少,哪里不能去告,偏不偏要告在本院我的手内。你
 
    怎知舟主徐能,乃是我家爹爹,我不偏袒我那爹爹,
 
    反来向你不成?况本院我操着生杀大权,慢说不能允
 
    准你的状子,即便定你一个诬告之罪,将你处死,也
 
    不费什么吹灰之力。看将起来,你好比扑灯蛾儿,不
 
    去投生,反来送死呀!
 
    (唱摇板)
 
       你好比扑灯蛾儿白送命
 
       犯在我手罪不轻。
 
       暗暗唤进都察院,
 
       交叉板打她丧残生!(齐板)
 
    有了!(悄悄声地)我不兔将那一道姑,暗暗唤进察
 
    院,不容分说,一顿交叉乱板,将她处死,与她个死
 
    口无对。哼,我便是这个主意,便是这个主意!
 
    (“三压”击乐,筹思介)哎呀,不妥啊!徐继祖你
 
    好差矣,想那一道姑有极大的冤枉,必是州县衙门难
 
    以申诉,今见本院到此,故而冒死来告。你不与她申
 
    冤雪恨,也就罢了,怎忍心将她处死?这良心何在?
 
    天理何容哪?
 
    (唱插板)
 
       不准状子还罢了,
 
       怎忍害她丧残生。
 
       休说作恶人不晓,
 
       只怕人容天不容!(齐板)
 
    有了,我不免不准这一道姑的状子,将她打出察院,
 
    将她打出察院呀!
 
    (唱原板)
 
       不准状子打出去,(砸板)
 
    哎呀,不妥!我若不准这一道姑的状子,她必然犯上
 
    去告。那上司大人若知,道我徐继祖坐官年幼,不能
 
    责已焉能正人?不能治家焉能治国?慢说丢官事小,
 
    这身家性命,该去叫谁保呀?
 
    (接原板)
 
       道姑犯上把冤伸。
 
       上司大人怪罪我,
 
       丢官事小命难存!(齐板)
 
    道姑有状,待本院打坐察院,再慢性地往下看来!
 
    (垫“小五锤”击乐,坐介,念状子)“告状人苏门
 
    郑氏,年四十九岁,西直隶涿州人氏,状告杀官夺财
 
    事。民妇自幼配夫苏云……”苏云!啊,啊——!
 
    (垫“快小五锤”击乐)这苏云的名字好熟,好熟?
 
    这来么,来么!你叫怎说,一个人心中烦乱有事,怎
 
    么一时竟然连个人都想他不起?(弦乐奏起,思索介)
 
    待本院慢慢地想来呀!
 
    (唱快摇板)
 
       本院那年赴科场,
 
       路过直隶苏家庄。
 
       苏云苏雨上面写,
 
       下坠儿媳郑氏娘。(齐板)
 
    想起了!(垫“小五锤”击乐)想本院那年上京应名
 
    赴试,行走在西直隶涿州苏家庄,忽然喉中渴燥,见
 
    一位老妈妈井边汲水。本院便下得马来,上前借水解
 
    渴。那位老妈妈见我,端详许久,言说小官人哪!
 
    (垫“三压”击乐)小官人哪!(垫“小五锤”击乐)
 
    我们这里,热人用不得冷水, 用了冷水不是喉中起
 
    痰,便得音哑之疾!如不嫌弃,说是请!(“一锤小
 
    锣”垫)请在我老婆子家下,我有杯苦茶相敬。一言
 
    末毕,老妈妈以在前边事带径,小生在后边跟随。进
 
    得大厅,就是这么样一看,观见桌面之上,供奉着两
 
    副灵脾,首一副写着长子苏云, 次—副写着次子苏
 
    雨。是我不解其意,上前动问老妈妈。观见老妈妈双
 
    目捧汨,言说小官人呀!哎哈小官人哪!是你不知,
 
    我那长子苏云,甲午年进学,乙未年会进, 蒙圣恩
 
    赐,以在浙江兰溪县居官。他夫妻二人,领凭上任,
 
    一去数载,无有音信。我老婆子放心不下,便命次子
 
    苏雨前去打听,谁知他去了日久,也杳无下落。闻听
 
    人言,我那一双儿子均死在外边。我老婆子有痛子之
 
    心,爱子之意,故而供奉着这两副灵牌。那老妈妈讲
 
    话中间,不住地将我看上看下,言说小官人呀!小官
 
    人哪!观见你这眉目面孔,和我长子苏云直生得一般
 
    无二。我当时听得此言,不胜诧疑,不胜惨凄。按今
 
    天这个状子看来,这个苏云莫非就是老妈妈的儿子?
 
    哎呀,不是他是谁?想那年我借水临别之时,老妈妈
 
    言说,小官人呀!小官人哪!你且接来,这是我老婆
 
    了的白衣罗衫一领, 长子苏云夫妻上任时带走了一
 
    件,丢下这一件,我就赠与小官人。 你此番进得京
 
    去,倘若一步身荣,得便打发你的人役,以奔浙江兰
 
    溪县,打听打听我那一双儿子的下落。或在或亡,与
 
    我老婆子捎得一封书信,我就将这痛子之心、爱子之
 
    意,一刀割断,再也不、不、不想了!唉,唉——你
 
    叫怎说,本院上得任来,打发人役,曾到浙江兰溪县
 
    打听,却怎么该县教谕姓刘,并无有个姓苏之人哪?
 
    想必是他因故未曾到任哪?哎!今照这一状子上边看
 
    来,我可莫说老妈妈呀老妈妈,你的一双儿子,分明
 
    巳被我那狠心的爹爹害死,你叫我哪里去找,哪里去
 
    寻呀?
 
    (唱苦音摇板)
 
       哪里找来哪里寻?
 
       一双儿子命归阴。
 
       背地我把爹爹恨,
 
       怎忍害他绝了门!(齐板)
 
    哎,我可莫说爹爹呀,爹爹!你既要害,害死一个,
 
    留下一个,也好在老妈妈身边行孝哪!谁是你做出这
 
    样伤天害理之事,将他弟兄双双害死,那老妈妈的后
 
    事该靠何人呀?
 
    (唱摇板)
 
       害死一个留一个,
 
       妈妈上边把孝行。
 
       弟兄双双尽遭害,
 
       妈妈后事靠何人?
 
    哎,道姑我处有状,这般时候,我还是再往下看来!
 
    (垫“小五锤”击乐,落坐,念状子)“告状人苏门
 
    郑氏,年四十九岁,西直隶涿州人氏,状告杀官夺财
 
    事。民妇自幼配夫苏云,甲午年进学,乙未年会进,
 
    蒙圣恩赐,以在浙江兰溪县居官。 夫妻二人领凭上
 
    任,行走在五坝街头,打发仆人苏胜寻来船只,携眷
 
    一块登舟。船行江苏黄天荡, 舟主徐能等,恶霸成
 
    性,凶顽成习,竟见色起意,刀劈仆人苏胜,将我夫
 
    打落江心一死。他又强逼民妇成亲,多亏临船有一朱
 
    婆,放得民妇逃走,以在紫姑庵中出家,迄今一十九
 
    载。闻听大人廉明正直,执法如山,故敢冒死前来,
 
    伏乞依法惩凶,以雪含冤!”嗯——,以雪含冤!哎
 
    呀!这倒巧得很,本院今年刚刚一十九岁,那一道姑
 
    她就有一十九载的冤枉。噢,是了,莫非她夫妻遇事
 
    的那一年,就是生本院的那一年。哎,说什么就是生
 
    本院的那一年,今照这一状子评情推理,伯她夫妻遇
 
    事之时,还未必有我呀!
 
    (唱摇板)
 
       含冤茹苦十九载,
 
       隐藏尼庵把名埋。
 
       杀夫冤仇深似海,
 
       今向本院申诉来。(齐板)
 
    哎!(垫“五锤”击乐)我想,我家爹爹既是上盗做
 
    贼之人,哪里能积下阴德明功生下本院?头戴我王这
 
    项纱帽?身穿我王这领蟒袍?(思索介,肯定地)他
 
    不能?哎,他不能呀!
 
    (唱摇板)
 
       好容易爷家乌纱帽,
 
       好容易国家紫罗袍。
 
       作恶的人儿哪里好,
 
       生下的儿子做官高!(齐板)
 
    哎,想起了!本院自幼儿南学读书,常听旁人孩子言
 
    道:寄生不如养生,养生不如亲生。 我那时不明其
 
    意,今照这状子推猜此情,莫非我是徐门的螟蛉之子
 
    呀?
 
    (唱摇板)
 
       自幼儿南学读孔孟,
 
       同旁人孩子一处争。
 
       说什么亲生胜养生,
 
       难道是徐门一螟蛉?
 
    我可没说爹爹呀爹爹,儿若是你的亲生,舍去我这顶
 
    纱帽不戴,也要救你一条活命。儿若是你的螟蛉,儿
 
    定要杀你与道姑复仇了!
 
    (唱摇板)
 
       儿若是你亲生子,
 
       舍命搭救你残生。
 
       儿若是你螟蛉子,
 
       不杀仇人愤难平!(砸板)
 
    哎!我可莫说徐继祖呀徐继祖, 亲生怎说,螟蛉怎
 
    讲?你身为八府巡按,理应受理道姑此状。难道说你
 
    是徐门螟蛉,就能依法定案,若是徐门亲生,便可徇
 
    情枉法吗?不能!万万的不能呀!
 
    (唱双锤板)
 
       今日事要把良心问,
 
       道姑冤枉海洋深。
 
       我若是徐门螟蛉子,
 
       依法判案不亏心。
 
       我若是徐门亲生子,
 
       难道说不与黎民把冤伸?(齐板)
 
    待我再仔细地看来!
 
    〔起唢呐曲牌,连贤手端茶盘上,进门,一见状子,
 
    惊疑得竟将端茶忘了;徐继祖在详状,觉察到连贤进
 
    门,将状子藏于袖内。
 
连 贤 大人,请来用茶。
 
徐继祖 嗯!
 
    〔徐继祖接怀饮茶,思想仍然在状子上萦挠,不由自
 
    主地边饮茶边看状思索;连贤惊疑,也挤近偷看徐继
 
    祖手中的状子;由于送茶人和饮茶人的注意力都集中
 
    到状子上,徐继祖手中的茶杯和连贤手中的茶盘便摆
 
    悠数次,把徐继祖猛闪了下,茶杯几乎掉落地上;连
 
    贤已经看清状子的来头,吓得头冷汗,忙接杯低头,
 
    抱歉地出门。
 
连 贤 吓煞人了!哎呀,吓煞人了!(垫“五锤子”击乐)
 
    是我方才与大人捧茶,观见大人手棒一张状子,好象
 
    是黄天荡那一案。 我想此事约摸已有十七、八、九
 
    年,却怎么今天突然出现?想必这冤仇可报!看在其
 
    间,这苍天睁了眼!睁了眼的天!哎!睁睁了眼的天
 
    哪!
 
    〔在“倒脱靴”击乐声中,连贤与徐继祖碰头,徐继
 
    祖出门,连贤下场;起“擂锤”击乐,徐继祖入内,
 
    连贤复上。
 
连 贤 哎呆!说什么冤仇可报,苍天睁了眼了!啊!我可莫
 
    说你这告状人,江南大小衙门不少, 你哪里不能去
 
    告,偏偏要告到我家大人手内?你怎知舟主徐能乃是
 
    我家大人的父亲,他不偏向他的父亲,反来偏向你不
 
    成?我今向他说明,他若不信,哪里有我做奴才的活
 
    命?!哎,我可莫说天啊,天啊!看在其间,这冤仇
 
    怕还难报,苍天不睁眼!唉!不睁眼的天哪!
 
    〔“倒脱靴”击乐,连贤又与徐继祖相撞,连贤亮相
 
    顿足下场。
 
徐继祖 啊?观见连贤出得门去,顿足恨天,此情为何?莫非
 
    黄天荡这一案,他个老奴才知晓? 哎呆!知晓不知
 
    晓,唤进前来,一问便知。连贤走来!
 
连 贤 (内白)来了!(“双豹子头”击乐上场)参见大人。
 
徐继祖 站起来。
 
连 贤 谢过大人。
 
徐继祖 这是连贤。
 
连 贤 大人。
 
徐继祖 本院看你,好象心中有事啊?
 
连 贤 这个……老奴心中无事。
 
徐继祖 既然心中无事,你出得门去,顿足恨天,却是为何?
 
    哎,说呀?
 
这 贤 咦,哈哈哈!大人是你不知(搪塞地),老奴观见这
 
    几日天气不好,不是吹风,便是下雨。老奴我出入行
 
    走,足下有些不便,因而把老天抱怨了几句。
 
徐继祖 唉!这你恨天爱下雨?
 
连 贤 是啊,这雨下得太多了。
 
徐继祖 这,嘘!倒也算得巧辩了呀, 哈哈哈(背身给观众
 
    讲)!连贤(面朝连贤)!
 
连 贤 大人。
 
徐继祖 本院今天闲暇无事,有心和你一处闲谈闲谈,你可情
 
    愿呀?
 
连 贤 哎呀大人!老奴乃是甚等之人,怎敢和大人一处闲谈
 
    呀?
 
徐继祖 你乃我家老仆,眼看我长大成人,闲谈闲淡,有什么
 
    要紧?
 
连 贤 我先谢过大人。
 
徐继祖 不屑!噢,站起来!
 
连 贤 噢!(站起)
 
徐继祖 这是连贤!
 
连 贤 大人。
 
徐继祖 我来问你,你是自幼儿伺奉你家太老爷?还是半路中
 
    跟随你家太老爷?
 
连 贤 老奴原是自幼儿侍奉我家太老爷。
 
徐继祖 既是自幼儿侍奉你家太老爷,你家太老爷一生行事,
 
    你必然知晓?
 
连 贤 老奴略知一、二。
 
徐继祖 好!我来问你,你家太老爷今春高寿多少了?
 
连 贤 他老人家今年七九了。
 
徐继祖 七九了!(面朝观众边说边用右手比划)噢,今年六
 
    十三岁了?
 
连 贤 是啊?六十三岁了。
 
徐继祖 这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连 贤 哎呀,老奴我孽苦未满,比我家太老爷还年长两岁。
 
徐继祖 噢!六十五岁了?
 
连 贤 是啊!六十五岁了。
 
徐继祖 (挪动坐椅靠近连贤)我来问你,你家太老爷是个好
 
    人?还是个歹人呀?
 
连 贤 我家太老爷吗?
 
徐继祖 (眼神盯着连贤)嗯!
 
连 贤 他“呀”?是个好人。
 
徐继祖 哎——!是个好人就说是个好人,是个歹人就说是个
 
    歹人,却怎么“呀”是个好人呢?
 
连 贤 我家太老爷,是、是、是个好人。
 
徐继祖 嗯,你家太老爷自幼在原郡家乡,作何生理?
 
连 贤 他老人家原是富家出身,后因好赌挥霍,家业荡尽,
 
    做了个没本钱的生意。
 
徐继祖 唉,唉,唉!这都不是胡说哩!你向尘世上看,大小
 
    生意都要摊点本钱,哪有无本钱的买卖呢?
 
连 贤 哎,他老人家当了个船户,每日水面上来, 水面上
 
    去,他要摊个什么本钱呀!
 
徐继祖 (大惊)噢!怎么他、他、他是一船户?(边说边着
 
    急地移椅),噢,是一船户?来来来!
 
连 贤 (不知所揩地)正是个船户。可是,他这个船户与旁
 
    的船户大大不同。
 
徐继祖 怎样的不同?
 
连 贤 他后来发了家,勾结官府,承运漕粮,横行江上,独
 
    霸一方。这谁人不知,那个不晓,是扬州仪征县承运
 
    漕粮的大舟主?
 
徐继祖 怎么是这样一个人?啊?!(知其父是恶霸,认定十
 
    之八、九,犯此凶案,在“擂锤”击乐中,急移椅至
 
    台口)连贤,来来来!
 
连 贤 (在“擂锤”击乐中,发抖,走蹉步)大、大、大人!
 
徐继祖 连贤站起来,我来问你,你可曾见过你家太夫人?
 
连 贤 什么,我家太太太……
 
徐继祖 哎,本院问你可曾见过你家太夫人,你怎么只管太太
 
    太,太什么呢?
 
连 贤 老奴那时并未曾见过我家太太太夫人。
 
徐继祖 哎哎哎!你怎么胡说起来了?本院问道,你是自幼儿
 
    侍奉你家太老爷,还是半路中跟随你家太老爷?是你
 
    言道,是自幼儿侍奉你家太老爷,这府中大小之事你
 
    —概知晓。我问到你家太夫人,却怎么太太太将起来
 
    了?(“插锤”击乐中变脸亮相)
 
连 贤 (吓得脱口而出)我家太老爷一世未娶,哪儿来的太
 
    夫人呢?
 
徐继祖 啊!你怎么越发胡说起来了?你家太老爷既然—世未
 
    娶,那本院身子从何而来呢?
 
连 贤 (编谎地)大人……乃是天生!
 
徐继祖 (勃然大怒)唗!观见你神色仓惶,话语含糊,黄天
 
    荡一案,你必知晓。好好从实说来还则罢了,如其不
 
    然,休想你活!(双手翻道袍,一端)
 
连 贤 哎呀大人!老奴虽知,我我我不敢说!
 
徐继祖 却是为何?
 
连 贤 老奴说出,我家太老爷降罪,老奴就是不得活。
 
徐继祖 有本院承担,不怕什么!
 
连 贤 谢过大人。
 
徐继祖 不谢了,站起来讲!哼哼哼!(归坐中场)
 
连 贤 大人请听!(垫“双豹子头”击乐)连贤表当年,大
 
    人听心间。提起黄天荡,胆战心又寒。(垫“五锤”
 
    击乐)我家太老爷自幼儿在原郡家乡,不务正业,结
 
    交的尽是些为非作歹的十恶八党,横行江上,一面勾
 
    结官府承运漕粮,一面指使党羽打劫来往客商。
 
徐继祖 啊?怎么是以打劫来往客商的贼船为生?那黄天荡一
 
    案,究竟是怎么样的情形?
 
连 贤 大人请听。
 
徐继祖 你讲。
 
连 贤 十九年前,有一涿州姓苏的寒士,新选浙江兰溪县教
 
    谕,携眷上任,行至扬州仪征县五坝街头, 不走旱
 
    路,要走水路。他打发仆人苏胜,前去寻船,被我家
 
    太老爷一把扯定,走进酒馆,三言两语,言定船资。
 
    那苏官夫吩咐家眷,收拍好箱罗柜子,一起登舟。我
 
    家太老爷见那苏娘子长得十分美貌,心起不良,当晚
 
    船行黄天荡即抛锚停舟。我家太老爷原定三更时分就
 
    要杀官劫财!(垫“五锤’击乐)那等得三更,大约
 
    有二更时分,我家太老爷便吩咐同伙,以在船头就是
 
    这么样砰砰啪啪,响动起来。只见我家太老爷,换上
 
    青衣小帽,手执钢刀一把,就是这样哗(垫“拥锤”
 
    击乐)、哗啦啦闸住前舱门。只见我家二太老爷也换
 
    了青衣小帽,手执钢刀就是这样哗、(垫“拥锤”击
 
    乐)哗啦啦闸定后舱门。那苏官夫正在灯下看书,听
 
    得外边有响动,忙打发苏胜手提灯笼,出舱观看。我
 
    家太老爷暗地观住,迎面便是一刀!(垫“擂锤”击乐)
 
徐继祖 杀了无有?
 
连 贤 一刀杀环,将尸首抛落江心!(垫“五锤”击乐)
 
徐继祖 狠心的爹爹!
 
迄 贤 大人请听:船行黄天荡,无风三尺浪。未曾杀官夫,
 
    苏胜把命丧。(垫“五锤”击乐)
 
徐继祖 哼!
 
连 贤 那苏官夫只见苏胜出,不见苏胜入,放心不下,丢开
 
    书本,手掌银灯,出舱观看。谁料,我家太老爷扑向
 
    前来,迎面又是一刀!(垫“擂锤”击乐)
 
徐继祖 杀了无有?
 
连 贤 无有。
 
徐继祖 无有者好,往下的讲来。
 
连 贤 那时,我家二太老爷连忙上前,一把手挡定,言说是
 
    兄长呀!(垫“三压”击乐)哎哈哥哥!(垫“菜碟
 
    子’击乐)可惜这苏官夫十年寒窗,九裁熬油,冷板
 
    凳压坏几条,好容易得了个教谕之职,怎能将他一刀
 
    杀坏呢?也不知是为那苏官夫,还是害那苏官夫。讲
 
    话中间,一抬手就将苏官夫推倒,拉过芦席一页,哗
 
    啦啦将苏官夫卷定,上扎三道草绳, 顺势这样一脚……
 
徐继祖 怎么样?
 
连 贤 踢在江心!
 
徐继祖 哎呀,好惨!
 
连 贤 这时观见我家太老爷拉过舰板一页,朝芦席砸去,一
 
    舰板便砸断三根草绳,芦席顺水展开。那苏官夫正在
 
    青年,扎扎挣挣,爬上舰板,又顺流飘落江心一死。
 
徐继祖 啊!
 
连 贤 大人请听:黄卷青灯受苦辛,小小功名作广文。千里
 
    迢迢离乡井,三魂渺渺伴龙君。(垫‘五锤”击乐)
 
徐继祖 哼!
 
连 贤 那苏官夫一死,船上现有苏娘子啼哭,我家太老爷一
 
    把手拉住,就立逼苏娘子成亲。 苏娘子乃是烈性妇
 
    人,那能依从,破口大骂,骂得我家二太老爷满脸通
 
    红,手执钢刀,迎面砍去……
 
徐继祖 杀了无有?
 
连 贤 无有。
 
徐继祖 无有者好,往下讲来。
 
连 贤 我家太老爷一把手挡定,言说是兄弟呀!哎哈兄弟!
 
    苏娘子骂不骂,骂的是为兄我,与你何干? 讲话中
 
    间,就是这么一掌,推得苏娘子昏倒后舱,用一把锁
 
    将舱门锁定,又将船撑回。邻船有一朱婆,被唤来赐
 
    给十两银子,命她看守苏娘子,再顺说这门亲事。他
 
    弟兄二人,得了承意的买卖,就与同伙到五坝街头吃
 
    酒作乐去了。那时老奴故意缓缓随行,暗地折回,观
 
    其动静。那朱婆将苏娘子唤醒,详细情由问了一遍,
 
    观其身怀有孕,心中十分不忍。于是,将纹银赠给苏
 
    娘子,打发苏娘子逃走!(垫“五锤”击乐)那苏娘
 
    子走后,朱婆心想,我今放了苏娘子,贼人回来,岂
 
    能与我善罢干休?想到这里,说是可怜呀!(垫“三
 
    压”击乐)可怜朱婆身投江水一死!
 
徐继祖 啊!竟有这样的义烈之人?
 
连 贤 正是。 大人请听:幸喜得开笼放乌,苏娘子性命可
 
    保。舍身相救义烈人,大人哪,朱婆的恩德非小!
 
    (垫‘五锤”击乐)
 
徐继祖 嗯!
 
连 贤 那时苏娘子已慌忙逃远,老奴我也随即赶回酒楼。见
 
    我家太老爷和二太老爷吃得酗酗大醉,命我速备大马
 
    两匹随他回船。进得舱门,不见苏娘子, 又不见朱
 
    婆。我家二太老爷言道,一定是这两个贱人逃走了,
 
    命我随同上马追寻。就是这么一阵好赶! (唢呐奏
 
    “地留”曲脾)他二人追、追、追!赶、赶、赶!直
 
    赶至八角琉璃井边,观见井旁:留下绣鞋—只。我家
 
    太老爷大叫,兄弟呀,哎哈兄弟!且勿追赶,绣鞋在
 
    此,莫非这两个贱人投井身亡了!他二人下得马来,
 
    到得井边,就是这样一看。哼哼,那时我实服了我家
 
    二太老爷一双贵眼。
 
徐继祖 怎样的一双贵眼?
 
连 贤 我家二太老爷言道,哎呀兄长!你看井内的蜘蛛罗网
 
    未动,定是贱人想下遗鞋逃走之计,给逃走了。讲话
 
    中间,他二人翻身上马,又是一阵好赶!(奏“水底
 
    鱼”曲牌)他二人追、追、追!赶、赶、赶!直赶至
 
    大柳村大柳树下。大柳树上有乌鸦暴噪,下有蔓草丛
 
    生,草内有一小小婴儿啼哭。他弟兄二人翻身下马,
 
    我家太老爷上得前去,就是这样一抱……
 
徐继祖 往下讲呀!
 
连 贤 (欲言又忍)无有了。
 
徐继祖 该有呢?
 
连 贤 无有了。
 
徐继祖 啊!是你言道:直赶至大柳村大柳树下,大柳树上有
 
    乌鸦暴噪,下有蔓草丛生,草内有一小小婴儿啼哭。
 
    他弟兄二人翻身下马,我家太老爷上得前去,就是这
 
    样一抱……哎呀,该有呢?
 
连 贤 无有了。
 
徐继祖 唗!说了实话就此罢了,如若不然,现有上方宝剑,
 
    休想你活!(用剑威吓,垫“擂锤”击乐)
 
连 贤 哎呀大人,你道抱的何人?
 
徐继祖 抱的何人?
 
连 贤 抱的不是别人,就是大人你……
 
徐继祖 哎呀!(转身放剑,跌倒,起“擂锤”击乐)
 
    (唱尖板)
 
       听罢言将人昏痛倒,(砸板)
 
连 贤 大人醒得!(垫“三锤”)大人醒得!(垫“三锤”)
 
    哎哈呀!我可莫说连贤呀,老奴才!一句话出口,先
 
    气死了一个八府巡按,你不得活!不得活!不得活!
 
    (打自己一个耳光)哎,大人醒得!
 
徐继祖 (唱塌板)
 
       冷汗淋漓似水浇。
 
       十九载冤仇全不晓,(使“摩锤”)
 
   (喝场)哎——哎!我的爹娘呀!
 
   (转带板)
 
       认贼作父被瞒牢,
 
       我要去认母将仇报,
 
连 贤 大人不可造次。
 
徐继祖 且慢!
 
    (接唱)
 
       怕贸然行事犯律条。
 
       还须将证据详细考,
 
       再叫声连贤听根苗。(齐板)
 
    我娘后来逃到哪里?
 
连 贤 逃至紫姑庵中,被一好心的尼姑收留,隐藏尼庵,至
 
    今整整一十九年。
 
徐继祖 苦命的娘啊!这是连贤,此事有何为证?
 
连 贤 有当年包裹大人的罗衫为证。
 
徐继祖 怎么是罗衫为证?
 
连 贤 正是。与当年那位老妈妈赠给大人的罗衫,恰恰是一
 
    双原对啊。那位老妈妈,她就是你的奶奶。
 
徐继祖 咦,原来如此。那罗衫现在哪里?
 
连 贤 现在小人妻子处收藏。
 
徐继祖 哎,此事不是你来说明,我怎能知道?若能与我苏门
 
    雪冤报仇,我把你恩人相待。(跪介,连贤忙搀扶起)
 
连 贤 折杀老奴了,理应报仇雪恨。
 
徐继祖 连贤,我有心命你去取罗衫,并眶众贼人前来招供,
 
    不知你意下如何?
 
连 贤 老奴情愿前去。
 
徐继祖 如此下边打点行装,待本院修书了!
 
    (唱伤音摇板)
 
       一十九载冤情重,
 
       至今冤枉未雪清。
 
       提笔修书顿首拜,(砸板)
 
    啊,我想徐能那贼,乃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本院怎
 
    能拜他! 嗨,我可莫说贼呀贼呀,我今为了报仇雪
 
    恨,只得再拜你这一回了!
 
    (接唱)
 
       拜上爹爹老年尊。
 
       你儿继祖奉王命,
 
       巡按江南到太平。
 
       搬你晨昏好定省,
 
       还请我众家叔叔齐到任所同享荣。
 
       一封书信忙修整,
 
       连贤到来好启程。(留板)
 
    〔连贤上场。
 
连 贤 (唱带板)
 
       我和大人商议定,
 
       要哄众贼入牢笼。
 
       来在二堂用目奉,
 
       大人巳将书修成。(黄板)
 
徐继祖 连贤,书信交你,需要小心。
 
连 贤 记下了。大人,我便前去。
 
徐继祖 连贤转上,受本院一拜!
 
    〔转场,奏‘三眼腔“曲牌,徐继祖和连贤同拜。
 
徐继祖 正是:
 
    (念)你我作事要机密,
 
连 贤 (念)千万没叫外人知。
 
徐继祖 (念)善恶到头终有报,
 
连 贤 (念)未必来早却来迟。
 
    〔使三个“擂锤”,徐继祖“三跪”,连贤“三挡”;
 
    起“拥锤”,送连贤下场:中军由上场口暗上。
 
徐继祖 呔,中军!
 
中 军 有。
 
徐继祖 打轿以奔紫姑庵中,前去认母。
 
中 军 是。
 
    〔四衙役两边分上,打轿介。
 
    〔起唢呐尾声,徐继祖上轿,同下;幕落。
 
  剧终
(责任编辑:田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