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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伦堂斗智 （歌剧小品剧本）

 

 

 

　　时间：公元一九二八年农历年关

　　

　　地点：湘南宜章·伪县府衙门·明伦堂

　　人物：英姑，中共地下交通员

　　

　　杨孝斌，伪县长

　　邝镜明，伪保安队员

　　团丁甲、乙

　　

　　幕启，伪县衙明伦堂内，灯光幽暗，伪县长杨孝斌吸着水烟袋，双目微闭，优闲度步。

　　音乐起，画外音：一九二八年一月，朱德、陈毅率领“八一”起义部队桥装打扮进入敌人设防薄弱的宜章境内，设计智取宜章，以宜章“年关暴动”揭开了湘南起义的序幕。这个故事就发生在“暴动前夕”。

　　杨孝斌：（唱）　 月黑风高年关到，

　　清静无为求自保；

　　口福艳福天天有，

　　左拥右抱乐逍遥。

　　邝镜明：（慌张跑上）姐夫！姐夫！姐……。

　　杨孝斌：（阴沉着脸）你是怎么搞的，我跟你讲了多少次了，公堂之上斯文点。

　　邝镜明：是，报告县长（学敬军礼）。

　　杨孝斌：你看你这蠢样子，手反了。

　　邝镜明：手反了？（把右手举到左边试了试）也不顺手啊。

　　杨孝斌：好了好了，没出息的土包子。

　　邝镜明：是！没出息。（旁白）自己还不是个土包子。

　　杨孝斌：你在嘀咕什么？

　　邝镜明：我，我，我是说还没戴好帽子。

　　杨孝斌：你呀。有什么事？

　　邝镜明：表姐夫。

　　杨孝斌：（不高兴地）嗯？

　　邝镜明：哦，县长，县长，县长大人啊。

　　（唱）报，报，报告县长，

　　四乡的农民在造反，

　　南乡的刁民抢了粮食，

　　西乡的农会闹得慌，

　　还有那东乡更加乱，

　　一把火烧了张太爷的九间房。

　　杨孝斌：邝队长。

　　（唱）慌，慌，慌什么张，

　　你手中不是还有百把条枪？

　　封你个队长保平安，

　　四百团丁吃干饭。

　　一见有事你就想溜，

　　养兵千日今天全是大软蛋！

　　邝镜明：（抱怨地）县长啊，我这保安队是徒有虚名，号称四百人马，才一百二十来条破枪，每条枪五发子弹，打鸟都不够。

　　杨孝斌：哼！

　　（唱）不是说只要枪炮一响，

　　马上就有黄金万两。

　　你不是总借口去清乡，

　　难道就没筹到一文军响？

　　邝镜明：真的没有啊，县长。

　　姐夫县长你听我讲，

　　老弟我是两手空空没说谎，

　　你看我四乡奔走冒风险，

　　直累得两眼充血脸发黄。

　　杨孝斌：好小子，你还叫苦，这是对党国不忠！

　　邝镜明：不敢，王八蛋敢。嘿嘿，表姐夫，哦不，县长，发点军响吧，弟兄们……。

　　杨孝斌：发发发，发你的头！现在县上财力匮乏，哪来的钱？这样吧，再给你个政策，自己去办。

　　邝镜明：又有什么政策？多了不灵啊。

　　杨孝斌：蠢东西！过来。（与邝耳语）

　　邝镜明：嗯、嗯，高、高，实在是高！哎呀，姐夫，你老不是常去丽春院吗？那老鸨可是出了名的赖婆娘。

　　杨孝斌：多嘴，你这出了名的无赖会怕她。

　　邝镜明：哦，我知道了，上次你被她妈的推举的小桃红，害得染上花柳病，是要整她一下。好！姐夫，我帮你出气，捞她一把大的。

　　杨孝斌：（急忙捂住邝镜明的嘴，环顾四下有无人）放肆！本县会去那种地方吗？

　　邝镜明：（大笑）姐夫，现世道抓嫖的自己嫖，说的比唱得好。怕什么！

　　杨孝斌：公堂之上严肃点！

　　邝镜明：是，严肃点。姐夫，（讨好地）我知道，这点事，瞒上不瞒下，瞒老婆不瞒鸡婆，我明白。

 

　　杨孝斌：嗯，明白就好。

　　邝镜明：姐夫（做数钞票动作），这个……。

　　杨孝斌：（厌恶又无奈地掏出一叠钞票给）拿去！

　　邝镜明：谢谢姐夫，谢谢县长，愿你老人家——

　　（唱）家里帅旗高高挑，

　　外面彩旗随风飘；

　　上面升官又发财，

　　下面金枪永不倒。

　　杨孝斌：哈、哈、哈、哈……。

　　（唱）时来运转我当县长，

　　一手遮天把权揽，

　　借得斯文迷众眼，

　　既爱银子也好娇娘。

　　杨孝斌、邝镜明：（合唱） 众鸟云集把高枝抢，

　　一人得道亲朋沾光。

　　（两人大笑）

　　（团丁甲上）

　　团丁甲：报告县长！急件。

　　杨孝斌：呈上来。

　　（团丁甲呈信给杨，杨拆看，不禁喜形于色。）

　　杨孝斌：传我的令：明日掌灯时分，遍请各界绅士，设席明伦堂，恭迎贵宾，共商大事。

　　团丁甲：是。（下）

　　邝镜明：姐夫，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杨孝斌：是本县名门望族的胡五少爷胡少海写来的。他现在范石生的十六军一Ｏ四团任副团长。将于明天和一Ｏ四团的王楷团长率部来我县驻防，保防桑梓。在这共党作乱、刁民犯上的多事之秋，能有正规军来县驻防，能叫我不高兴吗？

　　邝镜明：（冷冷地）姐夫，小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啊。

　　杨孝斌：但说无妨。

　　邝镜明：我听说胡少海离家多年，曾经参加过北伐，还当了营长，这次突然带兵回来，还须详察。不要大意失荆州啊！

　　杨孝斌：胡五少爷是本县屈指可数的缙绅之后，哪有革自家命的道理？你不必多言。

　　邝镜明：姐夫。（杨不以为然）县长，共党妖言惑众，不少富家子弟受骗上当，不可大意！

　　杨孝斌：（怫然）邝队长，你的保安队徒有四百人马，自己清乡不力，是不是怕胡五少爷抢了你的功啊？

　　邝镜明：姐夫，我可是尽心尽力的。

　　杨孝斌：如今年关在即，如果不劳胡五少爷的大驾，不知你邝队长能否保得住本县的身家性命，保得了本县平安过年啊？

　　邝镜明：（语塞）这，这，这……。

　　（团丁甲肩扛一匹布，团丁乙押着富家小姐模样的英姑上。）

　　英　姑：（唱） 暴动前夜北风起，

　　起义大军要做战旗；

　　没有红布心焦急，

　　独闯虎穴去买布匹；

　　侦察城防探敌情，

　　义军一到敌披靡；

　　不料碰上黑狗子，

　　将计就计进县衙里。

　　团丁甲：报告！我们在南关街抓到一个可疑人。

　　邝镜明：带上来！

　　杨孝斌：堂下何人？见了本县还不下跪！

　　英　姑：哈……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邝镜明：大胆！县长在此还敢如此无礼，来人啊！

　　团丁甲、乙：到！

　　邝镜明：给我绑——（二团丁动手绑人）

　　英　姑：绑了我不要紧，耽误了我们家老太太的好事，怕你们吃不完要兜着走。

　　杨孝斌：（制止团丁）且慢，此话怎讲？

　　邝镜明：不要听她啰嗦。（欲动手）

　　杨孝斌：邝队长，斯文点。（对二团丁）你们下去。（团丁下）

　　英　姑：（冷笑）哼哼……。

　　杨孝斌：姑娘果然是朵扎手的玫瑰。（欲动手摸彭的脸蛋）

　　英　姑：（扭头躲开）县长大人，你可知道我是谁府上的？

　　邝镜明：你他妈少在这里吓唬人，这里是县府衙门！

　　杨孝斌：姑娘府上在哪儿呀？

　　英　姑：杨县长可知道麻田胡家？

　　杨孝斌：麻田胡家！你到底是什么人？

 

　　邝镜明：县长，我看她就是共匪婆。

　　英　姑：邝队长，上次清乡去我们府上，胡老夫人叫我拿了一百块大洋赏给你。怎么，邝队长就忘记了？

　　邝镜明：（傻眼盯着彭英姑）你，你，你，我，我，我……。

　　杨孝斌：邝队长，这是怎么回事？

　　邝镜明：县长，不要听她血口喷人！根本没有的事。

　　英　姑：我们老夫人不是还要你捎话给杨县长。

　　杨孝斌：说什么？

　　英　姑：等我表哥回来，还要好好谢谢杨县长呢。

　　邝镜明：（慌惑懵懂地）姐夫，县长，我没有……。

　　杨孝斌：（瞪了邝镜明一眼）哼！回头看我收拾你！（皮笑肉不笑地对彭英姑说）姑娘的表哥是？

　　英　姑：胡鳌，胡少海！

　　（杨孝斌、邝镜明闻言大惊）

　　杨孝斌：胡五爷、胡团副？！

　　邝镜明：胡少海、胡鳌？！

　　英　姑：是呀，杨县长知道我表哥？

　　杨孝斌：（前倨后恭地）岂止知道，久闻胡五少爷大名，如雷贯耳。

　　英　姑：知道就好。

　　杨孝斌：哎呀，不知大小姐驾到，有失远迎啊。

　　（对邝镜明）还不看座，上茶。

　　（邝镜明，极不情愿地搬椅子让彭英姑坐）

　　英　姑：不客气。

　　邝镜明：（看了看红布匹，又围着彭英姑转了一圈，阴阳怪气地）大小姐，你买这么多红布干什么？就不怕背个勾结赤匪的罪名！

　　英　姑：府上要办喜事要买红布，这可是老夫人吩咐。

　　杨孝斌：邝队长休要乱说！买红布就成赤匪了？

　　邝镜明：办什么喜事还用得着一匹红布？

　　英　姑：一匹红布算什么，胡家办喜事什么时候不是大气派大操办？

　　杨孝斌：那是那是，胡五爷府上办喜事，自然要用很多红布的。（对邝镜明）瞧你这点见识。

　　（唱）邝队长你莫啰嗦，

　　井底之娃瞎琢磨；

　　胡五爷府上办喜事，

　　理当气派理当阔。

　　邝镜明：红布也买得太多了吧！

　　（唱）你不用介绍你，

　　也无需隐瞒我。

　　买一匹红布不嫌多，

　　我看你就象共匪婆！

　　（拔枪对着彭英姑）老实讲，你到底是什么人，买这么多红布干什么？

　　英　姑：（沉着地大笑）哈、哈、哈、哈……

　　（唱）北风阵阵雪花飘，

　　年呀么年关到，

　　表哥锦衣回故里，

　　光宗耀祖福星照。，

　　老夫人呀有吩咐，

　　我起呀么起个早；

　　买匹红布添喜庆，

　　满堂披红袍。

　　杨孝斌：喜庆、喜庆，应该、应该。

　　邝镜明：恐怕还有别的用途吧？

　　英　姑：邝队长，你说还有什么用途？

　　邝镜明：做……。

　　杨孝斌：做大红花、大绣球、大彩带、大红幕，总之都要尽显气派堂皇，这也不知道？蠢材！

　　邝镜明：未必是这样吧？

　　英　姑：好吧，好吧，既然邝队长不放心，那就把我和布匹扣下，明天等我表哥来处理。

　　邝镜明：（色厉内荏地）你！

　　英　姑：（故意地）杨县长，我也不难为你，要抓要放你看着办吧。

　　杨孝斌：大小姐，不要误会，邝队长就是这么个人。

　　英　姑：杨县长，误会我不要紧，误会我表哥，那怕不好说了。

　　杨孝斌：大小姐，你大人大量，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指着邝镜明的鼻子）你这个蠢东西，成事不成，败事有余！

　　邝镜明：姐夫，不可大意啊！要加强防范才是。

　　杨孝斌：你少废话，坏了我的事，我撤了你个队长！

　　英　姑：杨县长，贵县保安队大概兵多将广，枪多弹多吧，不然邝队长也不会这样自信。

 

　　杨孝斌：什么呀，他的保安队员共才三、四百“双枪”兵，百把条破枪，打鸟都不够，没一个上得阵的，让姑娘见笑了。

　　英　姑：这次我表哥可是带了正规军的一个团回来的，（神气地）那气势，那装备，哼！

　　杨孝斌：哪是，哪是。到时候还需大小姐在胡团副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英　姑：好说，好说。那我？

　　杨孝斌：放人！

　　英　姑：红布呢？

　　杨孝斌：来人！（团丁甲、乙上）备好马、轿，把大小姐和红布送到府上去！

　　团丁甲、乙：是！

　　邝镜明：且慢！县长，既然是大小姐，也不必忙于一时回府，何不今日由您做东，好生款待大小姐呀。

　　杨孝斌：（有所心动）大小姐的意思？

　　英　姑：杨县长也要强留本姑娘？

　　杨孝斌：那来的话，大小姐请便。

　　英　姑：好，我就打道回府啦？

　　杨孝斌：来人。

　　团丁甲、乙：到！

　　杨孝斌：送客！

　　英　姑：多谢县长，我表哥回来，自会好说。

　　杨孝斌：承蒙美言，承蒙美言。

　　邝镜明：（在一旁气不过地）还说我蠢，大脓包！

　　杨孝斌：你说什么？

　　邝镜明：啊？没有啊，我是说还要封一个大红包。

　　杨孝斌：哎呀，差点忘了这事，你这个屁倒是放出屎来了。（对团丁说）快去取一千大洋，一起送大小姐回府！

　　团丁甲、乙：是！

　　英　姑：杨县长，你太客气了。

　　杨孝斌：小意思，见笑见笑。

　　（英姑大笑，杨孝斌阿臾地傻笑，邝镜明在一旁冷冷地奸笑，团丁取大洋上，众人客套一番。）

　　幕后合唱：

　　今日里谈笑间智夺红布，

　　看明朝红旗飘怒卷狂飙，

　　年关暴动烽火照千里，

　　湘南起义井岗报春晓。

　　

　　剧终

　　

　　二ＯＯ七·九·第五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