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曲江新区田晨日用百货便利店移动版

主页 > 文化园地 > 小说散文 >

王军与白妞 田高峰小说

王军与白妞  田高峰小说
 
    那时候大概是1990年,王军在白妞村上的供销社里当售货员。他们自钟情以后几乎每天都要约会,约会极简单,就是匆匆见面双方迅速互换一张小纸条。但是对俩人来说很神秘而又重大。两人整天几乎为此事紧张而又甜蜜着。废寝并且忘食。
    两人每一次换了纸条后都象做贼一样慌张。并且东张西望。找无人处仔细展读玩味。那幸福的程度是多年以后还每每提及的往事。
    其实他们的纸条上也并没有什么老刺激的内容。也就是下一回见面换纸条的时间而已。但神秘的是每一张纸条上都要依例写上:“看后烧掉,千万千万,切记切记!”后边是一连串炸弹一样的叹号。也许正是这一连串的自我紧张弄的他们一直很幸福也一直陶醉其中。很长时间两人都表现的慌慌张张。羞怯而不自然。
    就在这样的情境中王军和白妞不知不觉度过了三年——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然后这一对有情人就终于变成了眷属。
    白妞身材瘦小,相貌平常,但不乏温柔和农村姑娘的质朴之气。而王军魁伟英俊,性格绵软。当时又端着公家饭碗,所以在岳母一家人的眼里自然也是瑰宝一般。
    结婚两年左右,王军工作的供销社整个糸统效益不好。工资少不说还经常拖半年也发不下来。而他们俩人的爱情结晶也已经出世,眼看别人的生活热气腾腾,而自己却日月清苦。还借住着邻居家的房子。连个窝都没有盘下。白妞才感到丈夫的高大英俊不能当饭吃。见天冷着张脸,说话象撂石头,常常砸得王军半晌心痛不己。脸跟苦瓜似的。成天不见笑模样。
    临近春节的那一天,大雪不停地下个不止,白妞眼望着人家的光景,想想自己日月的穷困便没了过年的心劲,躺在床上生闷气。王军在一旁正忙着钻研自考功课。孩子饿了。王军生火做饭的速度有些慢,白妞就坐在床上大骂不止。最后就势睡了一天。
    晚上孩子睡下了,白妞犹不甘心,仍然怨恨王军无能之辈满腹心酸。恨极了竞将王军睡的半张床上的被褥统统收起锁入柜子。王军装硬气竞于当晚合衣在光床板上躺了一夜。农村的平房里,又不太保暖,更没有暖气,平常为了省电,灯都不咋开,更不会有电褥子之类的东西。所以一夜冻到天亮,王军便生起病来,白妞依然纠缠,王军心里凄凉又加上冰天冷饭,这病就一直不见好。白妞认为王军是有意和自己做对,心下更是怒火高于万丈。生着法儿整冶王军。
    王军实在不想呕气了,去邻居拴才家坐着烤火。刚到几分钟,白妞走了过来,两只手提着两块砖,到王军身边并不说话,左手砖砸向王军的头,右手砖砸在了王军的后背上。王军当时血从头上往下淌,疼从胸腔里边心内起,人未站起来就倒地了,白妞犹自余怒未息,顺手抢过拴才家的铁锹又照顶拍下,慌得在场的人不分男女一齐出手,拉的拉挡的挡,一群人抬着王军跑向村卫生所,白妞在后边高高举着铁锹紧追不舍,直到在诊所门前把拴才家的铁锹把拍断。
 
  王军伤痛好了以后,住在老宅母亲那里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也没有去上班。白妞就找到老宅泼骂,骂王军骂母亲骂王军的兄弟两口,有时候把东邻西舍也捎带上骂个不停。而且还常常手提砖头,一副打家劫舍的样子。
    时间长了王军一家人也很反感,邻居们也很反感,众口一辞偷偷劝王军去离婚。王军思前想后打白妞下不了手,离婚的话几次到了嘴边仍然下咽到了肚里。一个心思总担心离了婚白妞没法过日子。就这样凑合着过吧!王军心里想。
    以后六年的日子里在里村白妞公开当街持棍或砖打王军几乎成了每月必须上演的闹剧,每次王军挨打都是抱头鼠窜,并且不停的求饶。因此王军在村子里没人把他当成是一个男人。他也自知无地自容,拼命攻读参加自考,终于取得了律师执业资格。被洛阳一家律师事务所聘用。
    照理想如今王军有头有脸,收入稳定,可多年的矛盾已把白妞锻炼成了一个有事没事都要吼几声的女中英雄,她压根儿仍然把王军没当个一家之主她的法定丈夫看待。依然是呼来喝去,骂东骂西。不管是有人没人,性子起来就扑上去打,脾气来了张口就骂,这以后也没人再往王军家去了。村上人不去,王军的朋友同事也不去。大家私下里都给王军出主意打气劝他离婚。王军属马,连相儿才三十刚过,连续六年的吵闹挨打的日子确实也过的烦透了,经一大帮子三朋四友不断地劝,心也慢慢地活了。就先和白妞提出了离婚的想法。不料白妞却不离婚,还一气跑回了娘家。
    王军的老岳母连夜赶到里村,天不亮就敲醒了王军家的大门,千说万劝,王军回心转意,送岳母回家顺路接了白妞回来。回来后白妞好了三五天,又旧病复发。然后王军重提离婚的话,白妞再跑回娘家,白妞娘家妈再失急慌忙地来劝王军……这样拉拉扯扯的日子又将就着过了一年。
    连白妞也烦了。就同意离婚,前提是王军必须给她拿壹万伍千元钱,钱到她手,白妞说她立马在协议书上签字。王军不敢怠慢,四处筹措壹万伍千元很快到手,不几日便和白妞分割清楚了。
    单身贵族一般的王军很快就在里村附近找下了一个女人,高高的个子,水灵灵的大眼,比白妞好看多了。她的名字叫黄玲。黄玲前夫是个赌徒,为了赌把人性都没有了。家里空空如也,黄玲跟着受尽委屈,最后费了很大劲才离婚了。黄玲从小没有父母,一个姐姐儿女拖累很大,黄玲住了一阵在附近的小村里开了一片小小的理发店,养活着自己和五岁的女儿。
 
  黄玲和王军彼此都很满意。双方很快就办理了结婚手续。并且择日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婚后王军忙于工作,常常星期一出门星期五晚上才能回来。黄玲把家里安顿的井井有条。黄玲以前受够了苦,今番一个念头一心一意和王军过日子。黄玲关了理发店,整天守在家里里里外外地操劳,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一年。
    这一年里白妞的日子水深火热。娘家妈过世了,跟着哥住几天,又换到弟弟家住,换来换去又都不能长住。谈论再嫁的事,兄嫂们费了不少心,但都收效甚微。男方一了解白妞的过去,个个落荒而去,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娶她。深秋的黄昏,她怀抱着小女儿去娘家妈的坟上酣畅淋漓地痛哭了一场。然后抱着孩子,就出现在了里村,黄昏降临的时候走进过去的家门可怜巴巴地站在院里,眼泪无声地又流了下来。
    王军发现这一紧急情况时刚端上碗,本能的惧怯和无比的吃惊让他目瞪口呆。白妞坐在院子里泪流满面,哭诉了她的艰难,最后说:“如今我娘俩已没路可走了,你要再不收留,我娘俩就只有一死了。”
    王军想都没多想先进屋为母子俩一人盛了一碗饭,然后腾出一间屋子,支床展被。还把锅碗瓢勺米面油盐给分了一部分。安顿停当王军未顾得吃饭,暗自伤感一番,又暗自庆幸今晚老天开眼黄玲去她姐家走亲戚,如若在家的话不定怎么闹腾呢!
    当夜,白妞住在自己曾经的家里,恍若隔世。想起三年恋爱的甜蜜,想起婚后的温暖,想起今日的可怜,整整儿哭了一晚。
    王军那晚也是彻夜无眠。王军在村头的大路边就那样一个人默默地坐着。双目盯着夜色,想以前和白妞相识的岁月,想结婚后白妞的强悍和自己的软弱可怜,心中充满了排遣不掉的忧伤和凄惨。沉浸在悲苦的心绪里,直到天大亮了太阳升起来王军才回过神来。
 
 好几天以后黄玲才回来。
    才回来的黄玲在村头上就有人把消息告诉她了。
    黄玲听到消息时的心情十分复杂。做为女人她也可怜白妞目前的处境,但是做为王军以前的妻子,黄玲就无法忍受白妞又退守回来。
    是谁也不可能容忍眼前的事情。明明离了婚了,却又倒退回来,让我这合法的婚姻不能安宁,“她必须走。”黄玲对王军生气地说。
    白妞这番态度出奇的冷静,说出口的话特别的柔软,她说她只求有个安身地方,别的她说她没有资格她也不会去想。
    但是黄玲说:“我想!你住下要是不走了我咋办?”
    白妞再解释黄玲绝不让步。
    白妞现在再没了昔日的泼悍,温顺得小猫小狗一般。黄玲不好跟她斗争,只能转而把矛头直接指向她法定的丈夫。她整天在王军身边闹个不停。不住嘴地问王军:“非法的还把合法的弄的不得安宁。你看村上谁跟你一样,娶两个媳妇?”
    王军跟白妞一张嘴,白妞就痛哭流涕,眼泪象断线的珠子滚落一地。王军除过心头发酸,别无他词。
    黄玲却像一头红了眼的母兽,为了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死缠烂打,玩了命地和王军闹。她娘家姐也在背后扇阴风,“不信她不走!叫几个人拧住脖子扔出去,看她还敢再回来!”
    村上人也在一旁干着急。王军为难住了。撵白妞走好办,不好办的是白妞去向那里?
    黄玲可不管这些。近战不收效果她决定远战。
    黄玲先是带上女儿回到大姐家。王军几次看望均遭拒绝,带去的礼物黄玲的大姐不收,黄玲也关着屋门拒不和王军见面。
    然后黄玲便重新开张了原来的那一片理发店。每日多少有些收入,维持着母女俩的清贫日子。
    王军这头也无心工作,苦苦思谋不出一个良方。从早到晚愁眉紧锁,吃不下睡不着,人瘦得成了个架子,到那儿都坐不直身子,总象谁在后边撵着,惶惶然神不守舍。
 
   黄玲不断地给王军出难题。先是要求王军给她弄三万元钱,让她拿着,她心里才能踏实。钱给她借下了,交到她手,她又变卦了。说让王军在巩义市给她安顿个住处,她才能安心。住处还没找下,她又变卦了,让王军先给她开办一个门面,她要做生意。王军难为极了。借钱只能借一回,而且借的钱终归要还。做生意黄玲根本生疏,连一点儿基础一点儿经验都没有,赔了咋办?左思右想王军实在下不了决心。黄玲三万元到手,也看不出有回家的意思,仍然一门心思干她的理发店。迎来送往,全不搭理王军的一片苦心。
    转眼到了2003年的夏天,黄玲又提出来在寇镇上买一套商品房占住那三万元。王军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正为难之际单位电话急叫王军速到单位办理急案,在赶往洛阳的路上,心力憔悴的王军中了点署气,高血压突发差点丢了性命……
    从医院里出来,单位领导不忍再让他劳累,派专人送他回家。挚友曾劝他留在洛阳,住他家休养一段,王军坚决谢绝。从此基本卧床,身上不敢离药,日日吃不下饭,夜夜睡不着觉,神经衰弱,体质更加衰弱。
    白妞怕引起黄玲的更大误会,不能上前侍候。黄玲正生着气,不想回去侍候。号称娶了两个媳妇的王军跟前没一个女人,抓锅燎灶,烧汤热水,都得自己拖着病体挣扎着干,心下更是烦恼无比。
    眼看王军这里日月熬煎,黄玲那里又添了一把火。提出让王军也给她弄壹万伍仟元她愿意离婚。王军眼望屋顶,长叹一声:“也成。”慌慌张张地就答应了。但是这时候的王军已没有了借钱的能力,思来想去,决定请家门份眷做主,写一个法律文书,把自己心血所至的宅子作价顶给黄玲,不管恩还是怨,必定夫妻一场,虽说没有生儿养女,但必定一起领过结婚证,不能让人家吃亏。大家也只好同意了。
    办离婚手续那天,寇镇街人很少,王军和黄玲一前一后走在水泥路上,感觉到风那样少,中午的太阳毒热毒热地象要把人烤焦。王军心中感慨万千,就是在这条路上,他曾经和黄玲手牵着手去甜甜蜜蜜地办结婚证,这情景浮现在眼前,晃如昨日,却不料今天两人竞走着这条路去办离婚手续,人生的确是太无常了,无常得让你往往不知所措。王军真恨不得大吼大叫一番,发泄胸中的郁闷和悲情。
    黄玲却很自然,没事儿人一般。仿佛今天离婚的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女人。看上去穿着整洁,心情愉快。高兴得让王军莫名其妙。甚至高兴得让王军仇恨。
    但是王军还是决定在这寇镇街上请黄玲吃一顿饭。吃过这一顿饭后,再去办离婚手续,也许自己的心情会好一些。想到这里,他领着黄玲走进了寇镇上比较豪华的一个饭馆。
    王军和黄玲离婚了。王军的宅子都作价送给了黄玲。这消息每一步都如炸雷一般地轰响在白妞的心上,让白妞慌恐不安。这个家从此不再是王军的了,她也就不可能再住了。至于去那里她很茫然,但是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怨恨。必定已不是一家人了,各都有各的难处。尽管风风雨雨,王军毕竞还收留自己在这里渡过了自己这一生中也许是最艰难的日子。面对如今的局面,她十分怀念往昔和王军一起开开心心过日子的时候,那时候自己多单纯多快乐啊!后来却疯魔一般张狂,想想自己对王军所做的一切,心里就忍不住愧疚,自己太不该了。把王军害了,把自己害的最惨。而今竞沦落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想通了。白妞也不似先前的难过。自己已做了覆水难收的事,所以梁园虽好岂能是自己的久恋之地。
 
    白妞打定主意离开,一个晚上没睡,把屋子收拾整齐,把自己给王军缝制的鞋垫整整齐齐地放在床上,趁天未明,抱着小女儿出村顺大路慢慢地走了。
    白妞不辞而别的消息是王军发现了床上的鞋垫才开始证实的。等发现不见了白妞母女的衣物以后事实得到了更进一步的证实。这消息瞬间便传遍了整个里村。人们虽然都感到白妞过去的行为可恶,但就这样悄然离去,不知走向何处,今后母女俩将在何处落脚,如何生活——善良的人们想到这里也不禁同情心顿起,平日和白妞来往较多的几个妇女竞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消息传到黄玲的耳朵时已是黄昏时分。黄玲马上关了店门上一把锁。领着女儿连夜直奔里村,第二天天不亮就拉着王军去了寇镇,重新申办结婚证。惊得寇镇民政所的工作人员目瞪口呆,黄玲发给他们的糖果也没人敢吃。
    但结婚证还是给发了。必定是也符合手续嘛!民政所的领导说。
    王军和黄玲回到家里,召集自己族人作了个简单的说明,大家分头行动,略作准备,简单的近乎玩笑一般的婚礼便举行了。没有亲朋好友,只是自己族人,还有邻居前来庆贺,拜天地的桌上端端正正地并排放着两人的结婚证,在03年温暖的阳光下绽放出浓烈的庄重和喜悦。
    (完)
 
(责任编辑:田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