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胎里带双眼瞎、没眼没户的人,靠说大鼓书、算卦端饭碗。这瞎子说大鼓书有点名气,算卦也有人说挺灵。是有个大毛病,爱沾光。
有一年春天,他给一家地主算卦,天黑了,要求借个宿。老地主答应得挺痛快,对他说就住北院里。那是他的客厅。四合大院,南北对楼。好是好,就有一样:不大静白。瞎子说:“在家怕鬼,出门怕水。但是说什么也不和我这没眼没户的作对头。”
瞎子叫人领到客厅里,放下家当,倚着西扇外间门抽起烟来。别听他嘴里说不怕什么,心里还是真有点慌。工夫不小了,他骇怕没敢去里间屋里睡,就倚着门扇打吨,睡着了。不知哪里一个怪动静把他吓醒了。他大气不敢出,侧着耳朵听。听出来了,动静是南楼上出来的。“咯蹦”是穿着木头底鞋的娘们儿走道的动静。那娘们下了楼到了当院,连蹦带喊:“生人气!生人气!”
瞎子的耳朵自来是灵的,他听出门道来了:这是个女鬼!就把心一横、眼一挤,由她怎么摆布吧!
女鬼来到跟前了,说:“哎呀,你这不是个算卦的吗?哪里的先生呀?”
他说:“子塔的!”女鬼笑了个前仰后合,就和他拉起家常来啦。
女鬼说自己是阎家庄的,爹叫阎老善,自己叫玉娥。十五岁给这家老爷当了小,总共才给了二十吊钱。刚进门的时候,老头待承还好点,可大婆子比蝎子还毒。五年就叫她给折膀死了。希望瞎子给带个信儿,叫娘家人给报仇。还说:“先生,我不白唠叨你,这几年我攒了点体己,就埋在你脊梁后头墙下边。”瞎子按女鬼的指点刨出来一个小木匣,沉甸甸的,就顺手手装在褡子里。他心眼一转,又问女鬼说:“人都说阴世人怕阳世一样东西,你怕什么对我说,能破我给你破破。不行也没法。”女鬼对说怕放枪、敲锣。
老地主为了打听打听北院里到底凶不凶,闹了什么凶,第二天打发人把瞎子领来吃早饭。瞎子把夜来黑上的故事说明白了,还说:“那个有破。”老地主一听说“有破”,喜得不知道姓什么好啦,说:“先生,说说呀,真能破我不白你!就一样,可得破净!”瞎子说:“没得说,肯定的!”地主许了他五两银子。
半头晌午,北院里又放枪,又筛锣。忙活了多半天,天黑了,瞎子偷偷的溜了,结果迷了路。想坐下抽袋烟定定神。还没坐稳,后脑勺狠狠地挨了一巴掌。
接着听见那个女鬼说:“你好狠呀!咱们就狠对狠吧!”一巴掌拍在了瞎子的脑门上。
瞎子躺在地上死了,他的算卦家当扔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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