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娘
明朝崇祯年间。
江南热闹的烟花柳巷的深处,有一间沉寂已久的青楼——翠楼。虽然是这样,翠楼的生意还是足够维持大家过活,况且近来的状况是一日比一日的好,因为翠楼来个了一个新的舞娘——芙蓉。
芙蓉的舞,像半空中迎风翩然的蝴蝶,飘动的蝶翼裙带来出阵阵香气,让人痴迷。那些王孙公子慕名而来,纷纷拜倒在这蝶翼裙下。老鸨也从此以后乐得合不拢嘴,每日只看到白花花的银子从别人的钱袋里落进自己的口袋。
唐琬也爱极了芙蓉的舞,比起当年莲心的歌声,芙蓉的舞蹈似乎更能擒获那些男人的心。
每次只要芙蓉一跳舞,唐琬就丢下手里所有的活偷偷跑来看。虽然只能远远的看,但是唐琬还是能把那些动作记得一清二楚。到了夜半无人,她便偷偷地在后院的池塘边跳舞。像芙蓉一样跳舞。月光映照着她娇柔软绵的肢体,虽然没有蝶翼裙,唐琬的舞蹈还是很动人。
每当她舞完,都能听到一个清脆而响亮的掌声热烈的响起。那掌声虽然孤独,却很真切。唐琬这时候便对着池塘对面的人盈盈一笑,好似一个舞娘熟练地结束了舞蹈,在向观众道谢。虽然她似乎永远只有一个观众——翠楼里的杂工阿陈。
唐琬已在这翠楼里呆了整整十年。五岁时她被叔叔以二两银子卖进来以后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儿。十年来看过了多少春花秋月,容颜老去,可是唐琬还是热切地希望她能够像芙蓉一样站在台上光芒四射,哪怕只有一刻也好。她是那么渴望成为“舞娘”,可是没有人明白!
唐琬心里也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变成芙蓉或者莲心,虽然她也能歌善舞,虽然她也算才貌俱佳,但她有一个别人都不理解也不会容忍的的缺陷——她没有头发。
所以老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把价钱压得很低。她不像别的姑娘一进来就有师父教唱歌跳舞,吟诗作对。虽然这些只是一些勾引男人的肤浅招数,但唐琬非常想学,总是偷偷的在学,她盼望着有一天奇迹会发生。
唐琬今年十五岁了。若是在寻常人家,十五岁的姑娘早该出嫁了。可唐琬没有人家要娶,甚至那些男人连正眼都不愿瞧她一下。她就这样默默地呆在翠楼,每天重复着那些粗重而又杂碎的工作,打扫茅厕,洗衣服,扫地,刷鱼池子……
她的身上没有芙蓉那样的香气,而是一股令人厌恶的恶臭。
这里所有的人之中只有阿陈不嫌弃她,总是偷偷的帮她干活。阿陈也是个孤儿,遭遇也许比唐琬还要凄惨,但是他从来也不对人说,唐琬从来没有听到过他说话。阿陈没有名字,只知道他姓陈,所以他们叫他阿陈。唐琬来的第一天,阿陈就在这里干活了。老鸨把一部分粗重的工作交给唐琬去做,阿陈就手把手地教她,一直教到她都会了。
唐琬不知道阿陈多大了,也不知道阿陈从哪里来。阿陈也不问唐琬多大了,也不问她生日在哪一天。只是在每年的七月七晚上,摆一样东西在她房门口。虽然这些东西并不值钱,但是唐琬却将它们视若珍宝。
可是今年的七月七,唐琬什么也没有收到。
她有点失望,一个人坐在柴房的草垛上发呆。她想也许阿陈也开始讨厌自己了,她是不是越长越丑了?想到这里,唐琬害怕了,她匆匆地跑到院子里的池塘边,对着水面仔细地照。
月色朦胧,唐琬看不清楚,她又将脸凑近了水面一些。水面忽然泛起一阵涟漪,凉风掠过,吹走了她包在头上的发巾。
“我的头巾……”唐琬忙伸手去抓,但那头巾却一直飘阿飘的飘出了翠楼的围墙。唐琬惶恐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她害怕有人看见自己光秃的头皮,她听见旁人的嘲笑声。可是,指缝间有奇怪的感觉,她纤长的手指被什么东西缠绕住了。
竟然是头发!
唐琬惊愕地看着手中缕缕青丝,探头朝池塘的水面张望。那是一张全然陌生而美丽的脸孔,她从来不敢幻想这个美丽脸孔是属于自己的。
“别看了,那就是你!”突然假山石上传来一阵咯咯的娇笑,唐琬抬起头来,看见一个头发长及脚踝的女子半坐在假山石上。她的头发乌黑而明亮,像流水一般洒落在假山石上。
唐琬惊讶地看着这个长发女子:“你是谁?”
“我是发妖。”长发女子忽然身子一飘,已经来到了唐琬的面前。唐琬慌张地退了一步,警觉地将双手握在胸前,说:“你要干什么?”
“别怕,我要想伤害你就不会给你头发了,是不是?”她的手指不断缠绕着一缕头发,身后的发丝象盛开的花朵一样在半空中悬浮着,描绘出一朵黑色的莲花,衬托着她柔软而轻盈的身体。
唐琬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她说得对,唐琬应该相信她。
“那……你还愿意帮我吗?”唐琬试探性地看了看发妖,她轻盈的身体像浮动在空气中的柳絮一样飘荡着。
发妖笑了笑,说:“那你想得到什么呢?”
“我想要……成为芙蓉她们一样……不,比她们还要好。”唐琬说得很兴奋,好像这一切已经是现实,或者她已唾手可得。
“你想要做个舞娘。”发妖扬起的眼角带着笑意,她上下打量唐琬说:“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不过你要拿一样等值的东西来交换。”
唐琬愣住了。她一贫如洗,两手空空,她能有什么来交换呢?
发妖说:“比如……你的美貌,你的声音,或者是你的舞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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