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吉,隋代养生家。字文休。南兰陵(江苏武进)人。撰《帝王养生要方》六卷、《相经要录》,均佚。萧吉博学多才,尤精阴阳、历算、养生术,曾任太府少卿。本传见于《北史》卷八九《艺术》上、《隋书》卷七八《艺术》和《通志》卷一八三《艺术》三。传称萧吉出身齐梁宗室,祖父是梁武帝萧衍之兄、长沙宣武王萧懿。
据《南史》卷五一《梁宗室传》,萧懿之父萧顺之,南齐太祖萧道成(479~482在位)的族弟,历任侍中、卫尉、太子詹事、领军将军等宫廷要职。生子十人:萧懿、萧敷(永阳昭王)、萧衍(梁武帝)、萧畅(衡阳宣王)、萧融(桂阳简王)、萧宏(临川静惠王)、萧秀(安成康王)、萧伟(南平元襄王)、萧憺(始兴忠武王)、萧恢(鄱阳忠烈王)。武帝即位后,尊萧顺之为“文皇帝”。长子萧懿,字元达,南齐著名将领,早年袭爵临湘县侯;历任晋陵太守、梁南秦二州刺史、豫州刺史领历阳南谯二郡太守、尚书吏部郎(中书令)等职,称得上是朝廷重臣。后受南齐东昏侯萧宝卷(498~501在位)忌害;危急关头仍竭尽忠诚,拒绝叛逃流亡的建议,昂然声称:“古皆有死,岂有叛走尚书令耶”,与弟萧融一起服毒,死得极其从容。南齐和帝中兴元年(501),追赠萧懿司徒、太傅衔;梁武帝天监元年(502)追崇丞相,封长沙郡王,谥号为“宣武”。
据《梁书》、《南史》的记载,萧懿至少有九个儿子,长子至五子为萧业(字静旷,事见《梁书》卷二三《长沙嗣王业传》)、萧藻(字靖艺,与萧业同传)、萧猷(谥“灵”,事见《南史》卷五一《梁宗室传》上)、萧朗(字靖彻,与萧猷同传)、萧明(字靖通,与萧猷同传),第九子为萧象(字世翼,与萧猷同传);第六、七、八三子名号、事迹不详。《新唐书》卷七一《宰相世系表》称萧懿七子,恐怕有误。 由上所知,萧吉的祖父萧懿是梁武帝的长兄,南齐一代名将;其父是萧懿九子之一(很可能是第六、七、八子之一)。据江苏丹阳《开沙萧氏族谱》,萧顺之是西汉丞相萧何的第二十五世孙,则萧吉当为萧何的第二十八世孙。萧吉与他叔伯父、从兄弟之间的交往关系不明,文献上未作任何记载。
萧吉的生年无确切记载,估计生于梁武帝(502~549在位)中期,公元520年~530年左右。据《北史》本传:“江陵覆亡,归于魏,为仪同。”梁都江陵陷落于北朝西魏恭帝二年(555);《隋书》本传所谓“江陵陷,遂归于周,为仪同”的记载,在“归于魏”或“归于周”的时间上略有偏差,应以《北史》为准(《通志》亦同于《北史》)。“仪同”,仪同三司的略称,谓同三公之仪制,始于东汉。魏晋时代,武官凡将军开府者,称“开府仪同三司”;文官光禄大夫以上,亦并得仪同三司。“仪同”是一种“散官”,即官职等级的称号,与职事官(实官)所任职务的称号相对而言;径称“仪同”,包含某种荣誉性质,由“崇官盛德,罢剧就闲者居之。”西魏仿《周礼》设官,废尚书省以下诸司;仪同三司位居从一品,是很高的荣誉衔。“萧氏定著二房,一曰皇舅房,二曰齐梁房”,萧吉是梁武帝齐梁房的嫡系,在梁朝时已有相当高的政治地位。 恭帝三年十二月,西魏禅位于北周(557~581),萧吉继续在朝廷任职,位望通显,并有专折议事之权。《北史》本传称:“周宣帝时,吉以朝政日乱,上书切谏,帝不纳。”北周宣帝宇文赟(578~579在位)是一个极端荒唐的昏君。《周书》卷七《宣帝纪》对他口诛笔伐:“昏虐君临,奸回肆毒;善无小而必弃,恶无大而弗为。穷南山之简,未足书其过;尽东观之笔,不能记其罪!”如此德行的皇帝,当然不会接受“胜国旧臣”萧吉的劝谏。附带指出,与萧吉同时的庾信入仕北周后常有乡关之思,因作《哀江南赋》以寄其意,自伤欲归不得。而萧吉对故土好像没有这样深厚的感情。
周宣帝在位两年,一病呜呼,年仅22岁;其子宇文阐即位,是为周静帝(579~581在位)。静帝是一个7岁的娃娃,军政大权完全掌握在外戚杨坚手中。仅仅两年,杨坚就取宇文氏而代之,建立了隋朝,萧吉从此又成了隋朝的文臣。《北史》本传:“及隋受禅,进上仪同,以本官太常,考定古今阴阳书。”“上仪同”,即“上仪同三司”。隋朝的“仪同”级别低于北朝,为正五品,“上仪同”为从四品。隋朝开国,“进”萧吉为上仪同,至少在名义上是擢升了,或许这也是考虑到他在周宣帝时曾有清流搏击的表现。“本官太常”,为萧吉担任的实官。职掌类似《周礼》春官小宗伯,包括正三品的太常卿,正四品的太常少卿,下有主簿、博士、太祝、奉礼郎、协律郎、两京郊祀署等职,具体负责陵庙、群祀、礼乐、仪制、天文、术数、衣冠等礼仪事务;该职一向“以忠谨孝慎者居之”。萧吉在太常任内考定“古今阴阳书”,属于本职正办。按“古今阴阳书”,不是指一部专著,而应是指此前流传下来的各种阴阳类文献,如《杂阴阳》、《泰一阴阳》、《黄帝阴阳》、《黄帝诸子论阴阳》、《诸王子论阴阳》、《太元阴阳》、《三典阴阳谈论》、《阴阳遁甲》、《阴阳婚嫁书》、《嫁娶阴阳图》等。但其“考定”的成果,则与我们现在看到的这部《五行大义》的内容有直接关联。关于这一点,下面还将作详细说明。
萧吉入隋后一段时间内政治上不太顺利。《北史》本传说:“吉性孤峭,不与公卿相浮沉,又与杨素不协,由是摈落,郁郁不得志。”“性孤峭”不是主要原因,“与杨素不协”才是问题的关键。杨素是隋朝元勋,不会看得起三易其主的萧吉;在一贯负手向天的杨素面前,萧吉也不能不觉得气短,因此,只能闭门读书,以求一逞。不过,萧吉“博学多通,尤精阴阳算术”的特长,终于为他提供了机会。他发现隋文帝“好徵祥之说,欲乾没自进,遂矫其迹为悦媚焉”。开皇十四年(594),萧吉上文帝书,投其所好,大谈符命徵祥,显然是萧吉“考定古今阴阳书”所获心得的一部分。全文如下:
今年岁在甲寅,十一月朔旦,以辛酉为冬至。来年乙卯,正月朔旦,以庚申为元日。冬至之日,即在朔旦。《乐汁图徵》云:“天元十一月朔旦冬至,圣王受享祚。”今圣主在位,居天元之首,而朔旦冬至,此庆一也。辛酉之日,即至尊本命。辛德在丙,此十一月建丙子;酉德在寅,正月建寅为本命,与月合德,而居元朔之首,此庆二也。庚申之日,即是行年。乙德在庚,卯德在申,来年乙卯,是行年与岁合德,而在元旦之朝,此庆三也。《阴阳书》云:“年命与岁月合德者,必有福庆。”《洪范传》云:“岁之朝,月之朝,日之朝,主王者。”经书并谓三长,应之者延年福吉。况乃甲寅蔀首,十一月阳之始,朔旦冬至,是圣王上元。正月是正阳之月,岁之首,月之先;朔旦是岁之元,月之朝,日之先,嘉辰之会。而本命为九元之先,行年为三长之首,并与岁月合德。所以《灵宝经》云:“角音龙精,其祚日强。”来岁年命,纳音俱角,历之与经,如合符契。又甲寅、乙卯,天地合也。甲寅之年,以辛酉冬至;来年乙卯,以甲子夏至。冬至阳始,郊天之日,即是至尊本命,此庆四也。夏至阴始,祀地之辰,即是皇后本命,此庆五也。至尊德并乾之覆育;皇后仁同地之载养,所以二仪元气,并会本辰。
上书中有许多文句或文意复见于今本《五行大义》,如“辛德在丙”、“酉德在寅”、“乙德在庚,卯德在申”之说,见于《五行大义》卷二“第七论德”关于“十德”的论述;“行年,与岁合德”之说,见于卷五“第二十三论诸人”之二“论人游年年立”关于“年立即是行年”的论述;“甲寅、乙卯天地合”之说,见于卷二“第八论合”关于“五合”的论述。《乐汁图徵》,即今本卷三所引之《乐纬?汁图徵》篇,《隋书?经籍志》有《乐纬》三卷,宋均注,已佚。本传所引与《五行大义》所引,同为该书之佚文。《阴阳书》或为专书,或为同类文献之泛称,难以确定,今本卷二有《季氏阴阳说》。《洪范传》即刘向所著《尚书洪范五行传论》,今本卷五引为《洪范五行传》。《灵宝经》不知为何书,也不见于今本《五行大义》。《通志略》艺文略第五道家类著录有《灵宝经目序》一卷(陆修静撰)、《灵宝度人经》一卷(作者不详)、《灵宝五星秘授经》一卷(作者不详)、《灵宝玄微妙经》一卷(作者不详)等,都可略称为《灵宝经》。道教教派中也有一个创建于东晋末年的“灵宝派”。安帝隆安年间(402年左右),葛洪族孙葛巢甫附会引申,作《灵宝经》三十余卷,并胪列了一个上自元始天尊,下至葛云及其后嗣的传经系统。至南朝刘宋时,陆修静进一步增修,创制了灵宝派斋醮科仪书一百余卷。从萧吉的学问修养和知识系统来看,他引证的如是这类著作也并不奇怪。
由于这份上书与《五行大义》有相当密切的关系,因此日本学者中村璋八推测,萧吉向文帝的上书很可能就是《五行大义》,而上书之年的594年,也就是《五行大义》的创作之年。萧吉“考定古今阴阳书”导致了594年的上书,而且上书与《五行大义》确实也存在着一定的联系,但若以上书等同于《五行大义》,或以594年为成书之年,其理由还有待商榷。
上书颂扬帝、后与日月岁命合德,不仅是对帝、后个人的捧场喝彩,更重要的是论证统一王朝所拥有的最高的合法性基础。“帝受周禅,恐民心未服,故多称符瑞以耀之,其伪造而献者,不可胜计。”萧吉的周密推理、广征博引,比一般俗人的妄称滥冒高明得多,自然深得帝心,因此 “上览之悦,赐物五百段”;虽远不够丰厚(当时文帝出手豪阔,赏赐动辄千段、数千段),但已表示了皇帝初步的信任,对萧吉政治地位的改善,无疑具有重大意义。从上书内容所及也可以看出,萧吉面壁十年,“考定古今阴阳书”,在阴阳术数领域内成绩斐然,已能融汇贯通,有了很深的造诣。《五行大义》资料的积累和初稿的编撰,很可能就开始于这一时期(584~594),何时完成则难以估计。不过,《五行大义》既不避“坚”讳,也不避“广”讳,至少可以说明594年所上之书不是《五行大义》,最多只是《五行大义》的一些节录。《五行大义》作为一部完整的著作,其阅读对象肯定不是隋朝的皇帝。已入老境的萧吉凭靠在当时已经算不得显学的阴阳术数、五行终始之说,毕竟当不成“帝师”,隋文帝晚年深信的是佛道鬼神;对于萧吉来说,他总结考定历代阴阳五行学说,与当下的功利需求似乎没有直接的关系。
根据记载,萧吉直接参与了隋朝宫廷围绕着皇位继承而展开的激烈较量。
房陵王时为太子,言东宫多鬼魅,鼠妖数见。上令吉诣东宫禳邪气,于宣慈殿设神坐。有回风从艮地鬼门来,扫太子坐。吉以桃汤苇火驱逐之,风出宫门而止,谢土于未地。设坛为四门,置五帝坐。时寒,有虾蟆从西南来,入人门,升赤帝坐,还从人门而出;行数步,忽然不见。上大异之,赏赐优洽。
房陵王,杨勇死后追封的爵号,此时虽居太子位,但已出现了继承危机。
文帝“恩宠始衰,渐生疑阻”,独孤皇后、杨素也已达成了联手推动废立的默契。《隋书》卷四五《杨勇传》称太子对种种于己不利的危险迹象颇有察觉,但只是“忧惧,计无所出”。他召新丰人王辅贤占候(造诸厌胜),在后园建造屋宇卑陋的庶人村等等,在政治上得不偿失,反落下心存怨望的口实。他对文帝报告说“东宫多鬼魅,鼠妖数见”,也表现出心乱如麻的精神状态。萧吉主持的“东宫赶鬼”,是一出闹剧,使太子的形象大受损害。本传称萧吉:“又上言,太子当不安位。时上阴欲废立,得其言,是之。由此每被顾问。”
萧吉又奉文帝之命参与了隋宫廷几次丧葬典礼的安排。文帝对他的意见虽很器重,但并非言听计从。本传:
及献皇后崩(按,仁寿二年,602年),上令吉卜择葬所。吉历筮山原,至一处,云:“卜年二千,卜世二百。”具图而奏之。上曰:“吉凶由人,不在于地。高纬父葬,岂不卜乎?国寻灭亡。正如我家墓田,若云不吉,朕不当为天子;若云不凶,我弟不当战没。”然竟从吉言。
能说出“吉凶由人,不在于地”的话的皇帝,毕竟不是昏君。短短数语,虽然缓缓道来,其实暗藏深意,语气相当严厉。表态之后,“竟从吉言”,既说明文帝通情达理,不拂老臣的面子,又表明对“卜择葬所”之类“游戏”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手腕非常高明。萧吉知道文帝虽然对自己假以辞色,但十分勉强,因此一直到次月,还试图用一些神奇的旁证来加深文帝对皇后墓地风水的印象。他呈一奏表,称:
去月十六日,皇后山陵西北,鸡未鸣前,有黑云方圆五六百步,从地属天。东南又有旌旗、车马、帐幕,布满七八里,并有人往来检校,部伍甚整,日出乃灭。同见者十余人。谨案《葬书》云:“气王与姓相生,大吉。”今黑气当冬王,与姓相生,是大吉利,子孙无疆之候也。上大悦。
萧吉编出这番“神话”,用心可谓良苦。
皇后墓地建好以后,文帝准备亲自送殡。萧吉上奏劝谏:
至尊本命辛酉,今岁斗魁及天冈(按,《通志》作“罡”)临卯酉。谨案《阴阳书》,不得临丧。上不纳。
这一次文帝不再掩饰己意,而是很干脆地拒绝了萧吉的建议。风水既然好得无以复加,文帝亲自为甘苦与共的结发原配送葬又有何不可?于情于礼,萧吉的看法都不免离谱。但实际上,萧吉却另有难以直抒胸臆的苦衷。《北史》本传称萧吉退出宫廷后,对他的族人萧平仲说了一段很值得捉摸的话:
皇太子(按,杨广)遣宇文左率(按,宇文述,时任左卫率)深谢余云:“公前称我当为太子,竟有其验,终不忘也。今卜山陵,务令我早立。我立之后,当以富贵相报。”吾记之曰:“后四载,太子御天下。”今山陵气应,上又临丧,兆益见矣。且太子得政,隋其亡乎!当有真人出矣。吾前绐云“卜年二千”者,是“三十”字也;“卜世二百”者,取世二运也。吾言信矣,汝其志之。
此番剖陈说明了几点,一,萧吉与杨广之间早有默契。太子废立完成于开皇二十年(600)十一月,据萧吉自称,他在这之前就已经很深地卷入了这场宫廷剧变的酝酿,且属于晋王一党。二,仁寿二年(602)萧吉奉文帝之命为独孤皇后卜择墓所,所谓“历筮山原??具图而奏之”云云,实际是在借花献佛。萧吉受已立为太子的杨广的密托,选择一块务必使他“早立”的葬母之地,代价是杨广即帝位之后,当以富贵相报”。萧吉所选墓地的风水,保证杨广四年以后可登大宝。三,萧吉此前力劝文帝不必亲自为皇后送葬的真实理由,原来并不是什么“本命辛酉”,而是因为皇后墓地风水的气运已经应验,文帝如临丧,显示的将是葬隋之兆!杨广立储两年,真面目逐渐显露,已令众多竭诚拥立者心寒,萧吉所说“太子得政,隋其亡乎”,反映的可能也是这一上当以后的恍然大悟。四,萧吉关于皇后墓地风水之利,可保隋朝国运“卜年二千,卜世二百”的评语,是文帝同意按图建墓的理由。现在,萧吉亲自揭穿了这一评语的秘密,原来那是“绐云”,也就是蒙骗皇帝的假话。“二千”,可拆为“二丿十”,合观即为“三十”二字;“世二百”,《隋书》谓“三十二运”,《北史》、《通志》谓“取世二运”,《通鉴》引为“取世二传”,因“世”可拆为“卅”,“二百”也可拆为“三十二”。萧吉以拆字法自我营造了一个高明的“预言者”的形象,虽然不能不说是相当的勉强。 杨广即位后(605),萧吉官升一级,“拜太府少卿(按,正四品),加位开府”。
在这之后一年左右,萧吉在任上去世,时间估计在公元606年前后。这样,萧吉享年约在75岁上下。在他死后,皇帝对他又有所表彰。在今本《五行大义》的自序中,记录了他的最后官衔为“上仪同三司城阳郡开国公”,按官品为从一品,这显然是属于“哀荣”的追封,而非实授。由此也可见出萧吉在炀帝心目中的真实地位。
萧吉的一生,身经四朝十五帝,有着罕见的丰富阅历。青年时昂首为齐梁宗室子弟;中年易帜入仕北朝,锋芒不减;老年时却偃首低眉成了隋帝的忠臣与弄臣,与闻密谋,充当鼓手。虽然头脑可能一直很清醒,亦为自己留下了申辩的余地,但终究有亏清誉。在很多方面,写了《五行大义》的萧吉都颇似西汉末年写了《五行传》的刘歆。
在萧吉本传中,著录了萧吉八部“并行于世”的著作,它们是:《金海》三十卷,《相经要录》一卷,《宅经》八卷,《葬经》六卷,《乐谱》十二卷,《帝王养生方》二卷,《相手板要决》一卷,《太一立成》一卷。这八部著作都已亡佚。现根据有关目录对其内容作大致的推测。
一,《金海》三十卷。
《隋志》兵部:“《金海》三十卷,萧吉撰”;《旧唐志》兵书:“《金海》四十七卷,萧吉注”;《新唐志》兵书类:“萧吉《金海》,四十七卷”;《日本国见在书目录》:“《金海》卅七卷,隋萧吉撰”。著录的卷数互有差异,亦有“注”“撰”之别,但基本上可以确定其真实性。据各目录分类可知,《金海》是一部以阴阳五行学说为依据的兵法专书。顺便指出,萧吉虽懂兵法,但是否曾注《孙子》,则无确证。
二,《相经要录》一卷。
《隋志》五行部:“《相经要录》二卷,萧吉撰”;《通志略?艺文略》五行三:“《相经要录》三卷,萧吉撰”。“相”类文献始见于《汉书?艺文志》,如《武禁相衣器》、《神农教田相土耕种》、《种树臧果相蚕》、《相人》、《相宝剑》、《相六畜》等。萧吉在《五行大义》卷三,“第十四论杂配”一节中也提到并引用过《相经》中的文字,因此这部《相经要录》的内容肯定不是在讨论器、物的形制,而是集中在人的关系方面。
三,《宅经》八卷。
《旧唐志》五行部紧接“《五行记》五卷,萧吉撰”下,有“《五姓宅经》二卷”;《新唐志》五行类亦于“萧吉《五行记》五卷”下,有“又《五姓宅经》二十卷”;《通志略?艺文略》五行四:“《五姓宅经》一卷,萧吉撰。”虽然卷数不同,但都冠有“五姓”二字。《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一百○九,术数类二,有《宅经》二卷,《提要》:
旧本题曰《黄帝宅经》。案《汉志》形法家有《宫宅地形》二十卷??《隋志》有《宅吉凶论》三卷,《相宅图》八卷;《旧唐志》有《五姓宅经》二卷。??考书中称黄帝二《宅经》,及《淮南子》、李淳风、吕才等《宅经》二十有九种,则作书之时本不伪称黄帝。胡玉缙《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补正》引谭廷献《复堂日记》五云:“中有避唐讳及‘位至台省,高道齐人’云云,盖唐人书。”此《宅经》可以肯定不是萧吉所撰之《五姓宅经》,但内容应大同小异,都是以阴阳之理来判断家宅方位的优劣。
四,《葬经》六卷。
《旧唐志》有“《葬经》八卷,又十卷,又二卷,萧吉撰。”同名书现存数种,《艺文略》五行四有“《葬经》八卷,又十卷”,作者不详。《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对葬书的源流和卜葬的技法有非常详细的说明,可以参考。萧吉本传中也曾提及萧吉对葬法的造诣。
五,《乐谱》十二卷。
《隋志》乐部:“《乐论》一卷,卫尉少卿萧吉撰。”又:“《乐谱集》二十卷,萧吉撰。”《旧唐志》乐部:“《乐谱集解》二十卷,萧吉撰。”《新唐志》乐类:“萧吉《乐谱集解》二十卷。”《艺文略》乐类第三:“《乐论》一卷,萧吉。”《隋书》卷七八,《万宝常传》:“开皇之世,有郑訳、何妥、卢贲、苏夔、萧吉,并讨论坟籍,撰著《乐书》,皆为当世所用。”《隋书》律历志上征引了萧吉《乐谱》四段文字,亦见于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卷三一“经编乐类”所收“隋萧吉撰《乐谱集解》一卷”中。以上几种书为同一类著作,都是讨论南北朝以来音律学上的各种问题。南朝萧梁时代,音律学的研究曾经达到了很高的水准,梁武帝就著有《乐社大义》十卷、《乐论》三卷等。萧吉的著作可能是对南朝音律学的某种总结。
六,《帝王养生方》二卷。
《隋志》医方部:“《帝王养生要方》二卷,萧吉撰。”《隋志》以后已不见著录。
七,《相手板要决》一卷。
《隋志》五行部有“《相手板经》六卷”,无作者;《艺文略》五行三同。《隋志》于此书下附记:“梁《相手板经》、《受版图》、韦氏《相板印法指略钞》、魏征东将军程申伯《相印法》,各一卷,亡。” 手板(版),即笏板。臣见国君时用以记录国君口头命令和旨意的细长木板。根据手板(用白直檀、刺、榆、桑制成)的长短、宽窄、厚薄、形状、纹理来预卜吉凶、富贵、灾祸的方法,据说出于汉朝萧何,到六朝时逐渐发展成一套成系统的理论。《说郛》(宛委山堂本)卷九七有《相手版经》一卷(作者阙名),收录了其中的七段佚文。萧吉所作《要决》,估计也是对这一制度和技术的总结。
八,《太一立成》一卷。
《隋志》五行部有“《太一飞鸟立成》一卷”,无作者,可能即为萧吉所著。《隋志》中有大量“立成”类著作,如《九州行纂立成法》、《三元九宫立成》、《遁甲立成》、《遁甲九元九局立成法》等;顾名思义,“立成”应为“要略”、“简说”之类。全书的内容、体例已难以窥知。
以上是本传中提及的八部著作。虽然已经全部亡佚,却说明萧吉学问所涉猎,除阴阳五行外,还包括了兵法、相学(相人、相手板、相宅、相墓)、音律、医药等广阔的范围,本传赞其为“博学多通,尤精阴阳算术”之人,确非妄语。另外,《宋志》兵部,有“《孙子》三卷,萧吉注”(原注:“或题曹萧注”);《通志略?艺文略》兵家,有“《孙子兵法》一卷,萧吉注”;《艺文略》五行类,有“《洪范五行消息诀》一卷,萧吉撰”,等,未见传世。
萧吉最重要的著作当然就是《五行大义》。
但该书未著录于《隋书?经籍志》(以下简称《隋志》)和《文献通考》,却以“《五行记》”之另名,见之于《旧唐书?经籍志》(以下简称《旧唐志》)、《新唐书?艺文志》(以下简称《新唐志》)中;《宋史?艺文志》(以下简称《宋志》)正式称为《五行大义》(《宋志》五行部著录时作者为“萧古”。按,“古”当为“吉”之笔误)。这似乎说明《五行大义》具有未定稿的性质,当时并未确定正式的书名,流传的范围也相当有限,以至于643年李延寿撰《北史》、656年魏徵等撰《隋书》时,尚不知(或忽略了)萧吉著有此书。另外,该书未定稿的性质,在目录的用语上也表现出来。如:
第一,释名,就此分为二段
第三,论数,就此分为五段
第四,论相生,就此分为三段
第六,论相杂,就此分为三段 第十四,论杂配,就此分为六段
第二十三,论诸人,就此分为二段
第二十四,论禽虫,就此分为二段
“就此分为”几段云云,显然不应在一部已经杀青的正式著作的目录上出现。据此,笔者判断今本《五行大义》是一部尚未最后写定的“未定稿”。
《五行大义》一书在唐、宋时曾在一定范围内流传过。《旧唐志》、《新唐志》著录了“萧吉《五行记》五卷”,即是其证。《旧唐书》成书于后晋天福五年至开运二年间(940~945);《新唐志》成书于北宋嘉祐五年(1060)。此《五行记》无疑就是《五行大义》。《旧唐书》卷二四“礼仪四”,会昌二年(842)正月,检校左仆射太常卿王起、广文博士卢就等献议:
伏惟九宫所称之神,即太一、摄提、轩辕、招摇、天符、青龙、咸池、太阴、天一者也。谨按《黄帝九宫经》及萧嵩《五行大义》,一宫,其神太一,其星天蓬。
此文又见王溥《唐会要》卷十“九宫坛”条。
萧嵩,或为“萧吉”之笔误。据《旧唐书》卷九九本传,萧嵩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儿女亲家,因大破吐蕃,官拜河西节度使,兼任中书令,加集贤殿学士知院士,兼修国史,进位金紫光禄大夫,与萧吉的身份完全不同。并且辈份也不对。按《开沙萧氏族谱》的世系记录,萧吉是萧何第二十八世孙,萧嵩则是第三十三世孙,尚在萧吉六世以下。王应麟编《玉海》时就纠正了这一笔误。卷六二《黄帝九宫经》条:
《隋志》一卷(又三卷)。《唐会要》会昌二年,王起等奏,案《黄帝九宫经》及萧吉《五行大义》。 以上关于“九宫”的引文散见于今本《五行大义》卷五“第二十论诸神”一节。
北宋李昉等撰《太平御览》卷二二“时序部七”,夏中:
《五行大义论》曰:未者,昧也。阴气已长,万物稍衰,其体暧昧於未。又时物向成,皆有气味也。
引文见于今本《五行大义》卷一“第一释名”之二,“论支干名”。其文为:
未者,昧也。阴气已长,万物稍衰,体暧昧也,故曰:“暧昧於未”。《三礼义宗》云:“时物向成,皆有气味”。
《太平御览》卷二二“时序部七”,夏中: 《五行体性论》云:土在四时之中,处季夏之末,阳衰阴长。居位之中,总於四德(谓金、木、水、火),积尘成实。气则有间,故水或成实,所能持也。故土以含散持实为体,稼穑为性。又曰:土苞四德,故其体兼虚实也。 引文见于今本《五行大义》卷一“第二辨体性”:
土在四时之中,处季夏之末,阳衰阴长。居位之中,总於四行,积尘成实。积则有间,有间故含容,成实固能持。故土以含散持实为体,稼穑为性。
土苞四德,故其体能兼虚实。
《太平御览》卷二五“时序部十”,立秋:
《五行休王论》曰:立秋,坤王兑相,乾胎坎没,艮死震囚,巽废离休。
《太平御览》卷二八“时序部十三”,立冬:
《五行休王论》曰:立冬,乾王坎相,艮胎震没,巽死离囚,坤废兑休。
两段引文均见于今本《五行大义》卷二“第四论相生”之三,“论四时休王”。
《太平御览》所引《五行大义论》,可能就是《五行大义》在宋代的一个流行本;与今本字句虽略有差异,但应即为萧吉所著之同一书。这也说明《五行大义》在北宋太平兴国年间(《太平御览》成书于太平兴国八年,公元983年)尚流传于一定范围之内。同时,这个版本也可能就是元朝脱脱、阿鲁图等人于1343~1345年间修撰《宋志》时著录的那个本子。但稍早于脱脱等的马端临在元代中期编著《文献通考》时(马氏自序完成于元英宗至治二年,公元1322年)却未提到《五行大义》,则说明原书已经在983年以后散佚。《宋志》的著录仅是存其书目而已。《宋志》的著录是中国正史中对该书的最后一次著录。在这之后,《五行大义》就从中国藏书家的藏书目录上消失了;一直到清嘉庆九年(1804),才由德清许宗彦根据日本林述斋《佚存丛书》所收之《五行大义》翻刻回来。一个亡佚、复归的间隔,竟长达460年!不过,湮逝的岁月也成就了《五行大义》的特殊地位:书中引用的文献许多已成佚书,引用的语句许多已成佚文。萧吉无意中为中国传统文化保留了一份珍贵的遗产。
萧吉,字文休,梁武帝兄长沙宣武王懿之孙也。博学多通,尤精阴阳算术。江陵陷,遂归于周,为仪同。宣帝时,吉以朝政日乱,上书切谏。帝不纳。及隋受禅,进上仪同,以本官太常考定古今阴阳书。吉性孤峭,不与公卿相沉浮,又与杨素不协,由是摈落于世,郁郁不得志。见上好徵祥之说,欲干没自进,遂矫其迹为悦媚焉。开皇十四年上书曰:“今年岁在甲寅,十一月朔旦,以辛酉为冬至。来年乙卯,正月朔旦,以庚申为元日,冬至之日,即在朔旦。《乐汁图徵》云:‘天元十一月朔旦冬至,圣王受享祚。’今圣主在位,居天元之首,而朔旦冬至,此庆一也。辛酉之日,即是至尊本命,辛德在丙,此十一月建丙子。酉德在寅,正月建寅为本命,与月德合,而居元朔之首,此庆二也。庚申之日,即是行年,乙德在庚,卯德在申,来年乙卯,是行年与岁合德,而在元旦之朝,此庆三也。《阴阳书》云:‘年命与岁月合德者,必有福庆。’《洪范传》云:‘岁之朝,月之朝,日之朝,主王者。’经书并谓三长应之者,延年福吉。况乃甲寅部首,十一月阳之始,朔旦冬至,是圣王上元。正月是正阳之月,岁之首,月之先。朔旦是岁之元,月之朝,日之先,嘉辰之会。而本命为九元之先,行年为三长之首,并与岁月合德。所以《灵宝经》云:‘角音龙精,其祚日强。’来岁年命纳音俱角,历之与经,如合符契。又甲寅、乙卯,天地合也,甲寅之年,以辛酉冬至,来年乙卯,以甲子夏至。冬至阳始,郊天之日,即是至尊本命,此庆四也。夏至阴始,祀地之辰,即是皇后本命,此庆五也。至尊德并乾之覆育,皇后仁同地之载养,所以二仪元气,并会本辰。”上览之大悦,赐物五百段。
房陵王时为太子,言东宫多鬼巉,鼠妖数见。上令吉诣东宫,禳邪气。于宣慈殿设神坐,有回风从艮地鬼门来,扫太子坐。吉以桃汤苇火驱逐之,风出宫门而止。又谢土,于未地设坛,为四门,置五帝坐。于时至寒,有楎蟆从西南来,入人门,升赤帝坐,还从人门而出。行数步,忽然不见。上大异之,赏赐优洽。又上言太子当不安位,时上阴欲废立,得其言是之。由此每被顾问。
及献皇后崩,上令吉卜择葬所,吉历筮山原,至一处,云“卜年二千,卜世二百”,具图而奏之。上曰:“吉凶由人,不在于地。高纬父葬,岂不卜乎?国寻灭亡。正如我家墓田,若云不吉,朕不当为天子;若云不凶,我弟不当战没。”然竟从吉言。吉表曰:“去月十六日,皇后山陵西北,鸡未鸣前,有黑云方圆五六百步,从地属天。东南又有旌旗车马帐幕,布满七八里,并有人往来检校,部伍甚整,日出乃灭,同见者十余人。谨案《葬书》云:‘气王与姓相生,大吉。’今黑气当冬王,与姓相生,是大吉利,子孙无疆之候也。”上大悦。其后上将亲临发殡,吉复奏上曰:“至尊本命辛酉,今岁斗魁及天冈,临卯酉,谨按《阴阳书》,不得临丧。”上不纳。退而告族人萧平仲曰:“皇太子遣宇文左率深谢余云:‘公前称我当为太子,竟有其验,终不忘也。今卜山陵,务令我早立。我立之后,当以富贵相报。’吾记之曰:‘后四载,太子御天下。’今山陵气应,上又临丧,兆益见矣。且太子得政,隋其亡乎!当有真人出治之矣。吾前绐云卜年二千者,是三十字也;卜世二百者,取三十二运也。吾言信矣,汝其志之。”
及炀帝嗣位,拜太府少卿,加位开府。尝行经华阴,见杨素冢上有白气属天,密言于帝。帝问其故,吉曰:“其候素家当有兵祸,灭门之象。改葬者,庶可免乎!’帝后从容谓杨玄感曰:“公家宜早改葬。”玄感亦微知其故,以为吉祥,托以辽东未灭,不遑私门之事。未几而玄感以反族灭,帝弥信之。后岁余,卒官。著《金海》三十卷,《相经要录》一卷,《宅经》八卷,《葬经》六卷,《乐谱》二十卷及《帝王养生方》二卷,《相手版要决》一卷,《太一立成》一卷,并行于世。
时有杨伯丑,临孝恭、刘祐,俱以阴阳术数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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