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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剧《白兔记》唱词选

　　

　　五代十国，战乱岁月，牧马人刘知远入赘李家为妻，妻子李三娘以聪明的眼光，善良的秉性和坚韧的意志，关爱着这位一时失意的丈夫。

　　当李三娘的父亲一去世，刘志远立即遭到李家兄嫂的煎逼。被逼投军出走。从此李三娘跌入痛苦的深渊，因不愿改嫁，受到非人的遭遇。分娩之夜，三娘孤身在磨房咬断脐带，产下爱子，狠心的兄嫂趁他昏迷之际，将婴儿扔进鱼塘，幸亏被窦公暗中救起，三娘含泪给孩子取名咬脐郎，又将知远留下的玉兔信物，挂在孩子身上，托窦公千里送子，寻找在军旅中的刘知远。

　　孩子转辗送到知远手中，正值两军交锋之际，知远托人去探望三娘，兄嫂慌回说三娘已改嫁远走。十六年后，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李三娘在井台边，偶然发现一只带着剑伤的白兔，进而遇到一位前来围猎的少年将军刘承佑。母子井台相会，各自不知对方身份，冥冥中似有心灵感应。刘承佑无限同情三娘，愿为她传言寻夫。刘知远得知消息，无疑晴空霹雳，因为心灰意冷的刘知远已经娶了患难与共的岳氏为妻。刘承佑无法面对这一切，刘知远更是悲喜交并，进退无路，幸有深明大义的岳氏为三娘的精神所动，要求丈夫以最高礼仪迎接三娘回来。

　　风雪之夜，刘知远与李三娘磨房相会，历尽磨难的一家人，终于沿着各自不同的人生道路走到了一起。

　　

　　李三娘：日落西山暮云飞，庭前盼郎数归期。出外牧马半月多，为什么不见刘郎回故里。

　　刘知远：怒发冲冠忍住气，不忘记岳丈生前有大义。忆当初沙陀战乱别故里，遇岳丈降伏烈马认知己。蒙青睐入赘女婿你家来，好三娘你不嫌贫穷不相弃。谁知道岳父亡故人情变，虎落平阳被犬欺。牧马为奴尚可忍，冷言恶语刺心底。英雄末路怒火起，仰天喝个醉如泥。

　　李三娘：英雄莫叹出身低，困龙腾空有时机。可记得送我一枚白玉兔，说道是蟾宫折桂总有期。看门前栽下一对玉桂树，冬尽春来展生机。

　　刘知远：根相连枝相依，患难相伴犹似我与你。

　　李三娘：

　　李三娘：劝刘郎你放宽心莫悲凄，含羞向郎报大喜。

　　李三娘：雷声隆隆震我心，心随磨转泪雨淋。数月来苦盼刘郎无回音，恶兄嫂要我日担井水夜磨粉。我十月怀胎将临盆，怎挨石磨重千斤。腹中疼痛心耽惊，莫非孩儿要降生四下无人来照应，道道闪电惊我魂。

　　李三娘：眼昏暗我只怕黄泉路近，为知远为孩儿我要苦熬苦撑。

　　李三娘：人已去情已绝，话似冰心如铁。看娇儿哭声咽气难接，命如游丝心似刀切。我求天哭地都无用，咬断脐带我心碎肠裂。

　　李三娘：霎时间不见娇儿心急如焚，莫非我已成了地府游魂。眼只见磨房满地血流红，咬脐产子记得真。莫不是路人抱我娇儿去，莫不是野兽伤我娇儿命。我越思越惊心乱神昏，只看见屋转房倾天塌地崩。风雨雷电去找寻……

　　窦 老：好人受难众人帮，千里送子我承当。沿路乞讨求乳娘，山高不能把路挡。小姐呀，苦笋总有出头日，你要咬紧牙关度时光。待等秋来桂子黄，我一定回报喜讯到李庄。

　　李三娘：谢大伯仗义情深救我儿，撕罗裙含泪血写咬脐郎。玉兔为凭挂在儿身上，盼来朝夫妻相会见天光。

　　张丑奴：亲不亲一家人，团圆夜谈谈心。你可知彬州城里广传闻，说知远升官发财另配婚。

　　李洪信：难怪他一去无回音，原来是个见异思迁负心人。

　　张丑奴：世上男人多多少，有一位珠宝客商赵官人。前年丧偶盼续弦，送来礼聘金和银。你看那一柄翡翠玉如意，两付手镯十成金。三枚金钗凤点头，四季衣衫绣罗裙。只要你妹妹金口开，花轿接你嫁财神。

　　李三娘：人说道千斤石磨最无情，铁铸的磨芯冷如冰。谁知道石做的磨盘磨麦面，肉做的磨盘磨人心。怎能忘新婚之夜星随月，玉兔传情月照星。怎能忘玉桂树下吐心曲，共盼爱子早降生。怎能忘风云乍变人去远，泪眼遥望梦里寻。朝朝暮暮将你盼，年年岁岁将你等。直等到磨杠断磨房倾，直等到青丝变白发泪滴磨穿心。直等到玉桂树下筑新坟，魂飞千里寻夫君。

 

　　刘承佑：奉懿旨承父命快马追风，旌旗奋战马嘶雪满雕弓。我父帅刘知远接旨颁令，命小将猎射那白兔皂凤。催军马驰雪野似玉龙腾空，雁声鸣开宝弓箭贯长虹。

　　李三娘：日担水夜挨磨一十六年，水似泪泪涌泉泪深水浅。十六年玉桂树老叶飘零，我岁月煎熬白发添。十六年十指连心思娇儿，强延残喘到今天。昨夜晚梦见白兔从天降，它口叫娘亲泪涟涟。我抱在怀中心似割，好似那娇儿回到娘身边。曾记得玉兔挂在儿胸前，莫非他化作白兔与娘亲梦中相见。

　　李三娘：哪来的白袍银盔少年郎，霎时间怦然心动血涌胸膛。

　　刘承佑：看妇人蓬头跣足神色凄惶，嘴哆嗦似有悲苦心头藏。

　　李三娘：为什么心发颤热泪盈眶，刘承佑：忍不住爱怜之情涌心上。

　　李三娘：这幼兔离娘怀遍体鳞伤，就象我那失散的爱儿咬脐郎。

　　刘承佑：叹承佑在帅府沐浴春光，从不知民间苦令人惨伤。面对着苦命人怒满胸膛，普天下竟有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咬脐郎。十六年忘却生身母，十六年不传家书到村庄。劝妇人休悲伤，狩猎回去细查访。查得那咬脐小畜生，还有你丈夫负心郎。令他们跪步来到李家村，推磨汲水进磨房。

　　合 唱：松筠带雪研寒侵指尖，霜毫未染呵冻管泪滴锦笺。

　　李三娘：别郎容易见郎难，望断关河烟水寒。鸿雁不传书不至，井边流泪待君看。十六年后容颜变，八千里外客心安。早回三月重阳会，迟回三月鬼门关。

　　合 唱：书去一月如一秋，书去三月泪已干。找到我儿咬脐郎，父子解甲早回还。

　　刘知远：望东方雪茫茫心驰神往，似看见玉桂树含泪相望。忆当年边关血战身负伤，转辗接到一儿郎。玉兔信物挂胸前，襁褓血写咬脐郎。快马夤夜去查访，得消息三娘改嫁去远方。不信三娘志不坚，定是那兄嫂逼嫁似严霜。多亏得帅府千金贤淑女，宽慰我半世坎坷心头伤。烽火岁月催人老，倏忽青丝染银霜。十六年旧情总难忘，你如今流落在何方。

　　刘知远：见书信笔笔浮现旧时景，字字浸透血泪情。三娘啊，总以为你被逼改嫁人已去，送玉兔归还信物了旧情。时过境迁十六年，想不到你十六年仍在家乡挨磨汲水将我等见书犹似见三娘，怎不叫人肝肠寸断泪双淋。

　　刘承佑：实情相告汗淋漓，承佑果真是咬脐。早知你是我娘亲，一头哭倒娘怀里。诉别离慰孤凄，背起娘亲马上骑。儿为你牵马坠蹬回家来，免受饥寒免受欺。爹爹呀，你自幼教我识礼仪，为人要讲情和理。你为何端来米饭忘糠秕，你为何坐上帅位丢了妻不忠不孝是孩儿，不仁不义便是你。

　　刘知远：小承佑话当年我心如刀绞，全不知岳氏娘亲义重恩高。你可知送子窦老一命夭，李洪信谎报改嫁栽下了祸苗。我何尝不哀伤泪湿战袍，欲回村又怎奈军令如山东征西讨关山万里路迢迢。那时候你奄奄一息人待死，你母亲深闺弱女正年少。可怜她未做夫人先做娘，日夜贴你在怀抱。延医侍药亲照看，长夜陪你到通宵。为你取名刘承佑，祝祷上苍护幼苗。班师归来圣旨到，奉旨成婚你呀呀学语把娘亲叫。承佑儿啊，无有你娘爱儿心，哪有你咬脐命一条。你责备为父尚可恕，你欺待娘亲恩将仇报善恶不分是非颠倒岂能饶。我气上心头将你打，打死你逆子恨方消。

　　岳 氏：你莫将孩儿错责怪，妾身肝肠寸寸碎。孩儿不知本无辜，十六年悲欢能怨谁。遥想咬脐生身母，感天泣地一裙衩。她兄嫂煎逼情未变，挨磨汲水志不改。十六年盼夫苦等待，十六年思儿儿不归。我抚养娇儿虽辛苦，怎比她风刀雪剑不低眉。金山有价情无价，原来坚贞属蛾眉。将心比心双泪垂，难怪承佑哭伤悲。他富贵不忘贫穷母，孝心一片深似海。老爷啊，果然忠厚传家久，不负你严父好教诲。承佑儿啊，老爷啊，莫皱眉休悲哀，万千愁结须解开。香车接她把家归，她做姐姐我为妹。呈上凤冠并霞帔，妾愿侍奉伴妆台。有这善良的好姐姐，论什么府中名和位。合家和美最珍贵，我爹娘九泉有知亦堪慰。

 

　　刘知远：雪夜快马接妻来，情急犹似火燃眉。

　　刘承佑：此心早已到井台，母子相认雪夜春阳开。

　　刘知远：门前玉桂树还在，正是我俩亲手栽。

　　合 唱：见灵位发了呆，魂未定哭无泪。不在井台赴泉台，晴空霹雳热望成灰。

　　刘知远：见歹徒新仇添旧恨难消，一声声假哀悼鬼哭狼嚎。十六年摧残胞妹无人道，鱼塘杀子不用刀。无中生有谎报信，三尺磨房作监牢。担水挨磨严相逼，害死三娘命一条苍天在上明镜高照，天网恢恢恶贯满盈插翅也难逃。

　　李三娘：漫天大雪落纷纷，遥对苍天忆平生。知远啊，磨盘围着磨芯转，三娘我抚心自问无遗恨。十六年千斤石磨可作证，磨灭了多少晨与昏。十六年寒暑井台可作证，踩过了多少冬与春。十六年含泪玉桂可作证，洒下了多少血泪痕。十六年苦水鱼塘可作证，十六年闯过了多少死与生。回眸雪地留足印，有的浅来有的深。那浅的是同胞虚情似浮尘，深的是我思夫爱子心意真。天昏暗心头亮起一盏灯，照我走向彬州城人说彬州千里远，我觉彬州眼前呈。

　　合 唱：侧耳听……

　　李三娘：犹似爱子唤娘声，

　　合 唱：恍觉得……

　　李三娘：丈夫胸怀暖我身。

　　合 唱：挪半步近三寸，摔一跤近十分。

　　李三娘：眼睁睁遥望彬州心不死，都只为咫尺天涯有亲人。

　　合 唱：回来了回来了，梦中的亲人回来了。人推磨磨炼人，不屈的三娘回来了。雪花欢舞玉桂含笑，心中的春天回来了。