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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剧《李后主》

 

魏绾

 

（人物：李煜、徐铉、周娥皇、小周后、庆奴、曹彬、梁迥、田钦祚、将士、曹乐师、内侍、宫娥、歌妓。）

 

 

 

序  幕

 

（南唐国都金陵，徐铉府内，曹乐师用琵琶弹奏《霓裳羽衣曲》）

 

徐  铉：按旧习，法曲结尾之处，应缓缓而止，《霓裳羽衣曲》应属法曲，闻乐师所奏，结尾之处为何反而愈显轻快？

 

曹乐师：旧乐谱结尾之处确是缓缓而止，此曲乃是宫中之人加以改动之故，此非吉兆啊！

 

徐  铉：唉！（唱）

 

清商一曲远人行，

 

桃叶津头月正明。

 

此是开元太平曲，

 

莫教偏作别离声。

 

 

 

第一场：小宴

 

（瑶光殿前，李煜开夜宴，周娥皇与众宫娥歌舞霓裳羽衣曲）

 

幕  内：（唱）笙歌宴，几回同，君王醉梦中。旧霓裳，新翻弄，知音隔座听。

 

李  煜：（唱）妆初了明肌雪，

 

春殿嫔娥鱼贯列。

 

笙箫吹断水云间，

 

重按霓裳歌遍彻。

 

宫  娥：（为李煜斟酒奉上）陛下！

 

李  煜：（唱）金炉香霭烛光映，

 

翠袖殷勤捧玉钟。

 

丹桂一簇香满庭，

 

帘卷残荷水殿风。

 

（观舞）玉钩栏下香风动，

 

月殿嫦娥舞落英。

 

翩然转旋回雪轻，

 

嫣然纵送游龙惊。

 

舞催杨柳枝头月，

 

歌尽芙蓉腕底风。

 

（望月）呀！

 

人在蓬莱第几重，

 

此身犹入广寒宫。

 

周娥皇：（舞罢）陛下！

 

李  煜：霓裳仙曲果然绝妙，皇后舞姿堪称绝世，来，朕与你把盏共饮。

 

周娥皇：谢陛下！（饮罢）陛下，（斟酒，邀李煜）请陛下与臣妾同舞！

 

李  煜：哈哈……，（从娥皇手中接盏而饮）你若能为朕谱出一支新曲，朕便为你起舞。

 

周娥皇：这有何难，请陛下少待。庆奴，准备纸笔。

 

庆  奴：是！

 

周娥皇：（伏案一边吟唱一边做记录）臣妾已做好，请陛下过目。

 

李  煜：皇后果然才思过人。

 

内  侍：（取笺交与李煜）陛下请！

 

李  煜：（展开细看）《邀醉舞破》…《恨来迟破》…

 

妙也！妙也。内侍，交与乐师奏来，待朕与皇后同舞。

 

内  侍：领旨！

 

周娥皇：慢来，庆奴，取琵琶来，我亲自为陛下弹奏！

 

李  煜：哈哈哈…好…取酒来！

 

宫  娥：（把盏）陛下！

 

李  煜：（接过，边舞边唱）

 

落花狼藉酒阑珊，

 

留连光景惜朱颜。

 

玉树后庭前，

 

瑶草锦屏边。

 

去年花不老，

 

今年月又圆。

 

天随人愿莫教偏，

 

和月和花长少年。

 

合  唱：天随人愿莫教偏，

 

和月和花长少年。

 

李  煜：呀！（唱）

 

看中天月明花暗雾轻笼，

 

听池边众鸟归巢起蛩声。

 

天阶夜色明如水，

 

归时休放烛花红。

 

（白）传旨！熄了烛火。

 

内  侍：是。陛下有旨，熄了烛火！

 

李  煜：皇后！

 

周娥皇：陛下！

 

李  煜：（唱）朕与你花间携手踏夜月，

 

周娥皇：细数那花阴月影一重重。

 

内  侍：（携众人跪下）恭送陛下、娘娘。

 

李  煜：哈哈哈……（携娥皇出殿）

 

周娥皇：（唱）佩声悄，晚妆残，凭谁整翠鬟？

 

李  煜：（唱）芙蓉面，金钗钿，最宜彩云偏。

 

周娥皇：陛下……陛下你看，那是我们去岁移来的梅树。

 

李  煜：是啊，多承你殷勤照料，今岁便可开花了，到那时，（唱）美人轻妆花外立，

 

周娥皇：（唱）清歌妙舞落君前。

 

 

 

第二场：幽会

 

（瑶光殿内）

 

幕  内：（唱）秋风多，雨相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

 

李  煜：（唱）雨深秋寂寞，

 

愁引病增加。

 

咽绝风前思，

 

昏潆眼上花。

 

永念难消释，

 

孤怀痛自嗟。

 

（白）唉，天教心愿与身违啊！（宫娥铺纸，李煜作画）

 

[殿外，内侍、徐铉上。

 

徐  铉：公公，留步。

 

内  侍：原来是徐大人啊。徐大人，还未到上朝时辰，您怎么来的这样早啊。

 

徐  铉：下官有事要面见陛下。

 

内  侍：唉，我说啊，您还是请回吧。连日来，皇后娘娘病重，陛下亲持汤药，照料皇后病体。不料啊，屋漏偏逢连夜雨。小皇子上月受了惊吓，得了一病无药能医（轻声）不幸…夭折了！陛下吩咐不许将此事报与皇后知道，却自己一个人整夜悲痛。唉，看得老奴也是心酸难忍啊！这个时候，您还是别再让陛下忧心了。

 

徐  铉：下官明白，只是……，国事要紧啊，还是劳烦公公通禀一声吧。

 

内  侍：既然如此，请您少待，咋家去告与陛下。

 

徐  铉：有劳！有劳！（下）

 

内  侍：（进殿，轻声向李煜）陛下！

 

李  煜：朕教你去看皇后，你怎么回来的这样快啊。

 

徐  铉：回陛下，陛下离开以后，娘娘就睡下了，老奴去时还不曾醒。

 

李  煜：原来如此。

 

内  侍：陛下，呃…徐大人有要事求见。

 

李  煜：定是为了遣使贡宋之事，请他回去吧，说朕抱恙，由他去办吧。

 

内  侍：是。（下）

 

（夜幕降临，小周后手提绣鞋上）

 

小周后：（唱）花明月黯笼轻雾，

 

今宵好向郎边去。

 

剗袜步香阶，

 

手提金缕鞋。

 

李  煜：（持画从殿后上，唱）

 

画堂南畔见，

 

一向偎人颤。（抱小周后）

 

小周后：（羞怯，唱）

 

奴为出来难，

 

教郎恣意怜。

 

李  煜：你这么这般时候才来，教朕好等。

 

小周后：宫娥嬷嬷跟得紧，我好不容易等她们都去睡了，才悄悄溜出来的。

 

李  煜：好吧，且绕过你这一回。这幅画送给你。

 

小周后：（展画）好一幅仕女图！咦，还有一首词，看不甚清楚，陛下念与我听。

 

李  煜：（唱）

 

蓬莱院闭天台女，

 

画堂昼寝无人语。

 

抛枕翠云光，

 

绣衣闻异香。

 

潜来珠锁动，

 

惊觉银屏梦。

 

脸慢笑盈盈，

 

（小周后望着李煜，李煜转身对她唱）

 

相看无限情。

 

小周后：呀！这画中人是……（羞怯）哎呀，那天我正阁楼小睡，你突然走进来，搅了人家的美梦！

 

李  煜：（唱）那一日百感交集意转深，

 

闲步芳园遣愁闷。

 

则为你百媚千娇容颜俏，

 

不提防乍会还惊梦中人。

 

绣帘起处莺声细，

 

芙蓉帐下笑语温。

 

连日来幸得良宵花解语，

 

不由人无限愁绪转温存。

 

小周后：（靠在李煜怀中）奉太后之命进宫也有些时日了，听说姐姐病重，我不免要去探望一翻。

 

李  煜：好啊，她这几日精神也略好一些了。

 

小周后：嗯，那我明日就去。（下）

 

第三场：恸别

 

（皇后宫中）

 

幕  内：（唱）形容憔悴秋来甚，

 

冷苑萧条伤自身。

 

微风透窗侵病骨，

 

疏雨入帘添愁闷。

 

庆  奴：娘娘，英儿姑娘来了。

 

周娥皇：哦？扶我起来。

 

小周后：英儿见过皇后娘娘。

 

周娥皇：英儿，你怎么来了，近前来坐。已经长这么大了，想当初我与陛下成婚那年你才五岁，如今一晃十年过去，你到是长大成人了……

 

小周后：闻听姐姐抱恙，爹爹让我进宫来看望姐姐。姐姐病体可好些了么？

 

周娥皇：哦，我一见到你就觉得好得多了。爹爹可好！

 

小周后：一切都好，只是时常记挂着姐姐。

 

周娥皇：我又何尝不记挂家里呢。哦，你何时进的宫，一路上可还好。

 

小周后：好。我进宫已有五日了。

 

周娥皇：（有所察觉）怎么……已有五日了么！……已见过……陛下了？

 

小周后：见过了。陛下将一切都安排妥当。都是托姐姐的福。陛下待姐姐真好。

 

周娥皇：（无语凝噎）嗯……

 

小周后：姐姐，你要好好养病，看你竟憔悴成这般摸样。

 

周娥皇：怎么……憔悴了么？扶我起来。

 

小周后：姐姐当心。

 

周娥皇：（唱）病恹恹起身妆镜前，

 

昏沉沉暂将容颜看。

 

呀！不提防日月消磨芙蓉面，

 

乍相见一怀愁绪锁心间。

 

纵有那，回春之术去病魇，

 

也是荼蘼开尽韶华晚。

 

三秋蒲柳被风残，

 

怎与她豆蔻梢头争华年！

 

待来日红颜未老情先断，

 

悲纨扇独对西风有谁怜。

 

小周后：姐姐你怎么伤心了呢，姐姐啊，

 

（唱）你本是艳绝后宫第一人，

 

无限荣华集一身。

 

不过一时身欠安，

 

总有良方药可寻。

 

 姐姐你病里情思睡昏沉，

 

可知陛下他亲持汤药试寒温。

 

  连月来你病里不闻窗外事，

 

可知他每日差遣探殷勤，

 

姐姐你保重玉体莫忧虑，

 

陛下他也能释怀展眉痕。

 

周娥皇：哦，我不妨事的，英儿，我累了，想歇息一会儿。

 

小周后：姐姐好生休息，我改日再来探望姐姐。

 

周娥皇：嗯。庆奴，送姑娘回去。

 

庆  奴：是，姑娘请。

 

小周后：英儿告退。（下）

 

周娥皇：近来天气越发冷了起来，小皇子的冬衣你们可曾备下了。

 

宫  娥：禀娘娘，（顿）……已……已备下了。

 

周娥皇：怎么吞吞吐吐的，一定是没有做好，怕我责罚于你。也罢，恕你无罪，你去取来我看。

 

宫  娥：娘娘，这……

 

周娥皇：怎么……，出什么事了？！仲宣，我已有一月没有看到仲宣了，他到哪里去了？！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宫  娥：（下跪）娘娘……

 

周娥皇：你说，他在哪里，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找……（下床）仲宣！仲宣!

 

宫  娥：（拦住娥皇）娘娘……，小皇子他……，他……

 

周娥皇：他怎么了！

 

宫  娥：小皇子前月受了惊吓，不幸……不幸夭折了！

 

周娥皇：仲宣！……（瘫倒）

 

宫  娥：娘娘！娘娘！……你们快去告诉陛下！娘娘！……

 

（李煜上）

 

内  侍：陛下驾到！

 

李  煜：皇后怎么样了！皇后！皇后……

 

周娥皇：（面向床里而卧）陛下，不要过来！

 

李  煜：皇后！

 

周娥皇：（唱）含情凝睇谢君王，

 

十载恩情愿已偿。

 

只怪我，福薄命薄缘分浅，

 

辜负陛下情意长。

 

想先皇，赐我琵琶谱新曲，

 

到如今，无力为君奏霓裳。（解下随身玉环）

 

庆  奴：（将琵琶与玉环交与李煜）陛下！

 

周娥皇：（接唱）琵琶一柄留君念，

 

玉环一枚表衷肠。

 

陛下你自保重千金圣体，

 

莫为我薄命人徒添悲怆。

 

李  煜：（拿过琵琶）皇后！

 

周娥皇：陛下！娥皇去了，来世再承陛下恩德……（气绝）

 

李  煜：皇后！皇后！……

 

宫  娥：娘娘……

 

幕  内：（唱）霓裳曲，不复闻，

 

未消心里恨，

 

又失掌中身。

 

 

 

第四场：惊变

 

（瑶光殿前，内侍随李煜上，见梅树凄然而立）

 

幕  内：（唱）惜花人去花亦残，

 

梅子无言半含酸。

 

来年花开共谁赏，

 

寒花开尽也枉然。

 

李  煜：（唱）恨东风等闲不与人方便，

 

        不由人感物生悲意怆然。

 

当年殷勤移植地，

 

殿外曲槛小阑边。

 

与卿共约重芳日，

 

还忧花疏不盛妍。

 

而今谁料花前后，

 

婉转娥眉却不全。

 

内  侍：陛下！请！

 

李  煜：（坐在案前不语）唉……

 

内  侍：（打开奏折放到李煜案前）陛下整日望那梅树出神，娘娘有灵也会感念陛下的恩情的。

 

李  煜：国事堪哀，朕已无心料理，将娘娘的琵琶与朕取来。

 

内  侍：是！（取来琵琶交与李煜）陛下！

 

李  煜：退下吧。

 

内  侍：是。（下）

 

李  煜：娥皇，妻啊！（抱琵琶）

 

（唱）琵琶不语歌声杳，

 

芳魂已逝难成调。

 

琵琶亦瘦肩如削，

 

娇弱难胜数缕绦。

 

天香一段留凤尾，

 

尚有余暖在檀槽。

 

触目所见皆旧物，

 

独缺伊人身窈窕。

 

（殿外，小周后上）

 

小周后：（徘徊梅树前）梅树啊，

 

（唱）桃花胭脂梨花粉，

 

共作寒梅一面妆。

 

种花人儿今何在，

 

花褪空留一段香。（进殿）

 

李  煜：英儿，你来了。

 

小周后：陛下又在为国事忧虑了。

 

李  煜：国事不提也罢。今日且尽兴，明日之事犹未可知矣。（将琵琶交与小周后）

 

小周后：（接过琵琶）臣妾新学一曲，弹与陛下听。

 

李  煜：你且弹来。

 

小周后：是！（弹奏）

 

李  煜：英儿，待娥皇丧礼日满，朕便拟旨立你为后，少不得再委屈你一些时日。

 

小周后：英儿有幸侍奉陛下左右已是心满意足，哪里还有什么委屈啊。

 

（内侍上）

 

内  侍：陛下，娘娘，徐大人求见。

 

李  煜：快请他进来。

 

内  侍：是。（下）

 

（小周后下，徐铉上）

 

徐  铉：陛下！

 

李  煜：爱卿，你回来了。宋主有何说法。

 

徐  铉：臣言道我主一心侍宋，并无罪过，宋主师出无名。怎料那宋主却说……

 

李  煜：怎样？

 

徐  铉：宋主却说江南无罪，只是四海终有一统，……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

 

李  煜：（苦笑）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既然一切无法挽回，议和无用，只有拼死一战了。

 

徐  铉：陛下！

 

 

 

第五场：受降

 

（江边，宋将曹彬的船上）

 

将  士：（引李煜上）请江南主人船上喝茶。

 

李  煜：（欲登船，身边无人服侍，犹豫半晌方踉跄登船，向众将下拜）罪臣李煜，见过诸位将军！

 

（众将答拜，唯曹彬不还拜）

 

曹  彬：盔甲在身，无法下拜，阁下莫要怪罪。

 

李  煜：岂敢！岂敢！

 

曹  彬：现如今，既然受降，阁下便可择日与我等一同回汴京复命。今日您且回去置办行装，末将派五员骑兵在宫门等候，两日后便与阁下同上汴京。

 

李  煜：罪臣遵命。

 

曹  彬：阁下入朝后，俸禄委实不多。我劝您一定多带些金银，留与日后打算。不然，待末将下令封存宫中府库，将财物清点入册，您可就一丝一毫也拿不出了。

 

李  煜：是，是，多谢将军提点。

 

曹  彬：好了，您请回吧。

 

李  煜：罪臣告退。（下）

 

梁  迥：将军，怎可就此放他回去，

 

（唱）李煜此去恐生变，

 

怎可放虎归山留后患！

 

田钦祚：是啊将军，

 

（唱）纵然此番无祸生，

 

李煜不敢起刀兵。

 

倘若他就此寻短见，

 

我等亦难复皇命！

 

曹  彬：（摇头）二位有所不知，

 

（唱）我方才细看他神情，

 

犹如懦弱一妇人，

 

踏板不知如何上，

 

唯唯诺诺言语轻。

 

听我劝他备金银，

 

喜出望外不自胜，

 

如此贪生怕死辈，

 

岂会自尽弃余生。

 

众  将：将军英明！

 

曹  彬：众位将军，今夜于我船上摆酒庆功。左右，本将派你二人到李煜教坊之中召乐师前来演奏，如今为何不见人来。

 

将  士：禀将军，末将奉命前去，怎奈教坊之内一片哀嚎，乐师闻我等来历，均不肯前来。

 

曹  彬：岂有此理，敢违将令，将教坊之中乐师全部处死。

 

将  士：遵命！

 

（两天后，李煜携家人、官员冒雨乘船北上）

 

李  煜：（唱）四十年来家与国，

 

        三千里地旧山河。

 

        凤阙龙楼连霄汉，

 

        玉树琼枝做烟罗。

 

        深宫荣华数十载，

 

        几曾着眼识干戈。

 

        一朝城破为臣虏，

 

        沈腰潘鬓暗消磨。

 

        最是仓皇辞庙日，

 

        教坊犹奏别离歌。

 

        一别永诀难再见，

 

        悲泪双垂对宫娥。

 

小周后：（唱）一枝芙蓉江上开，

 

        风萧雨疏过江来。

 

越鸟离却东南枝，

 

南乔偏向北地栽。

 

此身荣辱系君王，

 

怎奈命薄愿已乖。

 

扁舟一叶归何处，

 

只闻江上雁声哀。

 

徐  铉：（唱）别路遥遥知何极，

 

离肠寸寸有所思。

 

登舻举目望城远，

 

摇橹依依过江迟。

 

断岸不语烟中失，

 

长天无奈水际垂。

 

此心不做淮南柚，

 

不为功败两乡移。

 

 

 

第六场：幽禁

 

（汴梁，李煜府内）

 

幕  内：（唱），寂寞花凋世外春

 

        凄风苦雨更销魂。

 

繁华每羡当年景，

 

        冷落还背后日人。

 

李  煜：（唱）帘外雨歇春意阑，

 

夜来惊起衾枕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

 

犹对故人两相欢。

 

西楼独自倚危阑，

 

憔悴不忍望东南。

 

满目山河空念远，

 

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

 

已然是天上人间。

 

（守卫上）

 

守  卫：启禀太尉大人，给事中徐大人求见。

 

李  煜：皇上不是下旨，不许我与外人往来，我岂能与他相见。

 

守  卫：徐大人说，他乃是奉旨前来拜访。

 

李  煜：如此，请徐大人进来，我去去就来。（下）

 

（院中，徐铉等了许久，守卫见他站着，就进去取了两把旧椅子，相向放在院中）

 

徐  铉：且慢，只在正面放一把即可，老臣焉敢与太尉大人对坐！

 

（李煜纱帽道服上）

 

徐  铉：（依旧日的君臣大礼叩拜）太尉在上，老臣徐铉大礼参拜！

 

李  煜：（急忙走近，亲手拉起徐铉）快快请起，如今怎可行这样大礼。快请入座。

 

徐  铉：（将椅子向边上拉了一下）老臣告坐。（欠身坐下）

 

李  煜：唉，自从入宋以来，故人皆去，我是阶下之囚，独居于此无人过问。先帝在时，对我尚尽微礼，如今…呵呵…（苦笑）。

 

徐  铉：臣入宋以来，屡屡想来探望太尉大人，怎奈皇命难违，望太尉见谅。

 

李  煜：不妨事的。唉，想当初在江南之时，享尽富贵风流，而今屈辱尝尽，饱受欺凌。唉，因果循环，皆因己之过，才到如此，我又如何怪得了别人。我不该偏听偏信，错杀了潘佑、李平。国破之时我若以身殉国，也免得受今日之辱啊！

 

徐  铉：（心头一惊）太尉，莫说此话（唱）

 

当年受降入宋庭，

 

君臣被俘囚汴京。

 

承蒙先帝惜才俊，

 

不计前嫌爵禄登。

 

当今皇上即帝位，

 

不似先帝仁德性。

 

旧日降臣多蒙难，

 

岂能临危不自警。

 

太尉您每有新作赋别情，

 

皇上他必将词句细品评。

 

说什么满鬓清霜残雪思难任，

 

讲什么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满腔哀怨满纸恨，

 

触犯天颜怒气生。

 

需提防从此休提亡国恨，

 

为自保莫要再作别离声。

 

李  煜：你有所不知，（唱）

 

        被囚之人身不宁，

 

皇上视我眼中钉。

 

故人多半弃我去，

 

唯与夫人叹孤零。

 

我已是孤然一身无所有，

 

惟余她晨昏相伴慰离情。

 

皇上他几次三番频宣召，

 

夫人她被迫入宫受欺凌。

 

我如今生不如死难度日，

 

只能够低吟浅唱了残生。

 

徐  铉：老臣明白，太尉内心苦闷，只是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你我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莫要再惹祸上身。

 

李  煜：蒙君厚意，我记下了。

 

徐  铉：太尉保重，老臣告辞了。（下）

 

（守卫上）

 

李  煜：夫人还没有回来么？

 

守  卫：是。

 

李  煜：已经三日了。（坐下等候）英儿，你几时才能回来啊！

 

幕  内：（唱）啼莺散，馀花乱，

 

寂寞画堂深院。

 

片红休扫尽从伊，

 

留待舞人归。

 

 

 

尾声

 

（七月初七，李煜召旧日歌妓演唱他的新词《虞美人》）

 

歌  妓：（唱）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

 

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

 

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李  煜：妙也，妙也。余音袅袅，恍如乐仙。

 

（守卫持酒上）

 

守  卫：禀太尉，皇上派人送来美酒，为太尉祝寿。

 

李  煜：呵呵…（苦笑）有劳了！斟酒，将此新曲再唱一遍！

 

歌  妓：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李煜倾觞一饮，倒在席前）

 

歌  妓：陛下！陛下！……

 

（幕落）

 

幕  内：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向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