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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剧剧本]司马相如卓文君私奔

　　

　　场次

　　序幕：新寡

　　第一场：客邛

　　第二场：哀怨

　　第三场：窥宴

　　第四场：酬琴

　　第五场：私奔

　　第六场：当炉

　　第七场：闹店

　　第八场：题桥

　　人物表

　　

　　司马相如 小生

　　卓 文 君 闺旦

　　王 吉 正 生

　　卓 王 孙 末

　　程 郑 丑

　　红 肖 小旦

　　琴僮娃娃 生

　　老 仆 老生

　　窦 圭 丑

　　侍卫四人 配

　　陪客四人 杂

　　丫环四人 配

　　衙役四人 配

　　卓府家丁 配

　　众 打 手 配

　　杨得意袍带 丑

　　

　　凤凰及鸟群舞蹈组女演员

　　众 百 姓 配

　　窦府贺客 配

　　南极仙翁 老生

　　云童四人 配

　　酒客四人 杂

　　校尉四人 配

　　

　　序幕新寡

　　

　　幕后女帮腔：

　　沉迷酒色迷窦圭

　　花街柳巷去纵情

　　形如骷髅精力尽

　　空留新寡卓文君

　　〈四侍卫掺扶窦圭上，绕场，启内幕。〉

　　〈华堂，红烛高烧，张灯结彩，贺客盈门，吹打，丫环当场给窦圭着新婚喜服，扶出红盖头遮面卓文君，司仪司拜堂成亲之礼。在拜堂礼仪中，窦圭当场“倒硬神”死亡!贺客纷乱，音乐由喜乐而转奏哀乐。哀乐声中丫环扶一直被盖头遮面卓文君下。〉

　　

　　幕后女帮腔：

　　临邛文君貌如花

　　可叹深闺女娇娃

　　父命难违成新寡

　　凤凰岂能配乌鸦

　　

　　第一场 客邛

　　

　　景：临邛都亭内。窗外——花园。朝阳初升，音乐奏《懒画眉》。

　　〈司马相如上，琴僮侍立。〉

　　司马相如：〈唱驻马听放帽子〉麈海飘零

　　独抱琴剑少知音

　　肖骚懒原发狂吟

　　回首山川摇膺天问

　　满眼云霓草木深

　　烟波历尽看飞腾

　　冲霄汉壮志凌云〈重句〉

　　信手牵来一枝春

　　〈坐诗〉

　　子虚赋罢惊寰宇，

　　空教真才作游子。

　　寂寂临邛风雨声，

　　云霓散尽鸿鹄起!

　　〈白〉司马相如字长卿，

　　成都人也。前年在京献《子虚赋》，景帝心喜，拜为武骑常侍，实非素原，因此投奔梁孝王，与邹阳、枚乘等终日诗酒流连，梁孝王毙，

　　

　　我独抱琴剑，浪迹天涯，在临邛遇见故友王吉，将我客舍都亭，闲来作赋弄琴，藉以聊解愁肠，看窗外旭日东升，还需展卷而读。〈唱园林好〉红日半窗

　　风随花影入书房

　　听蕉声袭来了阵阵幽香

　　叫琴僮推开纱窗我望一望

　　但则见满园景色锁春光

　　假山倒映泉波晃

　　鱼儿欢跃在池塘

　　小鸟惊飞花枝上

　　绿树丛中袅垂杨

　　云端芳信增惆怅

　　闲居斗室倍凄凉

　　〈长叹、入座〉唉!

　　琴僮：相公，你心头不高兴，为何不弹琴呢?

　　司马相如：会说话，快焚香掌扇。

　　〈唱前腔〉鸟语花香

　　双双彩蝶飞过墙

　　诗意葱笼春心荡漾

　　让琴声随我意飞出书房

　　〈摇琴，音乐作琴声，老仆上〉

　　

　　老仆：奉了家爷命，都亭请先生。来此已是都亭，〈叩门〉门上哪位在?

　　琴僮：谁呀?〈开门〉哦!怎么又是你哟?

　　老仆：小哥哥，烦劳通禀，我家爷卓王孙设宴请司马先生，这儿有请帖一张。

 

　　琴僮：昨天就给你讲过，我家相公身体不爽，不能前去赴宴，哼!又跑来干啥?

　　老仆：这次不比往次，我家爷特请临邛县令王大人作陪，还有临邛富绅程郑……

　　琴僮：休得罗嗦，门外候着，待我与你回禀。〈进门施礼〉禀相公，卓王孙又来了请帖。

　　司马相如：昨日已经对你说过，就言我身体不爽，不能前去。

　　琴僮：这次可不比往次，卓王孙特请临邛县令王大人作陪，还有临邛富绅程郑……

　　司马相如：你就说司马相公不在都亭，叫他速速回去。

　　琴僮：是。〈出门〉那老头儿听着，我家相公说司马相公不在都亭，叫你速速回去。快走!

　　老仆：那里不在都亭哟?明明是不愿意前去赴宴。

　　琴僮：噢!你晓得就算了嘛。

　　老仆：回去就言请不起司马先生，叫我家爷亲自来走一趟。〈作想状〉不对呀!这样回禀不但使家爷恼怒，反而责斥我请之不恭。哦!有了。待回府先向王大人说明，他必然想出办法来请司马先生。对对对!就是这个主意，走!回府!〈下〉

　　司马相如：指望抚琴解闷，谁知俗冗牵缠。琴僮，将琴收起。

　　琴僮：相公不弹了?

　　司马相如：不弹了。

　　琴僮：相公，想那卓王孙乃临邛首富，为何屡次请相公，相公不去呢?

　　司马相如：这些人尽是些俗骨媚态，大丈夫我行我素，岂能和这些世俗者往来?〈唱红衲袄〉

　　相如抱负非寻常

　　操琴舞剑写文章

　　万里江山只一望

　　千载长留翰墨香〈狂笑〉哈哈哈!

　　琴僮：〈憨笑〉哈哈哈!〈老仆急上〉

　　老仆：小哥哥，烦劳再禀，王大人到!

　　琴僮：相公，王大人到。

　　司马相如：这……请。〈笛吹谱子，王吉上〉

　　〈注：王吉着蓝衫〉

　　王吉：贤弟!

　　司马相如：仁兄。

　　司马相如

　　王吉：〈同笑〉哈哈哈!〈笛吹谱子，进内〉

　　司马相如：仁兄请坐。

　　王吉：有坐。

　　司马相如：琴僮，看茶来。〈琴僮献茶〉

　　王吉：琴僮，领老院哥下面待茶。〈僮、仆下〉

　　司马相如：〈眉眼〉……仁兄不在县衙理事，来到都亭，有何见教?

　　王吉：圣弟不知，本县卓王孙慕弟长才，特设宴相邀，愚兄作陪，望弟不吝玉趾。

　　司马相如：仁兄，弟有一言相告，兄愿听否?

　　王吉：贤弟请讲。

　　司马相如：〈唱红纳袄〉尊仁兄，听小弟，实言禀告。

　　弟与他，无来往，焉肯相交

　　而况他，世俗辈，不堪我教

　　王仁兄，又何必，苦苦相邀

　　王吉：贤弟，你见外了，常言道得好：“茅屋何尝无贤士，柴扉亦能出公卿。”愚兄这临邛县内岂无翰墨之士乎?

　　司马相如：区区临邛，纵横百里而已，岂是骚人墨客聚会之所?仁兄，你太短见了。

　　王吉：哎呀!贤弟，〈唱前腔〉长卿弟，有大才，性情骄傲

　　《子虚赋》，传天下，千载名标

　　在朝中，拜常侍，妇孺皆晓

　　卓王孙，慕弟名，设宴相邀

　　说甚么，世俗辈，不堪雅教

　　他有女，卓文君，女中文豪

　　司马相如：卓文君……啊!仁兄，向闻有一绝代佳人卓文君能琴能诗，莫非就是此女吗?

　　王吉：着!正是此女。卓文君慈母早丧，适与窦太后之子窦圭为妻，窦圭是个胸无半点墨的纨绔子弟，沉于酒色，新婚大礼之时，当场夭亡!卓文君现在娘家孀居。

　　司马相如：〈感叹〉唉!不想如此风雅之女，竟生长在世俗老儿之家，幼失慈母，犹如风吹弱柳，少年孀居，恰似雪压红梅。可叹呀可叹!

　　王吉：贤弟名士风流，真乃太多情了。哈哈!〈唱前腔〉卓文君，工诗词，琴音绝妙长卿弟，人俊雅，一代文豪

 

　　待愚兄，与贤弟，红绳系了

　　到卓家，去赴宴，秦晋相交〈白〉贤弟，快同愚兄前去赴宴。

　　司马相如：只怕有些不便……

　　王吉：卓翁特意相请，有何不便?快走!

　　司马相如：仁兄身为县令，犹恐世人飞短流长。

　　王吉：自古才子佳人，共效于飞。县令作合，有何不可?贤弟休要多虑。

　　司马相如：这样说来去的?

　　王吉：去的，贤弟快整行装。

　　司马相如：哦，哈哈!〈唱前腔〉在都亭，闻兄语，喜上眉梢

　　卓文君，真可儿，风雅美貌

　　有凤兮，求其凰，海阔天高

　　弟怜她，丧慈母，柳弱风暴

　　弟怜她，嫁庸流，玉殒香消

　　弟怜她，死夫婿，王孙执拗

　　弟怜她，空守寡，长夜迢迢

　　王仁兄，约赴宴，秦晋之好

　　窈窕女，君子逑，桃之夭夭

　　既如此，待小弟，将衣更了〈白〉琴僮快来!〈僮、仆齐上，相如更衣〉

　　整行装，访知音，早赴鹊桥

　　司马相如：仁兄，可将这瑶琴带去否?

　　老仆：不必带去，家爷言得明白，久闻相公琴音绝世，我家小姐有凤尾宝琴一张，特请相公席间一弹。

　　王吉：〈眉眼〉这就好了!哈哈哈!

　　司马相如：哦，哈哈哈!

　　王吉：愚兄亲扶贤弟上马。

　　司马相如：小弟焉敢当得。正是：极目天涯皆鼠辈，先到经楼访知音。仁兄请!

　　王吉：贤弟请!〈音乐，同下〉

　　

　　第二场哀怨

　　

　　景：闺阁中。〈音乐，卓文君凄楚地上〉

　　卓文君：〈唱二犯太师引〉春风起 云满天

　　(哀子)静锁深闺思悄然

　　尽日里心慵意懒

　　闷悠悠苦对谁言

　　饮恨重重柔肠寸断

　　耿耿芳心沦落深渊

　　怕黄昏长夜漫漫

　　挑尽孤灯不成眠

　　如痴如醉情无限

　　似怒似嗔有谁怜

　　冷月窥窗竹影现

　　香衾独拥恶春寒

　　迟迟滴漏泻人怨

　　泪珠儿湿透了枕头边〈坐诗〉杜鹃泪尽空流血，蝴蝶梦成难化仙。常将荆布埋春兴，敢把胭脂冶容颜。〈白〉卓文君。不幸慈母早逝，爹爹将我嫁与窦圭，说甚么门当户对，亲上加亲。唉!谁知窦圭乃一字不识的纨绔子弟，日恋酒色，在新婚大礼时当场夭亡!我回到娘家，只说爹爹怜悯，另择佳婿，出人意料，爹爹强我守节，爹爹呀爹爹!你把儿害了!

　　〈唱前腔二流〉

　　恨爹爹攀权贵贪图富有

　　错将儿许与那纨绔之流

　　既夭亡就该与儿择佳偶

　　反把儿幽禁在深闺中

　　说甚么冰霜节操要儿守

　　看窗外双双燕子语镰钩

　　卓文君自怜人瘦比花瘦

　　剪不断情丝无限忧愁〈以手支颐、闷坐，红肖拿一束桃花上〉

　　

　　红肖：〈唱红纳袄〉

　　桃红柳绿艳阳天

　　留春无计送春难

　　上楼再把小姐劝

　　点点落花警少年

　　

　　〈白〉我家小姐整天忧愁，真叫人心焦哟!待我上楼劝她一劝。〈上楼〉小姐，你看，我给你折桃花来了。

　　卓文君：插在花瓶内。

　　红肖：〈将花插入花瓶〉小姐，你看这束桃花红彤彤，真好看呀!

　　卓文君：桃花虽美，可惜被你攀折了，不久就会枯死!

　　〈唱香罗带〉

　　桃花鲜艳

　　春意阑珊

　　恰似红颜

　　娇羞不敢言

　　有朝被人攀

　　花色去只落得瘦骨纤纤

　　红肖：小姐终日忧愁，恐伤玉体，还是到书斋去读读书吧。

　　卓文君：心绪不宁，懒读诗章。

　　〈唱前腔〉芳心实难安

　　对琴书只索要昏昏睡眠

 

　　红肖：那我陪你绣花吧。

　　卓文君：精神不爽，难以刺绣。〈唱前腔〉

　　我闷闷恹恹

　　心儿懒

　　意儿倦

　　指头儿无力

　　难拈针线

　　红肖：哎呀!小姐。〈唱香罗带二流〉

　　小红肖上前来忙把礼见

　　主仆们论情分姊妹一般

　　观小姐整日价长吁短叹

　　茶不思饭不想闷闷恹恹

　　不幸得窦姑爹早把命短

　　倒不如择佳婿另配儿男

　　卓文君：〈沉思〉红肖……你……

　　红肖：小姐，我是在为你着想。

　　卓文君：你……休要胡言乱讲……〈老仆上〉

　　老仆：花园摆酒宴，绣阁取瑶琴。〈上楼〉红肖!红肖!

　　红肖：〈出门〉老伯伯何事呼唤?

　　老仆：有事要见小姐。

　　红肖：等着。〈入内〉小姐，老管家有事见你。

　　卓文君：叫他自进。

　　红肖：小姐叫你进去。〈同入内〉

　　老仆：见过小姐。

　　卓文君：老管家来此何事?

　　老仆：奉了家爷之命，取小姐凤尾瑶琴一用。

　　卓文君：爹爹又不会弹琴，要它何用?

　　老仆：只因家爷在花园里宴客，需要小姐的凤尾瑶琴。

　　卓文君：不知宴请何人?

　　老仆：请的么?此人真是大大有名。

　　红肖：究竟是哪一个嘛?

　　老仆：大大有名!大大有名!

　　红肖：老人伯，莫非请的就叫大大有名么?

　　老仆：不是不是，请的是成都才子司马相如。

　　卓文君：哦!司马相如?

　　老仆：是呀，小姐不知，这司马先生实在难请，家爷三番五次请他，他理也不理，今天还是王大人亲自去请来的。

　　卓文君：红肖，快将凤尾瑶琴交与老管家。

　　红肖：是。〈取琴〉

　　老仆：谢过小姐。〈施礼下〉

　　红肖：小姐，我听家爷说过司马相如名满天下，乃当今第一才子!不知就是此人吗?

　　卓文君：曾读抄传的《子虚赋》，司马相如真乃盖世奇才也!〈唱香罗带二流〉

　　子虚赋字字珠光闪

　　景帝喜心间

　　拜常侍朝暮在君前

　　非素愿

　　独抱琴剑涉山川

　　寓临邛都亭书馆

　　寂寞任肖然

　　红肖：司马相如名声极好，但不知品貌如何?小姐，我们何不去偷看一下。

　　卓文君：去看……?

　　红肖：是呀，这位大名鼎鼎的才子到底是什么样儿?我们去看看吧。

　　卓文君：只恐爹爹知晓如何是好?〈唱前腔〉

　　怕只怕爹爹看见

　　反而使主婢无颜

　　红肖：小姐，不妨。花园侧边有一座听云阁，我们悄悄去到阁上，他们看不见我们，我们看得见他们，岂不好吗?

　　卓文君：〈迟疑地〉那么……

　　红肖：走嘛!〈扶卓文君下〉

　　

　　第三场窥宴

　　

　　景：花园。绿树丛中露出有窗红楼一角，修竹掩荫小池，春花满园。

　　〈闭内景，卓王孙上，老仆侍立〉

　　卓王孙：〈唱梭梭岗〉

　　家资豪富甲临邛

　　秉性慷慨喜交游

　　富绅显宦皆朋友

　　胜过当今万户候〈介〉愚老卓王孙。近闻成都才子司马相如初来临邛，王大人将人留住都亭，为了结交名流，特设宴邀请于他。家院!

　　老仆：伺候家爷。

　　卓王孙：一切可曾齐备?

　　老仆：齐备多时。

　　卓王孙：贵客来了早报。

　　老仆：是。〈同下，程郑上〉

　　程郑：〈唱前腔〉

　　卓王孙老伯将我请

　　请我前去陪贵宾

　　他女文君好貌品

 

　　赛过仙女下凡尘

　　在路上把主意打定

　　我要去偷看卓文君

　　冗句经典紧紧记

　　看我斯文不斯文〈介〉程郑字志远。卓王孙老伯今日宴请成都才子司马相如，邀我前去作陪，我想那司马相如乃王大人的贵宾佳客，满城豪富争先恐后的宴请他，他还不肯前往，可见此人性情骄傲。我程志远乃临邛的上流人物，酒席宴前倘露出鄙词俗句，瞎扯乱弹，岂不被他耻笑吗?哼!难道我程志远甘辱人下吗?待我先作准备，记死几句经典，酒席宴前也好显显本领，常言说得好，闲时不读，临时没得话说。〈作想状、闭目朗诵〉始作翕如也……纵之纯如也，□如也……绎如也。哈哈哈!全都记下了。〈大惊〉打个哈哈，又忘去了。〈以手拍额、踱着、念着、四陪客上〉

　　陪客甲：〈唱前腔〉卓王孙柬帖相邀

　　陪客乙：〈唱前腔〉赴盛筵陪伴文豪

　　陪客丙：〈唱前腔〉华堂上珠围翠绕

　　陪客丁：〈唱前腔〉悬灯彩鼓乐声高

　　陪客甲：请了!

　　众：请了。

　　陪客甲：今天卓王孙宴请成都才子司马相如，悬灯结彩，大排酒宴，真是富丽堂皇，排场得很哪!

　　陪客乙：不错。这样的盛会，纵然是王候之家，也不过如此，但不知那司马相如肯来否?

　　陪客丙：司马相如虽然有些虚名，不过是自抬身价而已，今天见了这样大的场面，吓也把他吓倒了。

　　陪客丁：不错。听说他三请不到，十分狂傲，少时酒席筵间，我们要展一展胸中的才学，教他出乖露丑，也认识认识我们临邛的人物。

　　程郑：〈踱过来〉纵之纯如也……〈和陪客丁相撞，跌倒地上〉啊呀呀!□如也!绎如也!

　　众：程兄，你说些啥呀?〈扶起程郑〉

　　程郑：哦!你们都来了!

　　众：已来多时。

　　程郑：〈大笑〉哈哈哈!我真是眼底无人，连看都没有看到你们。

　　众：卓府酒宴摆起了，正等待你去抛文。

　　程郑：当然当然!〈摇头摆脑地〉当当然!〈众过场，老仆暗上〉

　　程郑：那老头儿听着，快去通禀，程大爷们一伙人都来哪。

　　老仆：有请家爷。〈卓王孙上〉

　　卓王孙：众位光临，蓬筚增辉。

　　众：又来打搅。

　　老仆：司马先生同王大人到。

　　卓王孙：有请!〈众随卓王孙绕场，吹排子，司马相如着华服，王吉着官服并肩打马上〉

　　卓王孙：司马先生!王大人!

　　王吉：

　　司马相如：卓翁。

　　卓王孙：大驾光临，未曾远迎，司马先生和王大人要多多海涵。

　　王吉：

　　司马相如：有劳久候，请卓翁原谅。

　　卓王孙：话说哪里，请转到花园。

　　众：请!〈音乐，过场，启幕现内景〉

　　卓王孙：司马先生，此乃临邛学中书友，大家见过。

　　众：久仰!

　　司马相如：少会。〈音乐、入座〉

　　卓王孙：久仰司马先生大名，今日得见，真乃三生有幸。

　　司马相如：卓翁夸奖了。〈排酒宴，音乐〉

　　老仆：宴齐。

　　卓王孙：列位请。

　　众：请。

　　陪客甲：〈低声〉老弟，瞧你的哟。

　　陪客乙：不不不!小弟一见此人就有点儿胆怯。

　　陪客丙：我一肚子文章，怎么一下子给吓跑了。

　　陪客丁：我记是记得许多，就是说不出来。

　　程郑：你们休得罗嗦，少时看我的。

　　卓王孙：〈唱红纳袄〉

　　久仰先生文名远

　　才华盖世非等闲

　　今朝得会先生面

　　盛名果然不虚传

　　〈红楼上卓文君、红肖时时探头望〉

　　红肖：小姐，你瞧，好一位风流英俊的才子!

　　卓文君：多口!

 

　　司马相如：〈唱前腔〉

　　花前柳下开琼筵

　　玉盏金杯翡翠盘

　　一堂俗客令人厌

　　横眉冷对快扬鞭〈介〉告辞!

　　卓王孙：司马先生为何不举杯就要辞去?莫不是愚老轻慢?

　　司马相如：偶染小恙，不胜杯酌。

　　王吉：卓翁休得见怪，长卿素来不喜饮酒，请勿相强。贤弟，酒虽不饮，琴是要弹的。

　　司马相如：这……

　　众：我等敬聆司马先生雅操。

　　王吉：〈唱前腔〉

　　长卿弟琴韵悠远

　　又何妨流水高山

　　程郑：〈唱前腔〉

　　即要弹我来掌扇

　　那一位快把香添

　　司马相如：〈唱前腔〉

　　春风轻拂似掌扇

　　香花丛中强龙涎

　　将瑶琴移近水面

　　一曲惊破水底天〈看琴，白〉这凤尾宝琴真乃世上罕有之物，想卓翁必然常操?

　　卓王孙：愚老一窍不通，此乃小女文君之物。

　　程郑：这就是卓文君的?待我来……

　　司马相如：程兄来弹一曲?

　　程郑：〈尴尬地〉岂敢岂敢!待我来听你弹琴。

　　司马相如：〈信手将琴拨弄两下〉凤尾琴呀凤尾琴!你弦外有音，真乃绝世之珍也。

　　程郑：〈顾众〉司马先生不图为之至于斯也，洋洋乎盈耳哉!始作翕如也，纵之纯如也，□如也，绎如也。师挚之始，关睢之乱，〈摇头摆脑〉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尽美矣，又尽善矣。

　　陪客甲：程志远真乃博览群书，宁非绣口锦心之士哉?哈哈!

　　陪客乙：我说程志远是生了锈之口，收紧了心之士也。可惜孔子不在世了……

　　陪客丙：孔子在世便怎样?

　　陪客乙：孔子有七十二贤为弟子，恐怕要改成七十三贤人了。

　　陪客丁：程志远也称贤人!只怕有些欠妥。

　　陪客乙：你不知道，程志远乃是闲耍之闲，游手好闲之闲，故而称之曰：“闲人”。

　　陪客甲：要用讨人嫌的“嫌”字才恰当。

　　卓王孙：众位休要喧哗，听司马先生操琴了。

　　司马相如：〈弹“凤求凰”，唱昆曲〉

　　凤兮凤兮归故乡

　　遨游四海求其凰

　　有一女兮在此堂

　　何由交接为鸳鸯

　　〈楼上，卓文君、红肖静听着〉

　　司马相如：〈唱小桃红〉

　　池水深寒

　　日光潋滟〈重句〉

　　红楼画阁倒映波间

　　春风吹落挑花瓣

　　片片落花飞上天

　　呀!〈眉眼〉羡佳人豁然出现

　　手扶着俊俏丫环

　　〈程郑从侧面偷看卓文君，眉眼〉

　　司马相如：(接唱)

　　只见她轻舒玉腕

　　好象在拨弄琴弦

　　只见她微开双靥

　　一定是默诵诗篇

　　只见她秋波一闪

　　低下头感慨万千

　　只见她芳躯一转〈卓文君、红肖下〉

　　空留画阁在云间

　　不由人一声长叹〈长叹〉唉!

　　王吉：贤弟，怎么了?

　　司马相如：〈唱前腔〉琴弦中断不能弹〈白〉断了!

　　

　　程郑：〈神往良久〉去了!〈眉眼〉……

　　司马相如：告辞!

　　卓王孙：先生今日心神不爽，愚老改日再设宴相请。

　　程郑：老伯，二次设宴请我不请?

　　卓王孙：当然要请贤侄。

　　陪客乙：请你来做啥子?算了!算了!

　　程郑：不请我还是要来，我是这里的长客。

　　陪客乙：你是脸长之客。

　　卓王孙：送客!〈吹排子，众送司马相如转场下〉

　　王吉：卓翁，本县有一言相告，不知肯容纳否?

　　卓王孙：大人有何金言?请讲。

 

　　王吉：闻得令媛孀居，司马长卿名扬四海，如今尚无妻室，本县作媒，这岂不是天作之合吗?

　　卓王孙：这个……待愚老三思，改日答谢大人。

　　王吉：本县带酒了，哈哈哈!

　　卓王孙：大人请上马。〈王吉下〉

　　卓王孙：哼!好狂傲的司马长卿，酒席宴间装模做样，你不过仗势王吉的官权，那有真才实学，胆敢目中无人，还想匹配我儿，哼哼!休想!〈下〉

　　

　　第四场酬琴

　　

　　景：碧空中一轮新月，几点疏星。

　　围墙外乃都亭后楼，高挂红灯。墙内是卓王孙花园，有月洞门通都亭〈锁着〉。

　　钟声悠扬，鼓打三更。〈卓文君上〉

　　卓文君：〈唱三仙桥〉

　　闻钟声夜深沉

　　(哀子)

　　忍不住孤衾冷

　　挑帘望罢出空闺

　　晚凉初透更阑静

　　一轮明月拥疏星

　　独步花荫踏花影

　　园亭竹木冷清清

　　斜倚栏杆微风起

　　都亭楼上闪红灯

　　想则是司马相如情意美

　　怕这一轮新月被云遮

　　云遮皓月灯火尽

　　辜负了楼上看花人〈白〉昨天爹爹花园宴客，司马相如就坐在这儿抚琴，啊!耳边还飘荡着那动听的琴音……〈场静、楼上琴声〉

　　司马相如：〈楼上唱昆曲〉

　　时未遇兮无所将

　　幸晤今夕兮升斯堂

　　何由交颈兮为鸳鸯

　　胡颉顽兮共翱翔〈红肖持披风上〉

　　红肖：小姐!小姐!〈绕场〉哦!原来你到花园来了，怎么不喊我一声呢?〈将披风代她披上〉小姐，你浑身冰冷，看着了凉，还是回楼安寝去吧。

　　卓文君：红肖，低声些。

　　红肖：小姐，这弹的是什么曲调?

　　卓文君：凤求凰。

　　红肖：小姐，司马相公弹得这么好，小姐何不和他一曲?〈唱古凉州〉

　　趁此时夜深人入梦

　　且看那月儿正当空

　　快把琴弦调动

　　让春风送过墙东

　　惊醒隔墙人儿梦

　　酬和那司马相公

　　卓文君：这……

　　红肖：〈唱前腔〉

　　说甚么凰求凤

　　女儿家心事一般同〈白〉待我去取琴来。〈下〉

　　卓文君：〈唱新白水令〉

　　弱女痴情

　　早属意司马郎君

　　欲藉瑶琴

　　道出芳心

　　红肖解人意

　　怕只怕堂上严亲

　　说甚么紧守闺阃

　　说甚么诗礼家声

　　卓文君要把那鹊桥高架

　　专等牛郎来会织女星〈红肖抱琴上〉

　　红肖：小姐，琴取来了，昨天司马相公就坐在这儿弹琴，小姐也在这儿弹吧。

　　卓文君：〈摇琴，唱昆曲〉凤兮凤兮从凰□

　　愿□子尾永为妃

　　子兮子兮心相许

　　中夜相从俩相依

　　〈在“凤求凰”琴音中百鸟飞集、拥着凤凰舞蹈，女演员化装成各种鸟。〉

　　幕后女帮腔：这奇音若仙乐群鸟惊醒

　　随妙曲舞翩翩展翅齐飞

　　有彩凰随金凤鸟中头领

　　月儿园花儿好比翼和鸣

　　共颉顽任翱翔无限乐趣

　　蓝天高大地广相倚相偎

　　情脉脉意绵绵温柔蜜意

　　偕连理浴爱河永同心〈下〉

　　司马相如：〈楼内唱昆新水令走板〉

　　满窗倩影浑似梦

　　一曲仙音划夜空

　　裂帛绕梁云依树

　　心心相印七弦中〈推开窗子，白〉文君小姐，你知音司马长卿来也!

　　红肖：小姐，你和司马相公的琴音真妙，只这么一弹就把你们弹在一起了!〈顾小门、大惊〉小姐，你看，这花园门被家爷用铁锁锁着，司马相公又如何来呢?

 

　　卓文君：铁锁虽牢，岂能锁住人心!〈唱新水令二流〉

　　那怕这铁锁重重

　　那怕那高墙横空

　　春风吹得花心动

　　焉看嫦娥飞入月宫中

　　红肖：小姐，那么我去打开这“鬼门关!”〈老仆上〉

　　

　　老仆：哎呀!小姐，夜深人静，你到花园来做什么?老奴在绣楼寻你不见，原来你们才在花园内。

　　红肖：老伯伯，找你小姐何事?

　　老仆：家爷在程郑程大爷家赴夜宴归来，酒醉呕吐，昏昏沉沉，叫我到小姐绣楼取凤尾宝琴……

　　卓文君：他又要琴何用?

　　老仆：老奴也曾回言小姐早已安寝，明日再取，家爷言道……

　　红肖：道些什么?快说嘛。

　　老仆：家爷言道今夜酒席宴前又将小姐许与程郑程大爷去了。明天一早就要拿凤尾琴到程家纳聘!

　　卓文君：〈惊倒〉……

　　红肖：小姐!小姐!小姐苏醒……

　　卓文君：〈唱一枝花二流〉

　　恨悠悠何语问苍天

　　恸深深泪干心已残

　　情急急瑶琴托知己

　　怒冲冲斗胆违尊严〈愤怒地〉

　　红肖!

　　红肖：伺候小姐。

　　卓文君：少时司马相公到来，将小姐这张凤尾瑶琴赠送于他，就说小姐以琴心相许。

　　红肖：知道了。老伯伯快掌灯送小姐去见家爷。

　　老仆：哦!〈理会地〉红肖，你们在这花园里面……

　　卓文君：〈愤怒地、悲怆地〉爹爹!你害儿一次吧了，还要将儿逼死呀!〈唱前腔〉

　　昏沉沉堂前把理辩

　　意绵绵舍死报君颜〈急下〉

　　老仆：家爷呀!你也太糊涂〈急下〉

　　红肖：老伯伯，快去照顾小姐。

　　老仆：小姐!小姐!〈下〉〈司马相如上〉

　　

　　司马相如：〈门外白〉小姐，司马长卿门外恭候。

　　红肖：〈焦急地〉看呀!这把大铁锁，怎么办嘛……〈惊慌地东寻西找〉

　　司马相如：小姐，你莫非不喜接见吗?那么长卿去了。

　　红肖：相公候着，相公候着，我来了，我来了。〈突然在地上找到一块石头，砸锁、锁落地、门开、司马相如入内〉

　　司马相如：那是文君小姐，司马长卿见礼了。

　　红肖：〈羞涩地〉我是红肖。

　　司马相如：哦!红肖姐，刚才琴音莫非是你所弹?

　　红肖：相公，那是我小姐弹的。

　　司马相如：小姐哪儿去了?

　　红肖：回绣楼去了，她叫我把这凤尾宝琴交与相公，酬赠知音，以琴心相许，相公万勿辜负小姐美意。

　　司马相如：〈欣喜地〉请红肖姐回禀小姐，我身边现有白玉连环以答谢小姐美意。

　　红肖：知道了。相公，天快亮了，早些回去。

　　司马相如：〈唱前腔尾煞〉

　　笑盈盈步出桃花院情脉脉春意在此间〈抱琴欢笑着下〉

　　红肖：送别了司马相公，待我探看小姐去。〈掩门急下〉

　　

　　

　　第五场私奔

　　

　　景：司马相如书房。〈司马相如上〉

　　司马相如：〈唱驻云飞〉

　　临风孤吟

　　肖肖院落又黄昏

　　情脉脉以解春心

　　谢柬苦无音

　　辗转徘徊在都亭

　　□怀有谁报与卿

　　寻芳未了难飞腾〈介〉卓文君小姐

　　赠我凤尾宝琴，我修谢柬暗含求婚之意，早命琴僮送去，这般时候未见回音，好不闷煞人也。〈琴僮上〉

　　琴僮：〈鼓着嘴〉见过相公。

　　司马相如：琴僮，可有回书否?

　　琴僮：无有回书，只有几句话。

　　司马相如：那几句话?

　　琴僮：相公请听!〈唱扑灯蛾〉

 

　　相公命我送书信

　　后花园门口去等人

　　等到黄昏无人影

　　太阳落坡鸟归林

　　才说转身来回禀

　　红肖出门把我迎

　　开言叫声好兄弟

　　相公的事儿恐难成

　　司马相如：〈一惊〉哦!

　　琴僮：〈唱前腔〉

　　王大人曾经为媒证

　　无奈家爷不应承

　　反将小姐许程郑

　　小姐终日泪淋淋

　　说甚么程卓二家门当户对

　　说甚么相公无官爵是个流浪人

　　提起这事儿就生气

　　咬牙痛恨卓王孙

　　司马相如：〈唱一枝花二流〉

　　只说红楼有知音

　　谁知情海雾沉沉

　　到而今求凰不成

　　见也不能

　　司马长卿挥笔儿再修书信〈修书〉

　　琴僮：相公还要写呀，真正难得等人哟!

　　司马相如：〈唱前腔〉

　　叫琴僮休违命

　　一封书约她相会在三更

　　琴僮：是。〈下〉

　　司马相如：〈唱前腔〉

　　且掩门

　　都亭停等

　　听窗外黄鹂报好音〈掩门下〉

　　卓文君：〈内唱一枝花放头子〉

　　叫红肖随小姐

　　同奔都亭

　　衷肠之语订与君〈同红肖急上、绕场、唱快二流〉

　　爹爹要儿嫁程郑

　　除非那海枯石烂红日西升

　　卓文君泪血流尽恨难饮

　　离却空楼奔知音

　　红肖：〈唱前腔二流〉

　　小姐稍停小姐稍停

　　都亭楼上有红灯

　　权且等一等

　　待我去叩门〈叩门〉司马相公，开门来!

　　司马相如：〈掌灯上〉更深夜静，何人叩门?

　　红肖：是我。

　　司马相如：哪里来的?

　　红肖：〈低声地〉相公，我是红肖。

　　司马相如：〈喜〉等着，开门来了。〈开门〉

　　红肖姐为何独到?莫非……

　　

　　红肖：我小姐她……

　　司马相如：哦!哈哈哈!原来小姐夜降都亭，请进!

　　卓文君：〈羞涩地站着不动〉……

　　司马相如：小姐请到书房一叙。

　　卓文君：〈仍旧站着，渐渐地低下了头〉……

　　司马相如：小姐请!

　　红肖：小姐，你刚才那种勇气那股冲劲哪儿去了?待我来掺扶你，走嘛!

　　司马相如：哈哈!好一个聪明伶俐的红肖姐。

　　红肖：〈眉眼、欣赏地掺卓文君进内〉相公，你和小姐谈心，我在门外侍候。〈下〉

　　司马相如：〈唱平起一支花〉

　　梦魂无夜不思乡

　　几度巫山几雨云

　　小姐哪知相思苦

　　形消骨瘦为多情

　　卓文君：郎君!〈唱前腔〉

　　休怪卓文君私奔

　　岭上红梅不惧冰

　　叩开深闺随君去

　　喜是新桃正期莺

　　司马相如：小姐，你来看哪!〈唱前腔〉

　　繁星点点月三更

　　莫教良宵空留春

　　拂晓携卿归乡里

　　小骅欢载有情人〈白〉小姐，明日破晓随我回成都去，夜已深了……

　　〈亲切地掺卓文君下〉

　　

　　第六场当炉

　　

　　景：临邛酒店。(闭内景)〈程郑上〉

　　程郑：〈唱梭梭岗〉

　　春去夏来秋又至

　　桂花鲜黄满树枝

　　文君妹娃跟人去

　　那晓得我在害相思

　　茶不饮来饭不思

　　一天到黑无所之

　　又心焦来又怄气

　　不想读子曰学而时习之

　　你既在成都受活罪

　　回临邛就该同我夕于斯

　　更不该开个酒店去当掌柜

　　那司马小子高喊：“来了!东三西四酒—□。”

　　你们简直不顾廉和耻

　　真正倒了灶来又背时

　　我急急忙忙往前奔

　　快快报与老伯知〈卓王孙，老仆上〉

　　程郑：老头儿快走开，程大爷我来哪!

　　老仆：家爷病倒床上，数月未起，早就吩咐下来，不见客。

　　程郑：你胡说!〈直入、阻拦、将仆推倒地上而入〉好个狗奴才!〈与卓王孙相撞〉

　　卓王孙：嗯!

　　程郑：见过老伯。

　　卓王孙：贤侄何事慌张?

　　程郑：哎呀!老伯!〈唱三渣子〉

　　老伯容禀告

　　此事儿太蹊跷

　　文君妹娃回来了

　　带着小红肖

　　开爿酒店在街道

　　司马小子亲操劳

　　老伯!你说逗不逗人笑

　　真要令人笑折腰

　　卓王孙：〈唱前腔〉

　　闻言真可恼

　　胸中如火烧

　　自从奴才逃走了

　　我闭门不出恨难消

　　怕的是人人耻笑

　　程郑：〈傻笑〉哈哈哈!哈哈哈!

　　卓王孙：〈唱前腔?〉

　　我料就他们没下梢

　　谁知在成都无依靠

　　回临邛卖酒过终朝

　　这样的奴才我不要

　　卓氏门庭声价高

　　叫程郑去把店闹

　　不赶走奴才气难消〈白〉贤侄!快去将这不孝奴才赶出临邛!

　　程郑：老伯放心，谅那司马小子也不敢在我们临邛的地盘上兴风作浪，撵走他包在我的身上。〈眉眼，下〉

　　卓王孙：〈唱前腔〉叫家院将门关了

　　免受人冷讽热潮。〈下，仆掩门〉

　　〈音乐声中启内幕现酒店，卓文君正当炉烫酒，红肖、琴僮扫地擦桌，司马相如着短服，抱酒瓶和碗上〉

　　司马相如：〈唱甜驻云〉

　　桂花开放

　　秋色醉人满店香

　　大街之上人来往

　　请以小店饮酒浆

　　卓文君亲把酒烫

　　司马相如招待忙

　　雍头春至金樽响

　　漫谈天地话沧桑〈白〉挑酒回来又洗碗，累得出了一身大汗，贤妻啊，你看这短衫儿也湿透了。

　　卓文君：〈唱前腔〉

　　无限欢畅

　　郎君成为卖酒郎

　　夫妻权学陶朱样

　　羞那浓抹早改装

　　一声雷震惊世上

　　免君失意免君伤

　　玉液琼浆我亲烫

　　羹是手调味更香

　　勤苦操劳人敬仰

　　生财致富理应当

　　我爹爹富甲临邛资金广

　　起家源于盐铁商

　　事在人为要有志向

　　逆流而上当自强

　　卓文君活人要活得象人样

　　回临邛开酒店争市场〈白〉郎君，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你我夫妻白天当炉卖酒，晚来操琴作赋，相倚相偎，其乐也融融。有朝国家选用大才，郎君何愁不青云直上也!〈唱驻马泣〉

　　郎君才学广

　　异日朝中一栋梁

　　且把心儿放

　　莫忧伤

　　白天操劳忙

　　到晚来妻伴你操琴作赋写文章

　　司马相如：〈唱前腔〉

　　贤妻有志向

　　钟情属意《凤求凰》

　　富贵非所望

　　出闺房

　　当炉遣韶光

　　叹相如辜负你容华绝代才无双

　　卓文君：郎君是何言也?孟子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你妻虽是闺中弱质，任他富贵天威亦不能动其心志也!〈唱前腔〉

　　郎君休夸奖

　　不羡神仙羡鸳鸯

　　富贵天威岂在我心上

　　志坚强

　　卓文君出牢笼永远跟随司马郎

　　红肖：姑爷!

 

　　琴僮：红肖姐，你叫错了，要叫掌柜

　　红肖：想我们跟随你回到成都，谁知你一贫如洗，小姐的绣萧裘也被你卖了，所有衣物全都当尽卖光，逼得走投无路，回到临邛卖酒度日，姑爷同县令王大人相契，何不去找王大人……

　　卓文君：贱婢住口!〈唱飞梆子〉

　　红肖说话不思量

　　自食其力理应当

　　你姑爷岂无志向

　　谁要你来作主张〈介〉还不退下!

　　红肖：小姐呀!〈唱三渣子〉

　　姑爷没志向

　　枉把名士当

　　初到临邛何等威望

　　到今朝只落得这般下场

　　赤手空拳长工样

　　草鞋破帽旧衣裳

　　红肖受罪无话讲

　　连累小姐把炉当

　　你手摸胸膛想一想

　　真要叫人痛断肠

　　卓文君：贱婢还不住口!〈唱前腔〉

　　贱婢胡言讲

　　卓文君甘愿把炉当

　　我夫妻操劳和你们一样

　　为然何还要埋怨我那司马郎

　　你姑爷有朝一日平步青云上

　　到那时也不少你一件锦衣裳〈介〉还不下去!

　　琴僮：走!红肖姐，我们到后面打扫内堂去。〈拉红肖同下〉

　　

　　卓文君：贱婢无知，郎君休要介怀。

　　司马相如：唉呀!贤妻。〈唱前腔〉

　　休怪红肖胡言讲

　　相如也觉面无光

　　想当初官拜武骑侍皇上

　　《子虚赋》冠绝当代翰墨香

　　都只为学非所用东飘西荡

　　到临邛巧遇贤妻欢聚一堂

　　回成都我想避风浪

　　返临邛卖酒妻主张

　　说甚么降低身份示反抗

　　说甚么亲手操劳饭菜香

　　贤妻本是深闺秀质人景仰

　　也在酒肆把炉当

　　相如卖酒大街上

　　堪笑我名惊一代司马郎〈长叹〉唉!

　　

　　卓文君：郎君休要如此愁烦，自古自耕而食，凿井而饮，舜帝尚且躬耕于畎亩之中，天子也是如此。卓语言君若不当炉，郎君若不卖酒，岂能知道民间米珠薪桂之苦楚耶?〈唱前腔〉

　　郎君休惆怅听妻作主张

　　酒肆操劳把酿造之术提高又推广

　　必然会生意兴隆财源茂盛四方

　　自食其力人敬仰

　　没志气才真正面无光

　　说甚么名士卖酒不象样

　　看窗外丹桂正飘香

　　有朝郎君大才惊皇上

　　何愁不登台拜将美名扬

　　司马相如：贤妻啊，相如若能为国为民施展所学，当尽心尽力而为之。〈唱尾煞〉贤妻之言我记心上

　　相如衷心祝告上苍

　　倘能入朝为卿相

　　为国为民整顿朝纲

　　卓文君：但愿如此方不负郎君所学。看!那边有顾主来了，快去摆座。

　　

　　司马相如：来也!〈同下〉

　　〈南极仙翁率四云童上，四云童翻跟斗、舞蹈〉

　　南极仙翁：〈唱红衲袄〉

　　蜀中奇女配才郎

　　经营酒店在家乡

　　助他造佳酿

　　叫云童挖开店内地一方

　　凿成水井葫芦样

　　口小肚大好把酒装

　　引来仙泉清又亮

　　将仙药倒进井中仙酒香

　　财源滚滚涌银浪

　　这口井就是汲取不尽大酒缸

　　井中仙酒神仙酿

　　饮仙酒必然寿命长

　　五湖四海名声广

　　文君井万代流芳

　　(云童挖井、引仙泉、南极仙翁取葫芦倒药、舞蹈、云童翻跟斗，同下〉

　　

　　第七场闹店

　　

　　景：临邛酒店。〈四酒客上〉

　　酒客甲：〈唱梭梭岗〉一溪杨柳垂金线

　　酒客乙：〈唱前腔〉丹桂飘香八月天

　　酒客丙：〈唱前腔〉还是去抱酒罐罐

 

　　酒客丁：〈唱前腔〉临风沉醉乐陶然

　　众：酒家!酒家!〈琴僮上〉

　　琴僮：来了!来了!〈迎酒客入座〉

　　酒客甲：列位请!

　　众：请。〈程郑率众打手上〉

　　程郑：〈唱园林好〉

　　穷鬼已偿风流债

　　他们亲亲热热在一堆

　　文君妹娃妖妖娆娆把酒卖

　　“临邛酒店”好招牌

　　她既要卖我就买

　　有钱人硬要坐前排〈顾众〉走!喝酒去!〈进门〉啊!这店还不错嘛!〈眉眼，看卓文君、卓文君不理〉

　　琴僮：列位请坐，用什么酒?

　　程郑：哎呀呀!象你们这样的小酒店，不过是些村醪野味，多多摆上就是，还问啥?

　　琴僮：咳!我们近来的酒特别香，是仙酒。

　　程郑：休得罗嗦!有什么好酒只管取来，我们这伙子人都是有钱的大爷，多花几两银子是满不在乎的。〈指众酒客〉不象那些喝穷酒的穷鬼!

　　众：〈哗然起立〉井水不犯河水，你老兄有钱喝酒，难道我们是赊欠的么?

　　程郑：临邛县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程大爷是最有钱的人!我就是程大爷!

　　众：这个人太不讲礼!走，我们到别家去吧。酒家，酒钱在此，我们去了。

　　琴僮：列位慌什么?再喝几杯吧。

　　众：算了算了，让他一个人喝吧。〈下〉

　　琴僮：〈向程郑〉酒到，请喝吧。〈向卓文君〉这是酒钱，请收帐。

　　程郑：〈叫琴僮〉你过来，程大爷有话问你，那女掌柜可是卓文君么?

　　琴僮：你喝酒就喝酒，问这问那干啥?

　　程郑：我要找她……嗯!随便耍耍。

　　琴僮：呸!你一进门就把我们的顾主都得罪走啦，还要胡说八道，这不是诚心捣乱?

　　程郑：狗东西!诚心捣乱又怎么样?

　　琴僮：搅乱我们的买卖就不行!

　　程郑：不行又怎么样?把老爷们怎么样?

　　琴僮：〈怒极〉哼!

　　卓文君：琴僮，各自下去。

　　琴僮：不是我压不住火，他一进店来就不说人话。

　　卓文君：休要多口!〈顾程郑〉我就是卓文君，承你支问，有何见教?

　　程郑：〈谄笑〉你认不得我了吗?我就是临邛县内有钱有势力又有学问的程郑字志远呀!

　　卓文君：你说这些与我有什么相干?我问你，你们是来作甚么的?

　　程郑：喝酒的。

　　卓文君：我们这酒凉?

　　程郑：不不不凉。

　　卓文君：菜冷?

　　程郑：〈谄笑〉不冷不冷。

　　卓文君：招待不周?

　　程郑：这这这……哎呀!文君妹娃，我就是你爹爹卓王孙亲口许婚的程志远哥哥呀!

　　卓文君：〈拍的打了程郑一耳光〉畜牲!〈唱飞梆子〉

　　骂一声小畜牲胡言乱讲

　　你不该闹酒店调戏姑娘

　　有钱财有势力把我怎样

　　卓文君岂怕那虎豹豺狼〈司马相如上〉

　　司马相如：〈唱前腔〉

　　耳听得酒店内喧哗闹嚷

　　急忙忙奔上前细看端详

　　程郑：打得好!再打嘛!打是心痛骂是爱呀!〈顾司马相如、唱前腔〉 观此人真不愧是个跑滩匠

　　你年他装那行就象那行

　　司马相如：程兄请了!

　　程郑：谁是你的程兄?谁和你称兄道弟?听我告诉你，昔日你初到临邛作客，车马堂皇，不可一世，今天你既然落到茶房酒肆之中，与贩夫走卒为伍，说得上与我程志远程大爷称兄道弟吗?

　　司马相如：大丈夫光明磊落，富贵穷通，何足为怪?

　　程郑：你假充名士，诱拐千金小姐，程志远程大爷今天就要管教管教你!

　　司马相如：哼!司马相如自幼学剑，心雄万夫，昔日曾舞剑于京城之中，今天你们既要在我的酒店生事，尔等就来!来!来呀!〈唱前腔〉

　　鼠辈无知见识浅

 

　　无理取闹理不端

　　程郑：〈挥众打手〉打呀!打呀!(众打手推倒桌凳〉

　　众打手：打呀!打呀!

　　司马相如：〈唱前腔〉

　　双臂一挥拳影现

　　打得尔等东倒西偏〈互打，击倒众打手〉

　　〈幕内马环铃声、王吉带四衙役打马上〉

　　王吉：酒店内何事喧哗?

　　司马相如：哦!王县令!王大人!程志远无理打闹我的酒店，这就是你治下的好民风么?

　　王吉：来呀!将这伙不法刁民扣捕起来!〈衙役押程郑、众打手下〉

　　王吉：长卿弟息怒，圣上命杨得意老公公捧旨前来，快去接旨。

　　司马相如：仁兄辛苦了，请到店内少坐。

　　王吉：司马相如：(同笑〉哈哈哈!请!(吹打，下〉

　　

　　第八场题桥

　　

　　景：成都郊外，有大桥。

　　〈闭内景、司马相如、琴僮、王吉上〉

　　司马相如：〈唱驻云半边飞〉丹桂飘香

　　天子宣召卖酒郎

　　忙整衣冠到堂上

　　若重用定要为国争光

　　王吉：贤弟，你就这样接旨么?

　　司马相如：〈发现自己着短衣〉这……

　　王吉：现有官服在此，快穿戴起来。

　　司马相如：有劳仁兄!〈吹打、司马相如着官服、四校尉引杨得意上〉

　　杨得意：〈对子〉朝廷选用大贤，命我临邛诏宣。

　　司马相如：钦差大人请!琴僮，安排香案。

　　琴僮：是。〈安排香案，吹打〉

　　杨得意：司马相如接旨!

　　司马相如：万岁!万万岁!

　　杨得意：跪听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因唐蒙通道西南，骚扰百姓，为此宣诏司马相如兼程进京，为孤草檄，解除民怨。再者，西夷诸国表请设群，特封司马相如为中郎将，持节通使西夷，宣示圣德，成功之后，另有升赏。”圣旨读罢，望诏谢恩。

　　司马相如：万万岁!

　　杨得意：司马兄，恭喜恭喜!

　　司马相如：公公辛苦了!

　　杨得意：圣上命咱家掌管文房，只为奇才难得，十分忧虑，咱家才把你的《凌云赋》进呈御览，圣上一见深加称赞。正值唐蒙和西夷的事儿，朝廷借重司马兄的大才，命咱家前来宣诏，说什么辛苦呀!

　　王吉：长卿的奇才是当得重用的。

　　杨得意：闻说嫂夫人卓文君乃蜀中奇女子，何不请来一会哪?

　　司马相如：理当拜见，琴僮，有请夫人。

　　琴僮：有请夫人。〈红肖挽卓文君上〉

　　卓文君：〈唱前腔〉

　　天高气爽

　　好风送来桂子秋香

　　郎君受封赏

　　卓文君忙整容装

　　喜盈盈款步到堂上

　　深施一礼拜夫郎〈介〉郎君唤妻出堂何事?

　　司马相如：贤妻，杨公公、王仁兄驾临，上前见过。

　　卓文君：公公、仁兄万福。

　　杨得意：

　　王吉：还礼了!夫人请坐。

　　卓文君：有座。公公捧旨前来，一路上多受风霜之苦。

　　杨得意：圣命在身，岂敢言苦!闻得夫人慧眼识大才于穷困之中，真正令人钦佩!

　　卓文君：文君任意孤行，惊世骇俗，蒙公公夸奖，惭愧呀惭愧!

　　杨得意：这才是有胆有识巾帼英雄之所为哪!王县尊，这就是你的不是啦!

　　王吉：怎么是下官的不是呀?

　　杨得意：他们一时穷困，竟然在你的治下开起酒店来了，你怎么就不闻不问哪?

　　王吉：下官实实不晓得呀。

　　杨得意：你要是晓得呢?

　　王吉：也要来光顾光顾饮几杯。

　　众：〈同笑〉哈哈哈!

　　杨得意：司马兄，就请速速准备起程，咱家与王县令先行一步。

　　司马相如：公公、仁兄请!

　　杨得意：

　　王吉：告辞了。〈下〉

 

　　司马相如：夫人，快叫红肖收拾停当，立即起程。

　　卓文君：老爷请便。〈同下〉

　　〈启内幕现景，吹打，卓王孙率家丁和老仆抬礼物上，过场下。四衙役、四校尉、王吉、杨得意、琴僮、红肖拥司马相如、卓文君上〉〈桥头众百姓肃立、卓王孙率家丁和老仆暗上、将礼物安放桥头，杂于众百姓之中〉

　　王吉：〈唱红衲袄〉长卿应召把京进

　　杨得意：〈唱前腔〉通使西夷仗贤臣

　　卓文君：〈唱前腔〉今日奇才得重任

　　司马相如：〈唱前腔〉秋风欢送马蹄声

　　王吉：大人请下马，夫人请下车，下官备有薄酒特为你们饯行。

　　司马相如：

　　卓文君：王仁兄盛意，愧不敢当。

　　王吉：看酒来!〈唱前腔〉

　　薄酒三樽请饮尽为国为民早立功勋

　　司马相如：且慢!琴僮，取文房四宝来。

　　杨得意：司马兄意欲何为?

　　王吉：长卿莫非要题桥么?

　　司马相如：题桥方可见志。

　　琴僮：文房四宝到。

　　司马相如：呈来!〈提笔在手〉众位父老乡亲们!司马相如承你们殷情相送，若不完成天子使命，高车驷马而还，誓不过此桥!〈唱课课子〉

　　我若是再归来重见父老

　　不高车驾驷马不过此桥

　　〈琴僮、红肖同牵一幅锦缎，司马相如挥笔书写：“司马相如若不高车驷马誓不过此桥”，众百姓欢呼〉

　　王吉：〈唱前腔〉挥毫笔走龙蛇书法绝妙立壮志吐豪情早建功劳〈介〉

　　贤弟题得好!

　　杨得意：〈唱前腔〉

　　司马兄秉忠心誓把国保

　　不枉咱费苦心举荐当朝〈介〉题得好!题得好!

　　众百姓：我们望大人早日立功，早日归来!

　　司马相如：司马相如谨遵众父老乡亲所嘱!请众父老乡亲放心。〈施礼，再施礼〉

　　卓文君：时间不早，老爷请上马〈唱前腔〉在桥头辞父老飞驰上道

　　此一去必定要万古名标

　　卓王孙：女儿，贤婿慢走!我思念你们已非一日，昨日方闻贤婿荣任当朝外使，故尔特来补送千金厚礼，作为文君女儿的嫁奁，还望笑纳。

　　

　　〈司马相如不理〉

　　卓文君：长卿落魄，女儿越礼，伤风败俗，玷辱家门，爹爹何必还来相认呀?

　　卓王孙：过去之事，为父已经知悔了!

　　卓文君：爹爹，你悔后迟了!〈唱前腔〉

　　老爹爹又何必送此厚礼

　　待儿夫立功回再拜严亲〈介〉卷帘!

　　〈吹打，司马相如率队下，杨得意同下〉

　　王吉：〈眉眼〉……〈带四衙役下〉

　　众百姓：〈眉眼〉……

　　卓王孙：〈作难堪状〉……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